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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我们都是钟国疆!(8)

  “你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呀。快说,有啥事?”

  “有事,有事!谁叫咱运气好,有眼光,攀上了你这位前程似锦的好兄弟呢。你当了我们的直接领导,可要继续呵护我呀。来到天仙,要先给我一个机会,咱哥俩好好喝一场。当然,你不能再当香辣红,要喝白的。以后嘛,我有事找你,不准绕弯子,也不准打官腔,当哼哈二将。你知道的。我有两个孩子,大的嘛,上了军校。小女儿嘛,你的小侄女喽,恐怕也得走他哥走过的路,还是要当兵。到时候,你就帮老兄弄个指标,别让我再四处烧高香。你现在就要答应我啊。”

  “嗳嗳嗳,老兄啊,老兄,你昨晚上没干好事吧?怎么晕头晕脑的?你是总院政委又不是大区政委,更不是总政主任,咋能这么主观臆断呢?这样吧,如果你的嘴很灵,咱们到时候好好说。如果你的嘴也是个没有门的,那就拉倒。祝你好运。再见啦!”

  “嗳,嗳,你别慌挂了,肖玲珑要跟你说几句。”肖玲珑接过夏的手机,同钟扯了几句家常话,也祝贺他来当后勤部政委,说是好让她这个为他背上黑锅的弱女子也扬眉吐气一回。说得钟国疆旧病复发,长吁短叹。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钟政委,往你伤口上撒盐了,对不起呀。你多保重。我,哦,我们盼着你。再见!”

  钟国疆合上手机,走进办公室,开始阅读文件。手机响了起来,坐机也响了,那部平常不怎么响的外线电话也叫唤开来。

  艾力伟、赛福布丁,钱大位,孙家烈,卢小跳,杨水花,岳永福,刑丽姜,武装部和两个团的军政主官……反正多了,熟不熟悉的,密不密切的,还有一些并不认识的,甚至于有几个心存芥蒂的,如李达锅等人,一个接一个传来祝贺恭喜之词,而其中穿着一条主线,今天我祝贺了你钟国疆,明天你钟国疆就得回报我们。

  钟国疆区别对待,——应付过去了。一时却难以释怀,怎么现在的人都成了这样?想不通啊!想不通也得想得通,也许这不是坏事,关键看自己如何把握了。

  钟国疆选择了借题发挥,想叫水涨船高。面对如潮而来的祝贺和种种议论,他既不装聋作哑,置之不理,也不得意洋洋,趾高气扬,而是做平面几何,静观待变,先把分区部队建设推上新阶段,捞个现的再说。于是,一如既往地抓好工作,利用这次东风,加大全面领导力度,增强凝聚力战斗力,分区部队全面建设出现新气象,地委常委的职责也履行得更好了。

  为了躲避铺天盖地而来的祝贺,钟国疆想出了一条办法,到基层蹲点。没有带车,也没有带随从,独自一人来到了宏图边防连。行前,专门给小梁交待:“我没有秘书,没有专门的公务员,家里的事你就帮着打点一下,按老规矩办,不许搞名堂。”

  在宏图边防连蹲了一个星期,见这个连队全面建设都很好,钟国疆眉开眼笑,心中放心了,不愿再指手画脚,同全连官兵合了影,就返回分区来了。

  一进家门,小梁就把一摞电话记录捧给了他。他翻了好一阵子,与前头那阵子的相差无几,五花八门方方面面的人都有,中心还是祝贺,与这位就要当少将的大政委先挂上号,将来能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或是飘向富贵乡。他挑出几个退休的老领导,像周龙兴、向秋丰、游德彪几个,回过致谢电话,打开卫生间准备洗澡,却发现卫生间塞的满满当当,简直是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叫道:“梁文’你是怎么搞得,竟敢背着我收受这么多礼品啦?啊!”

