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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蓝磨坊的加工车间机器轰鸣。常喜久抓起几粒玉米,放入口中嗑。

  “常处长,行吧?”亚力山大问。

  “水分还可以,只是粮食不太新,老囤子底的陈粮吧?”常喜久是老粮食,在入巡防军之前在粮栈当伙计,摆弄粮食多年。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掺了些陈年老粮。我想是喂马,又不是人吃,差一不二的,将就吧。”亚力山大不想瞒这位靠交的军需处长,说了实话。

  “你又没少赚哪!”常喜久说。

  亚力山大不否认,凑近常喜久低声说:“房子我给你布置好了,人也在床上等你啦。”

  常喜久眼睛一亮道:“大雪梨?”

  “处长喜欢的,我就一定能弄到。”亚力山大接着哼唱一段《月牙五更》:“一呀一更里呀,月牙上树梢。心上的俏哥哥呀,快来度良宵……”

  “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给司令知道,还不崩了我。”常喜久担忧道。

  “蓝磨坊高墙深院,外人随便进得来?又在我家的后院,世外桃源,你尽情和心上人欢娱。”亚力山大说,“我带你过去!”

  “亮灯的房间就是。”一条小路向月亮门延伸,亚力山大停住脚步说,“我送你到这儿,你自己过去吧。”

  “多谢你,亚力山大经理。”常喜久感激道。

  “成人之美嘛。我给屋子起了一名字,不知常处长是否满意。鸟巢,情鸟爱巢。”亚力山大说。

  鸟巢里,大雪梨扑到常喜久怀里,埋怨道:“慢慢腾腾的,才来。我在鸟巢里等你大半天啦。”

  “亚力山大才带我来呀。”常喜久抱紧她,心情比她要急切,“那什么心乐堂同意你赎身?”

  “还赎啥身,我是心乐堂的妈妈啦。”大雪梨兴致勃勃地说,妓女摇身一变成老鸨子,说话的口气都变了。

  “昨天你还是姑娘(小姐)……”常喜久惊讶道,“不可思议!你当上老鸨……”

  “瞧你说的多难听,老鸨,我是老鸨,你是名副其实的大茶壶。”

  “啊,我堂堂一个巡防军的军需处长,变成了整日拎着茶壶的窑子里的伙友——大茶壶,亏你叫得出。”

  “谁让你和我是这种关系了呢!”大雪梨幸灾乐祸道。大茶壶是妓院中特殊人物,整日拎个大茶壶,监视妓女,所以叫大茶壶,他一般是老鸨的丈夫或姘头。

  优雅舒适的环境,加快他们进入实质内容,大雪梨和常喜久同床而卧。

  “你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钱啊,把心乐堂给买下来?”他馋猫一样吃饱,要问问鱼的来历。

  大雪梨没直接告诉他,转了一个弯说:“我破(出)个谜。”

  “你破。”

  “一棵树结俩梨,小孩看见干着急。(谜底:乳房)”

  他眼瞟大雪梨,一时猜不出,肯定不是梨。梨的谜语是这样的:黄包袱,包黑豆,尝一口,甜水流。她人就是这个谜底,一只梨,甜水流的雪梨。

  大雪梨夸张地挺下胸脯说:“你还没猜到,真笨!”

  “噢,你胸脯子上结俩梨……”常喜久醒悟道,“也值不了那么多钱啊!”

  “亚力山大愿出大价钱,”大雪梨骄傲地说,“磨坊主有得是钱,买得起三江县随便哪一家买卖店铺,心乐堂值几个钱啊!”

  蓝磨坊主亚力山大让大雪梨经营心乐堂,有着更深远的意义。大雪梨是根拴马桩,能拴住巡防军军需处长这匹马,他对俄国大有用处,尽管有雨蝶,更全面掌握军情需要他。

  “亚力山大为啥管这儿叫鸟巢?”大雪梨问。

  “我也出个谜,你猜。”常喜久说,“白天一起玩,夜间一块睡,到老不分散,人夸好姻缘。”

  “鸳鸯!”大雪梨一下便猜中。

  “一只公鸳鸯,一只母鸳鸯啊!”他说。

  鸟巢外的亮子里街头,一辆玻璃马车行驶,黄笑天带几名卫兵跟随车的左右。

  路人回眸,躲开让路,议论。

  马车内,洪司令坐中间,环儿、枝儿分坐两边。

  “今个不知有没有《西厢记》。”环儿兴奋道。

  “爱看哪出点哪出,你们随便。”洪光宗问:“枝儿,你喜欢听什么?”

