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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飞行员炫技祝寿(6)

  在即将和卡车相撞的一刻,藤野轮宽猛踩油门,一个前冲,只听咣的一声,卡车刮到了轿车的尾部,强大惯性使轿车像陀螺一般旋转360度,之后停了下来。尾随的轿车和卡车高速离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藤野轮宽下车看了一眼撞坏的尾灯,懊恼地朝轮胎猛踢了一脚。汽车再启动后,藤野轮宽神情怅然,哼起那首喜欢的日本民歌:“我走遍所有的村庄寻找你,一直找到白云飘飘的天涯。为了找到你的影子,我在山谷里采了很多鸢尾花……”

  回到公寓,藤野轮宽打开房门时,没有立即进入,而是蹲在地上,机警地四周看了一遍,而后起身,去床上、桌上和抽屉里查看事先放下的头发。

  落在地上的两根头发证明,房间已经被人搜查过了。藤野轮宽站在屋的中央呆愣着。

  星期天,在驱逐机第四大队飞行员公寓楼淋浴房里,大家都在洗澡。哗哗的水声夹杂着男人们的欢呼声,把整个澡堂子弄得乌烟瘴气。阎海文坐在澡池子边上,拍了几下肚皮,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后,他故作神秘地说:“你们知道来找大队长的那个小娘们是谁吗?”众人一听,都来了兴致,吵闹声立即小了下来。有人问他是谁,他还想再卖一会儿关子,那些人便等不及了,一起捧水淋他,吓得他赶紧说:“听哨兵说,她叫叶蓉然,大上海的,会拽洋话。”

  大伙听完后,都欷歔着:“大队长真是有艳福,刚赶走了个洋娘们,这又送上门一个上海妞。”看着他们说话时的神情,倚靠在澡池子一角的李桂丹笑了笑说:“猴急了吧?”

  阎海文用双手扒拉自己的下体说:“哎呀,我倒不急,它急!一样的鸟儿,它还没个窝。我都替它难过。”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沈以琴学着东北腔说:“活该!又没谁笑话你,把头发留起来吧,撑什么好汉。”阎海文将一盆水泼向沈以琴说:“等东北收复那天,老子娶他妈八个老婆。”一个南方口音的人插话道:“那说不定猴年马月,就怕你等不到那天了。”

  忽然外面响起了防空警报,淋浴房里顿时一片慌乱,人们纷纷穿了衣服往外跑。阎海文边跑边骂:“礼拜天,谁******扯淡?”跑在他前边的李桂丹回头斥责道:“闭嘴,快!”

  大家都从四面八方向营区集合,空、地勤人员自动站成两队。

  高志航抱膀来到队伍前,笑嘻嘻地说:“防空警报是我让拉的。”他走进队伍,眼睛梭巡着。他指着阎海文的裆部说:“你的鸡架门儿没关。”说着便半蹲下去,脖子夸张地歪着说:“让我看看,是美国霍克-3呢,还是意大利的Ba28。”

  队伍发出一阵爆笑声。

  高志航又来到沈以琴跟前,嗅着鼻子问:“什么味儿?脸上抹的什么?”沈以琴回答是雪花膏。高志航立即问道:“拉警报时你在抹雪花膏吗?”沈以琴点点头,高志航说:“你从前好像没这个习惯?”沈以琴窘迫地解释说:“长官,我这个雪花膏是男人用的,美国教官也用这个牌子。”高志航伸手去摸沈以琴的口袋,问:“这是什么?”沈以琴低着头回答是口香糖。高志航笑了笑说:“也是从美国教官那里学来的,是吗?”沈以琴点点头:“美国教官说,吃口香糖不光好玩,还可以防止空中耳鸣,缓解焦虑,紧要关头还可以当做口粮。”高志航将口香糖扔给沈以琴后,骂道:“扯他妈淡!我那五个A,不是靠吃口香糖拿来的。臭毛病学了一身,真本事一样没学着,这叫食洋不化。你知道美国空军真正信奉的是什么吗?我来告诉你,六个字:正直,服务,优秀,而不是什么雪花膏、口香糖。”

  队伍鸦雀无声。

  高志航来到地勤队伍前,找到任逍遥问:“蹲禁闭的滋味怎么样?”任逍遥勉强笑了笑说不怎么样。高志航指着他的脑门说:“到了南京,我不会任你逍遥的!高志航除了是你哥们,还是你的大队长。”任逍遥立即立正敬礼说:“是,长官,我不逍遥。”

