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叶落雁啼人影空

　　火车票是下午两点钟的，他们决定早早出来到外边走一走。于是冯晓娟谢绝了爸爸上午派来的车。

　　他们踏着残秋落叶绕道来到爱情树下，这里曾留下过他们的欢声笑语。他们站在枯叶覆盖的丽江岸边，看着即将凋零的垂柳，心随着潺潺流水波动起来，离愁伴着秋风在头顶打旋。此时此刻，他们的感觉和前几天截然不同，以往的灿烂似乎换了一副容颜，令他们沉浸在无限的伤感中。

　　林少华紧紧地握着冯晓娟的手说：“晓娟，我们都高兴一点，别这么沉重，美好的明天在等待着我们，我们共同的梦想就要实现。等到冬去春来大地复苏，等到垂柳重新披上新绿，等到明年山花烂漫，等到本世纪80年代的第一个春天，我们就会迈着青春的步伐，走向结婚的礼堂，去营造我们温馨的家。我们要把这分离的痛苦，化作希冀，化作力量，化作向往。让纯洁的爱支撑起属于我们的蓝天。”

　　冯晓娟使劲对林少华点着头说：“我知道我们很快就会划向幸福的彼岸，只是觉得你走了我心里空荡荡的，也许这是我情感脆弱的一面，本以为见到了你就到了幸福的终点，没想到还会有分别的痛苦。难怪我爸说我不适合当兵，说我的性格看似刚强，实则十分脆弱，不然我真去当兵了，因为我特羡慕军人，也许是受爸爸的影响吧。好了，不说这些了，过段时间就好了，适应也得有个过程，你不用担心我，人说女人适当流泪是好事，有利于健康。”

　　林少华说：“爱情就像一个生命的诞生，需要痛苦的过程，哭泣过后就是笑声。让我们共同携手走过这段思念的路程吧，幸福的微笑就在眼前。”说着他紧紧地拥抱着晓娟，然后指着丽江上空迁徙的大雁对她说：“你看这迁徙的大雁，它们飞到南方后，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又飞了回来，我就如同那南飞的雁，明年春天我力争和大雁一起回来，那时我来接你到部队结婚。”

　　冯晓娟抬头看着一行行大雁，对林少华一个劲地点头。当冯晓娟看着一只孤雁在空中啼鸣时，伤感地流下了两行热泪。

　　她凄楚地说：“少华，你看这只啼鸣掉队的大雁多可怜呀，不会是我的缩影吧？”

　　林少华说：“不会的，我们是比翼双飞的鸟，我们是形影不离的雁，只要我的翅膀没有折断，绝对不会把你丢在后边，做人要讲诚信，对爱情更该如此，何况你是我最爱的人，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想如果一个生命被分割了还叫生命吗？那是残尸。所以为了我生命的完整，我也不会丢弃你的。”

　　冯晓娟含情脉脉地看着林少华，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难舍地说：“少华，我想哭，我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该怎么过，我真的离不开你……”

　　林少华赶忙打断了她的话，说：“晓娟，我特别理解你。我的心情和你一祥，我也不愿意和你分开，但我们要调整自己的心态，不然本来是件幸福的事无形间变成了痛苦，我们的世界应该充满欢声笑语，就像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一样，幸福和喜悦总是包围着我们。”

　　冯晓娟擦着眼泪说：“对，让我们面带微笑，经得起离别的考验。就像你说的：‘爱情是强烈的享受，而同时又是可怕的磨难。’就让我们一起享受幸福的分分秒秒，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林少华笑着说：“晓娟，我对爱情还没有这么高深的论断，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这是瓦西列夫说的。”

　　冯晓娟说：“我不认识瓦西列夫，只认识我家少华，不管谁说的，只要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就能记得住，我就觉得这话有道理，你说的任何话对我来说都是对的，都是圣旨，因为我心里崇拜的人就是林少华。”

　　林少华边鼓励边吹捧地说：“记者就是记者，要把我捧成名人了。晓娟就是会说话，在感情上也拿得起放得下，我真的很佩服你。好了，不说了，我们往车站走吧。”

　　冯晓娟在林少华的安慰下，心里似乎轻松了许多，他们有说有笑地踩着秋叶，迎着秋风，裹着丝丝凉意一同奔向火车站。

　　到了车站售票处，林少华购买了一张站台票，回过头来小声和冯晓娟嘀咕了一阵，然后说：“晓娟，你一定要高高兴兴为我送行。我着装了，不便和你过于亲密，我毕竟是军人，军人必须有军人的形象遵守军队的纪律。晓娟你答应我，等我上车后，你一定要笑起来。”

