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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中日王牌飞行员交锋(9)

  毛邦初往前凑了凑,小声说:“这还是其次,此人私下的言论一向是抗日救亡。”周至柔挑了下眼皮,问道:“抗日救亡不能算错吧?”毛邦初迟疑了一下说:“这不是委员长的意思。”周至柔微笑着说:“那是你的理解。委员长并没说不攘外,安内也是为了攘外。”毛邦初不敢再往下讨论这个话题了,他做了个立正的姿势说:“属下明白,我立即安排。”

  毛邦初回到会议室里,看到那些军官都在窃窃私语,他感觉大家都在谈论他,便沉下脸来,没好气地宣布散会。在走出会场时,他告诉副官:“你去通知高志航,让他跑步来见我。”

  副官通知高志航后,便跟着他一路小跑,径直来到教学楼。到了楼下,副官往楼上指了指说:“总队长在楼顶平台等你。”高志航一步三个台阶,跃上平台。见毛邦初临风而立,遥望远天。高志航来到跟前,敬礼后说:“总队长,您找我?”毛邦初和蔼地笑了笑说:“我想给你个机会,委员长五十华诞那天,南京上空将有一场特技表演,参演的都是各国王牌飞行员,我本来是想放弃的,鉴于你在北平表演有上佳表现,决定让你参加。”高志航听后很激动,他再次敬礼说:“谢谢长官。”

  毛邦初向高志航摆了下手说:“我的话还没完。委员长很看重这次表演,倘若表演成功,你会出人头地,一夜成名;要是失败了,丢的不光是中国空军的面子,还有委员长的面子,后果不堪设想。”

  “总不至于把我拉出去崩了吧?”高志航笑嘻嘻地问道。

  毛邦初收敛了笑容,很严肃地说:“我在委员长那里会挨骂的。我挨了骂会怎么样,你应该想得到。我这么说,你还敢要这个机会吗?”

  “敢。”高志航毫不在乎地说。

  毛邦初轻声称赞道:“好,很好。下面说第二个问题,假如你表演成功了,你会为舆论界所瞩目,名扬全国,人们不光知道你是中国空军之王牌,还会知道你有一个漂亮的俄国女人,叫什么葛莉儿,是吧?”

  “总队长想说什么?”高志航警惕地问。

  “此前航空总署有十五条特别军规,你知道吗?”毛邦初和蔼地问。

  “我听说了,其中之一是飞行员眷属不能是外籍女人。”

  “知道就好,何况葛莉儿是俄国贵胄之后,本署绝对没法容忍这件事的。”

  “我想知道为什么?”高志航一脸无奈。

  “十五条军规是委员长签署的,不需要解释。”

  “我的情况应该是例外,来南京之前我就结婚了,不能算我违反军规。”

  “可你只要来南京,就适用这条军规。”

  “总队长,这太不近人情了吧?”

  “军人只讲军规,不讲人情。”毛邦初坚决地说。

  高志航犹豫片刻,小声地说:“据我所知,蒋经国先生的夫人也是俄国人。”毛邦初听后立即大声训斥道:“放肆!你怎么能和蒋经国比?”高志航不敢再辩解了,他呆愣愣地看着地面,用他受过伤的脚在地上来回画着圈。

  毛邦初也沉默了一会儿,开始用语重心长但又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葛莉儿刚来南京,我本来可以从容处理,但现在不行了。你必须马上决断,两中选一,或者离弃葛莉儿,或者放弃表演的机会,离开南京总署。”高志航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毛邦初,小声嘟囔道:“这太残忍了吧?两个我都不想放弃。”

  “那就只能我来替你选择。听着,你若不想割断和葛莉儿的关系,我只好忍痛割爱,把你除名。”毛邦初坚决地说。

  “总队长,我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给我点时间好吗?”高志航恳求着。

  毛邦初显出很宽厚的样子对高志航说:“最多给你三天考虑时间。”说完后,他转身走下平台。高志航望着他的背影,呆愣在那里。

  毛邦初走后不久,藤野轮宽看到高志航一个人在平台上站着,便走了过来。他来到高志航身后,轻声地问:“怎么还不回家?你好像有心事?”高志航已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了,并且从脚步声中他已经感觉到是藤野了,他转过身来说:“没有,有时候,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藤野轮宽走到高志航身边,也扶着栏杆,向远方望了一眼,像老朋友似的对高志航说:“我都听说了,关于葛莉儿,还有那个特别的军规。”高志航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来问:“要是你,你会怎么办?”藤野轮宽皱了下眉头,想了想,很为难地搓着手说:“老实说,要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我很想知道,你想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值得我关注的人并不多,你算一个。”

  “谢谢你的关注。我要是抛弃葛莉儿呢?”高志航盯着藤野的眼睛问。

  “我会为你也为葛莉儿遗憾。我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

  “我要是离开总署呢?”

