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民间击落的第一架日本战机（11）

　　启动车后，许争便一路狂奔起来，等他赶到客兴隆皮货店门前时，还是晚了一步，他听见葛莉儿被匪徒绑架的尖叫声。他戛然停车，拔出手枪。

　　躲在阴暗处的两个匪徒奔过来，用枪逼住许争。其中一个匪徒说：“兄弟，想活命就站远一点！”另一个匪徒抬手一枪，将电线杆子上的灯泡击碎，他吹着枪口对许争说：“小心我揭了你的天灵盖！回到车里去！”

　　许争不得不回到车上，眼见葛莉儿被横放在马上，四个匪徒扬长而去。等许争醒过神来，便在后边开车追赶着。刚追出不远，乓乓两声枪响，车灯被击碎了。许争立即刹车，闭上眼睛，靠在车座上，他喃喃地说：“对不起，我想买一张皮褥子，最好是他妈鹿皮的。”

　　于青山赶到机场后，手下的人燃起了火把。他冲着对面的树林子喊起来：“高先生，早到了吧。我们开始吧。”树林里的高志航压低声音对刘副官说：“今晚交货不会很顺当，告诉弟兄们，把子弹备足，眼睛睁大，耳朵竖起来！”

　　机场中央摆放着枪支弹药和成箱的银元，双方代表开始清点货物。双方的枪口也都对准着对方，机场上的气氛十分紧张。

　　其实机场附近，紧张的不仅仅是高志航和于青山这两伙人。还有第三伙人也进入了战斗状态。此时，有近百名日本兵也埋伏在机场边上的壕沟里。一个日军大佐在月光下用战刀划动地上的积雪，指示着两个军官：“你们从东西两翼包围机场，轻易不要开火。我再重复一遍，至少是目前，东京还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和张学良发生冲突，我们的目标只是飞机。”其中一个军官问道：“对于东北军，我们可以忍耐，我们是不是可以给那个于青山一点颜色看看？如果不是他，我们的飞机也不可能停在这里。”

　　大佐阴阴地一笑，指着旁边一个中国人说：“据他提供的最新消息，于青山为了一个漂亮的白俄女人，很可能和高志航有一场火并。我给你们讲过鹬蚌相争的典故，我更想做的，是那个置身事外的渔翁，我想兵不血刃地拿到飞机，至于跟土匪的账，我们以后再算，我们在中国的日子长着呢。”

　　大佐说完啪地竖起战刀，两个军官则兵分两路，奔向东西两个方向。

　　土匪的二当家在每个箱子边细致地看着，他验完最后一箱后，冲着于青山喊道：“大当家的，货点完了。”骑在马上的于青山一挥手，几十个匪徒跳下马，将枪支弹药装上四辆马车。

　　就在这时，许争驾着轿车飞驰而至。高志航迎上去，见许争一个人从车上下来了。他的脸色骤变，问：“怎么回事？”许争对高志航小声耳语几句。高志航愣了一下，他突然掏出手枪，朝天空乓地一枪，大喊：“站住！于青山，你还差我一样东西！”

　　已经带队要离场的于青山掉转马头，于是百十名马匪纷纷回转，在月光下黑浪一般滚动而来。于青山朗声说：“你指的是葛莉儿吗？听着，姓高的，我稀罕的玩意儿，别人不能碰！瑷珲方圆几百里都知道，这个葛莉儿已经让我盖上戳了，是我于青山的人，我要是不能娶她，我就……”说着，于青山拔出手枪，对准葛莉儿。

　　火把下，被横放在马背上的葛莉儿正在挣扎着。她的嘴被什么堵住了，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高志航担心葛莉儿，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大当家的，你别忘了，你有十三条家规，家规的第五条，是不滥杀孤客和妇孺的。”

　　“是的，家规如山，我不会把她怎么样，可我会让她当活寡妇，一直到八十岁，烂掉，烂成豆腐渣！”于青山沉默半晌，把枪收起来。

　　高志航见葛莉儿暂时没有了危险，便高声喊道：“于青山，你好歹也算个义匪，当着你我弟兄的面，你应该听听葛莉儿怎么说。她要说是你的人，我二话不说，立即走人，你敢吗？”

　　于青山正在犹豫，那个二当家的搭腔了。他说：“姓高的，你高看这个俄国娘们了，这是我们的地盘，在这儿，还没人敢戗着我们大当家的。”他当即吩咐手下把葛莉儿的嘴松开。同在一个马上的匪徒把堵在葛莉儿口中的布团拿掉，二当家的来到葛莉儿跟前，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指着葛莉儿说：“你******说，你是大当家的人。你不说，老子挑了你。”

　　葛莉儿被吓得不住地点着头，她吸足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冲着天空大喊：“高志航，你听着，我是——你的人！”

　　这声笨拙、蹩脚的嘶喊，让两边的人马都骚动不安起来。二当家的举起匕首，冲着于青山说：“大哥，让我替你宰了这个臭娘们。”

　　“老二，别忘了家规。”于青山举起马鞭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他转过身来冲着高志航喊道：“姓高的，人我肯定不放，你想抄家伙，我可以陪你。”

　　高志航刚伸手去抢跟前一个士兵手中的机枪，被许争扑上来按住了。许争小声说：“子恒，这样蛮干下去，会出乱子的！”这是他们相识这些年来，许争第一次叫高志航的字。

　　“你都听到了，她说是高志航的人，我没有退路了，出乱子也得干了。”

