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昆仑纵队(电影小说)(6)
青化砭仍然毫无动静。毛主席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了一天。他不时地伏在箱子上看地图,估计敌人十之八九会进口袋,就怕我们自己打草惊蛇、暴露目标。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陕北是个新战场,军队和地方都要有一个摸索的过程,才能学会在战争的大海中游泳。3月5日,西华池一仗没有打好。后来,毛主席计划在崂山一带好好打它一仗。可是,3月16日,毛主席刚刚下达了保卫延安的命令,狡猾的敌人就从侧面插到金盆湾、南泥湾,突破了我军兵力比较薄弱的防线,逼近了延安的大门,因而崂山一仗又没有打好。如今,青化砭这一仗会怎样呢?西北人民解放军非常年青,人数很少,正式成立只有九天,一个兵要打敌人十个兵。王震将军率领三五九旅从中原突围回到陕北不久,就东渡黄河到山西休整。在山西组成的以王震为司令员的二纵,百分之七八十是从阎锡山部队俘虏过来的。3月8日,中央军委电令王震率领两个旅西渡黄河。3月9日,中央军委又一次电令王震:“尽量提早过河。”3月15日,王震率领部队过了黄河,日夜急行军,准备参加延安保卫战而未成。3月18日,毛主席派车把王震接到延安长谈。当天晚上又和他同车离开了延安。分手的时候,毛主席对王震将军说:“青化砭这一仗打好了,对蒋介石是当头一棒,对部队和群众也是个很大的鼓舞。好,祝你们胜利!”几天过去了,青化砭仍然杳无音信。周副主席又去了瓦窑堡。毛主席心情更加焦急,一个人在窑洞里走来走去。隔壁传来陕北新华广播电台的声音。他走出窑洞,侧耳静听……
百里之外,观音庙里,小叶正在麦克风前面播音。忽然,她听到门外有轻微的响动,接着就感到有人站在她的身后。播音一结束,她立刻把麦克风关掉,转身一看,叫道:“总司令!”她高兴得跳了起来,抓住朱总的膀子喊着,“总司令!你好啊!”
朱总司令笑嘻嘻地说:“你们辛苦了!”
小叶笑得合不拢嘴:“总司令辛苦了!你们工作那么忙,山沟里路又不好走,还来看我们。”
“还有一个人呢。”朱总掀开门帘说。
一群人跟着周副主席沿台阶上来了。
小叶喊道:“副主席!你好呀!”
周副主席微微仰着头:“你们好吗?”
“我们在坚持播音呢。”小叶掀起门帘说。
“条件太差,连羊叫都听得见。这样的广播电台,世界上恐怕还没有吧。”望着敌机在上空盘旋侦察,周副主席收敛了笑容:“敌人离这里越来越近了,你们要做好转移的准备。同时,播音一天也不能中断!”
“我们一定坚持到最后一分钟!”小叶代表大家响亮地回答。
朱总司令站在观音庙的破栏杆旁边,乐呵呵地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在青化砭打了胜仗!”
大伙一听,喜笑颜开,小叶更是欢蹦乱跳。
朱总笑道:“当心,别把观音庙跳塌了!”
第二天,小叶拿着发黄的马兰纸稿子,怀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用她那热情而庄重的声音,广播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发言人的谈话:“……24日,胡宗南以六七个旅约五万人之众做了一次武装大游行,由延安游行到安塞,扑了一个空,毫无所获。……为配合胡军行动,宁夏马鸿逵部24日侵占盐池;榆林方面亦有出动配合模样;傅作义部一部调至大同,准备进攻晋西北;阎锡山自称将有进攻行动。蒋介石五路进攻之目的,是要打击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首脑机关。他们的宣传机关不断猜测****中央机关哪里去了。其实这些猜测都是枉费,我们老早公布过,****中央机关仍在陕北。蒋介石的宣传机关又造谣说某人被俘,某人被击毙,这也是枉费心思,其实他们是一无所获:****中央和边区一级机关全部人员无一例外都是安全的。”
听到这里,南京、北平、上海等地贴着耳朵、围着收音机偷听的人们,眉开眼笑。有人禁不住当场给陕北新华广播电台写信说:“听了你们的声音,就像在黑暗中见到光明。”连那位担心“****的前途又将如何”的老记者,也好像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
听到这里,蒋介石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女播音员的声音在辛辣地嘲笑着他:“蒋介石要来‘打击’****首脑机关,他的兵可惜还太少了。”啪的一声,蒋介石把收音机关掉了。他气得脸色发白,用微微发颤的手拿起了电话。
这时候,胡宗南在听着广播。他一边听,一边不停地用手从下巴往上搓脸——这是他生气时的一种习惯动作。女播音员的声音对他是一种无情的讽刺:“……须知陕北地区实在广大,加上晋西北就更广大,游行起来是很吃力的。蒋介石的粮食更少,他的兵要饿着肚子大游行实在太辛苦了;饿着肚子游行,已经够苦,还要遭到消灭,那就更苦。看来,反动派的命是苦定了!”