  “我同样为你遗憾。我知道飞机在你心里的分量。”

  高志航点点头,无比坚定地说:“与葛莉儿相比,飞机对我没那么重要,以至于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她。”他说完后,又摇了摇头。

  藤野轮宽用手轻轻地拍打着栏杆说:“可是因为九一八事变,你再不想离开飞机了。”

  “是的,藤野教官,我不想耻辱地活着。从九一八那天起,我一直在等,我有足够的耐心,我不知道这样的谈话,会不会影响我们的私人之谊?”

  藤野轮宽伸手拍拍高志航的臂膀说:“我能理解,你是对的。”

  两个人进入一段沉默阶段,都扶着栏杆,看远方的风景。藤野轮宽站了几分钟后,转身默默地走了。高志航目送着他的背影,还如刚才一样呆站着。

  高志航在平台上呆坐着,他从与葛莉儿第一次相见时回忆,一直想到现在,把每个情景每个细节都在眼前重现一遍。直到太阳都落山了,整个院子空荡起来,他才站起身回家。

  在吃饭时,高志航默默看着身边的老婆孩子,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今天回来得这么晚?”葛莉儿侧着头,关切地问。

  “一堆破烂事,绊住脚了。”高志航故作镇静地回答。

  “不对,你好像有心事?”

  “没事,真没事儿,你和孩子来了,我一点心事都没有了。”

  “你还没学会说谎呢。”葛莉儿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丈夫,似乎看到了他的心底里去了。

  高志航沉默了一会儿,他先微笑了一下,以商量的口气说:“亲爱的,我们搬家吧,我们在笕桥郊外租个房子,你和孩子搬到那边去。”葛莉儿听后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尖叫起来:“我和孩子?你住哪里?”

  “我还住这里,不过我会经常去看你和孩子的。”高志航平淡地说。

  “为什么?这个房子我不能住吗?莫名其妙,你是想撵我走吗?”葛莉儿说着便把碗放下了,眼里有了泪水。

  这时,勤务兵李耳端菜从厨房出来,插嘴道:“和你开玩笑,怎么能撵你呢?是吧长官?”高志航扭头瞪了李耳一眼说:“长官说话,不要乱插嘴。”李耳见高志航神情严肃,便不敢吱声了,放下菜,退到屋外去了。高志航回头看着葛莉儿,口气决绝地说:“别问那么多,我已经决定了。你权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葛莉儿向门外看了一眼,她怕自己的话被李耳听到,就改用法语说:“拜托,别用命令的语气和我讲话。你可以对你的士兵蛮横,可我是你的妻子。”高志航呵呵笑了几声,站起来,到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摇了摇又放回酒柜,随手拿了一瓶白酒,对着瓶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你喜欢用红酒标榜自己,其实你真正喜欢的还是白酒。你说一口烂熟的法语,可只有说东北土话的时候,你的眼睛才放光。”葛莉儿不无讽刺地说。

  高志航也改用法语说:“不错。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公众场合,你风度翩然,彬彬有礼,很有欧洲骑士的风范,可回到家里,回到军营,你骨子里还是那个吃包米子长大的东北男人。我讨厌你中国式的大男子主义!讨厌!”葛莉儿说着竟然落下了眼泪。

  高志航看见葛莉儿哭了,心里十分难受,口气也柔软下来,他说:“亲爱的,我遇到麻烦了,很大的麻烦。”

  “到底发生什么了?”葛莉儿停止哭泣,急切地问。

  高志航沉默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妻子那副既恐惧又可怜的神情,无奈地说:“还记得前几天找你谈话的那两个军官吗,他们是专门来调查你的。”葛莉儿更加恐惧了,她小声地问:“我做错什么了?”