  小梁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笑嘻嘻地说:“首长啊,你莫急,急了不经老嗳。这嗒吧’还有哩。”

  钟国疆“啊”了一声,忙跑出来打开贮藏室、厨房、书房和卧室,里面竟然一样堆积如山,烟啦酒啊,化装品啦,衣帽鞋袜,茶叶补品,应有尽有。“梁文!梁文!好你个梁文!”钟国疆气得两眼直翻,一边吼一边举起拳头来打梁,吓得他慌忙倒退,不小心撞到了沙发上,一个后倒再一个后空翻,坐在了地上,叫苦不迭,说:“政委啊,不是我的错嘛,都是后勤部政委惹得祸!他们都说是你老朋友,老部下,还有说是亲朋好友,都车来车去,来去匆匆,进门就说一点小意思,你给钟政委说一下。我还没说哩,他们放下东西就走咧,撵都撵不上。我想着你回来一定会大发雷霆,就想出这个法子,——记录在案,单位名字都记上咧么。”

  钟国疆余怒难消,喝道:“你说,乱七八糟的,像百货商场了,怎么办吧?”小梁心里一动,你骂我?又不怪我。我也叫你不快活一回!随口答道:“好办么,像挂鹅一样,来个国疆挂百货,不就万事大吉咧。”

  “好你个梁文啦,还拿你的老大哥开心?”钟国疆又好气又好笑,抓起一把已经腐烂的香蕉,一下砸到小梁背上,散了,散落一地。小梁一边拾取,一边奚落道:“首长,我背不住的,你得买上几个冰箱和食品柜。要么开个礼品回收公司?”

  “去你的,没正经,也没大没小的。”钟笑嗔道。

  “哦,首长终于消气咧,不消也不行嘛。我给首长出个主意,都送回去好咧。”“好啊,麻烦你代劳,通过邮局,统统寄还给他们,丝毫不留!”小梁说声包在俺身上,跑出去办理去了。钟国疆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歇息。电话又响了,洪丽媛向他诉苦来了。

  “你咋才回来,这一周可烦人啦,烦了个透啊。”

  钟国疆明知故问:“咋烦,烦啥了?”

  “还不是因为你当后勤部政委的事,简直就是门庭若市,门坎都踢破啦!大清早有人来,半夜三更的还有人来,搅得周天寒彻。本女士这一周来,寝食不安,心神不宁,翻译做不下去,论文也写不成啦。家里头一时堆积如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真叫人没法活了。”

  “我这儿一个毬样。官不打送礼的,全都哪儿来哪儿去吧。”

  “退不完嘛,来不及呀。还有几份没有留下尊姓大名的,怎么退吗?嗳,琪琪给你说了没?她也一样受到礼品骚扰?”

  “啊!”钟国疆大惊失色,“不正之风真狠啦,腐蚀下一代没商量啊,如何得了?告诉我,咋回事?”

  上个双休日,琪琪因为需要做实验,到学校实验室做药品检验样本,刚出宿舍就被一对男女挡住,说他们同在大疆军区后勤部直属队工作,听说钟国疆政委是好领导,非常敬慕他,到上海来办事,顺便来看看好领导的金枝玉叶,这是一袋德国巧克力,送给你品尝,莫嫌小气。后面有空再来看你。说完,两人手拉着手走了。

  做完标本,回到宿舍,琪琪又发现床铺上堆上了三擦东西,一套法国时装,一把德国小提琴,一盒法国香水。她好奇地打开来——看过,又在身上试了试那时装,再拨拉了一会琴弦,感觉好极了。多少年来,这位酷爱小提琴也渴望得到一瓶法国香水的靓姑娘,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心中别提多么高兴了。激动之下,一厢情愿地想,肯定是爸爸叫钱叔送给宝贝女儿的,爸爸不肯直说,想必会先告知他的爱妻,遂给洪丽媛打了电话。一听妈妈说,可能是因为传言你爸要高升先来投标的,她的小嘴一下噘得老高,将那些礼物扔到地上,想想还得完璧归赵,又捡起来,再打开那个不起眼的巧克力盒,哇一巧克力上面摆着一块珐琅士女表,一条381足金项琏,一支美国总统金笔。她问同室的女学友,两人掐着指头一算,竟然得花三万多人民币才能拥有这三件宝贝,吓得她吐出舌头,再嘘了一声,赶紧包装好,轻手轻脚地放进床头柜中,待机归还原主。

