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主力齐聚古北口，将军楼失守

　　十一日天刚放亮，关东军第八师团师团长西义一就在二里寨召开了军事会议。

　　西义一是连夜从滦县带着主力部队赶过来的。第八师团是甲午战争结束以后成立，在日俄战争中也较晚投入战场，它留给人们最深的印象，就是后来拍成电影的著名的八甲山事件。1902年，日本人为了准备在寒冷的中国东北与俄军作战，加强了冬季训练。结果第八师团的第五联队在八甲山一次雪中行军中迷失方向，冻死了199人，震动日本。

　　西义一，1902年12月22日毕业于陆军炮工学校高等科第十期。日俄战争历任第七师团弹药大队附，第二师团后备野炮兵中队长。1909年12月3日毕业于陆军大学校第二十一期。1923年8月6日晋升陆军少将。1931年接任第八师团中将师团长。

　　第八师团在日军中并不算起眼，但此次热河作战的表现却令人刮目相看。第八师团于25日攻下朝阳后，机敏地调整了部署，以十六旅团长川原侃少将为指挥官组建了快速挺进队，组成先头部队，不管师团主力单独向前猛插，一路击破中国军队的阻击。2月28日出发，从中路沿北票、朝阳、凌源、平泉、承德一线进攻，速度惊人。3月4日午后就冲抵承德，行程近三百公里。

　　西义一因为川原侃在此之前的功绩，对他昨天没等主力部队到达就发动进攻，没有责备。尽管只用一百二十八骑占了承德，可那是汤玉麟主动放弃。眼下不同，中国军队中的东北军和中央军联合起来，是拼了命要保住长城一线。这个时候，如果部队久攻不下，对部队的士气是个打击。川原侃显然是太轻敌了。他没有责备，是想保护军官们的这种主动进攻的积极性，让每位指挥官都有这种军人的荣誉感。虽然他对东北军从心里看不起，可是对于中央军，他认为是应认真对待的。只有打败中央军，南京政府才能屈服。对此，他对今天的这场战斗，还是以打击中央军为主。而战斗的核心，就是将军楼。只有攻占了长城上这一制高点，才能迅速击溃东北军阵地，从中间把中央军分割开，包围起来，最后彻底消灭。对此，他把主力部队全都部署在将军楼一线，他想一战而攻取这个战略高地。

　　虽然西义一和大多数关东军将领一样，看不起眼前的中国军队，但每一次作战他都会认真对待。这次他决定采取中央突破的战术。会议开始后，他首先为全师军官分析了眼前的形势：“首先，我对昨天川原侃君的指挥表示敬佩，这便是我关东军之精神。我将上报军部，为川原侃君请功。但是对于昨晚中央军的偷袭，田中清一大佐有直接的责任。下面，我们来看一下眼前的势态。”

　　西义一将中央军和东北军在古北口长城的布防详细地介绍了一番，然后请第八师团参谋长小林角太郎大佐宣布作战计划。

　　小林角太郎来到地图前，说：“师团部命令：第三十二联队第一大队一个中队牵制卧虎山东北军，使其不能东援。另两个中队由百武俊吉大尉第一战车队、工兵第八大队第一中队小泉于葨弥大尉配合，攻取大关长城，攻击要猛，使其抽不出兵力增援东面长城三七〇高地。骑兵第八联队联队长三宅忠强中佐指挥，进攻龙王峪口，挡住他们可能向将军楼增援。十七联队联队长长濑武平大佐全部、三十二联队联队长田中清一大佐两个大队、野炮兵第八联队联队长广野太吉大佐全部，由旅团长川原侃将军指挥，进攻三七〇高地和将军楼。师团直属部队及旅团直属队为预备队。7时发起总攻。命令完毕。”