  高志航回到队伍中央,他抬起右手来,指点着自己的表说:“全大队集合用了十一分零八秒,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在我们升空之前,敌机已经把我们炸得稀巴烂!稀巴烂!所以,本队长还要立规矩,从今天开始,刷牙只给十五秒,吃饭只给五分钟,负责伙食采购的是谁?”队伍中站出一名少尉军官,他说:“请长官训示。”高志航指着那名军官说:“你给我听好了,不要买那些难嚼难咽的东西,刺儿多的鱼,多骨的鸡,小粒的豆子,能不买就不买,菜要煮熟,饭要煮烂,哪个五分钟吃不完,我先找你的毛病。我们和陆军不同,陆军有进攻防守,空军没有防守,只有进攻。进攻进攻再进攻!进攻比的是快,胜利和失败,有时就在一秒之间。要想快起来,必须从地面开始,从一日生活开始。”少尉军官很不情愿地说了声是,退回到队伍里去了。而队伍的后边,有人小声地骂着,高志航向后边指了指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准备你们在背后骂我,不过最好别让我听见,我损招儿多着呢,今天只是个开始。”

  队伍散去后,高志航回到办公室,他先抽了支烟,然后开始给叶蓉然打电话。两个人寒暄几句后,高志航说:“我三天以后坐船去香港,再从那里飞罗马。”电话那端响起叶蓉然的笑声,她说:“你放心,把孩子交给我好了,我说话算数的。”高志航赶紧推辞道:“不不,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你听我说,我已经写信给家里,让我妈过来给我带孩子了。”叶蓉然听后,立即显出不高兴的情绪,她声音里带着责怪的成分问道:“怎么,是不信任我,还是不想见我?”高志航赶忙回答说:“都不是,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叶蓉然又大笑起来,笑够了,像个孩子似的说:“本小姐乐意,我喜欢友良。”高志航犹豫了片刻说:“那好吧,我等你。”

  叶蓉然放下电话,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呆愣了一会儿,她开始换衣服,对着镜子整理妆容,正在拖地的女佣人刘妈注意到叶蓉然的情绪变化,问她:“大小姐,出门吗?”叶蓉然手拿两件旗袍问刘妈:“我这两件旗袍哪个更好看?”刘妈端详了一下说:“那要看你做什么。”叶蓉然的脸红了,含糊地回答:“反正不是上班。”刘妈猜测这句话的意思,试探着说:“要是交际呢,还是你手上这件软缎的好,今年时兴这种面料和款式。那件乔其纱,料子当然好,就是颜色太素了,我们乡下人有时也穿的。”叶蓉然把那件软缎的旗袍扔到床上说:“我喜欢素的。素和素不一样,我这个是月白色,乡下人不懂的。”刘妈有点不高兴,却不敢表现出来,淡淡地说:“你妈要是穿这个颜色,外面一定要套一件白色的貂皮短袄。”

  “这个和我想的一样。”叶蓉然套上了貂皮小袄,翩然下楼。刚走到楼下,看见母亲叶之桐正在客厅里看报纸。叶蓉然犹豫着走过去,柔声说:“妈,和你商量一件事……”母亲的目光从报纸上面转过来,她看着女儿的这身打扮,便笑着问:“又要出去疯?”叶蓉然挨着母亲坐下,抱着母亲的胳膊说:“我想去杭州笕桥一趟。”叶之桐侧过身来,先哦了一声,然后盯着女儿的眼睛问:“又去见那个高志航?”叶蓉然点点头,表现出一副孩子般的模样说:“他要出国考察,家里有个四岁的女孩,是个混血儿,小狗似的,很好玩。我想把她接到家里来……你不会反对吧?”叶之桐听后立即意识到什么了,她沉下脸来说:“先告诉我,你不会爱上他了吧?”叶蓉然羞涩地摇着母亲的胳膊说:“我也不知道,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需要我的帮助,我跟你说过,他太太和他离婚了,孩子没人带,怪可怜的……”

  “天下可怜的人太多了,你都能接到家里来吗?”

  “不一样的,我和你说过,这个高志航救过我,那次去总统府示威,要不是他拉我出来,我就被抓走了。”

  叶之桐从女儿的手中挣脱出来,坚决地说:“那也不行,这种事帮不了的,对方会误解你。”叶蓉然再次抱起母亲的胳膊撒娇说:“人家又没说娶我。”叶之桐白了女儿一眼说:“这么说,是你想嫁人家了?跟你说,这事想都不要想。我了解你爸,他肯定不会让你去作续弦,这是很丢人的事。”叶蓉然讷讷地回答说:“我又没说嫁他。”叶之桐观察着女儿的神情说:“你骗不了妈,你整天把这个人挂在嘴上,自己还不觉得。”叶蓉然这次自动放开母亲,她很认真地说:“妈,至少是暂时,我只是想帮他的忙,没别的意思。”叶之桐摇摇头,叹了口气说:“简直不可理喻,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竟然给人家带孩子。不行!”