　　冯晓娟问：“离发车还有多长时间？”

　　林少华回答说：“还有半个小时。”

　　冯晓娟说：“我们到广场走10分钟吧，这里太吵，说话也不方便，我再想静静地和你待一会儿。”

　　林少华说：“好的，反正时间还来得及。”他们说着就往车站广场走去。

　　冯晓娟说：“少华，下次你回来，我一定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迎接方式，给你一个最大的惊喜。”

　　林少华问：“什么迎接方式？能不能提前向我透露一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冯晓娟转身拥抱着林少华哭了起来，林少华一时不知说啥才好。

　　冯晓娟流着泪说：“少华，我想我用这种方式迎接你的日子不会太久吧？但愿这一天快点到来，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放不下你，你离开我之后，我心里肯定会空荡的受不了。”

　　林少华说：“我们再次相会的日子肯定不会太远，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千万别这样，如果总是这种状态，下次我回来可就不认识你了。”

　　冯晓娟流着泪说：“为什么？你不要我了吗？”

　　林少华还是用轻松的话语说：“不是不要你了，而是无法辨认你了，你想，你都变成白毛女了，我怎么认识你呀？”

　　冯晓娟泪眼汪汪地说：“我老了，你就嫌弃我了吗？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嘛，一会儿你上车了，我咋办啊？”说着说着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林少华为她擦了擦眼泪，环视了一下周围，立刻把她搂抱在怀里，和她吻别，然后说：“晓娟，你是我记忆里的春天，永远不会老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快点进站吧，记住千万要平静，别哭，高兴一点，我会时时刻刻想着你的。”

　　冯晓娟脸上挂着泪珠对林少华点了点头。说是说，其实在这对恋人的心里，谁能做到平静呢？

　　冯晓娟说：“放心吧！少华，我懂。我一定会克制自己，我会把微笑留给你。”

　　他们随着客流，经过检票口进入了站台，他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耳语着，林少华随手为她整理了一下围在脖子上的纱巾，说道：“晓娟，天冷了，上班时多穿点衣服，千万别感冒了，一定要保护好身体，想我的时候就多看看咱俩的照片，工作忙不开的话，我就帮你写点稿件邮过来。”

　　冯晓娟不语地点着头，她无法用任何语言回答林少华的关爱之心，她紧紧地挽着林少华的手，唯恐他上车后再也见不到了。她含情望着林少华，看了一眼又一眼，泪水在眼圈里转来转去。她的情思里，埋藏着一个名字，埋藏着一个记忆，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感，哪怕无意间的一句关爱，都会使她泪如雨下。

　　旅客们陆续上车了，列车员也不住地催促：没有上车的旅客抓紧上车……林少华终于松开了一双热烈的手，一步一回头地上了车。

　　林少华上车后赶紧打开车窗，探出头伸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愿分开。冯晓娟静静地看着林少华，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她不住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竭力地控制着自己，她不想在此哭出声来，可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只能用眼神和泪水默默无语地为他传递着爱，传递着情，同时也品尝着自己苦涩的泪。

　　车缓缓地开动了，他们只好将紧握的双手松开，冯晓娟随着车速往前不住地挪动着脚步，凝视着车窗，轻轻地跑着，快速地奔跑，最终她声泪俱下地朝林少华大声地喊了起来。

　　她泪流满面地喊着：“少华，到部队马上给我来信呀，千万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一定过来接我呀。少华，明年4月份过来接我行吗？要不就5月份吧，你实再没时间我就过去吧。少华，你千万千万别忘了我们约定的那个季节呀……”

　　冯晓娟凄楚的喊声，掠过晚秋苍茫的蓝天，荡涤着空荡荡的站台，也触动着林少华情感的神经，他实在经不住她撕心裂肺的呼喊，他更不敢目睹她跟着火车狂奔的情景。他手握军帽朝车窗外无助地挥动着，向她传递着爱的誓约，向她释放着牵挂的情，当他看见她消失在火车掀起的雾气里，当他望尘莫及地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任凭孤独和思念蚕食鲸吞她爱的记忆，林少华无声地流下了伤痛的泪水。

　　带着对冯晓娟的惦念，伴着火车的轰鸣，他踏上了返回军营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