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28章 第一瘸腿飞行员(5)

  高志航回到奉天的第二天早上,就接到通知,让他到礼堂去开会。对今天的会议内容,他已经猜出来了。到了礼堂后,他刚坐下,值班军官面对台下黑压压的军人,大声喊道:“全体起立,秦大队长训话。”

  气氛凛然,会场静寂无声。大队长秦文君扶了一下金丝眼镜,步下台阶。在过道里缓步而行。脸上却显得无比严肃。

  “本大队长今天不高兴,都给我立正听着。自中原开战以来,本人可谓枕戈待旦,夙夜难眠。不瞒诸位说,我连遗嘱都写好了,最后一句是,东北军飞鹰队出征,卑职将恪尽职守。战而胜,凯旋而归;战而不胜,决心自取首级,裹尸而还。总之吧,我是打算带领你们一战扬名的,遗憾的是,中原之战没我们的份儿,这也罢了,让我蒙羞的是,我们的副大队长许争竟然背着老子,背着全体弟兄,私下里投奔了山东的韩复榘!”

  全场人都大为震惊。高志航也很震惊,但他震惊的是秦文君的演戏本事。

  “为了几个臭钱就投怀送抱,这哪是军人的气节,是******婊子!是我们飞鹰队的耻辱!根据总司令的手令,我要亲自调查这个事件。凡有牵连者,本队长严惩不贷!”

  秦文君突然站住了,目光徐徐扫过会场,最后落在高志航身上。

  “高教官,你是许争的朋友,他出走的消息,你难道一点不知情吗?”

  高志航沉默片刻,他的耳边响起许争的声音。他赶忙做了个立正的姿势说:“报告长官,我一点不知情。”

  “撒谎!有人举报,许争走前,在艳粉街饭馆请你喝过酒。”秦文君的声音变得更加严厉。

  “不错,有这事。”高志航坦率地回答。

  “他没跟你透露什么吗?”

  “我和许争只是酒肉朋友,这种掉脑袋的事他怎么会跟我说呢,您不信可以调查。”

  秦文君沉吟一会儿,脸上浮出微微笑意,他说:“好,好,很好!不用调查,对你高志航,我还是信得过的。”秦文君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高志航身边,在高志航身上重重拍了一下,继续缓步前行。他边走边说:“顺便告诉大家一个最新消息,我们的张总司令已经被南京任命为国民革命军海陆空副总司令,官阶仅次于蒋委员长。这是长官的荣耀,也是我们东北军的荣耀。”

  秦文君讲过这两点主要内容后,便让大家坐下了。他又讲了些如何加强训练,如何严肃纪律等一些天天强调的内容。但今天,队员们都听得比以往认真,有些人竟然掏出本来,作了记录。

  晚上下班后,高志航还为秦文君今天的行为而闷闷不乐着。在驾车返家途中,上空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他本能地停下车,把头伸出车窗向上看着,两架日本战机低空掠过,可以清晰地看见涂在机身上的膏药旗。他注目许久,直到飞机消失在远方。

  高志航刚把车停到家门口,路边两个着航空服的日本军人走过来,其中一位很谦逊地冲着高志航躬身说:“请问,您是高志航教官吗?”高志航瞅了那人一眼,淡漠地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另一个年轻人冷冷地接话道:“你总该认识我吧?我们交过手的。”高志航仔细看了一眼,认出对方是善次郎,不禁一愣。

  “哟呵,真没想到,一年没见,我们变成同行了。”高志航笑着说。

  “这是我的教官藤野轮宽先生。”善次郎向高志航介绍他身边的人。

  “哦,我听过这个名字。”

  “本人曾经受聘张大帅,在东北航校担任主任教官。飞鹰队很多人都是我的学生,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师生之缘,不知高教官在哪里学的飞行?”藤野轮宽上前搭话。

  高志航听见对方在飞鹰队任过职,便跳下车,很郑重地回答:“我在法国牟拉纳高级航校毕业,我的教官是冯洼和包毕斯。”

  “这两位我都有所耳闻。前者在国际航空界享有盛名,后者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英雄。如此说来,高教官也算师出名门。”藤野轮宽很内行地评价着,手指路边一座茶楼说:“高教官要是有闲的话,我想请你到茶楼一叙。”

  高志航看一眼善次郎,犹豫了一下,淡淡地说:“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谈的。”

  “在我眼里,飞行是一门艺术,而艺术是不分国别的。我还想告诉你,我已经荣幸地接受了南京的邀请,下一周去杭州笕桥担任你们中央航校的教官。”藤野轮宽优雅地说。

  高志航不再犹豫,他将车锁好,跟着藤野轮宽进了茶楼。

  藤野轮宽一边往里走着一边说:“请原谅,我今天这个举动很冒昧,完全是仰慕你的大名。”

  “您这个玩笑开大了,我只是个普通教官,甚至连一场像样的空战都没参加过。”

  “不是玩笑。我说慕名,是说你有志于航空事业,并为此改了自己的名字。何况你在牟拉纳航校拿到了五个A,还参加过西方很多模拟空战,这个记录在东方国家的飞行员当中,已经算了不起了。”

  高志航感到很意外,说:“你连这个都知道?”藤野轮宽呵呵地笑着说:“不瞒你说,我还拿到了你编的《战斗机飞行员手册》。贵国航空总署在聘我之前,对我进行了面试,还看了我的教学大纲。他们对我提出的很多空战观念表示欣赏,其实,很多观念都是来自你这本小册子。”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64开的小册子来。

  三个人落座后,茶倌沏上茶来,藤野轮宽又提到那个手册中空战高度、速度、火力、机动等内容,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都是法国教官讲过的东西,我不过是往一块归拢归拢。”高志航谦虚地说道。

  “但有些是你自己的,比如这儿……”藤野轮宽翻到某一页,指着上边说:“你认为飞行员要随时让自己处于绝对优势的位置,我想请教,这个绝对优势的位置怎么理解?”

