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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兵连(3)

  超强的训练强度,考验着每个新兵的意志,几乎每天都有新兵哭鼻子。晁亮今天上午也哭了,蹲在地上,任凭班长怎么叫他,就是不肯起来。这一切都被鲁兵看在眼里。不知为什么,鲁兵一点也不可怜他,这哪象男子汉?!为家乡父老丢人!

  午饭后有段时间可以自由活动,鲁兵就去找晁亮。转了一圈,才发现晁亮和他的同学杨宗伟在一起,躲在排房后面那片小树林边摸眼泪。

  杨宗伟是晁亮的小学同学,缀学后在集市上贩鸡卖,后来托关系当了兵,晁亮为鲁兵介绍过。有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可是,鲁兵对这位经过商的“鸡贩子”没有好感。感觉他不仅面相有点儿猥琐,言语还显得十分粗鲁。在连队这么久了,鲁兵还从来没有主动找他玩过。

  “你上午在训练场怎么了?”鲁兵冲杨宗伟点了下头,算是给他打过了招呼,其实话是对晁亮说的。

  “想家……”晁亮这时情绪好多了,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有点想家,”鲁兵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彩,心一下子飞到千里之外去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安慰晁亮道:“再坚持一下,快下连了,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提到下连的话题,三个人忘记了乡愁,一道谈论起将来面临的分配事情。其实,这也是每个新兵都关心的事情。

  “你肯定能分个好单位。”杨宗伟一脸狡黠地对鲁兵说。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

  鲁兵被杨宗伟说得有点像丈二的和尚,搜肠刮肚半天,也猜不出此话的根据。

  “别装蒜了,老乡。谁不知道你和分部首长儿子关系好呀?你肯定找过他了。”杨宗伟以为鲁兵故作深沉,继续在点他。

  “张强?”鲁兵一下子想起来了,不错,张强的老爸是分部首长,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呀?我是和张强不错,但这说明什么?你怎么联系上的,晕!

  鲁兵被杨宗伟这番无根无据的猜测弄得有点恼火,我在你眼中成了什么人了?我鲁兵才不是你想象中这副下三烂的样子,真是狗眼看人!

  杨宗伟并没有看出鲁兵有点不高兴,继续说道:“我们可都是一起出来的弟兄,出门大外,比一个娘的都要亲,谁有门路,可都要互相帮着点儿。”

  我这也算门路?鲁兵哭笑不得,感觉再解释下去也没有意义。或许在他的眼里,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儿,但对我来说,张强和你们一个样,都是战友,我没有攀附他的意思。路要靠自己走的。想到这里,鲁兵说,那是自然,问题是,我并没有什么门路。

  杨宗伟闻言,一肚子不快,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还在我们面前装蒜,真不江湖。这年头有关系不用岂不是傻子?我才不想念你鲁兵是傻子。

  “你不能与张强说说,让他帮帮你吗?”晁显对鲁兵说,“新兵连要结束了,说不定他能帮你分个好单位呢!”

  “这怎么好说呢?”鲁兵面露难色,“其实,我只是喜欢与张强一起玩,并没有想到过这些。”

  “晁显,别说了,人家怕拖累到呢。”杨宗伟说,“咱就是这命,混到哪步是哪步,大不了下连队去养猪!”

  “啊?养猪?那不玩蛋了?”晁显一脸痛苦的样子,“要是真那样,还不如在家种地呢。”

  “谁让咱没有那个本事呢?”杨宗伟说。

  鲁兵感觉与杨宗伟话不投机,后悔找到这个地方来。正在这时,张强在远处喊着自己:“鲁兵――”

  “哎!什么事儿?张强?”鲁兵问。

  “哎呀,我到处找你,躲在这儿干什么,走,我们下棋去!”

  “好,来了!”鲁兵正想离开这儿,见张强叫自己,转身跑开了。望着鲁兵的背影,杨宗伟一捅晁显:“看到了吧?人家走得近呢,分配的事还用自己愁吗?不过,鲁兵有点儿不厚道,在老乡面前还捂得这么严实,有了靠山就了不起了?将来还不知谁比谁强呢!”

