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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王专员决定从沈枫身上打开一道缺口。

  这天上午,王专员向马友谊介绍道:“沈枫是原国民党‘国防部’一厅的人,他是个民主人士,因看不惯国民党内部的钩心斗角,放弃了去台湾。部队进城后,他自愿要求当了城东夜校的教员。”

  马友谊心里突然明白了,问道:“专员同志,你是说要通过这个沈枫调查了解秦天亮?”

  王专员点点头,说道:“他可以证明两点情况,一是那个白主任被杀一事;二是保密局家属撤退前后的情况。梁晴母子的真实情况一旦核实,秦天亮自述的情况就可以辨明真假。”

  马友谊听了,一时兴奋起来,说道:“既然沈枫能提供这样的证据,我和李荷同志去找一次他。”

  王专员又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们抓紧行动吧,注意,一定要保密。沈枫身份特殊,潜伏特务肯定也在暗中盯着他。”

  马友谊想了想,说道:“那就等他下班之后,我们去他家里,这样的话就没有人察觉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都富春把一张照片递给了朱铁,说道:“就是这个人。”

  朱铁拿起照片认真端详起来,片刻说道:“我好像见过他。”

  都富春望着朱铁不由叮嘱道:“这次是咱们潜伏以来第一次出手,你要亲自执行。”

  朱铁说道:“放心吧,一号!要死的要活的?”

  “当然要死的,”都富春加重了口气说道,“这人对我们一点用处也没有,只能添麻烦。”

  说话间就到了这天晚上,约莫着时间已到,朱铁来到了城东夜校的大门前,在暗影里等了一会儿,只见沈枫上完夜课,夹着一只文件夹脚步沉稳地往校门外走。就在这时,一个女青年工人紧跑了几步追过来,像是询问问题,沈枫放慢脚步,微笑着跟她说了几句,两人便挥手告别了。

  见那女工向远处走去,沈枫这才转身走进了一条光线幽暗的小巷子里。朱铁见时机已到,一个闪身从暗影里跳出来,紧紧地跟了上去。直到转过一个街角,朱铁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处无人,才快步走上前去问道:“沈枫老师,才回家啊?”

  “这位同志是……”

  朱铁凑上去,望着沈枫一笑,说道:“我啊!”

  说这话时,朱铁右手握住了老沈的手,与此同时,左手握着的那把刀子已经狠狠地刺了过去。

  沈枫一声呻吟,旋即倒了下去……

  此刻,在一处平房的民宅前,马友谊和李荷两个人正在等着沈枫从夜校回来。时间过去了很大一会儿了。马友谊一边在那处平房前踱着步子,一边不住地抬起手腕来,看到时针快要指向晚间10点了,禁不住有些疑虑地说道:“我问过夜校,他们最后一节课是8点半下课。按说,他应该回来了。不过这么晚了,沈教员回来咱们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人家了。我看,今天就到这吧,咱们明天晚上再来。”

  第二天一早,马友谊和李荷来到了审讯室。

  自从坐在那里的那刻起,马友谊和秦天亮两个人就一直对视着,默默地进行着心理的较量。半晌,马友谊终于把视线从秦天亮的身上移开了,接着,从文件袋里拿出梁晴母子遇难的照片,举在秦天亮的面前,说道:“秦天亮,请你把梁晴母子遇难的经过再说一遍,你要如实向组织汇报,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天亮望了马友谊一眼,笑着说道:“处长,梁晴母子遇难的经过,我已经说过好多遍了,我交给组织的材料中也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正在一旁做记录的李荷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秦天亮,手里的笔一个字也没能写下去。

  马友谊又一次失望了。他把照片慢慢放回文件袋里,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说道:“秦天亮,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就是你想说的吗?你要知道,今天找你谈话,代表的不是马友谊个人,而是代表组织。”

  秦天亮把脸扭向了别处,片刻,语音很低但仍坚定地说道:“处长,我说的是实情,没有半句隐瞒组织的话。”

