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尚志英带着这一队人仓促地通过文登里公路，进入东面峡谷里。一路都被炮轰着，听到敌人那边炮响，人们就伏在乱石堆里、水沟里、土坎后面，炮弹一炸，再继续往前跑。尚志英真担心，在这时候如果叫炮弹打着，是最划不来的。炮弹这样的紧密，差不多是间不容发了。大火不时在这里或那里燃烧起来，他真着急。有的部队还正在路上跑着，跑的喘不过气来。尚志英问：“哪一营？”

　　“二营。”行列里有人答了一声。

　　“三营呢？”

　　“不知道。”

　　有人则回答说：“上去了，在前边。”

　　“你们营长、教导员呢？”

　　“在前边。”

　　尚志英下命令：“往前传，跑步！”虽然跑得够快了，他依然嫌慢。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又追上自己这一小队人，人们踉踉跄跄地走着，尚志英迈着大步跟在后边。

　　真是没有经过这样的炮火，穷凶极恶的轰击，沟底已经无法通过，他们开始爬山。天已经完全黑了，在一道山梁上，看见一堆战士隐在山背后，背包还没有放下，裹着大衣。他问道：“哪一连的？”

　　一个战士答道：“三连。”

　　“你们在这儿等什么？”他问。

　　部队已经到了阵地上，可是人们还像等着走一样，不立即放下背包做工事。

　　战士们答道：“班长开会去了。”

　　从这里离开下了山，又爬上另一座山，在树林里钻来钻去，迷失了方向，总觉得敌人在北面，炮弹是从北往南打的。尚志英掏出了一枚精巧的指南针，摊开地图。烟火弥漫的看不出哪是九四一·o高地。此刻他们正走在一些无名高地上。忽然看到一队人民军战士背着弹药在沟底下走，借他们的指引一直上到山顶。尚志英本想找见崔相俭指挥所，也找不到了。敌人在全线上展开了疯狂地炮击，炮弹的爆炸就像打铁时所溅的火花，一片接连一片，一排炮就是几十发炮弹，白热的散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平时多么秀丽的山峰，茂密的森林，晴朗的天空，安静的夜，多星，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炮弹在空中咆哮，俄顷之间，完整的树林，被炮弹砍得东倒西歪，粗壮的树干，扑哧一声，从腰部切断，有时把树梢削平，有时连根拔起抛到空中。

　　在山顶上，尚志英叫人们都到山背后去隐蔽，蹲在树下和伏在石头后面。他吸着一支纸烟，把火柴丢掉，命令一个背步行机的青年战士说：“要副团长，问他在哪里？”

　　那年轻人忙了一阵，手举着送话器，聚精会神地问道：“六三号！六三号……你们现在在哪里？请你马上答话，请你马上答话。……”停了有半分钟，对方答话了。“六一号和你讲话。”副团长姚希平已经赶到了一。八九·六高地。部队刚刚到齐。敌人用炮火拦击，往前运动的部队被打伤十一个人。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二线工事。

　　尚志英嘱咐：“赶快派部队去第一线。”

　　一会儿又叫王炳晨：“王炳晨，你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在六三五·八高地上。”

　　“部队呢？”

　　“二连已经进入阵地，炮兵还没有完全赶到。”

　　尚志英命令：“通知部队，连夜抢筑工事。”

　　从一条山路上走来一个穿军大衣的军官，个子魁伟，穿着长筒靴，迈着大步，脚下发着皮鞋的喳喳的响声。尚志英把目光从一片大火上转到来人身上，他没想到这人就是团长崔相俭，他正要寻找的那人。

　　崔相俭刚才和师团通了话，知道敌人攻击已经开始了。实际上从他阵地上的炮火也可以判明这一点了。他走出掩蔽部听到森林里有人说话，从火光中他已经看出是尚志英在对着步行机说话。他还奇怪他们为什么不进掩蔽部。

　　尚志英认出来了，一下子迎上去：“我正找你，可是你的掩蔽部已经变了样儿了！”

　　“是的。”崔相俭说，“敌人一排炮弹给搞垮了。你这是准备到哪里？”

　　“到你这里。”

　　“走。”他们一同走向掩蔽部的路上。

　　崔相俭说：“你为什么不留在团部？”

　　尚志英说：“你知道，我是愿意和敌人挨得近一些。”

　　崔相俭低声说：“敌人开始了！”

　　尚志英把大衣一撇说：“好啊！开始吧！”

　　进到掩蔽部里，尚志英急于要了解前沿的情况，要二连连长讲话。对方回话说，连长刚出去，派人去找了。尚志英忽然转过身来，挨近崔相俭问道：“告诉我，你们下去可能到什么地方去？”

　　崔相俭摇摇头说：“不知道。连你们来接防的事，还是五天前才知道的。”

　　尚志英说：“是的，首先到金城前线，第二次确定到文登里。”

　　崔相俭说：“我应当怎样来欢迎你们？”

　　尚志英站起来说：“咱们先一起来欢迎敌人吧！”他拿起耳机。

　　要连长尚志林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