  (7)

  排房内那盏100W的白炽灯虽然不够明亮,但柔和的光线还是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笑脸。班长吴涛从自己的针线包中取出针线,手把手地教新兵们订领章。今晚班里平添了许多喜庆,这喜庆写在新兵们的脸上,流淌在新兵们的心头。

  今天是发领章和帽徽的日子,从明天起,新兵们就可以穿上真正的军装了!这意味着经过三个月来的训练,自己已经完成了从一个百姓到军人的转变,开始书写自己的军旅篇章了。

  鲁兵坐在靠墙角的地方,椅着自己的被包,正从军用垮包中往外掏日记。宿舍里没有可以上锁的地方,鲁兵总是把日记本和信纸信封一同放在自己的垮包里。平时不管训练多累多苦,鲁兵都坚持抽空写日记。今天对自己而言,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更应该好好记一笔。

  1986年12月31日,星期三,阴。

  才写了日期,小胖子就过来逗趣,鲁兵立即合上本子。

  “鲁兵,看看我,像不像?”这会儿小胖穿得整齐,正向他举手敬礼,两腮的肥肉快把红领章遮住了。鲁兵禁不住乐了,学着班长叫了声“礼毕!”

  小胖更是乐不可支,穿了鞋,扎上腰带,在这块狭小的空间跑了一圈。再问:

  “怎么样?鲁兵?像不像?”

  “像什么像?不见人跑,只见肉动。”鲁兵打趣道。

  小胖一点不恼,笑嘻嘻地抱过周仁的吉它,胡乱拨弄了几下和弦,眼睛一闭,故作深沉地唱了起来:“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它悄悄走远……”其初是小胖一个人在唱,然后大家不约而同地高声唱了起来。

  元旦过后,各项训练都到了考核验收阶段。在实弹射击中,鲁兵没有打中一个十环,不过,以43环的成绩获得了良好。小胖子暴了个冷门,打了49环,谁也没有想到。据他自己说,因为当时投资了5元买了张强那个有坑的位置,才取得今天这么优秀的成绩。胜者王侯败者寇,环数才具有说服力。

  投弹的时候,连长刘培始终都在前沿。在投弹区,挖了一个掩体,新兵投过后就趴到坑里,等待手榴弹炸响后才能离开,而连长却站在坑外。

  鲁兵投过弹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立即趴下,和连长并肩站在那儿,想亲眼目睹手榴弹爆炸那一瞬间的“美丽”。刘培正在专注地看着弹着点,目测自己是否在手榴弹的杀伤范围之内,没想到这个新兵这么大胆!猛然悟醒,一个侧踹将他踢到坑里。

  再晚踢我一秒,我就可以感受一下战场上真实的情景了。鲁兵想。

  对于这个有点傻头傻脑的兵,刘培早就注意到了。他很喜欢这样的战士,从这个兵身上,他总能找到自己当年的影子。真想在新兵集训结束后,把他带到自己的连队,好好培养,说不定是个好苗子呢!但是作为一连之长,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对哪位战士的偏爱。

  再过几天新兵们就要分到各个连队去了,他也将到陆院去深造。想到这里,心中竟然感到依依不舍,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心田。

  小胖子征得了班长的同意,把自己的相机也带来了,正利用饭后休息的时间为班里战友拍照,2元一张。2元就2元,才领过12元的津贴费呢!

  鲁兵独自坐在那儿出神,对眼前热热闹闹的场面仿佛没有看见一样。他想了很多,马上就要下连了,也不知自己将来去做什么。他也想到了家,想起了自己婚事。三个月来他只给刘佳写了一封信,公文一样。他不知该对她说什么,或是怎么对她说。父亲一再来信,催问他为什么不给刘佳写信,是不是有什么不良的想法。鲁兵只好在回信中撒谎,说可能是信在途中丢失了吧?反正不是挂号信,也无从查起。

  “鲁兵!过来为你来张特写!”小胖子把相机挂在脑袋下面,正在向鲁兵招手。

  “不照!”

  “哟,不就是2元钱嘛!省着回家娶媳妇呀?!”

  “滚你妈B!”这句话正触到鲁兵的痛处,让鲁兵感到十他恼怒。

  小胖还很少听鲁兵讲粗话,也不知这玩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开重了,马上笑嘻嘻地过来搀扶起鲁兵,把相机交到班长手上:“我和鲁兵同志合张影,免费!”

  “笑一笑”吴涛调好光圈和焦距,咧着嘴,“准备,照了啊”

  “喀嚓”一声,好了。鲁兵感觉自己笑得很勉强。

  (8)

  江边某军营内,军歌声声,旌旗猎猎。分部所属新兵团将在这儿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届时,将有12支方队走过主席台,接受军区后勤首长的检阅。

  负责这次阅兵的总指挥是分部参谋长张远山。为了让各个方队能适应场地,展现出最佳的精神风貌和良好的军事素质,在军区后勤首长未到之前,他正组织受阅方队进行预演。

  鲁兵所在的这支方队是由连长和二排长领队的,鲁兵站在第一排。方队前排的战士都是连长亲自挑选出来的,无论从队列动作还是个人长相都称得上是本连的精英。这是一个方队的门面,当然不能含糊。为了这支方队,连长刘培的确下了不少的功夫。凡在这支方队训练的战士,两双解放鞋都踢通了。

  今天早上出发前,连长特地让炊事班长周林上街买来牛奶和面包,这么丰富的早餐在新兵连还是第一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吃好才有精神呢!