　　戴团长昨天晚上，按师部命令，把战线往东拉长之后，就立即命令预备队做好准备。明天必有一场激战。

　　今天一早，他登上长城，又对阵地进行了一下调整。上午7时，日军的进攻开始了。

　　日军虽然这次投入一个骑兵联队进攻，但骑兵进行阵地攻击，一个联队也仅仅相当于一个步兵大队的实力。但因为有炮兵的有力配合，日军的攻击还是相当猛烈的，特别是日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在北山上建立了重机枪火力点，打得官兵抬不起头来，只能在箭垛下面还击。尽管如此，戴安澜还是从长城一线的炮火中感觉出来，日军进攻的重点是三七〇高地至将军楼一线。

　　东北军打得十分艰苦，日军几次攻上长城，都让东北军给反击了下去。好在东北军的炮火支援得及时，使日军后面的部队让炮火给压制住了。但长城上的东北军伤亡也十分惨重，一些受伤的士兵带伤还在战斗。有几次他想从长城上派兵去增援，又怕日军突然对他阵地发起强攻。因为关师长一再跟他说，日军的进攻重点，一定是龙王峪。可是从战场的迹象上看……他拿起电话，要通了师部。

　　“师座，我是戴安澜，我看日军的进攻重点是将军楼，不像是龙王峪。”

　　“我知道日军进攻重点是将军楼。可是，龙王峪是日军包抄我军后路的唯一路线。千万不可大意，这是全师的生命线。日军极有可能从你那打开缺口，沿潮河支流干沟包抄我们，这是日军常用的战术。千万要注意，以防万一。”

　　“师座，我看三七〇高地至将军楼那怕是要守不住。那是全线的支撑点，一旦日军攻下将军楼，那就会全线动摇的。”

　　“那是一个整编团，一个团守不住一个将军楼？那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在他们的后面，有咱们一个团，实在不行，我让七十五旅再顶上去。你那一兵一卒也不能动。一定要保证咱们侧翼的安全。”

　　“是。我坚决守住龙王峪。只是担心将军楼被攻破，我们团就有可能被切断后路。古北口也危险了。”

　　“我知道了。”关麟征那面放下了电话。

　　戴团长放下电话，他拿起望远镜，继续观察着将军楼方向的战况。在将军楼西面的三七〇高地，日军居高临下，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而将军楼长城一线处在被动挨打的位置。要想守住将军楼和长城一线，三七〇高地至关重要。他又拿起了电话，打给了杜聿明副师长。

　　“旅座，西面的三七〇要失守，将军楼也要守不住了。那两个阵地是连着的，东北军要是守不住，他们有撤出阵地的可能，怎么办？”

　　“那是东北军的事，咱管不了。眼下这种局面，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你只要守住龙王峪，不让日军抄我们后路，什么都不怕。在将军楼方向加强防守，防止日军占领将军楼之后向两侧攻击。我已命令一四六团向前靠了，情况有变，马上补上去。”

　　“旅座，还是早点想办法吧，将军楼一旦让日军攻破，我们全线就被动了。到那时，再想夺回将军楼，怕是不可能了。现在想用一个营的兵力配合一下东北军，帮助他们守一下三七〇高地和将军楼。否则，非丢了不可。请旅座与东北军联系，让我们上去。”

　　“海鸥，不可能。东北军根本不与我们联系，就是有部队也用不上。别说是你我，就是咱们军座说了，也不管用。在他们东北军眼里，除了他们的少帅，谁说了也不管用。你现在上去增援，弄不好再与东北军发生摩擦，更麻烦了。你没看到东北军对你的设防吗？”

　　“我是看到了，这不是想让师里与他们沟通一下吗？否则，就这么干看着？”

　　“除了干看着，谁也没办法。张廷枢师长是张作相司令的公子，少帅张学良也要让他三分。是你我能说上话的人吗？他下面的那些团长，更是骄横得说不得动不得。守好你的阵地吧，还有那句老话，各扫门前雪吧！”

　　“可这仗没有这么打的呀！眼下都是在一条船上，船沉了，谁都没好。”

