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黑影篇(11)

　　曾晓下令说：“205团在两天之内肃清长海外围狼山、李家港守敌，你们采取‘围三阙一’的战法，使敌军在我军三面进攻时，必然向西突围，最后，由207团在吴镇预先埋伏，全歼逃窜之敌！”

　　马团长和辛团长意气风发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马团长有些酸溜溜地说：“辛团长，你的运气每次都好得很！”

　　辛团长立刻反驳道：“老马，你是话中有话，究竟什么意思？”

　　老马说：“我们把敌军赶出来，让你白捡个大便宜！”

　　曾晓笑着说：“后面的仗有你们打的，还有更大的便宜，着啥子急嘛！”

　　众人大笑。曾司令员接着布置说：“陈克同志，李新才同志，你们的任务就是要带领长海郊区的突击队迅速控制长海机场，收紧口袋，防止国民党顽固派16军空降旅从空中抵达长海。此外，你们还要向长海日军头目佐藤交代我军政策，限令他们立刻放下武器，向我新四军投降，否则的话，他们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陈克和李新才报告道：“是，首长！”

　　曾晓最后总结道：“此次长海战役的目的就是：首先消灭长海外围日伪守军，对长海残余敌军造成‘关门打狗’的条件，迫使他们向我新四军投降，让长海人民真正重见天日！”

　　日本已经正式宣布投降了，对于长海日军来说，败局已定，关键是他们将向谁投降，是向国军缴枪，还是同意由新四军来受降？从佐藤的角度来说，他当然愿意把武器交给国军，然后尽快启程回国。可是，战局的发展已经使他明白，在长海周围地区，根本就没有国军的部队，他的部队早已被新四军所包围。

　　当长海日军高级军官举行会议时，佐藤明确表示：“圣战已经结束，根据天皇命令，我们只能就地放下武器，说白了，也就是投降。对于军人来说，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因此，我们别无选择。在回国以前，部队的重点就是要保证我们在长海的一千名军人能够平安回国，如果能达到这一目标，那就是各位的福气。

　　在这种情况下，我命令：各位目前一定要静观长海周围地区战局事态的变化，全力稳住部队，看看国军和新四军较量的最后结果如何，然后再选择投降对象。”

　　在座的日军高级军官齐声回答道：“哈依！”

　　毕竟战争已经结束，战后日本时局会如何发展，在座的日军军官心中全然没底。佐藤是悲哀的，战争初期那种飞扬跋扈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最终失败的耻辱使他感到万分羞愧，他疲倦了，实在是筋疲力尽，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当他听到广播里传来的天皇下令投降的诏书时，他曾考虑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一想到远在北海道的老母亲和妻子儿女，他又没有自尽的勇气。好死不如赖活，或许，他还是应该继续赖活下去。不过，无论如何，他不想在部下面前流露出这一点，也绝不能让下属知道，他们的指挥官已经失去了继续作战的信心。佐藤只觉得眼眶湿润，他从会议桌正中间的位置上站起来，向在座的全体军官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真诚地说道：“值此最后时刻，各位，拜托了！”

　　局势风云变幻，每天消息不同。《长江晚报》称：“长海局势外弛内紧，战氛浓厚。政府方面人士获悉，军事委员会已经严令长海日本军队必须向国军投降，目前，整个长海地区处于爆炸性的沉默状态中，预料下一阶段之战，当发生在长海天仁港渡口地区。据此间军事观察家认为：目前，国军第十六军似尚不拟深入共军区域，而拟利用时间，以巩固江南其他城市通往长海之交通走廊。据悉，现长海外围地区，尚有相当数量之共军，占领孤立之区域，然此等仅具骚扰作用之分子，已不足为害。”

　　《南方通讯社》的报道是：“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江北共军正在长海附近地区集中，逐步建立大规模之作战基地，目的在于迫使长海日军向共军投降，进而占领长海，作为控制大江南北的战略据点。”

　　《新闻报》的文章内容为：“共军江北部队一部正于国军十六军前进方向之湖县赶修工事，与国军对峙，国军先头部队遭遇共军袭击，已被击溃，残余共军纷向东南撤退，军事企图未明。”

