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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很突然,突然冒出来的!”余子闻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正在查实哩!”

  谭天万:“周副主席听完吴老关于四川地下党的工作汇报后,对川东地区的问题作了专题研究,他指示上海局派人至U川东去帮助地下党组织搞武装斗争。我被点名去上海局四川组工作,今受命而来。中央指示,决不能让蒋介石把这里的革命烈火扑灭了!”

  “我们派了几趟人去,都没联系上。”

  “没关系,”谭天万将上级的决定告诉余子闻后说,“我马上回去找司仲,有什么情况再联系。”

  余子闻送谭天万出门时说:“我同意上级的决定,如果情况恰如我们所料,就请你代为向司仲宣布决定好了。”

  谭天万在较场坝雇了夜滑竿,连轴双倍加钱,第二天半下午时赶到了吴家沟。

  司仲将谭天万领进书房,谭猛然间看到墙上司仲手书的条幅:

  谁令君多念,

  自使怀百忧。

  陡然一笑的谭天万心想:啊!原来是这样两句诗?这么说接关系的人,果然是他?于是,走到窗前眺望着高梁山念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一”

  正在泡茶的司仲听了一惊,手里的茶碗几乎掉到地上,忙接咏:“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谭天万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红帽黑杆的钢笔,问司仲:“有墨水吗?

  司仲进卧室打开暗箱,也拿出一支黑帽红杆的钢笔说:“我们交换一下笔帽再吸墨水吧?”

  两人把交换的笔帽套上后,谭天万念黑钢笔上的一行字:“谁令君司仲接下念红钢笔上的字自使怀百忧。”

  两人同时将钢笔放到写字台上,诗句相接,同为川东名士文子章刻写。

  “嗨呀!天万,你怎么火烧眉毛了才回来啊?”司仲含着热泪说,“这可是葛爱林同志与我分手时留下的关系,十五年啦!”

  “我也拿不准是要来与谁接关系呀!”

  “那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司仲拉过椅子与谭天万对坐。

  谭天万述说:“那年你从成都回来,停止了中心县委的活动后就出去找党,半年多没有音信。我也按你的指示出去找党了,回到母校金陵大学,听说办蜀文通讯杂志的开县人扈楚一是我党江苏省委的负责人。心想,这下可以找到党了!进一步了解才知,年前组织遭到破坏,扈被捕,牺牲于雨花台。我又去上海找党,花了一年时间在码头上做苦力,终于得到了一个去延安的机会,就去延安考了抗大,毕业后留在敬华同志身边工作。”

  “敬华?”

  “对!就是与你在华阳监狱同关一室的那个敬教授。”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他知道我是开县人,可能是因为保密纪律的原因,从未提起过你的事。这次我被派回四川工作,他才把这个关系交给我。”谭天万继续说,“他说你走后一直没有消息,估计是重庆的关系没接上。他再三说司仲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好同志,就把四川省委早前转去的这个关系交给我,叫我!一定要找到你。他最后说:我相信只要司仲一息尚存,决不会停止战斗的!”

  司仲热泪滚滚,激动不已。

  谭天万问:“你知道省委为你转关系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葛爱林同志不是牺牲了吗?”

  “是他牺牲前交给黎可能的,黎给你转去延安的。”

  “黎可能同志在圈里?”司仲问。

  “他也去了延安,一到延安就去找负责西南工作的机关,敬华接待了他。他们在成都就是朋友和同志,黎一提起他负责川东工作那段时间的事,就说你是个很有培养前途的青年,可惜与你失去了联系。于是就把他去川南监狱探视葛爱林时,葛交给他的这个关系交给了敬华。他说,由于探视时间已到,葛最后只说到接头人是中心县委书记,还没说出人名、时间、地点,看守就把他提走了。大家从川南特委中的下属负责人中分析,认为都不会是这个接头人,黎最终想到了你。敬华同志对我说:你把这个关系带上,如果是司仲,可以马上恢复他的党籍。”