　　“说对了。要不能四十多万人挡不住七万日军的进攻，十几天就把一个热河省给丢了？别管这些了，守住咱们的阵地，打出咱们中央军的样来，别给校长丢脸。咱们这次可是校长亲自点的将，别第一仗就败了。那样东北军可有话说了。”

　　“是。我明白。”戴安澜无奈地放下电话，可他还是不放心，朝身边的参谋长说，“命令与东北军接和部，加强戒备。调一个连过去，一旦日军从将军楼攻过来，用火力压制住日军，一定保住侧翼不让日军攻破，使他们下不了将军楼。”

　　参谋长答应着，去安排部队了。

　　前面一打响，关麟征在师部就坐不住了。他从师部出来，上了山上，用望远镜观察前面的战况。从前面枪炮声判断，将军楼一带打得十分激烈。他回到指挥所，就接到了帽儿山观察哨的电话。日军在长城一线全面展开进攻，重点进攻将军楼和三七〇高地。关麟征心里十分清楚，将军楼和三七〇高地是蟠龙山长城的制高点，是整个古北口防守的核心，一旦将军楼让日军占领了，那么一四五团两面受敌，整个部队都在日军的炮火之下。日军如顺势向南，就会切断一四五团的退路。而一四五团只有从干沟方向退出龙王峪这一条路。他马上命令帽儿山观察哨随时报告前面的情况。因为一一二师的情况，他只能通过帽儿山观察所了解。他对作战参谋命令道：“通知一四六团，一旦发现将军楼有变，马上用火力增援。命令一四五团，注意两侧日军的动向。命令一四九团，做好战斗准备。”

　　这时帽儿山观察哨报告：“报告，日军可能占领了将军楼，三七〇高地看到了日军的膏药旗，将军楼那看到了日军的膏药旗。”

　　关麟征刚听完帽儿山观察哨的报告，一四六团梁团长也打来了电话：“师长，我看三七〇高地和将军楼可能失守了。”

　　“准确吗？”关麟征说什么也不能相信，三七〇高地和将军楼能这么快失守。

　　“我看是，日军的军旗都插上了。”梁团长报告说。

　　“东北军的情况如何？”

　　“东北军还在顽强抗击，将军楼两面的烽火台还在东北军手里。他们正在组织反击，但夺回阵地的可能性不大。日军的炮火太厉害了，把反击的部队都压住了。”

　　“守住你的阵地，用火力控制住日军，我这里马上去增援你们，帮东北军夺回将军楼。”关麟征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他抓起电话，就听电话里面是戴安澜的声音。

　　“师座，我是戴安澜，将军楼让日军占领了，日军正向我左翼运动。我左翼部队正在与日军激战，请师长……”下面的话没有说完，电话断了。

　　关麟征命令通讯参谋说：“马上给我接通一四五团。”

　　通信参谋朝通信兵大声喊道：“马上去接通一四五团电话。”

　　两个电话兵背着电话线跑出了师部。从这时起，一四五团的电话就再也没有接通过。

　　关麟征怎么也没有想到，三七〇高地和将军楼这么快就失守了。这时他想到杜聿明在昨天早上的话，就是怕东北军来上这一手，把将军楼和三七〇高地给丢了。现在果然如此。这就使得整个防线都受到震撼，现在的二线阵地成了一线阵地，也就是说失去了最有利的防守阵地，二线阵地在地势上，并不占什么优势，可以说是大体相等。好在河西村卧虎山和大关还在东北军手上，如果那里也失守了，那么就只有全线撤退一条路了。而这种仓促撤退，就是溃逃。兵败如山倒，正是如此。一想到这些，关麟征只觉得一股冷汗从后背上流了下来。可是他马上就镇静了下来，他给杜聿明打电话，让他马上回到师部。接着他命令詹参谋长：“命令司令部所有人员，准备战斗。”