　　“我们是来接飞机的，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他们100多人，我们才9个，真动手会吃亏的。”许争劝道。

　　“别忘了，我们有四挺机枪呢。”

　　“不是四挺，是两挺。”刘副官在一旁纠正着。

　　“飞机上还有两挺呢。你们用火力掩护着我，我去把飞机开起来，不就是四挺了吗？”

　　高志航刚要下达战斗命令，突然看到对面稍远处的雪野里，一队日本兵在跃动。他先是一惊，日本兵这时候出现，看来事情有点麻烦。他沉思片刻，又灵机一动，冲着对面喊道：“于青山，你身后有日本人！”土匪一阵骚动，高志航随后命令许争说：“准备行动，掩护我起飞！”说着他跳起身来，迅疾跑向不远处的飞机。

　　就在这时，一个日本翻译站在机场外的土包上开始喊话：“于青山，你听着，机场已经被皇军包围了，只要你不反抗，皇军不计前嫌，放你们弟兄一条生路！”

　　“******小鬼子，跟我玩反间计了。这下便宜了这个姓高的。”于青山冷笑着拔出手枪，命令道：“打。”

　　一个匪徒朝奔跑中的高志航开了一枪。于青山吼道：“******，往哪儿开枪？飞机开不走，只能落在小鬼子手里。把枪口给我掉过来！”

　　于青山和许争各带一支队伍，从两个方向同时和日本人接上火了，机场上一时枪声大作。

　　和葛莉儿同在一匹马上的匪徒在冲锋时中弹坠地，葛莉儿死死拽住马鬃，坐直后勒马转头，直奔飞机而来。她高喊着：“高志航，等等我！”

　　一个匪徒看见后，跑到于青山跟前汇报：“大当家的，葛莉儿跑了。”

　　于青山掉转马头，回头瞅了一眼。那个匪徒刚要举枪朝葛莉儿瞄准。于青山冷冷地说：“放了她！把这颗子弹留给真正的敌人。”

　　机场内，已经在跑道上滑行的高志航放缓速度，他高呼着：“葛莉儿，快——”

　　葛莉儿催马跑到飞机前边，翻身下马，抓住舷梯使劲攀爬着，在进入舱门时，她被后背上背着的一卷东西卡住了。

　　飞机正在加速，高志航急得大声喊：“这是什么东西？”葛莉儿说：“褥子！鹿皮褥子！”高志航说：“扔了它，赶紧扔了它。”葛莉儿固执而坚决地说“不”，高志航气得大骂：“浑蛋！我真想给你一耳刮子！”说着，他回过身来，右手掏出匕首，朝葛莉儿背上使劲一划，绳子断了，鹿皮褥子在空中飘散开来，飞旋落地。与鹿皮褥子同时落地的还有一只高跟鞋。

　　在飞机起飞的瞬间，葛莉儿终于爬进了座舱。高志航刮了一下葛莉儿的鼻子说：“葛莉儿，你把那句话再说一遍吧。”葛莉儿惊魂未定地问：“哪句话？”高志航笑着说：“在马上喊的那一句。”葛莉儿就用法语说了一遍，高志航摇着头说：“用中国话，大点声！”葛莉儿运足气，对着夜空高喊：“高志航，我是你的人！”

　　声音在大气里回转，绵延不止。

　　葛莉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亢奋地说：“我的天呀，上帝都会听到的。”高志航歪着头问：“那又怎么样？”葛莉儿喃喃自语地说：“我想我是疯了。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走。”葛莉儿说完，两个人竟然一起笑起来。

　　飞机在加速飞行中，高志航一眼瞥见葛莉儿的单只高跟鞋，他惊讶地问：“你穿的是高跟鞋？”葛莉儿点点头说：“你不是喜欢我穿高跟鞋吗？”高志航苦笑道：“你以为我们是去塞纳河散步吗？”葛莉儿向脚下望了一眼说：“真可惜！这双鞋是我在巴黎回国前买的，花了三十几个法郎，是巴黎上流社会最流行的。”高志航疼爱地看着葛莉儿，安慰道：“没关系，回到奉天，我给你买十双这样的高跟鞋。”

　　飞机在空中拐了个弯，又折回机场方向，远处传来地面上密集的枪声。

　　“志航，我们不是去奉天吗？怎么又折回来了？”葛莉儿望了地面一眼，大声惊呼。

　　“这是个机会，我想实验一下这架飞机的火力性能。”

　　“你不光是个飞行员，还是个疯子！”葛莉儿呵呵地笑着。

　　“这次你说对了。抓住把手！”

　　飞机急速俯冲下去。高志航的机枪开火了，成串的子弹射向地面。

　　地面上，战斗仍在进行。土匪们因为有了空中支援，士气大增。日本兵开始狼狈逃窜。于青山仰头看了一眼战机，兴奋地骂道：“****个妈，姓高的，你******真尿性！够爷们。”

　　在机场另一个方向，许争带领八人小队，跃出壕沟，乘胜追击着日本人。

　　飞机拉升后又一个俯冲，这次高志航死死咬住骑洋马的日本军官，狂射一串子弹。马被击中了，日本军官翻身落马，拎着战刀只身逃向雪原。高志航在空中兜了个圈子，再一次俯冲，终于将日本军官击毙在地。

　　葛莉儿吓得合上眼睛，改用法语对高志航说：“我才发现，你不光是疯子，简直是个屠夫！”

　　飞机一个腾跃，进入云中。枪炮声远去，大气里回荡着高志航和葛莉儿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