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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猎杀者(1)

  上海市《卫国报》等几家大报纸的头条连续几天出现了杀人命案,在上海市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国民报》主笔应一舟先生,老字号“荣盛泰”的老板周半谷先生,幽醇酒家的老板徐业义先生,还有不少的政要人物,都被刺杀了。这一场连环刺杀的阴谋,谁是背后操手?这些人可谓是叱咤一时的大人物,在上海市都有着一定的地位和实力。

  这一下,暗杀出现,都死掉了。

  上海市的巡捕房那真是焦头烂额,面对各界的压力,政府,商界,文艺界,一时间沸沸扬扬,风言风语。整个上海进入一片惶惶不可终日的时期,谁是凶手?如此震惊的刺杀行动,凶手没有落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山雨欲来风满城。

  出了这样的刺杀大事,谁不忧心忡忡呢?特别是上海市政界商界里面的大人物,一个个是门不敢出,有的都想着离开这个城市。这样的消息自然最震惊的是上海市隐藏着的情报机构蓝衣社,那些被杀害的人全部是蓝衣社里面新发展的成员。这样一来,蓝衣社马上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会议结束后信使很快就来到袁豹侯的家里面。

  “袁老大,我来的目的你清楚吧。”信使进门就说。

  袁豹侯可不怎么喜欢跟信使聊,上一次那条英国卷毛寻回犬的事情,他可是耿耿于怀。看到信使来,也不打招呼,茶也不倒了,伸手往沙发一指就让信使往那儿坐。面对袁豹侯突然的冷漠,信使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为什么。

  “不清楚。”袁豹侯一口冰冷的语气。

  “喂,我说袁老大,你嘴巴生病了吗?”信使不以为然。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扯别的乱七八糟的。”袁豹侯说。

  “哎,袁老大,我朋友那条狗呢?”信使还是没有扯到正题上,四周看看,那条英国卷毛寻回犬没有出现在袁豹侯的屋子里面,他有些不满了。

  袁豹侯听到信使问这个,狠狠地哼一声:“死了。”

  “死了吗?”信使有些不敢相信。

  “你这条疯狗,不死掉才怪,告诉你,迟早会死掉。”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有听明白?怎么叫迟早都会死?”

  “它跑掉了,我追也追不回来,我不管了,我跟你说,我可没有答应帮你照顾。”

  “你这是推卸责任呢?”

  “狗屁,谁答应了你养这狗的?你自己心甘情愿给我,我说了我不喜欢狗,你先别说,我还得问问你哪来的疯狗?害得我生了一肚子的气。”

  “噢,原来袁老大你见到我就一脸忿然,是为了那只狗,嘿嘿,我说袁老大,至于吗?丢了就丢了,罢了,罢了,我也不追究了,丢了好啊,丢了好。”

  “不跟你扯狗的事,这一次有何贵干?”袁豹侯不想去讨论那只疯狗。

  “好,袁老大,关于刺杀的事儿,我还得讨教讨教。”信使也不再跟袁豹侯计较,直接进入他今天的话题,袁豹侯听他的口气知道是为最近上海市连环刺杀事件而来的,忙说:“那个跟我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我不是说跟你有没有关系,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吗?我没有看法。”袁豹侯拒绝了回答。

  “我说袁老大啊袁老大,你干什么?今天你是吃错药了吧,满口都是药味,很难闻的那种。我说我得罪你了吗?还是谁得罪你了?”

  “那你想知道什么?”袁豹侯干脆想着说完就把信使送走,不然看着碍眼。

  “你知道的,这一次被杀害的都是社里面新发展起来的成员,没有一个不是有身份、有辈分的,我跟你说了,上面的人很重视这件事。这可是明摆着对我们蓝衣社的挑衅,我们可不能当做没有发生一样,我们必须找到凶手,不然,凶手还会向其他成员下手,搞不好下一个就是你袁豹侯。”按照信使的话说,这件事似乎是针对蓝衣社而来的,谁会想得到蓝衣社的势力已经蔓延到上海市的各界上层?蓝衣社发展新成员都是秘密行为,这一次那么多的新成员遭到杀害,凶手逃之夭夭,蓝衣社里面早已人心惶惶。

  袁豹侯点燃一根烟,想了一下,冷笑说:“凶手来杀我吗?我巴不得见识见识他。”

  “他吗?这可不像是一个人干的。”信使提点了一下。

  袁豹侯叹了一口气就骂道:“这日本人,我早就知道他们会有此一招,我总有一天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

  “日本人?袁老大的意思是?”信使疑问了。

  “干嘛这样惊讶?这明摆着就是日本人干的事情,我说你们脑子是怎么想的?这件事还用得着想那么多吗?应一舟、周半谷、徐业义,这些人都是积极的抗日分子,从来就是跟日本人过不去的,应一舟的笔尖矛头直指日本人在中国的暴行,在民众中有一定的地位。周半谷和徐业义二人则是抵制日货的强有力号召者,而且曾经捐出大量的金银钱财给东北军做抗日资金。你说说,他们这些爱国举动,日本人能不恨死他们吗?只怕日本人早就想杀掉他们了。”

  信使给袁豹侯的这一番话说得是连连点头。

  袁豹侯继续说:“你想想吧,不是日本人干的还有谁?”