  “妈,你就答应我这一次。不然……不然,说不定哪天我招呼都不打,一个人去延安。”叶蓉然撒着娇说。

  叶之桐惊恐起来,说:“你别吓唬妈妈。”叶蓉然继续着她惯用的伎俩:“除非你答应我。跟你说,我们一起毕业的同学,已经有两个去延安了。上海已经让我腻烦了,现在最吸引我的是三个词:抗日、革命、浪漫。”叶之桐无奈地摇着头,以大夫的口气说:“你这是患了小布尔乔亚狂热病。”叶蓉然嘻嘻地笑着说:“就算是吧,已经病入膏肓,没救了。你就答应我吧。”

  “就算我答应了,你爸也不会同意。”

  “爸怕我外公,我会向外公求援的。”

  “你真的很难缠。”叶之桐说完再次拿起报纸看起来。

  叶蓉然凑过去,在母亲脸上亲了一口,一溜风似的刮出屋子。

  高志航给叶蓉然打完电话后,就接到上边的通知,让他去航空总署周至柔办公室里开会。

  待毛邦初、高志航、李桂丹、许争等人陆续到达后,周至柔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背着手在房间踱步,没有说话的意思。毛邦初扫了一眼屋里的几个人,见通知的人都到全了,他便冲着高志航说:“他们几个预定在三天后出发,几个驻外使馆都已经接到了通知,不知主任还有什么训示?”随着话声,他的眼睛转了一圈后,才定格在周至柔的脸上。

  “原定考察四国,时间一个月,可报告递到委员长那里,他只批了十五天。这样的话,只能跑一两个国家了。”

  周至柔的话音刚落,毛邦初和许争瞬间交换了一下眼神。毛邦初立即插话说:“意大利一定要去的。”周至柔则用目光征询高志航的意见。高志航坚定地说:“美国也要去。”毛邦初点点头,说:“那就把法国、英国拿掉吧。”周至柔对此不置可否,他临窗而立,目视远方,轻声说:“最近形势不容乐观啊。按委员长的说法,这段时间能让他开心一点的,就是个足球。时隔69年,中国第二次参加奥运会,我们22人的足球队,因为没钱,连个教练都没请,结果怎么样?选拔赛踢了24场球,除了平3场,其他都大获全胜。英国报纸说,中国人创造了足球史上的奇迹。而委员长却说是不该赢的赢了,该赢的都输了。”

  众人都不敢搭言,默默地注视着他。

  周至柔来到地图前,抬起手来指着地图说:“北边,共匪成立了一个什么东北抗联,和日本火拼了,打得热火朝天,国人一片叫好声,委员长吃不住劲了,担心将来落个卖国贼的骂名。西边,阎锡山、张学良、杨虎城,剿匪统统不利,让红军三大主力胜利会师,****坐稳了延安。这还不算,据说张大公子背着委员长,跟共匪眉来眼去,私下里搞抗日会谈;南边,白崇禧、李宗仁、陈济棠一起添乱,以国民党地方党部的名义,在两广搞了个抗日救国军。”

  周至柔说到张学良时,高志航神情为之一振,脸上洋溢起笑容。李桂丹忙偷偷踩了他的脚一下。李桂丹的这个动作被毛邦初看在眼里,他以鄙夷的口气说:“我看是闹着玩,赚个抗日的好名声。”周至柔转过身来,摇着头说:“未必。开始我也以为闹着玩,现在是动真的!现在已经向武汉、衡阳集结兵力。看见没有,这是今天的报纸,****遥相呼应,为两广出师北上发表了宣言,看这架势,非要逼委员长出牌。还有东边,南京眼皮底下也不消停。共匪鼓捣一帮文化人,在上海成立了一个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说来说去也是抗日……”

  高志航终于憋不住了,他站起身,冲着周至柔敬了个礼,“长官,抗日有什么不对吗?”周至柔被高志航问得愣了一下,他用很惊奇的目光看着高志航,沉声说:“你用身体哪个部位想问题?我说抗日不对了吗?抗日是一张牌你懂不懂?谁拿到了这张牌,谁就得了民心。你是军人,政治的诡谲你是不懂的。还是说考察吧。意大利有什么好看的?”

  许争立即打开包,拿出一张图片来,呈给周至柔后,介绍说:“这是意大利布雷达公司的最新产品MM218,1934年底参加过法国的航空展,轰动一时。最大的特点是全金属结构,双翼改成了单翼。”

  “邦初,我们去年好像买过意大利的飞机,也是单翼的,摔死了我们两个驾驶员。”周至柔看着图片说。毛邦初则赶忙辩解说:“单翼机是换代产品,也是未来的发展趋势,这个连蒋夫人都肯定。”

  周至柔把目光移到高志航和李桂丹身上,冷冷地说:“你们俩怎么看?”

  高志航不假思索地表达了他的观点,说单翼机的技术似乎还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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