  高志航从筷子筒里取出两根筷子,比画着,说:“这个很简单,在平行高度上,我的机头最好永远对着你的屁股。”

  一直沉默的善次郎终于按捺不住,站起来,大声叫道:“放肆,对我的教官不可以这样讲话。”

  “是你放肆!我们在探讨空战艺术。”藤野轮宽训斥道。

  善次郎嘿了一声,坐下无言。

  “对不起,我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的困惑是,空中交战瞬息万变,你怎么可能永远处于绝对优势的位置?”藤野轮宽喝了口茶后,态度比刚才更诚恳了。

  “老实说,这也是我在想的……在法国,我们这期学员不止30人跟包毕斯教官打过赌,他开价30法郎,如果谁能咬住他的飞机屁股,坚持30秒,又不被他反咬住,就算赢了。但没有一个人能赢了他。这让我想到一个不幸的结论,世界上80%的空战技术,掌握在不到10%的一流飞行员手里。”

  善次郎听到高志航的话,挑了下眉毛,用带有挑战的语气问:“这么说,你属于那个10%了?”

  “可以这么说。”高志航点点头。

  “你愿意跟我打赌吗?”

  “别忘了,你输过我的。”

  “那是在地面上。”

  “赌可以,无论在哪里,不过最好玩真的。”

  “怎么才算玩真的?”

  “你先回日本销了你的户口,再带上你的枪弹和炮弹。”

  “你敢藐视帝国空军?”善次郎再次被激怒,腾地站起来。

  藤野轮宽瞪了善次郎一眼,说:“坐下,不得无礼!”善次郎落座后,高志航起身对藤野轮宽说:“对不起,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失陪了。”藤野轮宽送高志航出茶楼,对远去的高志航再次躬身。

  “老师,我不理解,以您帝国空军教官的身份,何以对支那一个小小的教官这么谦卑?”善次郎仍然一副不服的神情。

  藤野轮宽很平静地说:“你不懂,因为我没讲过。我的教学课程有十三节,最后一节专门讲空战的道德,很可惜,被海军省删去了。”

  就在高志航跟两个日本人喝茶时,在他的家里,大老刘登着叠起的椅子,在客厅顶棚上钉完了最后一根钉子,将摇篮挂上,他招呼葛莉儿,“悠车挂好了,你看怎么样?”正在包饺子的葛莉儿从厨房跑出来,兴奋地叫了一声,将高丽良抱进船形悠车,使劲推了一下,悠车晃动起来,车里的高丽良笑出了声音。

  大老刘看了一会儿孩子,说:“你忙吧,我回去了。”葛莉儿挡在他面前说:“哎,你不能走,今天是孩子的生日,高志航让你陪他喝酒。”

  “哎呀,又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我这个人待不住。”

  “不让你待着,帮我哄孩子,这是命令!”

  大老刘无奈地坐在悠车前,边推边说:“这可是跟啥人学啥人,你也会下命令了。好吧,我服从命令。”葛莉儿扑哧一笑,回厨房包饺子去了。大老刘看葛莉儿回厨房后,便偷偷地对高丽良说:“小杂种,管我叫爸,这是命令!”

  高志航回到家里时,女儿已经在悠车里睡着了,葛莉儿在收拾屋子。高志航问大老刘呢,葛莉儿说:“他看你不回来,走了。他还给孩子买了个悠车。”高志航看了一眼悠车,很感动地说:“就这么个破东西,够他掌十天鞋的。”

  葛莉儿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说:“我特意给你包的饺子,尝尝我的手艺。”高志航去女儿的脸蛋上轻轻吻了一下,便坐到餐桌前,闷闷不乐地吃起来。葛莉儿看着丈夫,用试探的口气问:“你好像不高兴?”高志航把整个的一个饺子塞入嘴中,嚼了几口,含糊不清地说:“还记得一个叫善次郎的日本浪人吗?”葛莉儿点头,说:“记得,不是跟你打架的那个吗?头上有一根小辫子。”高志航把饺子咽下去,说:“就是他,现在当空军了。据说日本陆军省有个扩招兵员的命令,在东北的日本浪人几乎都参军了。”葛莉儿歪着头,一副孩子似的神情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高志航像老师一样启发着,“你不觉得天上的日本飞机越来越多了吗?”葛莉儿呵呵地笑着说:“你呀,太敏感了。这是你们少帅该想的事。”高志航低下头去,盯着眼前盛饺子的盘子说:“我有个直觉,这不是好兆头。”

www/xiaoshuotxt/n e tT.xt`小~说~天~堂

同类推荐 林海雪原 狼烟北平 一个鬼子都不留 士兵 都市良人行 锄奸 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 猎人突击队 我的特种兵生涯 缉毒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