  “说得好,这跟上面的人想的一样。”信使说。

  “还有不一样的吗?这都明摆着,日本人现在是一天比一天嚣张了。”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关键人物。”

  “谁?”

  “萧来。”

  “关他什么事?”

  “嘿嘿,袁老大,跟你说吧,上面的人已经怀疑上萧来了,发展新成员的事情一直是萧来办的,现在新成员都快死一半了,这里面只有萧来知道新成员的名单,你想想,不是萧来,日本人知道这些人是蓝衣社的吗?这一系列的刺杀行动分明就是冲着蓝衣社来的。日本人想把蓝衣社给除掉,袁老大,这一点你想到了吧?”信使说得有鼻子有眼。

  袁豹侯沉着眉头,想了想,说:“说不过去,说不过去。”

  “为什么说不过去?如果这一次不是针对蓝衣社,为什么杀害的人全部都是蓝衣社新发展的成员?天地绸缎庄的老板吴志明也是抗日出了名的大亨,为什么日本人不杀他?我来回答,因为他不是蓝衣社的新发展成员。这一次,是日本人干的不错,嘿嘿,这一次日本人为什么会那么彻底地跟我们过不去?有一点,那便是萧来。”

  信使说完的时候,袁豹侯的烟蒂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震了一下,信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被刺杀的人里面全部都是蓝衣社新发展起来的成员。袁豹侯似乎无话可说了,信使继续说:“袁老大,你没有杀掉萧来就是一种错。”

  “不是我杀不掉他,是他太狡猾了,屡次逃出了我们的猎杀。”

  “嘿嘿,袁老大号称江南第一杀手,还有你杀不了的人吗?”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包庇了萧来吗?你们怀疑我?”袁豹侯有些愤怒了。

  “袁老大,你别激动,淡定,淡定。”信使笑道。

  “我袁豹侯为了蓝衣社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我不索取什么,我只想手刃仇敌,精忠报国,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祖宗,对得起自己。”袁豹侯语言有些激烈,信使站起来走到袁豹侯面前拍拍袁豹侯的肩膀,说:“不用那么多的对得起,我们调查过了,你和萧来是小学同窗,关系不是一般的好,你们的交情只怕已经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了吧?”

  “就因为这个?”袁豹侯问,他知道组织上已经怀疑自己了。

  “袁老大,我想你明白的,萧来现在已经被划为了头号要死的人物,他必死无疑。”

  “呵呵,笑话,你的意思是在取笑我袁豹侯无能咯?”袁豹侯苦笑。

  信使把嘴巴凑到袁豹侯的耳根轻声说:“袁老大,以后除掉萧来的工作就轮不到你来做了,组织上从北京调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也许不会令人失望。”

  袁豹侯的第一反应是:“谁?”

  “这个保密,袁老大,这件事你已经管不着了,就不要多问,保密,记得保密啊。”信使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去,袁豹侯叫道:“萧来他是被你们坑害的。”信使没有理会,快步走出了袁豹侯的家门消失掉了。袁豹侯点起一根烟,这火气一时间在心中熊熊烧起,一时不平的他拿起茶缸狠狠地砸在地上。

  被组织怀疑,这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袁豹侯开始体验到萧来的感受。他不明白组织上为什么这么做?萧来被冤枉,自己被怀疑,使得他开始不信任这个组织,在他的眼里,这个组织已经变了,变成了染满一身铜臭味道的腐败组织,这些日子,蓝衣社不停地拉拢富商,为的不就是富商口袋里面的金银珠宝吗?

  蓝衣社的领导中饱私囊,以反日的口号敛财。

  袁豹侯本来就看不过去,日本人现在一天比一天嚣张,在中国胡作非为,日本人的军队也一天一天地在增添,这样下去,必然会被日本人打垮。袁豹侯一心只为保家卫国才加入了蓝衣社,蓝衣社起初发展还是不错,蒸蒸日上,想不到,到了这时候,全腐败了。

  新成员被杀害,袁豹侯也不是没有关注。

  都是反日积极分子,袁豹侯心里面甚是同情。

  信使今晚的到来,袁豹侯苦闷无比。

  杀萧来的任务转交给了北京来的人,那自己就没事可干,也介入不了。这么一来自己就没有多大的空间和机会来帮萧来去调查蓝衣社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杀掉萧来?如果不是自己和萧来有着玩泥巴摸鱼虾的交情,只怕萧来早就死了。这一次北京来人,也不知道是谁?自己认不认识,因为这样,萧来的危险就会升级。如果是自己在负责的话,萧来再怎么样也不是死在蓝衣社杀手的手里。

