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民间击落的第一架日本战机（6）

　　明月高悬，雪野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声狗叫，像是被风刮过来的，瞬间又被刮走了。高志航的轿车在前，于青山的马队在后，一行人疾风般前行着，像是在追赶那些狗的叫声。他们来到森林边的土路上，高志航停下车，冲着林子里开关了三次车灯，一辆卡车从森林里开出来，停在对面，刘副官带几个士兵在车两旁持枪警戒着。

　　于青山一挥手，两个土匪跳上车，搬出两个长木箱放在地上。箱盖开启后，一个土匪拣出一条步枪，看了看，大叫起来：“大当家的，我们让人家玩了，全都******没枪栓！”于青山接过枪，沉静地说：“别嚷嚷，要是我，我也会卸了枪栓。”他只看了一眼，就把枪扔回箱子里，对着高志航说：“这种老套筒，我不稀罕，我要的是汉阳造。”高志航赶紧走过来，对于青山说：“大当家的，你这就外行了，老套筒有俩名，另一个名是汉阳造。就像于青山和老头票一样。”于青山窘迫地笑了笑说：“既然这样，这个我要了。”高志航走过去，从另一个木箱取出一支驳壳枪说：“还有50支德国著名的快慢机，你们叫盒子炮，这个你应该喜欢。”说着，也扔了过去，于青山拿在手里果然爱不释手，赞不绝口。

　　一个土匪把手探进许争递过的口袋，摸出一枚大洋，用拇指和食指按住，再用一根指头猛力一弹，大洋在手指间旋转起来。土匪将旋转的大洋拿到耳边辨听，又用牙咬咬，之后对于青山耳语道：“大当家的，真货。”

　　“买卖成交，让他们卸货。”于青山说道。

　　一个土匪便高声喊起来：“你们都听着，我们大当家的说了，卸货！”他的话音刚落，附近森林里响起密集的马蹄声，一支近百人的马队旋风一般卷到面前，把高志航他们围在当中，空气中弥漫着腾腾杀气。

　　高志航微微皱一下眉头，竟然一声没出。许争大为震惊，缩着身子来到于青山跟前，赔着笑脸道：“于先生，买卖不是这么做的吧？”高志航拔出手枪，朝天上乓乓开了两枪，他大声喝道：“许教官，给我滚回来！”等许争退回来后，高志航一只脚踩在卡车踏板上，开始下达命令：“弟兄们，把机枪给我架起来，子弹上膛。预备队，准备出击！”

　　卡车棚顶霎时架起了两挺重机枪，一行八人进入了战斗准备。附近密林里响起了另一辆卡车的轰鸣，三颗信号弹相继升空，在静穆的夜空里呈现出一道绚丽风景。这时，高志航才对于青山说：“大当家的，我本来是在天上飞的，今天是你硬逼我改行当陆军的。也好，就拿你练练手，当是剿匪了。”

　　于青山环顾一下周围的环境，特别是看到森林深处的那种深邃幽暗，感觉到里边应该是大有文章。再看看高志航从容不迫的样子，他更加确信他的这种判断。他转头对马队首领喝道：“二当家的，谁让你来的？给我滚！”那个被称为“二当家的”也感觉到了一种让人惊心的气氛，一声吆喝，百人马队风一般席卷而去。

　　“高队长，我听你的。”于青山来到高志航面前，抱拳拱手。

　　“你早就该听我的，跟东北军你也敢扯这套？按规矩该我验货了。你们留下一个带路，其余的都撤走，否则，后果自负！”高志航不屑一顾地说。

　　于青山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他们一行人策马向后退去。其中一个小土匪停在原地等候着。高志航叫来刘副官，附耳交代了几句，又叫上机械师，这才启动轿车，跟着小土匪往山坳里行进着。在路上，他打开一次手电，在军用地图上晃了两下，确定一下他们正在行进的方向。

　　在一处人迹罕至的荒漠山地，于青山让土匪将一个高高隆起的草垛扒开，里面竟是一架日本战机改装的侦察机。

　　高志航、机械师和许争打着手电筒将机身和座舱检查了一遍，相互交换了眼色。孙机械师小声报告：“还好，机翼上有两个洞，副油箱坏了。最多两天，我肯定让它飞起来。”

　　“有把握吗？”高志航回头问了一句，语气很生硬。

　　“差不多。”

　　“军人说话，不要差不多。”

　　“我保证，两天。”

　　“这还差不多。”高志航说完，觉得自己的这个“差不多”用得太不是时候了。便赶紧指着机舱座位上的血迹说：“你说得也不对，不是两个洞，是三个洞。”孙机械师刚要指出高志航说话自相矛盾的地方，听了高志航的话，竟吓了一跳，赶紧问：“那个洞在哪儿？”高志航嘿嘿地笑着说：“在飞行员身上。”

　　“高队长真是好眼力。”于青山站在飞机边上，很诡秘地笑了笑。

　　“飞机根本不是打下来的，而是中弹后迫降的。这里也不是降落的第一现场。”高志航肯定地说。

　　“不错，是迫降的。我的弟兄爱吹牛，这才说成打下来的。也活该这个驾驶员倒霉，他贴着山头飞，人脸都能看清楚。我的炮头用的是炸子儿，连打三枪，把小鬼子后背掏出个大窟窿，等降落后，抬下来就死了。我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该我发财。”于青山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高志航用手背掸了掸前衣襟上的尘土，吩咐机械师：“从现在开始，连吃饭和大小便都算上，我最多给你40个——不，32个小时，也就是说，最迟是后天早上，我要起飞。”

　　“少校，你不是开玩笑吧？在这里起飞？”孙机械师大叫。

　　高志航打开地图，转头对于青山说：“货郎屯有个废弃的机场，离这五里路，飞机修好后，你想办法把它弄到机场，我们在那里交货。”

　　“高队长，知道它多沉吗？你以为我是孙悟空？就在这里交货。”于青山也大叫起来。

　　“不，就在机场。”高志航摇着头，语气很轻，但很坚定。

　　“此地人都知道，我老头票历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我不知道，我不是此地人。我只知道你有办法把飞机从机场弄到这来，就有办法弄回去。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本队长才是说一不二的。我警告你大当家的，我要是弄不走飞机，就别想拿到我的货——就是拿到了也没用，没枪栓。”

　　“姓高的，我再忍你一次。”于青山暗中咬牙切齿地说。

　　高志航安顿好机械师的工作，在离开时，转身来到于青山身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说：“大当家的，别生气，我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也许还有一个锅里搅马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