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双门底门楼位于西湖路与北京路交界处，东西并列着两个门洞，规模宏大，气势雄伟，是广州古城中轴线上的标志性建筑。

　　黄兴带着朱执信、林觉民、方声洞等十余人冲到双门底东侧，见几百名巡防兵迎面而来，急忙分散隐蔽。

　　巡防营管带温带雄向“选锋”队员喊话：“兄弟们，我们是自己同志，不要误会。”

　　走在前面的十多个巡防营士兵也高声喊道：“兄弟，兄弟，快放下枪！”

　　巡防兵径直往前，双方相距仅一丈左右。

　　方声洞听不懂广东话，见对方臂膀未缠白布，又见对方步步逼近，来不及多想，“哗啦”一声，勾动了扳机。温带雄被击中胸部，当即殒命。

　　巡防兵见管带倒地，开枪还击。双方混战一场，十多名巡防兵被打死。“选锋”队员方声洞、华金元、阮德三阵亡，其余十多人或伤或散。黄兴闪到旁边一家洋货店里，以门板作掩护，孤军奋战。

　　巡防兵们群龙无首，很快散去。

　　这是一场历史的误会——

　　温带雄，广东紫金县人。自幼喜读《春秋》，谈兵法。1907年加入同盟会。任新军两广水师提督李准部巡防营管带，驻广州郊外。事前与黄兴约定，于二十九日下午，以保卫水师行台为名，活捉李准，配合起义。当天下午，正整装待发之时，提督李准传令该营入城保卫水师行台。温带雄随即扣留传命之人，宣布擒拿李准计划，率全队跑步入城。为了出其不意，顺利地通过南大门，进入水师行台，温带雄所部手臂上未缠白布。不料，进到双门底马路时，被方声洞误作敌军，而互相射杀。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场误会改写了中国近代史，使辛亥革命的成功推迟了半年。

　　熊克武带着数十人一路奔袭，进入莲塘街北面路口，与清军水师碰了个正着。双方相距数十米。

　　熊克武见来不及隐蔽，便向水师士兵喊话：“水师的兄弟们，我们都是大汉同胞，应当同心协力，驱除满清鞑虏，恢复我大汉江山。我们不能自相残杀。”

　　但懋辛也喊道：“同胞们，打不得呀。清政府眼看就要垮台了，不要再帮他们作孽了。跟我们一起干吧。”

　　水师士兵停下了脚步，没有回话，也没有开枪，似乎有些犹豫。

　　喻培伦大声吼道：“把枪放下，马上派代表过来。”

　　水师士兵也不放下枪，也不答话，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喻培伦对熊克武说：“不用跟他们废话了，拼了吧。”说着，从筐子里取出一枚炸弹，用力扔了过去。

　　水师士兵同时开枪还击。

　　“选锋”队员迅疾分散于两边店铺，以隔墙、门板、栏杆作掩体，与水师士兵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熊克武趴在一尊石狮后面指挥战斗，艰难支撑。

　　但懋辛紧贴在熊克武身后，带伤为熊克武装弹、递枪。

　　喻培伦身背满口袋炸弹，攀上屋顶。见水师士兵冲上前来，便密投猛炸，连续打退了敌军几次进攻。

　　清军死伤惨重，进攻势头减弱。

　　“选锋”也损失了数人，双方对峙到半夜。

　　但懋辛说：“看情况，敌军是想挨到天明，再各个击破。我们只能凭借黑夜掩护，在暗处分散阻击。等到天亮就危险了。”

　　打完了最后一发子弹后，熊克武说：“对，我们分批撤退，从小北门翻城墙出去找新军。”

　　熊克武带着饶国梁、秦炳、但懋辛等十余人向小北门退去。

　　屋顶上，喻培伦口袋里的炸弹已经投完，便飞身跳下。摸到一家饭店门口，碰到两个广东队员正抬着一筐炸弹往外撤。喻培伦叫两人抬着炸弹跟在后边，他在前边以炸弹开道，且战且走。

　　秦炳、饶国梁抬着梯子穿过巷口，熊克武扶着但懋辛跟在后面。

　　城楼上有清兵大声喝道：“什么人？”随后连放数枪。

　　快到城墙边上，秦炳、饶国梁停下脚步，把梯子靠在城墙上。

　　熊克武向来时的方向望了望，黑暗中只有时断时续的枪炮声和爆炸声。

　　但懋辛说：“我们的队伍被截成了几段，他们是没有办法跟上来了。”

　　秦炳对熊克武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们两个先上去看看。”

　　秦炳和饶国梁顺着梯子爬上了城墙。

　　几个清兵在城楼上巡逻。一个清兵隐约看见两个人影，大声喊道：“看那边，有人！”

　　几个清兵举枪连射。

　　秦炳被击中后背，侧身倒地。

　　饶国梁被击伤大腿，跌倒后继续向前爬行。

　　清兵们提着灯笼冲过来。饶国梁开枪阻击，只发了两枪便没有了子弹。

　　饶国梁被两个清兵反剪着双手，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几个清兵围在秦炳身边，灯笼照见秦炳侧身仆地，没有动弹。

　　一个清兵说：“看看他死了没有。”

　　两个清兵弯腰把秦炳的身子翻转过来。

　　秦炳一息尚存，右手奋力拔出炸弹的引线。

　　“轰——！”秦炳和几个清兵被炸得血肉横飞。

　　城墙下，熊克武顿足道：“又失去了两位好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