  袁豹侯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他甚至怀疑蓝衣社里面有人和日本人蛇鼠一窝。

  这件事袁豹侯必须通知萧来。

  袁豹侯对于萧来这个好兄弟还算是有情有义的,连夜找到自己的一个手下,这个手下是一个造假高手,袁豹侯需要一张日租界的通行证。虽然晚上的时候以自己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地闯入日租界里面,但是要去和萧来见面,没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只要一张日租界的通行证,可以在日租界里面畅通无阻就可以了。

  第二天,袁豹侯早就等不及了,靠着一张伪造的日租界通行证轻松地进入了日租界里面。到了日租界里面,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一家烟花爆竹商店买一盒烟花,然后就来到萧来所在的那个公寓面前的一个小广场,找到一个嬉戏的日本小孩,二话不说就把烟花和火柴递给那个小孩,小孩子欢喜无比,抱着那盒烟花找着几个玩伴到小广场的中间放起烟花来。袁豹侯则是躲到一边的人群里面。

  烟花一朵一朵地直射天空,虽然是白天,依旧绚烂。

  一声一声的爆响,袁豹侯是故意挑选爆声最响亮的烟花。

  听着烟花的爆响,很多日本人都给吓住了,一一来看,见到是几个小孩在玩烟花也就随之而去。袁豹侯则定定站在一个角落里面,他是等待着萧来。烟花是他跟萧来之间约好的信号,只要出现了烟花,对方都必须及时来到放烟花的地方。

  在蓝衣社里面混,不能不留一招。

  袁豹侯和萧来的这个特色的信号其实很早之前就约定好,现在隔着上一次使用也有两三年。袁豹侯扫视着过往的人群,烟花还在不停地放射,一朵一朵,烂漫天空,一声一声,响彻耳际。袁豹侯静静等待着,这一刻,想约萧来出来也只有这一招。

  话说大岛舞子出门之后,萧来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面看书,那条恶犬被他狠狠地套起了头,然后绑在厨房里面。他不喜欢这条恶狗,当然,那条恶狗也不是很喜欢他。恶狗喜欢对大岛舞子摇尾乞怜,萧来也没有办法,不然,看他不宰了它。

  萧来看的那本书叫《我是猫》,是日本一个叫夏目漱石的作家写的一部长篇小说,萧来虽然不怎么喜欢日本人的文字,但是确实无聊,而且刚刚好自己很喜欢文学,念书的时候就喜欢写一写小文章投稿。大岛舞子似乎也是一个热衷文学的女人,在她的卧室里面,有很多日本人写的小说,萧来这些时日就看了不少,夏目漱石的《三四郎》、《其后》、《门》三部曲,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泉镜花的《汤岛之恋》,谷崎润一郎的《痴人之爱》等等。

  这些稀奇古怪的日本文字,看得进去还是蛮生动的。

  萧来现在如同身陷囹圄,没有半点自由。

  在窗口外面真不知道有多少的日本人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萧来有时候真的想发火,要去质问大岛舞子为什么自己都答应加入了日本的情报机关还有那么多的人监视自己。这样让他做起事来一点也不自由,又如何去帮日本人找军事部署密图呢?但是,萧来面对大岛舞子总有些不敢去多问她的困难,大岛舞子是个颇有威慑力的人,他清楚,自己已经不能有任何的心思跟大岛舞子较劲。

  后来只有随她去吧。

  在大岛舞子的面前,萧来无论如何也是发不起火来。

  大岛舞子总会让自己感觉到心情特别地好。

  不过萧来今天感到有些特别,那些老盯着自己的特务在大岛舞子出门之后不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萧来也不是很惊奇,他知道日本人已经把自己当自家人,撤掉这些特务算是给自己的诚意。看来日本人对于上海的军事要略部署图很着急,萧来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日本人越急自己就不跟他们急。

  日本人阴险狡诈,自己可不能跟他们瞎搅和,自己把密图拿到了,搞不好小命就不保。不得不悠着点。

  萧来想想,还是心不在焉地过着自己无聊的日子是上上策。

  读着夏目漱石的《我是猫》,窗外却是升起来一团一团的烟花。萧来赶紧把书扔掉,跑到窗口去看,他知道这个烟花有些不对劲,虽然很久没有听到过见到过这样的烟花,大白天的放烟花你说稀奇不稀奇?萧来赶紧换了一件黑色的外套,然后戴上一顶黑色的帽子匆匆下楼去。在萧来的心里,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忘记这是他和袁豹侯约好的信号。

  他可不像其他日本人一样以为这是日本小孩子的把戏。

  他很快走到小广场这边,正四处眺望寻找熟悉的身影的时候,袁豹侯已经在他的身后拍了一下他,他没有回头,淡淡地说:“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被组织怀疑了。”袁豹侯轻声说。

  “是因为我吗?嘿嘿,走,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萧来也不跟袁豹侯再说什么,袁豹侯的这一次出现,他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因为烟花这个讯号,不是随随便便放出来的。就凭袁豹侯一句“我被组织怀疑了”,这个烟花就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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