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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刑天计划 (2)

  “是吗?不可能,她对我不错,让我提防你,说‘俺家这个老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一个葛莉儿,还没过门,就给这样了……’”叶蓉然也往肚子上比画了一下。

  两个人都大笑起来,声音透过车窗,飘荡在街道上,引得几个行人驻足观看。

  行至南京郊外路口,李耳停下车,跑过来向车里的高志航报告:“长官,我们该和叶小姐分手了。”高志航冲着李耳摆了摆手说知道了。李耳又跑回到车上后,高志航一下子扑过去,把叶蓉然搂过来,热吻着,他的嘴里还时不时喃喃地说:“别忘了……你已经答应我妈到通化串门了……以她儿媳妇的身份。”

  高志航言罢,跳下车走了。叶蓉然又把他喊住了,高志航回到车窗前问她有事吗,叶蓉然神秘地说:“这次西安事变给我很大启发,我准备向共产党学习,在我们家搞统一战线,依靠左派,团结中间派,打击右派。”高志航笑着问:“你家左派是谁?”叶蓉然说:“当然是我外公了。他是我家唯一赞成我和你……那个的。”高志航笑着说:“你也学会那个了,回去后,代我问你的外公好。”

  高志航回到自己车里,两辆车相背而行,渐行渐远。

  送走母亲的第三天,高志航就接到南京航空总署的指令,让他立即过去一趟。他驱车赶到总署后,副官告诉他说:“毛司令正在办公室里等你呢。”

  见到高志航后,毛邦初和蔼地笑着问:“那个藤野是你放走的?”高志航爽朗地回答说:“不是放走,我们代表校方送他上船,如果死在半路,这事没法交代的。”毛邦初听后挑了挑眼眉,说:“跟谁交代?跟日本内阁吗?自以为是,擅作主张,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军统一个完美的行动计划,让你搅局了。”

  自从上次的许争事件后,高志航对毛邦初改变了处事方法,他赔着笑脸说:“我这是替您负责,您是笕桥的副校长,外籍教官真要出了问题,您是摆脱不了干系的。”毛邦初又恢复到原来的笑脸:“你也学会撒谎了?就凭这件事,我可以定你是亲日派。委员长和从前不一样了,对亲日派深恶痛绝。”高志航听后自嘲道:“是的,我是亲日,下官感谢日本人。我们一家除了我,都生活在王道乐土上,亡国奴的滋味好受啊!上课学日语,见了皇军要鞠躬,抓劳工不叫抓劳工,叫勤劳奉仕……”

  毛邦初突然沉下脸来,以很严肃的口吻说:“既然你这么痛恨日本人,藤野轮宽的事,你要给我一个解释。”高志航往前跨了一步,做了个立正姿势说:“作为中国军人,我认为偷鸡摸狗没意思,我想堂堂正正杀鬼子。”毛邦初无奈且不情愿地点头,拉开办公桌的抽屉说:“好,好,这是周主任签署的作战令,看看吧。”高志航接过来,急速扫了几眼后,他急切地问道:“什么时候出发?”毛邦初站起来,看着高志航涨红的脸笑呵呵地说:“你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随时待命。如果你认为有必要,我可以抽调一个轰炸机中队配属给你支援。”高志航摇了摇头说:“不需要,我这个人喜欢吃独食。”毛邦初在办公桌前踱了一圈后,不无担心地说:“这可不是空对空作战。”高志航又往前跨了一步,手扶在毛邦初的桌子边上,小声说:“您可能对霍克-3还不了解,霍克-3可以两用,必要时,每架飞机可以外挂6枚500磅炸弹,4枚116磅炸弹。”毛邦初听后点点头,说:“你回去准备吧,从现在开始,你们要进入战争状态了。”

  高志航从总署出来,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似乎从九一八之后,他积压在心里的那股怨气都释放出来了,他感觉到全身热血沸腾。他驾车一路狂奔,路上本来没有人,他也不时地按动着喇叭。

  赶回到驻地后,高志航立即通知所有飞行员开会。在布置任务前,他宣布说:“把笔都扔了,今天的会议内容,只准用脑子记。”众人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都搁下笔,合上本,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们第四驱逐机大队受命执行一次突袭行动,这次行动的代号是‘刑天计划’。大家看这里……”高志航用教鞭指着墙上的地图说,“日本关东军航空兵在北中国有三个主要机场,这是热河的绥中机场,这是承德机场,这是辽西走廊的连山机场。我们突袭的目标,是航程最远的连山机场,这里有中岛91式战斗机28架,川崎87式轰炸机26架,88式侦察机2架,日本陆军航空兵第十、第十一、第十二,三个中队的家底子,几乎都在这里了。我们的任务是,让所有这些飞机,全都变成破铜烂铁。”

