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就在熊克武避难三江的这段日子，但懋辛和黄树中、汪兆铭等人在北京做下一件惊天大事。他们在琉璃厂和东北园附近各租了一间民房，以开照相馆作掩护，伺机刺杀摄政王载沣，在载沣上朝的必经之路甘水桥下装置了炸药。可惜还未来得及引爆，就遭巡警查获。汪兆铭和黄树中被捕下狱，但懋辛脱险离京。

　　五月的一天，熊克武从宋为章带回的《民报》上看到这一消息，禁不住拍案而起。“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这才是革命党人的本色嘛！他再也坐不住了，他得走出去，再大的危险也要出去。身为四川主盟人，老这么偷偷摸摸地躲着藏着，算怎么回事？官府越想抓到他，他越要弄出点动静让官府瞧瞧。

　　此时正值麦收季节。熊克武让宋为章联系上井研、仁寿、荣县、嘉定的党人骨干到荣县方冲开会，策划新的武装起义。

　　这时的井研同盟会已有百余会员，分布在学、政、工、商各界，其中还有邹国宾、汤伯伦、曹受宜等十多个袍哥兄弟。尤其令熊克武振奋的是，这些年一直在南亚游历考察的陈孔白也回来了。廖腾霄说，会员们都已铆足了劲，早就想轰轰烈烈干一场了，只是苦于没有经费。

　　这天一大早，熊克武带着秦显忠、秦炳、彭正纲从井研县城前往方冲。走到东林场时，天刚麻麻亮。几人走进一家面馆，打算吃点东西再走。刚拿起筷子，两个官差模样的人进来了。

　　熊克武向众人使了个眼色，暗示大家暂且稳住，见机行事。

　　两个官差在旁边坐下，叫老板煮两碗面来。一个长着一副酒糟鼻的官差说：“搞快点哈，我们要赶着去办差呢。”

　　面馆老板赔上笑脸说：“二位老总好辛苦哟，这么早就要办差。”

　　“酒糟鼻”说：“人家知县老爷驾临本乡，我们当然得小心伺候着啦。”

　　另一个小眼睛官差说：“还说要带好多兵来。不就是收点蚕桑税吗？又不是剿匪平叛，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酒糟鼻”说：“依我看呀，说来收税是扯的幌子。不是说县内有革命党活动吗？恐怕是拍簸箕吓麻雀，做给革命党看的吧。”

　　老板端上面来，两位官差便不再言语，忙着吃面。

　　熊克武几个不慌不忙吃完面条，然后从容离去。

　　小眼睛指着他们的背影说：“这几个人看起来好面生哟！该不会就是革命党吧。”

　　“酒糟鼻”说：“管他妈啥子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熊克武等人来到方冲，正为是否转移开会地点举棋不定时，曾冠派人送来密信。信中说：“井研知县怕革命党人在境内闹事，亲自带兵下来，只是想吓唬革命党人，不会采取具体行动。”大家心里踏实了，会议照常举行。

　　会上，针对是否于近期发动武装起义的议题争论得异常激烈。杨世尊、邹国宾、税钟麟几个主要领导也认为，从今天井研县令带兵下乡一事看来，官府对革命党人正处于严密的防范之中；另一方面，尽管几个县的同盟会组织已成立多年，会员也有好几百人，但绝大多数没有受过实战考验，加上武器落后，经费奇缺，实在不具备暴动的实力，就算侥幸一时得手，也难于长久支撑。

　　熊克武说，武装起义不能以成败论得失。自同盟会成立以来，全国发生的大小暴动不下百次，没有一次获得成功，但并不意味着没有价值。如果不是这上百次的武装暴动，如果不是千千万万的忠勇之士抛头洒血，中国革命能有今天的局面吗？满清政府能在短短的几年就气数耗尽，奄奄待毙吗？“我们革命党人，应当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如果凡事瞻前顾后，患得患失，还能成就什么大事！我们前几次暴动的失败，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一些同志的优柔寡断，顾虑重重。比如泸州起义，如果当初采纳我的主张，当机立断，攻其不备，何至于弄成后来的局面。这些同志，平日里信誓旦旦，豪气如牛，一旦需要付诸行动，便一个个畏首畏尾，踌躇不前。说得不客气一点，他们只是把加入同盟会当做一种时尚，一种荣耀，从骨子里并没有打算为革命献身！”

　　就在会议陷入僵局之时，陈孔白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说清政府近日在嘉定、屏山及附近各县抽调巡防营围剿凉山彝族，后防出现严重空虚。大家听后非常振奋，一致认为这是发动起义的大好时机。议定在嘉定和屏山同时发难。推举税钟麟和杨世尊分别负责两地的准备工作，其余同志到邻近各县组织党人，分赴两县参加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