　　《华东新闻》扬言：“国军即将迫近长海，围攻长海之共军部队士气沮丧。”

　　尽管各方消息不一，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江北新四军部队已经完全包围长海地区，与此同时，试图向长海挺进的国军十六军目前已遭遇新四军主力的全力阻截，目前国军行动迟缓，近日难以抵达长海。

　　夜长梦多，看来长海局势未必乐观。戴雨农接到情报以后，在秘密奔赴上海之前，路过黑桃A据点，把他叫过来，进行认真密商。戴老板心思重重地说：“老同学，日本人投降了，但是，千万不要高兴得太早！有道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我们和共产党之间的最后决战已经开始了。我临行前，校长对我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黑桃A马上询问道：“您的命令是？”

　　戴老板没有马上回答，他仔细盯着黑桃A，打量了半天：“岁月不饶人啊，你的白头发也长出来了！我知道，过去的几年里，你打得很累，可是，没法让你休息了，你又要出发，踏上征程了。”

　　“局座，去哪里？”黑桃A问道。

　　“当然是回你的老地盘！”

　　“长海？”

　　“对，长海！”

　　戴老板激动地站了起来，走到军用地图旁边，指着地图说：“你看，长海就在这里，兵家必争之地啊！谁控制了长海，谁就控制了大江南北的战略通道！西可威胁南京，东可直逼上海，北可轻取徐州，举足轻重啊！”

　　黑桃A表示同意：“局座所言极是！”

　　“校长现在考虑的是战后的大局，有一点很明确，长海必须控制在我们的手中，千万不能被新四军夺走！”

　　黑桃A说：“军事委员会不是已经下令长海的日军部队必须向我军投降吗？”

　　“下令归下令，那毕竟只是一纸文件，当不得真的。你再看看，长海周围全部是新四军的部队，我军最近的16军部队也在二百公里以外，远水救不了近渴！日军早已无心恋战，他们在新四军的包围下，最后肯定会向共军投降。但是，这种局面是校长所无法接受的！”

　　“计将安出？”

　　戴老板微微一笑：“老兄足智多谋，焉能没有高招？你对我不妨坦率直言。”

　　黑桃A当然是胸有成竹，要是谈到别的地方，他还要略加思索，但是，对长海周围环境、军事配备、用兵战略战术，无时无刻不在他心中，一句话，了如指掌！

　　黑桃A指着军用地图说道：“既然局座询问，那我就班门弄斧，抛砖引玉了。长海目前是四面楚歌，被新四军团团围住，水泄不通。我军既然远在数百里以外，远程奔袭乃兵家大忌，实不可取！”

　　戴老板点头称是。黑桃A继续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我军如要得到长海，需要有几个条件：首先，稳住日军，不准他们向新四军投降！军事委员会应该再次下令给长海日本守军，威逼他们死守，如果他们擅自向新四军缴枪，则不能保证他们回国的安全。日本兵目前已无斗志，但是，如果退路已断，必将死守长海，等待我军主力到达。”

　　“此言极是！我立刻要他们去办！”戴雨农欣然同意。

　　“其次，立刻由军事委员会向新四军发电，严禁他们向长海靠拢！即便他们不听，也能推迟他们进攻，这也是一策。”

　　“有理！打退不如吓退！你继续说下去。”

　　“无论如何，前面两招只能延缓新四军的进攻，并不能真正解决长海问题。目前，我军只有采取空运措施，才能越过新四军防区，直抵长海。只要能运送16军空降旅的部队到长海，就有可能接管长海日军的防地，利用他们的重武器，构成长海防御力量。”

　　戴老板疑虑地说：“人马怕是不够！”

　　黑桃A微微一笑：“长海城中还有五千伪军，可以化敌为我，立刻将他们改编成长海江南别动队，授予国军番号和相应官衔，保证他们的利益，既往不咎，为党国效劳！”

　　“这样一来，城内我军守军就有七千人，足以和城外的新四军部队抗衡了。”