广播到这里,小叶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她拿到稿子准备广播的时候,一念完这段话,就和大家一起纵情大笑。可现在,她只能用那双乌黑闪光的眼睛在笑,而绝对不能笑出声音。
毛主席听到这儿却笑了,离开延安以后,他似乎从来还没有这样笑过呢。小叶的声音变得昂扬起来:“发言人指出:各解放区的人民解放军已经积极行动起来,可以断言,蒋介石的阴谋必然失败。毫无疑问,不要几天,请大家听捷报!”
3月28日,胜利的捷报通过陕北新华广播电台,传遍了祖国的四面八方:“西北人民解放军一部,于3月25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在青化砭消灭了胡宗南的三十一旅,旅长李纪云以下四千人,全部活捉,无一漏网。敌我伤亡为20∶1。这次战斗离蒋胡军侵占延安只有六天。胡宗南进攻边区的部队是17个旅,一开始就在西华池被我打死一个旅长,这次又活捉了一个旅长,请问胡宗南共有几个旅长?”
深夜,胡宗南听罢广播,又接到蒋介石的电话,独自在窑洞里踱步,不停地用手转着圈摸脸——这是他思考时的一种习惯动作。他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命令:“从空中和地面搜寻陕北新华广播电台,把****首脑消灭!”
$中央紧急会议
在敌机轰炸延安之前几个小时,****中央书记刘少奇、朱德、任弼时,率领党中央、中央军委大部分工作人员,离开延安,到了瓦窑堡。在青化砭打了胜仗那天晚上,他们和毛主席会合了。虽然分别还不到半个月,但此时此地又欢聚一堂,每个人都有讲不完的话,都有说不出的激动。
在历史大变的时期,情况错综复杂,事情千头万绪。抓住中心的一环该是多么重要,而时间又是何等宝贵啊!当时,人们最担心、最关心的是:党中央怎么样了?毛主席到哪里去了?因此,中央放在什么地方,自然成了这次紧急会议的中心议题。会议开了大半天,问题还没有解决。
瓦窑堡快要从后方变成前线,敌机不停地在上空盘旋。村庄四周,虽然加了不少岗哨,可万团长还是很不放心,巴不得会议早点结束,快快转移。每次查哨之后,他都要悄悄地走到窑洞门口站一会儿。只听见窑洞里争论很激烈,但谁跟谁争论,争论些什么,他不知道。
夜幕降临了,会议还在继续。除了电台在工作,所有的干部、战士都已整好行装,随时准备出发。离窑洞不远的桃树下边,毛岸英和一位战士在站岗。午夜,万团长走过来,想听听窑洞里的动静,可听了好一会儿,什么声音也没有听见,他奇怪地问:“岸英,怎么回事?”
毛岸英耸了耸肩膀:“不知道。反正一会儿吵吵嚷嚷,说说笑笑,一会儿又没有声音了……”正说着,毛岸英忽然发现,窑洞门口站着一个人,“嗳,你看,好像是我爸爸……”
毛主席站在窑洞门口,望着黑沉沉的天空。
窑洞里,两盏油灯亮着,冒着一缕缕青烟。人们都在默默地沉思。看来,会议出现了僵局。
周副主席打破沉默。他心平气和地说:“现在,会上有三种意见争论不下。一种是我们五个人都过黄河,党中央放在晋西北……”
“反正我不过黄河!要走,你们走,给我留下一个班。我一个人留在陕北。”毛主席感情冲动地来回走着。
任弼时冷静而严肃地说道:“坐下来,有话慢慢讲。好好商量嘛。”
毛主席望着他,想说什么而又忍住了。他回到坐位上,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两口,极力克制着自己。
周副主席继续说:“第二种意见是,我们五个人都不过黄河,党中央坚持在陕北。”
刘少奇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我看这样比较好。”
毛主席的语气缓和下来,但他仍然表示不同意,反问道:“万一蒋介石把我们一网打尽呢?”
