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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你那几千兵马,也不比我的几十个弟兄强哪儿去。”划满洲嗤之以鼻,讥道,“好虎一只能拦路,耗子一窝也喂猫。我若有几千兵,几百兵也行,就不能眼睁睁瞅外鬼把铁路快修到家门口。”

  “我崩了你!”洪光宗说着掏出枪,枪响掀掉划满洲的帽子。土匪大柜眼睛都没眨一下,反倒放声大笑。司令说,“有种,不是扒子(软蛋),我佩服你,你走吧!”

  划满洲站着没动地方,他以为巡防军司令在耍戏自己。

  “走啊,走吧!”洪光宗说。

  划满洲望眼众弟兄后,说:“只放我一个走,我一点都不感激你,而且等我划满洲东山再起,还会找你算账。”

  “你小子忒狂啦,竟然跟司令这样讲话。”刁团长拔出手枪道,“我毙了你。”

  “放肆!”洪光宗喝住刁团长,说,“给他们一些盘缠钱,全放他们走吧!”

  众军官迷惑不解,这伙土匪是用几名官兵的血换来的呀,怎么说放就放了呢?

  “愣着干啥?刁团长,下命令。”洪光宗道。

  刁团长极不情愿,军令得服从,喊道:“放人!”

  松绑的众土匪涌向大门,划满洲忽然一扬手道:“住(停)。”众土匪停住脚,随划满洲一步步退回来。

  洪光宗的随从们手悄悄摸向枪,黄笑天用身体护卫洪光宗。

  划满洲站到洪光宗面前说:“司令,过去我恨你,现在不恨你,你的大恩大德我划满洲要报答。司令,我们愿向你靠窑(投诚)。”

  “好,收下你啦!”洪光宗爽快答应。

  “我们效忠司令,跟司令走,和司令一条心。”众土匪齐喊道。

  “你们是巡防军啦。刁团长!”洪光宗叫道。

  “有。”

  “他们编入你团,为骑兵连。”洪光宗说。

  “是,司令。”刁团长接受命令。

  “郝秘书,划满洲任巡防军第五团骑兵连长,回去填好委任状,送过来。”洪光宗说。

  司令部今日气氛异常紧张,院内岗哨增多,警卫长黄笑天亲自在院内带兵站岗。

  议事厅里,耿督军的特使将一封信交到洪光宗手上说:“督军特派我亲自将此信交给司令本人,不得第三者转递。”

  “噢,千里迢(迢),辛苦,辛苦。”洪光宗接信件,省城到三江县没那么远,客套也得这么说,读完后叠上信瓤,重新装入信封,抬起头望着特使。

  “情报来源相当的可靠。”特使见对方怀疑的眼神道。

  “我不怀疑督军的情报。”洪光宗说,“只是,耿督军说的大鼻子、小鼻子的间谍在哪儿?”

  “三江县有没有俄国人、日本人?”

  “有啊,他们是干什么的?一伙做买卖,一伙磨米磨面。”洪光宗自恃了解道,“他们一撅尾巴拉几个粪蛋我都知道。”

  “俄日两国对我东北虎视眈眈,尤其是日本人野心更大……”特使讲明形势,“日俄人员打着做买卖幌子,刺探情报。”

  “说出大天来,我也不信,黑龙会的人怎么能是特务呢?”

  “司令啊,不能轻敌呀!大意失荆州。”

  “如果说黑龙会的小日本是特务,鬼目哈赤眼,我勉强相信,可是蓝磨坊的人,和特务不搭界。”洪光宗心里和俄铁路骑警冲突有过结,认为亚力山大是纯粹的商人,推碾子拉磨的驴(司令对磨坊主的戏称)。

  “督军说,蓝磨坊的人是铁杆特务,他们是俄满洲铁路的情报人员。”特使说。

  “可是亚力山大从没问过铁路的事呀,牙口缝儿没欠。”

  “不露声色,说明隐藏更深。”

  洪光宗一下子很难接受蓝磨坊的人是特务的说法,耿督军的情报心里怀疑,嘴上不能说什么,他道:“倒是有几个日本人,几天前手持伪造我的手令,蒙混过关卡钻进白狼山。”

  “噢?”