　　“只要他们能坚守半个月，我军江西的主力部队就可能赶到长海城下，到那时，长海稳如泰山，足以扼守江南战略要地。”

　　戴老板兴奋异常，拍案叫绝：“好！老同学，国军平定长海日，我为老弟在总裁面前请功！”

　　“愿为局座效劳！”

　　黑桃A在老板面前站得笔直，他故意不说是为党国效劳，而说是为局座效劳，他知道，他只是对戴老板感激涕零，而不是对其他什么人效忠，当然，老板最爱听的也就是这一句话。戴老板最后一个问题是：“责任重大，谁堪当此重任？”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局座，职等愿意临危受命，直奔长海！”

　　戴雨农还真有些舍不得，他无奈地说：“长海一行，极为凶险，我本来是不愿你去的，可是，你要是不去，天下无人能挽长海既倒之狂澜。我左思右想，也只好叫你去跑一趟了。老弟，好自为之，多加保重！”

　　说到此，戴雨农还真有些哽咽，看不出有作秀的嫌疑。黑桃A知道，与其被强迫去，倒还不如自己请战，在这一点上，他历来是很识时务的。

　　“你还有什么条件？”戴雨浓殷切地询问道。

　　“兵贵神速，我要一架军用飞机，明天就飞往长海。”

　　老板马上答应：“我马上就去安排。”

　　临分手的时候，两人执手相握，很是难受，他们心中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说不上究竟是什么，但是，他俩全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特别不妙的事情会发生。这种感受是如此深切，两人眼里全都湿润润的。

　　在安排好根据地的工作以后，陈克、李新才和小于三人离开江北根据地总部，来到江边。此时，浓雾迷漫大江，野渡孤舟自横，从一艘旧帆船里走出一人，出来迎接他们，陈克仔细一看，居然会是女扮男装的何嘉，四人相会，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陈克握着她的手说：“你怎么来了？”

　　何嘉反问道：“我怎么不能来？”

　　李新才说：“她是昨天晚上从长海回到根据地总部汇报工作的。曾晓同志说，先不告诉你，要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小于说：“何副部长还带来了沿途我们通行所需要的特别通行证。”

　　陈克惊喜地问道：“你从哪里搞到的？”

　　何嘉笑着说：“你就以为只有你才能搞到？这是李副部长通过龙四爷的帮会关系，从敌人内部弄到的。”

　　陈克大喜：“好哇，你们串通一气，来蒙我一个人！”

　　由于手持特别通行证，陈克一行顺利通过敌军封锁线，直向长海驶去。山雨欲来风满楼，长海大决战即将开始！

　　当天晚上，黑桃A给长海伪军守备队肖司令（小三子）发出一份明码电报，要他转告日军头目佐藤，国军特别受降代表劳赫将于翌日中午飞抵长海机场，要求日军做好必要准备。

　　伪军长海守备队肖三智司令最近一段时间是惶惶然不可终日，毕竟他充当了八年的日寇走狗，在长海为非作歹，民愤极大。日本投降以后，他会有何种下场？他不知道。时局变化太快了，日军靠山说倒就倒，使他不知所措。当他收到黑桃A的电报以后，顿时大喜，他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黑桃A要来接管长海，他小三子可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想到这里，小三子顿时喜出望外，他知道，他能够找到新的靠山了，这个靠山就是黑桃A，就是国军。他小三子不仅不会垮台，反而会改头换面，打出新的旗帜，摇身一变，就成为国军将领了！这种把戏在长海时有发生，无非是城头变换大王旗而已！只要老子能继续吃香的喝辣的，管他是姓蒋还是姓汪！小三子在政治上并不糊涂，他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筹码，黑桃A来头再大，也不过是强龙而已，历来的强龙是无法压过地头蛇的，这是一个人所共知的江湖规则。他立即发电给黑桃A：“区座：来电获悉，职等将竭尽全力，奉命行事。不过，名不正则言不顺，祈望区座颁发委任状，以便职等与日军开始谈判。”