  对于这支方队,刘培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他面带微笑,用挑剔的目光观望着正在行进的其他方队。

  不知是由于紧张还是音乐的干扰,他的方队预演得并不是很理想,这令他十分恼火,回过头,大声骂道:“妈的,早上的牛奶和面包都让你们白吃了!”

  “走得好,我们回去吃红烧牛肉;走不好,回去每人一个处分!再来!”刘培眼都快冒出火来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候可不能给我装熊!

  “向右看——”

  “一——二——”

  身后是排山倒海的脚步声!只见这支徒手方队,踢腿如射箭,摆臂如闪电,动作整齐划一,标准规范,吸引了很多赞叹的目光。

  刘培笑了,这才是我刘培带的兵嘛,呵呵。

  战士们笑了,我们也没有白吃你的牛奶和面包,呵呵。

  事实上这支方队的表现没有让连长刘培失望,在事后的评比中获得了最佳方队的称号。在即将回营的路上,新兵们在车上又蹦又跳。刘培吩咐各班长要带好队,路上注意安全,然后,忍不住又露出了笑容,自言自语道:“新兵蛋子!”

  早上的天晴得真好,没有一丝云彩,只是寒冷了许多,洗脸水溅到衣服上,不一会儿就结了冰。鲁兵没想到南方还会有这么冷的天气。入冬以来,还没有下过一场雪呢。鲁兵很希望能见到一场大雪,让他能有机会领略一番江南的雪景。

  自受阅回来,连队就停止了训练,听张强说,近两天就要开始分兵了。一下子平静下来,鲁兵有点不习惯。战友都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随时准备离开。鲁兵中午把军装洗了,就领了这么一套冬季的军装,穿了很久了,也没有换洗的机会。现在要下连了,说什么也要穿得干净点,给人家一个好的印象。

  从家中出来的时候,人武部长说,到部队不要携带任何的东西。鲁兵信以为真,只在背包中夹了两本书,身上带上亲友们送的100多元钱。到部队后才发现,人家大包小包的,有的还提着豪华的箱子。第一次洗澡,鲁兵才感觉到难堪。人家洗过澡就换了内衣,哪怕才洗过没有几天时间。而他洗过澡,没有衣服换。

  营区内随处可见三三两两走动着的新兵。快下连了,大家对自己的分配都很关心,只有鲁兵似乎并不怎么关心。只要不让我烧饭,干什么都行。想到这些,鲁兵心里顿时轻松起来。我没有张强那样的老爸,也不如周仁那样会做人,分到什么地方由不得自己,何苦烦那么多呀?

  “鲁兵”想曹操曹操就到了,周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旁了。

  “什么事?”平时鲁兵不怎么喜欢他,现在要分手了,更不想和他多说话。

  “明天我们就要分兵了,班里想开一个茶话会,我们每人掏点钱,买点糖果,你同意吧?”

  “多少?”

  “8块”

  鲁兵没有吱声,从贴身的棉袄口袋里摸出钱,递了过去。

  周仁没想到鲁兵会这么大方,原准备好了的说词都没有使用的机会,多少有点遗憾,接过钱笑咪咪地走了。鲁兵听见周仁在不断地抱怨:“筹这点钱,简直比搞计划生育还难!”

  第二天,连队举行会餐,这也是新兵连最后的午餐。班长吴涛带着两名新兵外出了,12点多了还没有回来。有的主张先吃,有的主张再等一等。这时,班副早已把一只鸡腿拧下,塞得满嘴流油,说不出话来,还劝别人不要动手吃肉。这时班长回来了,周仁迎上去大表其功,说要不是他建议等,这会儿菜就吃得差不多了。

  鲁兵对周仁这副嘴脸很恼火,奶奶的,真会瞎扯淡!张强世故地摇摇头:这有什么办法,这样的人到哪儿都吃香,老实人到哪儿都吃苦,兄弟,以后要活泛点,跟人家学学。嘿嘿。

  鲁兵端起酒猛地干了一口:不对!是狼走到哪儿都吃肉,狗走到哪儿都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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