  “我已派人进山……”洪光宗说,“几天后会抓到他们审问,便知进山干什么。”

  特使认为日本人这样迫不及待进山,主要是收集资源方面的情报,主要与木材有关。

  “枉费心(机)!”洪光宗自信道,“排窝子大柜常喜天的弟弟在我手下当军需处长,常喜天本人和我莫逆之交,日本人插不上手。”

  “我想日本人要的不仅仅是木材,白狼山的金矿……”特使忧心忡忡道,“俄人不顾我们强烈反对修支线铁路……俄日两国的情报机构都设在亮子里,全是奔白狼山来的。一句话,白狼山资源太丰富啦。”

  “他们惦心也白惦心,最后白挠毛儿(费力无收获)。”洪光宗说,“特使不着急走,小住几日,便可知道日本人进山的目的。”

  “我明日赶回,几日后要随耿督军进京……三江有你洪司令,督军相当的放心。只是,多注意俄国人、日本人的行动,防患于未然。”特使加重语气说。

  “转告督军放心,俄国人日本人扬棒(神气)不起来,三江是巡防军的天下,几个探子兴不了风,作不了浪。”洪光宗说,“哪一天抓到把柄,枪崩了他们。”

  “督军叮嘱司令,对待洋人不可简单粗暴,尽量减少正面冲突,这涉及到国际关系。”

  洪光宗想,大鼻子小鼻子都跑到咱们家门口修铁路,他们也没考虑姥姥个粪兜子的国际关系,不老实就揍他们,枪杆子说话最顶用。

  “司令带着气,难免不冷静啊。”特使提醒道。

  “哈,哈哈!我生气?和谁生气,叫大鼻子小鼻子气死谁给偿命啊!没人,我和他们玩,玩!”洪光宗说。

  司令部负责接待外来访者的承启处,桥口勇马手里拿着一个大红请柬,笔直坐在椅子上。

  “老桥……”当值军官搞不清楚日本的名姓,随口叫道。

  “我是桥口勇马,”桥口勇马面现不悦之色,纠正道,“请叫我桥口勇马。”

  “对不起,桥口勇马先生。”军官歉意道,“请柬我们代你转交?”

  “不行,我必须面呈司令。”桥口勇马说。

  “司令军务繁忙,没时间接见你。”军官说。

  “我等他。”桥口勇马执意道。

  承启处当值军官赶不走他,低头忙起自己的事。桥口勇马一旁看着军官,焦虑又无奈的表情:“对不起,请问……”

  “你老是对不起,对不起的。”当值军官态度有些粗鲁道,“和你说多少遍了,司令军务繁忙,没时间接见你。”

  “请你转交给司令。”桥口勇马站起身,放下请柬,悻然而走。

  月之香见桥口勇马一脸的不痛快,说:“司令不肯见你,这里边有什么原因吧。”

  司令部院内今天警卫增加,比平时严得很多。黄警卫长亲自值班,说明有重要活动。除非他们家庭有什么重大事情,祝寿啊婚丧嫁娶,或者开重要会议。

  “我见到一匹马。”桥口勇马说。

  在司令部见到一匹马,如在林子里见到一只鸟一样平常,洪光宗本人喜欢马,厩舍里养着数匹好马,他的部下多是骑马来访。

  “从鞍鞯来看,不是一匹军马,也不是民间普通的骑马,而是官府的马,是驿站那种马。”桥口勇马观察很仔细,情报站长的眼睛犀利。

  “如此说来,来访者是朝廷官员。”月之香推测道。

  “很难断定。”他说。

  “明天茶社开张,司令能不能来?”

  “估计能到场。”桥口勇马心想洪光宗见到请柬能到场,他爱凑热闹,或者说愿出风头,洪司令的弱点都给日本人掌握了。

  “郝秘书!”洪光宗喊道。

  郝秀才进来。

  “郝秘书,”洪光宗扬了扬手里的请柬道,“明天日本人茶馆开业典礼,请我讲话,你说我讲什么好。”

  “听说日本搞的场面很大,广请社会各界名流,司令不仅要好好讲讲,穿着打扮也要刻意。”郝秀才说。

  “去讲话,又不是相亲。”

  “在日本人面前,别显咱们不够斯文。”郝秀才说。

  “讲话稿你写吧,我明天照本宣(科)就是。”洪光宗说。

  伊豆茶社开业庆典现场,主席台坐着重要来宾,个个胸前佩花。郝秀才夹着公文包,站在洪光宗身后。

  洪光宗盯着月之香,第一次见到穿和服美丽的日本女子,目不转睛。

  “下面大家以热烈掌声,欢迎巡防军洪司令讲话!”主持人宣布道。

  众人朝洪光宗鼓掌,他仍旧睁大眼睛,盯着月之香。郝秀才偷偷扯下他的衣服一角,提醒道:“司令,请你讲话了。”

  “唔,唔。”洪光宗回过神,拿上秘书给他写的讲稿,清一下嗓子,念道:“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来宾交头接耳,议论洪光宗的讲稿。

  “茶旗经、雨展,石、笋带云、尖。”洪光宗不该停顿的地方停顿,念不成句,索性脱稿讲起来,“茶,居家过日子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谁都离不开……”

  郝秀才一旁低声提示道:“念稿,司令。”

  “呜,”洪光宗重新照讲稿念:“乾隆皇帝诗云:旗枪春月已舒叶,冰雪初时仍吐花。羞煞东风莫相问,人间只解品芽茶。喝茶,此乃国人之、之优秀传、传统……什么破稿,我自己即兴讲吧。”

  现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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