  “黎不知道我在成都被捕的事?”司仲问。

  “听敬华同志说,他们谈过,黎可能说:司仲绝对没有自首变节,报上登的那个声明是假的。盖的那些手印,有相同的指纹。他如变节,我就被捕了!司仲知道我在成都,也知道我的住处。黎还告诉敬,那年他带着开县中心县委的五月暴动计划回到成都,省委已遭到破坏,他烧毁了文件后,立即转移到西康省委去了。所以,司仲没有等到他的回音。”

  一天一夜的长谈,司仲向谭天万最后汇报说:“我们为什么要改变不打旗号的初衷,而打出了高梁山游击队的旗号呢?因为我们建立武装的目的是要拖住敌人的正规军,不打旗帜就引不来正规军。促成我们提早举旗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冒四十八漕之名,劫了壮丁、解除了两个班的****武装、绑了极端反动的乡长孟林、下了几处地主家丁的武器……县政府施离间计,引起了四十八漕各路匪股的不满。是为避免树敌过多,消除误会,大长人民志气而为之!”

  谭天万告诉司仲:“川东游击纵队政委老彭起义时在战斗中牺牲,参谋长被俘,形势非常严峻。川纵司令员肖卫同志要求上面派军事干部,这个问题一时很难解决。临委打算在上、下川东游击区进行小范围的干部交流,来解决这个问题。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毛主席讲过,干部要在斗争中发现、斗争中培养、斗争中锻炼成长,各级党委的立足点要放在这上面。

  你对陈好仁的工作就很有远见,工夫也下得手实。”

  “那是偶然而得之。”

  “必然有时会从偶然开始嘛!”谭天万接着向司仲宣布,“一、川东临委决定恢复司仲同志党籍,党龄仍从1934年1月人党时算起二、高梁山游击队并人川东游击纵队序列,全名:中国共产党川东游击纵队高梁山支队。任命司仲同志为川东游击纵队高梁山支队司令员。”

  “政委呢?”司仲问。

  “上级已决定川纵政委由司令员肖卫同志兼任,调川纵代理政委余常同志来开县工作,成立县工委,最迟明天到任。”谭天万说,“他来后将首先清理党务,对查实失掉关系、仍在继续找党、并愿意恢复党籍的民主联合会的会员予以恢复党籍、安排工作。你将参加县工委的工作,那时,这个问题和游击队的一些具体事宜由县工委一并解决。”

  “好!”司仲再次提起,“陈好仁那边的事,我实在无法陪你去一”

  “你放心,我有六七天的空余时间,正好去办这件事。”谭天万说,“收编这支武装确实是个意外的收获,来时谁也没有想到啊!老三,你的贡献不小哇!”

  “这不是我的贡献,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我只做了些顺水推舟的事,最后的工作还取决于你。”

  司仲说:“陈好仁还只是个群众组织民主联合会的会员,你去把党的组织建立起来了,发展他人了党,让这支队伍成为党领导下的人民武装,他们的路一一才算走完了第一步。”

  “他们的归属问题,我原贝儿上同意你的意见,划归上川东工委领导。等我回去提交临委讨论决定。不过,从对工作有利的方面考虑,我还是认为划归高梁山游击队序列为好。”

  “天万,我不争个人的兵权。从地域上考虑,属上川东为好。”

  “老三,我是从有利于工作上来考虑的。换了别人来领导,他一时转得过来弯吗?”

  “他早有人党请求,人了党就得听党的安排。你和我做他的人党介绍人行吗?

  “行。”

  司仲党要求每个共产党员都要树立党的利益高于一切的信念,他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只要他宣誓人了党,他会懂得个人感情不足为虑!”

  “那就只好去看了再说,你说呢?”

  “当然,一切结论只能产生于调查的末尾啰!”

  “你给****十六兵团参谋长蒋在先那封信,我完全赞同。十多年生死患难的老朋友,不能说没有任何理由一下就杳无音信了,让人痛苦地思念。你托辞要出去做生意,将来见了面也好有个交代。”谭天万笑着说,“谁说共产党六亲不认?这就是我们对待朋友的真诚!”