“这不大可能吧。”刘少奇微微一笑。
毛主席喷出一口烟:“当然,没有我们,革命照样前进。而且,总是后来居上啊!”
任弼时诙谐地说:“上帝保佑,千万不能出现这种局面。我还想多活几年,看看新中国是个什么样子,听听小孙子怎么叫我一声爷爷呢!”
他的话引起了哄堂大笑。毛主席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会场的空气顿时活跃起来。
周副主席见此情景,趁热打铁地说:“第三种意见,我们五个人分成两半,一部分留在陕北,一部分过黄河。”
朱总司令喃喃自语:“黄河,我不知过了多少次。可这一回,我不想过了!”
刘少奇态度恳切地:“延安撤退以前,中央曾经讨论过,要我和朱总司令一起到河北,成立中央工作委员会。但是,我再一次请求中央,让我也留在陕北。”
朱总刚要发言,李参谋大步走进窑洞:“报告!302急电!”
朱总拿过电报,慢声念道:“胡宗南已发现三辆汽车,除命令空军搜索、轰炸外,已秘密派遣了一个团,化装成民兵和老乡,分三路轻装北上……”
李参谋在桌上摊开了地图。人们围着地图指指点点,又一次争论起来。
任弼时说:“所以,我还是主张大家都过黄河,到晋西北或晋察冀去。党中央要放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指挥全国的解放战争。”
眼看毛主席又激动地站了起来,周副主席急忙提议:“天已快亮了,我看是不是暂时休会,睡一觉起来再开。主席,你看怎么样?”
毛主席说:“好,睡觉!”
会散了。可朱总司令不肯走。他说:“睡了觉,我还是那句话:不过黄河!”
毛主席:“总司令呀,你已经60出头了。”
朱总不服气地:“那又怎样?我的身体比你好,力气至少比你大一倍,不信,你来试试!”说着,他伸出了右手。
毛主席拱手笑道:“小弟甘拜下风!”
人们大笑着,各自回窑洞休息去了。
少奇同志没有睡觉。他和地方干部们交谈起来。
周副主席也没有睡觉。他上山下沟,检查岗哨,密切注意中央的安全。
毛岸英下了岗,把万团长拉到一边,恳求着:“万团长!我再一次请求到前线去锻炼!”
万团长说:“我支持你!”
“那太好了!”毛岸英喜出望外。
“不过,我可做不了主呀!”
“为什么?你是团长,我是战士……”
“你是主席的儿子。”
“首先是党的儿子,祖国的儿子嘛!”
万团长拍着他的肩膀,仿佛在说:“好样的!”
毛岸英那一副央求的面孔,现出了天真的孩子气:“老万叔叔,你帮我去说说吧!”
万团长坐在树下,亲切地搂着他,回忆起往事:“岸英,你从苏联一回来,主席就叫我送你到农村去锻炼,上劳动大学。有一次,你回延安,乡亲们托你带点小米给主席,让你把小米放在驴上驮着。可你呢,为了锻炼自己,背着四五十斤小米,牵着小毛驴,一口气走了五六十里。多少人笑你傻气,讲你是个书呆子,可我在心里说:‘小伙子有志气!’”
毛岸英难为情地低下头:“老万叔叔,你别说了。前天,我还挨了一顿骂呢!”
“怎么回事?”
“呶,那天敌机发现了汽车来扫射,我看飞得好低,想开枪把它揍下来,副主席没有同意,不准开枪。爸爸不知怎么知道了,批评我头脑发热……”
“批评得对吗?”万团长微笑地望着他。
毛岸英点了点头。
太阳偏西的时候,会议又继续进行。敌机不时从上空飞过。
毛主席情绪热烈地在会上发言。他说:“人民好比土地。党中央这棵大树,只有深深扎根在人民的土地上,才能经得起狂风暴雨。在大兵压境面前,党中央必须和陕北人民同甘苦,共患难!”