　　黑桃A接到电报，知道小三子要讨价还价，待价以沽，便与姜特派员商量：“你看，小三子居然还想从中捞一把！”

　　姜小姐劝他道：“正值用人之机，不如给点甜头，要他卖命！”

　　黑桃A一想也是，便发电给小三子：“肖司令：来电所提一事，甚为必要。经总部批准，委任你为国军长海别动队司令，代表本人，与日军开始谈判受降事宜。黑桃A。”

　　小三子接到电报，大喜不已，他知道，只要正式投靠了军统，过去的罪行就可一笔勾销，而且，还能继续在长海成为一方诸侯，为非作歹。小三子马上拿着电报去找佐藤。佐藤司令现在也很知趣，非常识时务，全然没有过去那种居高临下，趾高气扬的神气劲儿了，本来也是，日军也罢，伪军也罢，大家全是同林鸟，现在大难将至，还是要互相扶持，有难同当。

　　佐藤司令询问道：“肖司令，你的高见是？”

　　小三子反而有些拿着鸡毛当令箭，颇为得意：“佐藤君，这黑区长现在是国军派来受降的特别代表，我们的生死存亡全在他一句话。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我都要认清目前局势，把这位国军代表给伺候好。你说呢？”

　　过去的小三子一看见佐藤就点头哈腰，开口太君，闭口长官，永远一个“您”字，现在可不那么费心了，干脆就叫“你”了，好在日本人对中文的微妙含义也不敏感，再说，都什么时候了，哪会在意这些遣词造句上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佐藤马上说：“好的，你的大大的提建议，我们的统统照你的办。”

　　小三子更来劲了，他说：“你马上就去把长海飞机场给清理好，明天中午，我们长海军政要员全去机场迎接，场面要隆重一些，气派一些，千万别冷落了国军特别代表！”

　　“哟西！”佐藤回答道。

　　第二天中午，黑桃A的专机在长海机场降落。黑桃A在姜特派员、白金刚等人陪同下，走出飞机机舱门。他环顾四周，只见山河依旧，人事已非，机场停机坪上，日伪高级军政官员云集，争先恐后地围在飞机机舱门前。为了给日军一个下马威，黑桃A穿上笔挺的国军少将军服，戴着白手套，威严地走下机场移动扶梯，然后，和佐藤等日军官员握手。

　　败军之将佐藤卑躬屈膝地说：“将军阁下，欢迎您来长海，我们将听从您的命令，尽快举行受降仪式。”

　　小三子也讨好地说：“职等已在长海饭店为您安排好下榻之处。”

　　黑桃A俨然以胜利者的态度，居高临下地命令道：“进城吧！”

　　佐藤马上说：“哟西！”

　　佐藤陪着黑桃A坐进第一辆高级轿车，姜小姐在小三子陪同下坐进第二辆轿车，白金刚带领随机而来的卫队，乘坐军用卡车，紧跟在黑桃A的轿车后面。整个车队浩浩荡荡地向长海城内驶去，在沿途的马路上，日军士兵戒备森严，但是，不少中国民众得知日本宣告投降的消息，欢欣鼓舞，喜气洋洋，他们无视日军士兵的存在，不断燃放鞭炮，有的老百姓还在沿街大门上，开始悬挂大红灯笼和中国国旗，以示庆贺。对于中国老百姓的欢庆活动，日军士兵也无可奈何，只好装出不知道的神情，漠然置之。

　　黑桃A到底死了没有？有人交代说，他被打死了，也有人说，他被打伤了，还有些人说，他化装逃跑了，可是，人们一直没有得到有关黑桃A下落的准确消息。这成了一个谜，一个没有答案的谜，这个谜始终困扰着陈克和我军情报部门。

　　尽管黑桃A是秘密来到长海的，但是，陈克手下的情报员分别在长海机场和黑桃A进城沿线，进行严密监视。他们利用公用电话，把黑桃A的行踪及时汇报给在秘密据点指挥的陈克和何嘉。陈克得知黑桃A来到长海，马上和何嘉、于营长等同志进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