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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腔诗意(1)

  三十八、一腔诗意

  成天被一阵急促的打门声惊醒。他打开门,外面扑进来一阵冷风,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是马班的班长。他焦急地喊道:“连长,兰骑兵满地打滚,不停地怪叫,好象是病了?你快去看看?”

  成天急了,他把衣服披上,边走边问:“通知医生了吗?”

  “医生已经到了,正在检查,据估计,是马肠盘结?

  “什么估计不估计的,我问你,今天晚上是谁值班的,马都吃了些什么?“

  “是……古典。他上午刚从军分区参加考试回来,晚上他值班。我看过了,草料没有什么问题?”

  成天看了马班班长一眼,大步走进了马棚。马棚里围着几个战士,在帮兽医按着兰骑兵。兰骑兵全身抽搐着,在地上不安的躺着,它的兰色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暗淡的光。成天蹲到兰骑兵的身边,心疼的抚摸着兰骑兵的额。“马……怎么了?”

  那位兽医擦一把汗,说:“马肠盘结。现在需要马上把它肚子里不能消化的草料给抠出来,我刚才看了一下下午喂食的马料,下午的马草不太碎,另外可能饮水太少。它的大肠内太干!”

  成天把袖子一挽,说:“我来吧?”

  “我已做了准备,马上就掏。”兽医是个刚从学校毕业分来实习的学员。

  “你的胳膊粗得象个棒锤,还戴个手套,你不怕把马的****与肠子弄坏呀?”成天担心地看着这个长得挺白净的小伙子,只担心他把自己的兰骑兵给弄出毛病来。

  那个实习生来这儿基本上没有遇到过军马有什么病,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当然不会放过可以表现一下的机会。“我们在学校就是这样做的。马肠盘结时,一定要戴消毒手套,否则会感染的。”

  成天嘴张了张,没再争辨。示意他开始。那个兽医慢慢地套好手套,在酒精里泡一下,然后举起来,小心地从马的****里伸了进去,兰骑兵疼得轻声地长嘶。那个兽医的手从****里出来,上面沾染了几丝还没有消化完的干硬的粪便,一股恶臭溢了出来。兽医哇地一下子就吐了出来。成天急了,走过去,把那个兽医推开。说:“还是让我来吧,你的那种洋办法太伤马。我真不知道你们在学校里学的这些东西对军马有什么用?”

  成天让一个战士去拿一碗菜籽油来。那个兽医忍住恶臭,有些迷惑地问道:“要菜籽油有什么用?”

  “呆会儿你就知道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哪,我看,还是土办法好使。”那个战士已把菜籽油端过来了。他把手在水里浸浸,把菜籽油抹在手臂上,然后轻轻地把手从兰骑兵的****里伸了进去。他的动作很轻,兰骑兵舒服地躺在地上。马的肠胃中堆满了还没有消化完毕就缠结在一起的草料,散发着种难闻的味道。成天一块块地向外抠着,不一会地上就堆了一堆马粪。战士们都躲开了很远,只有成天一直蹲在那里,他好象已经失去了味觉。大约十多分钟后,他把手一拍,在水里洗洗,又把菜籽油在兰骑兵的****上抹了一些。才站起来,他轻轻地拍拍兰骑兵。兰骑兵的眼睛紧闭着,它的神情已经安定多了,只是呼吸仍然有些粗重。成天把手洗干净,马班的班长走了过来,要把那堆粪便给收拾掉。成天用手制止掉,说:“你先别把这堆粪便给弄掉,我问你,你不是说今天的草料没有问题吗?你看到没有,这些粪便都是缠结在一起的长草,根本就没有切碎。今晚是那个古典值勤的?你去给我把他叫来。”

  马班的班长有些惶或地看成天一眼,转身离去。

  成天用一根棍子在那堆粪便上拔拉几下,走到了马槽前,用手抓起一把草料,在鼻子上闻闻,草料有股淡淡的酸味,这样的草料根本就不能喂马。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一声细小的报告声。他回过身,看到古典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他的领口都没有扣住。成天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他把那把草料在古典的面前一举,说:“你给我闻闻,这草料有股什么味儿?”

  古典疑惑地看着他,拈起几根草,轻轻地嗅了一下。说:“有股酸味呀?”

  “这草都快发臭了,你为什么把它们给放进去,人不能吃发臭的东西,难道马就能吃?我再问你,你晚上的草为什么不让打草机给搅碎?”

  古典有些嗫嚅地说道:“我搅过了的呀?”

  “那你看看这堆马粪,搅过了为什么会盘结在一起?马一天要饮七公斤水,二两盐,你喂了它多少?”

  “咱们这儿的水不方便,马多吃盐就要多喝水,我昨天从井里摇了几十桶水哪!每匹马都喂过了。”古典小声地说。

  “怕麻烦是不?怕麻烦就一次性地把草料都扔进去,就一次喂这么多,这么急,扯蛋,马不吃盐,毛色怎么好?马不多喝水,怎么能帮助消化……”成天愤怒地把手中的那把草料扔到了地上。“你以为自己穿上马裤就是一个骑兵了,你还差得远着哪。上回,你把那匹马给我骑坏了,我就看出你不是个好骑兵,你连马都不爱,怎么可能做一个好骑兵哪。我今天告诉你,你不配。”

  古典的头高昂着,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成天的领口部位,这家伙在挨批时,从来不把头低下。他似乎在品味一种难过,而那种难过对他来说,有些不太舒服。他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只是那种不满太刺伤人。果然,古典忍不住地说:“我不过是把草料放错了而已……”

  “而已,你把一匹马的生命当成而已。一匹马就是一个战士,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战场上最可靠的就是战马与你手中的马刀了。这是一个骑兵的起码的常识呀?”

  “可那匹兰骑兵不过是一匹野马而已,它并不是一匹在册的军马?”

  “在册不过是一种形式上的东西,真正的战马从来都是自由的灵物,兰骑兵可能是军马中最好的一匹战马了。它比那些在册的军马优秀几百倍。”成天几乎要长啸了。他看定古典,冷冷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比你优秀的原因了吧。因为我爱马。我宣布,给你记一次处分,我想你可能挺适合去山上牧羊。”

  “你这是出于个人情感的报复吗?”

  成天冷冷地说道:“是的。”转身大步走出马棚。窗外一轮月亮即将隐去,东方出现一轮白光。暗色的草原显得更黑了。这是草原上的黎明,是一个人还没有睡醒时的表情与大地即将醒过来的痛苦感受。成天无言地向前走,他觉得自己忽然被那匹兰骑兵的病给搅得有些烦乱。他看到就在不远处,正站着王青衣,王青衣拿着件衣服,无言地递给了他。王青衣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凭直觉他感到,王青衣可能刚才已听到了他与古典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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