  钟国疆听过,没有责怪女儿,平静地说:“阿媛啦,咱们女儿是好样的,小小年纪就能出污泥而不染,将来一定大有前途。官不打送礼的,送礼的也不会痴痴地等,迟早要上门来讨个说法。把这些不速之客封存好,等待发落就是了。”

  洪丽媛向来以丈夫的事业为重,这是她的家教所致。老父亲是石安一所名校的老教授,真正的饱学之士,教子颇严,严在知书达礼。孩提时,就使孩子们成为传统美德的继承者。当新女婿上门之后,又结成翁婿之盟,说是要为传扬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和传统美德共同努力。这使钟国疆全家受用无穷。这不,钟国疆那头刚刚吩咐过,这头洪丽媛就给琪琪挂上电话,叫她听爸爸的,不要贪便宜。她自己则把所有礼物包扎停当,送进邮局,挂号邮出去了,可是花了不少邮费。剩下一些不知名的,小心放进柜中,待机对号人座。

  等待,等待!大家都在等待,怀着几分焦急和不安。尤其是洪丽媛,多么地希望丈夫赶快走出边防线,回到她的身边,一起共享天伦之乐。眼看就要到知天命之年,少年夫妻老来伴,小鸟已飞出窝,两只老孔雀,应当长相厮守,不当再劳燕分飞了嘛。什么夫贵妻荣?才不稀罕哩。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四海为家,这个中华民族的传统思想,在她那颗已经灌了四十多年墨水的头脑中,一点也没有被现代化知识所排斥,而是两合一,三合一。大疆军区后勤部政委,官大一级压死人啦。对这个压字的理解,她与众不同,只认为是压力,官大了,压力更大,压死的首先是自己。

  说不清令人难以置信还是值得庆幸,大家的衷心希望和超前祝贺并没有马上实现,那漫天而起的强烈浪涛不是冲上岸头,反而日渐消退,最后一落千丈,渐渐地,四面八方的议论转为悄无声息。

  这使洪丽媛大失所望却又如释重负。那些不知名的礼物,全部退还掉了,活像美女脸上的赘尤,好不容易化去,一下清爽了个透。

  这钟使国疆再一次接受了心灵的洗涤和冶炼,暗自苦恼和暗自欢喜之后,不再承受那些空洞的令人心烦意乱、坐卧不安的花言巧语,可以省心省力省时,专心致志地做事了。

  这也使琪琪得到了一次教训,今后待人处事得学乖巧些了,不能光看热情,而要看热情包裹着的西洋景。

  为了安慰丈夫,洪丽媛要求休假,放下手头的研究文章,来到了钟国疆的身边。赶巧二医大组织边防巡诊,校政委康满齐早知钟国疆的大名,带着敬慕之心,把琪琪当作“人质”,带着一个八人巡诊小组,来到了烽塔。钟国疆真是欢天喜地,把手头的事暂且抛到脑后,陪着妻女四处走动,先到了纳来春的家,看望岳永香这位边防军妈妈。叫康满乐一起随行,让他们先看看刑大夫的边关针灸所。

  刑丽姜兴奋不已,请钟一家和康满齐一行到她的农七师师部针灸所里吃饭。孟子斌等领导自然也是座上宾。酒席开始,刑丽姜也不遮掩,含情脉脉地对钟说:“今天这宴会,主宾就是你。来吧,干了!我们都是钟国疆!”

  “我们都是钟国疆!”大家一起喊道。

  钟国疆心里挖苦不过,叫纳来春给他盛了一碗鸡汤,捧在手中,强颜欢笑,说:“泡汤喽!”

  康满齐马上打岔,语意双关地说:“还是刑大夫说的好,来吧,我们都是钟国疆!”说完,起身小解,叫钟作陪。两人来到卫生间,康小声说:“香辣红,你的声名可谓播扬四海啊,我都一清二楚。不是我讨好你呀,你真该用,而且该重用啊。前些日子,总部首长去我们那儿看病,我专门跟他说了你,要他予以关注。他说对你算是了解了,如果没有意外,会知人善任的。你可要稳扎稳打,革命到底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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