  “《回杯记》,王二姐思夫泪不干……”枝儿想了想说。

  “《回杯记》好,我也爱看,司令你呢?”环儿嘴不时闲道。

  “唔,你们看什么我看什么,没挑儿。”洪光宗心可不完全在看戏上头,就如去喝茶心不在茶上一样,这是他的秘密。

  伊豆茶社演出现场布置了贵宾席,四仙桌子上摆着几样水果。

  洪光宗和环儿、枝儿坐主桌,陶知事和郝秘书及商贾老板坐邻桌,远一点是黄笑天,观众坐在后面。

  演出开始,丑角、旦角上场开场道:

  “雀哪?”

  “往亮处飞。”

  “水呢?”

  “往洼处流。”

  “天下朋呢?”

  “访天下友。”

  “铁打的牤牛不能拉犁,盘中画鱼不能吃,墙上画马不能骑,扔下远的说近的。今晚来到三江县,咱先唱上几句,也别说唱的不好,也别说唱的不济。”

  洪光宗目光离开戏台,四处寻找。

  枝儿注意到洪司令心想别处,静默观察。

  月之香起居室挨着戏台,女佣帮月之香穿和服,穿毕。

  “准备茶,随我送过去。”月之香说。

  “是,小姐。”女佣毕恭毕敬道。

  月之香又叫住女佣说:“等唱完《大西厢》,我们再去敬茶。”

  演出继续,丑角道:“人过留名。”

  旦角:“对啦。”

  丑角:“雁过留声。”

  旦角:“对啦。”

  丑角:“人过不留名不知张三李四,雁过不留声不知春夏秋冬。”

  旦角:“是啊。”

  丑角:“这回该轮着咱哥俩唱了。”

  旦角:“是啊,这回该咱俩唱了。”

  丑角:“咱俩唱什么呢?”

  旦角:“唱《大西厢》。”

  丑角:“好,那就从你那来!”

  旦角:“一轮明月照西厢,

  二八佳人巧梳妆。

  三请张生来赴宴,

  四顾无人跳粉墙,

  五更夫人知道了,

  六花板拷打莺莺审问红娘……”

  台下,环儿专专心看戏,枝儿不时地瞟洪光宗,他心不在焉,四处撒目。

  旦角:“带领小红娘——”

  丑角:“往前就走。”

  旦角:“也不怕花枝刮破——”

  丑角:“丝罗衣裳。”

  旦角:“也不怕头上青丝——”

  丑角:“被风摆乱。”

  女佣进起居室来,说:“小姐,茶准备好啦。”

  “唱到哪儿啦?”月之香问。

  “请来了公子张君瑞,夫妻拜花灯。”

  “我们过去,西厢结尾啦。”月之香说,“把茶壶给我。”

  演出现场掌声四起。

  “精彩,太精彩啦。”枝儿使劲鼓掌道。

  洪光宗坐不住板凳,翘首以待什么。月之香捧壶而出,直奔司令的桌子而来,他顿然眉飞色舞。

  “司令,夫人,欢迎光临,请多关照!”月之香分别打着招呼道。

  “噢,像画似的。”环儿惊叹月之香的美貌。

  “谢谢夫人夸奖。”月之香含笑、大方、得体,目光落在枝儿身上,问:“这位是?”

  “哦。妻妹。”洪光宗眼睛没离开月之香说,介绍她们认识了,目光相撞的一瞬间,两个女人心里都很复杂,日后她们俩发生的故事中,就不仅仅是复杂,而是惊险曲折,你死我活。

  “司令,下面我想给您的家人点一出戏,爱看什么?”月之香热情地问,“夫人……”

  “我爱看的刚唱完,”环儿望枝儿道:“你点吧。”