  “是的,是的。”

  谭天万换个话题说工作谈完了,我得去看看我的大妈了。”

  “好,我陪你去。”司仲说,“她老人家太孤单了。”

  “没有办法呀!你又不愿意做她的女婿。”谭天万开玩笑说。

  “不是不愿意,是没缘分。”司仲歉意地笑着,“天瞳是个好姑娘,大妈前天来我家约我母亲去祖师庙烧香时,还说她在当医生。”

  “幸好大妈还有张大婶这个好朋友可以交往,不然她老人家就太孤单了。”谭天万稍有一丝宽慰地说,“以后,我们晚辈都出去了,只有她两个老人家相依为命啰!”

  司仲无言,连连存着头。

  谭天万看了司仲一眼,转向一边,小声说老三,你也不要难过,常言道忠孝不能两全,没想至U这个问题今天又摆在了我们面前。”

  “天万,人党以来,我们翻过了多少沟沟坎坎?这一关还得义无反顾地过哇!”

  “那是当然。”谭天万忽然想起说,“我还没去向大婶告别哩!”说完出了书房来至U张敏惠的客室,对张敏惠笑着说,“大婶,您的咸菜、腊肉让我走到哪想到,走多久,想多久哇!这回又来饱了口福。”

  张敏惠感慨地说:“天万,你一走十几年不回来,也让我们天天牵挂哩!你姑妈也走了,没了亲人,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要常回来看看,下回把媳女带来。”

  “大婶,一个人浪迹天涯,自由自在,我不想弄个包揪背起。”

  张敏惠:“啥叫包揪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爷爷的嘱托忘了?你还要为谭家传宗接代哩!那么大一份家业将来交给哪个?再说,少堂那一房也只有天瞳一女,你是负有双重责任的啊!”

  “妈妈,”司仲进来说,“天万不会忘的,等会儿我们去李婶那里,说不定早给他物色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快去吧!”

  “大婶,再见!”

  “再见!要常来看看一”张敏惠擦着眼泪,目送着天万和司仲远去……

  谭天万笑着边走边说老三,刚才我是和你开个玩笑,小妹留学回来都没回过家,快十年没见面了,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见面都怕认不出来了!”

  ……谭天万的大伯叫谭少堂,是他父亲的堂兄。早年留美学建筑,回国与同窗去济南合开建筑设计公司。几年下来,赚了不少钱。回乡来接家眷时,看到还是平房小院,觉得有辱他这个喝过洋墨水的建筑师的门庭,便留下来大兴土木。原来的平房小院,坐落在一个椭圆形、翠柏多于苍松的密林小丘中间。占地五六十亩的小丘四周都是自家的水田,只有一条约半里长的小路通向谭家坝店子上。田里的余水,沿层层水田的缺口流到三孔石拱桥下,汇成小溪,下了阳雀洞,小河流人彭溪河去了。

  谭少堂推掉平房小院,建成一座前三楼后二楼,灰白色椭圆形的西洋别墅。他十分钟爱那片林子,用超过建房数倍的资金,沿小丘修了一圈三人高的石围墙。砌墙的上万块长方形石料,大小一样、厚薄相等、打磨一式。人们都说,谭家柏树林的石围墙比县上的城墙还要厚实、壮观,门楼比城楼更洋气。这一工程不但花掉了谭少堂的全部积蓄,还使他卖掉了除石围墙夕卜水田的所有田地,才竣了工。

  城堡式的园林别墅竣工后的那个晚秋,谭少堂发现来林子栖息的白鹤比往年多了许多,对夫人李杰说:“自围墙修起后,鸟儿比往常多了不少啊!”

  李杰:“这不奇座,现在捡枯枝落叶的人进不了林子,没有人打扰它们的安宁,当然就越来越多了!你还没发现,鸟窝也比原来多了不知多少哩!”

  “捡柴的人,只要不去掏鸟巢,白天还是可以来嘛!”谭少堂说,“我在门楼贴个安民告示,说明此事不就行了吗?还是叫厨房的尹二姐多烧点开水,供来去捡柴的乡亲们喝。让守门楼的潘大叔白天把狼狗拴上,好让别人进来捡柴。只是每天要多去林子巡逻几次,特别要注意防火!屋后用砖墙圈起的那十五棵百年松柏,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无价之宝,一定要潘!大叔按我写好的办法养护,决不能败在我们手上。”

  李杰这些事你还不放心?走了这么多年,你那些松柏少了几根树桠、几片叶子?”