周副主席接着说:“蒋介石、胡宗南千方百计逼我们离开陕北,把我们赶过黄河,以便在政治上欺骗人民,打击我党。”
少奇同志也说:“如果这个时候党中央离开陕北,那就正好中了敌人的奸计,对陕北和全国的民心、军心是不利的。”
朱总司令说道:“党中央留在陕北,我赞成。不过,弼时同志提出中央和主席的安全问题,也必须认真考虑。”
毛主席指着窗外的群山:“那里人民拥护我们,那里才有安全。陕北人民好,地势也好,回旋余地很大,安全是有保障的。”
弼时同志说:“敌人如果真的知道你在陕北,它会像疯狗一样扑来的。”
毛主席笑道:“哈哈,我是一块臭肉,无论走到哪里,苍蝇都会嗡嗡来的。让他们来好了!我和中央留在陕北,可以钳制胡宗南二三十万大军,从而能减轻山东和华北战场的压力,便于刘邓大军挺进中原,早日举行全国大反攻。好得很嘛!”
周副主席说:“中央留在陕北这一点,大家基本上一致了。”
弼时同志表示:“我还有保留。但是,根据党的原则,少数服从多数,我坚决执行中央的决定!”
“好。”周副主席说,“我们五个人要分成两部分,有的留下,有的过河。”
朱总司令往前一站:“我要留在陕北!”他是那样的坚决,那样的激动,人们感到,不同意他的请求是不行了。全场一阵沉默。会议眼看着又要陷入僵局。
正在这时,老炊事员、王大夫等闯了进来。他们端着一大盆红枣汤,拿着筷子和勺子。老炊事员笑呵呵地:“房东老大娘说,你们白天黑夜开会尽讲话,要你们润润喉咙呢!”
周副主席高兴地说:“好,边吃边谈。”
一个个拿碗盛汤,吃了起来。可朱总司令却不安地来回走着。毛主席喝了一口汤:“真香呀!”接着,他眯起眼睛,笑着重复任弼时批评他的话,“坐下来,有话慢慢讲。好好商量嘛。”
周副主席端了一碗汤,走到朱总面前,笑道说:“大红枣,甜又香,送给总司令尝一尝!”
人们大笑起来。朱总笑着接过碗,坐下了。
少奇同志边吃边说:“我还是希望留在主席身边,在战争中学习军事,协助主席做一点具体工作。”
周副主席指着任弼时说:“王大夫向我报告,你的血压很高呀。”
毛主席也对任弼时说:“我们五个人当中,恐怕数你身体最差啰!”
少奇同志补充一句:“医生早就要他休息了。”
朱总司令也说:“弼时不能留在陕北。”
一直闷声不响的任弼时,喝光了一碗红枣汤,把胡子抹了一抹:“看样子,又是4∶1啰!”他那种幽默的神态,引起了人们的大笑。接着,他用手比画着说:“正因为我血压高,所以,一看见黄河的浪呀,我就头晕……”
毛主席不禁哈哈大笑,弼时同志却一本正经地接着说:“其次,在中央,是我分管陕甘宁边区的工作,我又怎么能离开边区呢?再其次,中央机关的工作杂得很,少奇也好,总司令也好,你们都不能代替我这个‘管家婆’啊!”
窑洞里,爆发了一阵朗朗的笑声。
窑洞外,毛岸英拉着万团长的膀子:“老万叔叔,我的请求……”
“早就跟弼时同志讲过了。”万团长拍拍他的肩膀。
“他怎么说?”
“他说可以考虑,但要研究一下。”
“怎么还没有研究好呢?”
“你看,他们吵了一夜,睡一觉起来又吵。”
“好像争论很激烈……”
“也很愉快,老是听到哈哈哈。”
“讨论什么问题?”
“总是关系全局的大事啰!”
“所以,我的问题……”
“还没有来得及研究呢!小伙子,再耐心地等一等,啊?我的心呀,也跟你一样,急得像火烧似的。敌人从天上,从地上,一个劲地奔这儿来了。会一散,马上转移。”万团长一边说,一边望着窑洞,急切地等待着会议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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