　　詹参谋长答道：“是。”他刚要转身，又让关麟征给叫住了。

　　“给军座发报：东北军一一二师防守的三七〇高地和将军楼一线已被日军占领。目前日军第八师团正全力向我二线阵地攻击，我将率部反击。日军两倍于我，请军座火速增援。同时协调北平军分会，命大关、河西镇的东北军坚守阵地，保证我师侧翼安全。马上发出。”

　　“姚主任。”詹参谋长刚出去，关麟征又叫来了参谋处主任姚国俊，这也是他的陕西老乡。陕西醴泉人，黄埔四期步科，陆大九期。

　　“马上命令把通往各团的电话接通，随时将前面的战况报告给我。让一四九团调一个营到师部待命，要快。让王团长亲自带过来。再催一下杜副师长，马上赶回师部。”

　　“是。”姚主任出去了。

　　杜聿明还没有来，关麟征从墙上摘下美式冲锋枪，推上子弹，放到了桌子上。从眼下的战况来看，将军楼是核心，夺不回将军楼，整个防线就会垮掉。而眼下，日军占领将军楼的，可能是小股先头部队。如果等到日军主力上来，那么就没有夺回的可能了。一想到这儿，他更坐不住了。他看看手表，都十分钟了，杜聿明怎么还没有来？可是细想想，十分钟，是太急了点，从前面二线阵地回来，至少也得三十分钟。为了节省时间，他决定去七十三旅旅部。他马上喊来通讯参谋：“通知七十三旅旅部，让杜副师长在那等我，我马上就到。命令特务连跟我走。”

　　关麟征来到七十三旅指挥所，杜聿明正在那里等他。两人见面，谁也没客气，因为火烧眉毛，没有客气的工夫了。关麟征对杜聿明说：“三七〇和将军楼失守，我带部队上去，看看能不能夺回阵地。”

　　“还是我带部队上去吧，你在师部指挥全师。”杜聿明说。

　　关麟征举起冲锋枪，“你在这儿指挥南城部队，一定要守住二线阵地。我带特务连并一四九团一个营上去，能夺回将军楼更好，夺不回来，也得守住二线阵地和龙王峪阵地，防止日军从东面包抄。”

　　“师长，将军楼是全线的核心，日军和我们同样清楚，我想必是一场恶战，还是我去吧，你要指挥全师的。”杜聿明说。

　　关麟征说：“光亭，不是我信不过你，还是我去吧！一四九团是七十五旅的部队，还是我指挥吧。你守在师部，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对于关师长的话，杜聿明心里也明白，一四九团不是他的部队，虽然他现在是副师长，可七十五旅旅长张耀明是他陕西同乡，黄埔同期。一四九团团长王润波，四川开县人，是黄埔三期步科。对于这些人，有师长在，他指挥起来未必能顺手。他看看关师长，说：“那就按师座的命令，我一定守住二线阵地，组织炮火支援你。”

　　关麟征说：“守住就是胜利。如果能夺回将军楼，你这里马上组织增援，如果我夺不回将军楼，你这里守住就有办法。你这里先做好准备，组织预备队，我现在就带部队上去。”说完他提着冲锋枪出去了。

　　对于夺回将军楼，杜聿明认为可能性极小。因为从北进攻将军楼和从南面攻击是一样的，都是仰攻，如果没有重炮的支援，那是太难了。他立即叫来了旅炮兵连长，命令道：“把炮兵阵地前移，集中全部炮火，支援师座进攻将军楼。快去！”

　　炮兵连长出去后，他还是不放心，又对旅参谋长命令道：“命令靠近将军楼的部队，用火力增援师座的进攻。”

　　参谋长出去后，杜聿明还是有些心神不宁，总像是有什么事在心里放不下。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趟，朝门外的警卫说：“马上跟我到师部去。”又对值班参谋说：“参谋长回来后，告诉他，我去师部了。让他在旅部指挥部队，有事往师部打电话。”说完急急忙忙地朝师部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