  谭少堂笑着说非但没少,周围还添了好几层新树和一大片各种观赏竹哩!这就是家业兴旺发达的象征,辛苦你了!”

  谭少堂了却了心愿,第二年春上带着去济南求学的独女谭天瞳走了。

  ……“那年,天曈才九岁。”来至U门楼前,谭天万结束了回忆,望着门楼说老三,你看楼上的油漆都已斑驳,大伯怕是老矣。大妈为何要多年远离夫、女,长期独守这个空壳?”

  “家,老人心中的家!”司仲十分感慨地说,“这次秋韵回成都看望她爸妈,再三动员我母亲带着抗生和栋梁去成都,她都不肯走。我甚至把要她出去避难的话说穿了,她更不愿走了。她说:既然你们年轻人都不走,我更不能背井离乡!”

  “秋韵,秋韵!”沈秋韵和丁肖回到成都,一下汽车就听见有人喊。

  “丁肖,是谁在叫我?”沈秋韵问。

  “听不出来了?”喊她的人飞跑过来立在沈秋韵面前。

  沈秋韵一怔:“是章志呀?”她发现章志的背,真的驼了。眼窝比以前陷得更深,两颧骨把又黑又厚的脸皮顶得高高的,留在皮下密密麻麻的络腮胡根,使他的脸变成了芝麻饼面具。那长着白色小泡的乌色嘴唇里,露出几颗黑多于黄的牙齿,似笑非笑地盯着沈秋韵。章志看了半天才伸出手来说您好!”

  沈秋韵没有和他握手,只倒退了一步,欠欠身说多年不见了,你还在成者?”

  “不一,”章志尴尬地缩回手说,“刚从南京来,马上去万县,不承想在这见至U您!”

  正说着,一辆军用美式吉普开过来,在章志身边停下。

  “报告上校,现在就走吗?”

  “沈教授,再见!”章志得意地跳上车,挥手走了。

  沈秋韵望着扬尘远去的美式吉普,心想:他去万县干什么?莫不是……她不敢多想,赶紧拦了一辆黄包车,心急火燎地奔家去了。

  “二姐,那不是章志吗?”黄包车上丁肖问。

  “是的,他原来是三哥的上级,早已叛变投敌,成了牛克前的副手。”

  丁肖警觉地说:“我去接你的前两天,他来过我们家,问你是不是在开县。”

  “你们怎么回答的?”

  “姑爷不在,姑妈说还在那里教书。”

  “牛克前在成都时,他常来我们家。”沈秋韵说,“我忘了告诉你们,不要再理那个赖皮!”

  “姑妈没招呼他坐,他听完就走了。”丁肖说,“姑妈把这件事告诉了姑爷,姑爷给大家打了招呼,说:不管你们认识不认识,有人问起家里的大小事情,你们都说不知道,赶紧告诉我,我来回答。”

  黄包车走了好大一阵,才到家门口。沈秋韵说丁肖,我来付钱,你进去报告。”

  面对幺女儿的到来,沈荣成无比的欣慰。他撑起来笑问:“司仲和抗儿怎么没来呀,

  “丁肖不是打了电话来说了吗?”丁桂兰说,“等抗儿退了烧他俩就动身,秋韵赶了这么几天车,让她去休息一会儿再说吧!”

  “不累,爸,我就是回来陪你摆龙门阵的。”沈秋韵深知,她的到来并不能完全去除二老的相思。往常三人一进门,抗生外公、外婆的一声喊,二老喜上眉梢,全家随之欢乐起来。

  此时此刻,此情一沈秋韵对抗生父子的思念也一起涌上心来?太平乡一带,抗捐、抗粮、抗丁,劫壮丁、绑孟林、下****的武器……暴风雨已经来临!她虽是农民夜校的校长,可司仲去教的课程,大部分内容都是暗中进行的赤色灌输!最近驻进乡公所的警察中队,表面上是调查劫丁、抓匪,可种种迹象表明是冲司仲来的,只因司仲有块现役****校官的牌子、回家治病的掩护和他们没有拿到一点把柄,才没有动手。毕竟游击队的事她知之甚少,司仲也从不向她透露这方面的信息,她只隐约地感到了一种危险的来临,而又无法预测来临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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