  “你没做错什么。你错在不该是俄国人。航空总署有一条特别的军规,飞行员的眷属不能是外国人。”

  “天哪,这简直是莫名其妙,我对你、对你们的国家构成威胁了吗?”葛莉儿有些激动,她竟然站起来,指着高志航问。

  “我也觉得这是莫名其妙,但至少他们是这么想的。”高志航也气愤地说。

  “毫无道理,中国人小心眼,疑心太重了。”

  “是的,也许是的,我承认。那也是因为中国人遭受的欺辱太多了。举凡世界列强,几乎都闯进过中国。我给你数数啊,美国、英国、德国、法国、荷兰、葡萄牙、俄国,现在是小日本,中国人对西方、对列强,有种本能的不信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听你解释,说吧,我该怎么办?”葛莉儿说这话时,眼泪又下来了。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只是暂时。对外就说……我们……离婚了。这只是个说法,懂我的意思吗?我要不说离婚,他们就会把我除名,那意味着我从此再也不能登机了。”高志航磕磕巴巴地说道。

  葛莉儿听后极其痛苦地问道:“飞机真的比我还重要吗?”高志航被问住了,他又向嘴里倒了一口酒,咕咚一下咽下去,喷着满嘴的酒气,动情地说:“你是你,飞机是飞机,你和飞机我都想要。知道吗,离开飞机,一个男人的尊严、荣誉、骄傲,和我一点不沾边了,我高志航就成了废物、瘸子,别说打鬼子,我甚至不能养家糊口,更重要的……”

  “高志航,告诉我,你现在对国家有用吗?你从奉天跑出来的那一天,跟妈是怎么说的?你到南京这些年,打过日本人吗?”葛莉儿抹了一把眼泪,打断了高志航的话。

  “是的,我说了,我迟早会打回来。但这个我说了不算,可我一直在等待,一直!”高志航说完低下头去。

  “子恒,别再欺骗自己了,如果为了保卫你的国家,我情愿离开你。可事实上,你在跟着你们的蒋委员长打内战,这有意义吗?就为了这个,你就忍心让我和孩子离开你?”葛莉儿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行装。她首先把从奉天带来的结婚照拿起来,放进兜子里,又往里边塞了几件高友良随身的衣服,便来到床边,扯过床上的高友良说:“走,跟妈妈去别的地方。”

  高友良看到妈妈一直在哭,她早就有了哭的情绪。听完妈妈的话,她虽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好像感觉到了可怕。她抬头看了一眼父亲,见他沉着脸在那里呆坐着,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看到葛莉儿母女抱头痛哭的样子,高志航再也坐不住了,他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葛莉儿身边,把高友良抱起来,对葛莉儿说:“找张纸来,我说,你写。”葛莉儿也站起来,停止哭泣,疑惑地看着丈夫问道:“写什么?”高志航果决地说:“辞职书,老子不干了。”葛莉儿站在那儿没动,她不太相信丈夫的这个决定。

  高志航看见葛莉儿还在那儿呆站着,便又催促一句,葛莉儿这才半信半疑地找来纸笔并将纸铺在桌子上。她看着丈夫说:“你可别后悔?”高志航咬了咬牙说:“我主意已定,不后悔。”

  高志航抱着孩子在地上踱着,他边走边说着要写的内容,葛莉儿快速地为他记录着。

  “毛总队长并转南京航空总署,笕桥中央航校教官高志航于民国十八年,与俄国贵族之女葛莉儿结秦晋之好,因此违犯了南京总署特别军规第七条。念及夫妻感情笃厚,女儿年纪尚幼,本人实难割舍,决意挂靴辞职。”

  高志航说到这儿,停了一会儿,他来到窗前,随手推开窗子,向远方看着,并对葛莉儿说:“另起一行。”

  “本人原名高铭久,民国十三年不顾家人反对,改名高志航。意为志在航空,报效国家,拳拳之心,苍天可鉴。辞职实属无奈之举,绝非出自本愿,亦辜负了党国的栽培和器重,乞望各位长官谅解……”

  高志航背对着葛莉儿,说话时,嗓音越来越嘶哑,渐渐哽咽起来,泪水无声流下。葛莉儿无声地看着高志航的背影,停下笔来,将拟好的稿子撕成一条条的碎纸,她又失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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