  会场一下子变得静默起来,似乎连喘气的声音都听不到。有的人脸涨得通红,也有的人脸吓得煞白,他们没想到这么多年盼望或恐惧的事情,真的到来了。

  “这次突袭的风险是,一旦走漏了风声,这三个机场的飞机会全部升空,空中力量是我们的数倍,我们将面临灭顶之灾。所以,隐蔽性是这次突袭的关键。行动过程中,我们每个战斗环节都要设上‘消音装置’,包括低空飞行、夜间飞行和恶劣气候条件下的飞行。北平南苑临时机场和西苑临时机场,由冯玉祥的部队派出三个警备团,所有制高点和交通要道都将派兵守卫,连一只蛤蟆都不会放过。我要提醒大家的是,写个遗嘱吧,我们是跟东方最强大的空军死磕,要准备壮士一去兮……后面的词我忘了。”

  沈以琴坐在最前边,小声提醒说:“是‘不复还’。”高志航低头瞪了他一眼说:“你真以为我忘了?都给我到前边来,站好,我们盟誓。”几个中队长都站起来,走到前边,站成一排后,高志航举起右手,带领大家说道:“誓抗强梁,以图自己。海枯石烂,此志不渝。”

  散会后,各队都分头去准备了。四大队的营区里,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息在流动着,很少有人说话,见面时都彼此点下头。

  晚上,高志航回到家里,匆忙吃了一口后,就进到书房里,在灯下疾书起来:

  “……余不日内将出发执行特别任务,有迹象表明,抗日大战即将拉开帷幕。此为中华民族存亡续绝之关头,余抱定牺牲决心,不成功即成仁。为争取最后胜利,使中华民族永存世界,故成功不必在我。倘吾不幸殉难,望汝费心将小女转交我家人,余不胜感激。为军人者,为国家战亡,死得其所,唯至死不能以夫人相称,为此生一大憾事。但此为儿女私情,与国难相比,不足以挂齿……”

  李耳从高志航回来后,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头,他把高友良哄睡后,就蹑手蹑脚走进书房,将一杯茶放在高志航桌前。这时高志航恰好把信写完了,他将信折了,塞进信封,又在信封上写了叶蓉然的名字,交给李耳说:“找糨子粘上,先放你那儿,等我哪天出发,你把信亲手交给叶小姐。”

  李耳接过信来,还在那里疑惑地站着。高志航问他:“你跟我多长时间了?”李耳说两年多了。高志航沉思片刻,很郑重地说:“听着李耳,我要是回不来的话,柜子里有个皮箱,皮箱里还有800多大洋,这是我的全部家底了,你留100,给叶小姐200,剩下的给我家人。”李耳听后立即吓得鼻尖上沁出了汗,他磕磕巴巴地说:“长官,你别——乱想,怎么能——回不来呢?”高志航冲着他挥了挥手说:“别打岔,我女儿的事,信里都说了,还有那两条狗,你喂它们一顿饱饭,然后替我找个好人家。听懂了吗?”李耳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一声不发地看着高志航,和个木偶似的,高志航又问他一遍听懂了吗,他才机械地点头说是。

  从书房出来,李耳回到自己的房间,用糨糊粘好信后,又觉得不对,便扒着门口看了一眼,见高志航的屋里关了灯,他返回到屋里,把门也插上了,这才把粘上的信后又揭开,抽出里面的信,偷偷看起来。

  李耳看完信,更加心神不安了。他将信放入信封,封死。然后呆坐在床上,嘴里喃喃自语:“哎呀,叶小姐,你说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差啥呀?他就这么走了,你心里好受吗?”

  这个夜晚,高志航倒是睡得很踏实,时不时地打着小呼噜。而李耳几乎没怎么睡,他一会儿起来,一会儿躺下,他在酝酿着去做一件他认为的大事情。

  第二天早上,李耳在天还没亮时,就起来做早饭了。等高志航起来时,他把家里所有该做的活计都做利索了。高志航吃过早饭,前脚刚走,李耳就领起高友良出发了。高友良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问李耳上哪去,李耳说找你妈去,孩子这才顿失困意,来了精神。

  两个人先到叶蓉然的家里,保姆说她去剧场排练了。两个人又拦了个黄包车,赶往剧场。他俩赶到时,叶蓉然正在舞台上。高友良老远就看到了,叫了声妈妈,再想叫第二声时,被李耳伸手把嘴给捂住了,好在观众席上只有寥寥数人,没人留心他们。