  “单出头《王二姐思夫》。”枝儿说。

  “夫人,司令慢用茶,我去点戏。”月之香碎步离开,移走一团花簇,洪光宗的目光给月之香牵走。邻桌的郝秘书,不露声色地观察洪司令。

  月之香回到自己的起居室,女佣随其后进来。

  “收拾一下雅间,我请司令喝茶。”月之香吩咐道。

  受到邀请的洪光宗,平生第一次走进日式雅间,他他密上,月之香和洪司令对面而坐。

  “司令请。”月之香让茶道。

  “唔,好,好。”洪光宗悦然,与爱慕的人近距离接触。

  “请夫人她们过来喝茶……”她征询道。

  “她们爱看戏,她们看她们的。”他说。

  环儿和枝儿在看戏,司令中间给人叫走,她们什么都没想,至少作为夫人的环儿没往多了想,何况节目很精彩。

  〔坐场诗〕

  一只孤雁往南飞,

  一阵凄凉一阵悲;

  雁飞南北知寒暑,

  二哥赶考永未回。

  王兰英(红萝卜扮)白:

  奴,王兰英,许配张廷秀为妻。

  二哥南京科考,一去六年,

  书信未回,抛得我好苦哇!

  〔女佣在后台应声〕(白)

  二小姐,咬瓜尾把上了,还不苦;

  别看苦,还有“谢花甜”哪!

  〔台前、台后二人对话〕

  王兰英:“该死的女佣,滚下楼去,不要耍笑于我。”

  女佣:“是。”

  “《大西厢》唱得怎么样?”月之香问。

  “没见红萝卜。”他问。

  “她唱《王二姐思夫》。”月之香说,“我们茶社和红萝卜签订了三个月的演出合同,司令愿看红萝卜的戏,随时都可以过来。”

  “好,好。”洪司令欣然同意道。

  这次是纯粹的戏间忙里偷闲喝茶,没有什么过格的事情发生。

  “我以礼相待,他只看了半场戏,同我喝茶。”月之香向桥口勇马汇报说,“我们走近了一步,拿下他没问题。”

  “循序渐进好,一步步深入……”桥口勇马赞同,说,“尽快打探到河下君的下落。”

  “司令部虽然戒备森严,院内羁押他的可能性不大,但毕竟人多眼杂。”月之香分析道:他们肯定把河下君关押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不排除军营里,尤其是刁团长那儿。洪司令逮了人,一般都羁押在他那儿。

  桥口勇马已经秘查了刁团,河下一郎不在那里。他感觉是在山上,在白狼山的某个地方。

  “白狼山一天看得比一天严啦,很难进去。”她说。

  “不能冒险进山,再次落入巡防军手中,洪司令恐怕轻饶不了我们,为稳妥起见,你暗中查找。哦,接近司令时你要留心一个人,孙参谋长。”桥口勇马说,“孙兴文是个诸葛亮似的智囊人物,重要事情处理洪司令离不开他。”

  “司令看戏没带他。”

  “孙兴文可能在负责河下君……你要盯住他。”

  与月之香喝茶时,司令无意露出,近日白狼山周边胡子活动猖獗,对巡防军多有冒犯。他很是心烦,正部署围剿。对付流贼草寇,轰轰烈烈地剿杀,收效不大。胡子昼伏夜出,东藏西躲,与军队周旋,为此大伤脑筋。

  “洪司令对付胡子应该很有办法,他的军队收编多绺土匪,前不久还收编了划满洲。”桥口勇马说。

  “也不是所有胡子都肯接受改编,像压防军绺子。”

  “压、防、军。”桥口勇马一字一顿道,胡子大柜报号有根据自己特征起的,如张傻子、大巴掌、刘长腿;也有图吉利的,如万盛、宝全等,压防军,不是随便起的,表明一种志向。

  “大柜报这样号,可见与巡防军不共戴天。”月之香认为胡子报这样的号目的很明确。

  西大荒的一座荒坨间,胡子在老巢举行出发前的仪式,众胡子在马背上。

  “五弟,你请仙爷指下路。”大柜压防军说。

  翻垛走到一开阔处,摘下瓜皮帽(雅称六合一统),朝天空抛去,口中念叨道:“十八罗汉各位仙爷,给俺指指明路,队伍出去踢坷垃,供奉你各位仙爷。”

  帽子落地,帽口朝东,翻垛念口诀:

  丑不远行酉不东,

  求财望喜一场空。

  寅辰往西主大凶,

  病人遇鬼害邪伤。

  亥子北方大失散,

  鸡犬作怪事难成。

  巳末东北必不通,

  三山挡路有灾星。

  午申休往西南去,

  文生下马一场空……

  “大哥,往东南走!”翻垛走到压防军马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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