  舞台上的叶蓉然展开双臂,激情地朗诵着:“你们听到了吗?山风呼啸中,行进着的是我们的民族。如果你不了解革命不了解战争,你就听听士兵此刻的脚步声吧……”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见台下的李耳和高友良,竟然忘词了。

  “停——怎么回事?”导演叫道。

  “导演,对不起,我请一小会儿假。”叶蓉然跑下台来,拉着高友良来到剧场外边。她问李耳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李耳神情沮丧地说:“有急事,长官给你的遗嘱。”叶蓉然大叫起来,晃了晃身子,有气无力地问道:“他怎么了?”李耳忙扶住她说:“他人还在,好好的。”叶蓉然回身狠狠地给了李耳一拳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吓着我了。”

  李耳真的被打疼了,咧了咧嘴说:“你听我说完嘛。我们四大队要和小鬼子接火了,这事是保密的,长官写了遗嘱,说等他们出发了再给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信封递了过去。

  叶蓉然一把夺过信,迅速拆开并将信看完后,神情凝重,呆立在那里。李耳走上前,用一根指头在叶蓉然眼前晃动了两下说:“叶小姐,你没事吧?”叶蓉然这才缓过神来,问:“他们什么时候走?”李耳摇摇头说:“还不知道,随时待命呢。”叶蓉然想了想说:“你先回去吧。”李耳立即急了,大声嚷道:“我一大早偷摸跑来的,你得给我个准话啊!”叶蓉然问什么准话,李耳说:“遗嘱你也看了,你说咋办吧?我们长官多好的人,这次出去,真要嘎巴一下子,眼睛都闭不上。”李耳说罢,眼泪下来了。

  站在边上的高友良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样子,把头扎在叶蓉然的怀里,喃喃地叫着妈妈。叶蓉然只好蹲下来,把高友良搂在怀里。

  叶蓉然抬起头来看着李耳说:“我爸不同意,你让我怎么办?”李耳晃着脑袋,语重心长地说:“这都啥年代了,连委员长都提倡新生活了,也不能他说啥就是啥啊!婚姻的事,是你的事,又不是他的事,得你自己做主,要不我找你爸谈谈。”

  叶蓉然被李耳的神情和动作逗笑了,也对他讲的道理很认可,她站起身来,弯腰亲了友良一下说:“你还是领着孩子先回去吧,我知道怎么做了。”

  叶蓉然再回到剧场,已经没心情排练了,总忘词,导演看出她有心事了,就找人替换了她,让她休息一下,她在台下待了一会儿,感觉心烦,闹得慌,便和导演打了个招呼,回家了。

  到家后,她坐在客厅里,再次把高志航的信拿出来看着,越看心里越难受,不禁掉起了眼泪。她正用手帕擦的时候,叶之桐从楼上下来了,她看到女儿的神情,便跑过来问:“这是怎么啦?”

  “妈,我想好了,我和高志航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有个了断。”

  叶之桐听后很高兴,她坐到女儿的身边,拍着女儿说:“你这就对了,偌大一个上海滩,优秀的男人如过江之鲫,他高志航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兵头儿而已。”

  “可我只看好了高志航,我想马上和他结婚。”

  叶之桐被吓到了,她像触电一样弹起来,怔怔地看着女儿说:“我没听错吧?我的天哪,你这是怎么了,没发烧吧?”说着,便伸过手来摸女儿的额头。

  叶蓉然扑通跪在妈妈面前,抱着母亲的大腿说:“我想好了,你这次要是不同意,我就选择另一种生活,离开上海,去延安,马上就走。”

  “蓉儿,你又拿这个威胁妈妈?”

  “不是的,这个世界上,女儿只对两样东西感兴趣,一是爱情,二是革命。”叶蓉然眸子里闪着晶莹的泪珠说,“我讨厌现在的生活,讨厌上海,讨厌你们整天把我关在笼子里,跟金丝鸟似的。你知道吗,我在华丽的牢笼里,每天都在憧憬新生活……”叶蓉然说着,竟不由自主地从上海话转入普通话,进入了她在话剧中的角色,激情昂扬地吟诵起台词来,

  啊——蝈蝈,

  在这长城脚下,

  在这6月的黎明,

  你喊他们起来吧!

  你可曾看见,在他们梦里,

  手榴弹开花是多么美丽,

  战马奔回失去的故乡时是怎样的欢腾,

  烧焦的土地上有多少蝴蝶又飞上花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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