  马友谊把文件袋收起来,望着秦天亮不禁叹了一口气,起身冲李荷说道:“李荷,咱们可以走了。”

  从审讯室走出来之后,马友谊接着来到了王专员的办公室。

  “真的是太让我伤心了,我是一路看着秦天亮成长起来的,在长沙师范学院,他是青年运动的优秀分子,被军警抓起来,他也顽强斗争。后来,是我介绍他入的党,又带他到延安学习,经过组织的考验,潜入到了敌人的内部。我真没想到,我亲手培养的秦天亮变质了,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这就是对组织的背叛!”马友谊痛苦地说道。

  王专员背着手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思忖道:“友谊,有没有这种可能,秦天亮是担心什么才不肯说出实情?”

  “他有什么可担心的?从工作上讲,我一直是他的上级;从个人感情上讲,我们并肩战斗,亲如兄弟,他连我也信不过吗?”

  王专员想了想,又说道:“如果他死咬着梁晴母子牺牲,那秦天亮肯定有问题。这些照片毕竟是我们内线的人传回来的,不会有假。”

  说到这里,王专员突然停下了步子,说道:“咱们不如换一个场合再和他谈一次,秦天亮搞地下工作时间长了,精神意志紧绷着,他放松不下来,惯性会让他觉得周围都是敌人。”

  “换到哪里?”马友谊下意识地问道。

  王专员说道:“我来安排一家宾馆,你陪他来。”

  马友谊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两个人正说到这里,见李荷急匆匆地敲门走了进来,汇报道:“马处长,出事了!”

  马友谊一个愣怔,问道:“怎么了?这么急,谁出事了?”

  李荷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专员同志、马处长,城东派出所来人了,说沈枫,他……他被害了。”

  马友谊不禁大惊失色,忙又问道:“派出所的人呢?”

  李荷回道:“在我办公室等着呢。”

  马友谊想了想,说道:“李荷,你先回吧,我们随后就到。”

  见李荷走出去,马友谊这才说道:“一定是潜伏特务干的。别忘了,沈枫知道国民党撤退前后的内幕。”

  王专员皱起了眉头:“这么说,秦天亮身上的疑点很大。”

  马友谊点头说道:“我想是这样的。”

  王专员接着思忖道:“如果沈枫真是被潜伏特务杀害的,那就先从潜伏特务入手,还愁搞不清楚秦天亮的底细。”

  离开王专员的办公室,马友谊带着李荷又马不停蹄地奔向了城东派出所。

  在一个单人房间里,一个老公安向马友谊、李荷两个人作了案件的汇报。最后,老公安递给马友谊一张照片,说道:“这是现场照片,从伤口上看,是一刀致命,又准又狠,力道很大,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马友谊平静地看着,少顷,抬头问道:“最后一次见到沈枫的人找到了吗?”

  老公安答道:“排查工作正在进行,我们在芙蓉路文具厂找到了一位女工,她是最后见到沈枫的人。”

  不一会儿,那名女工便被老公安带进屋来。女工看了一眼马友谊,又看了一眼李荷,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马友谊朝她笑笑,说道:“你把昨天晚上的情况再给我们说说。”

  女工简单地想了一下,便开口说道:“两位同志,昨天晚上下课,是我最后和沈教员告别的,他还说今天还会给我们上课呢,没想到……”

  “下课的时候几点了?”

  “9点半了,我到家10点,我记得很清楚,我家离夜校顶多半个小时。”

  “最近有没有发现陌生的人在听课?”

  听马友谊这样问她,女工先是模棱两可地摇了摇头,但接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望着马友谊说道:“有,我们上夜校的都是附近的工人,虽然以前不认识,但上课久了,也都面熟,前两天有个商会的人来听课,就听了一次,此后就没出现过。”

  马友谊一下子有了兴趣,说道:“你快说说,这个人什么相貌?”

  按照商定的计划,马友谊陪着秦天亮来到宾馆的一间房间时,王专员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秦天亮走了进来,王专员立即招呼道:“天亮,来,喝茶,今天我们来就是随便聊聊。你的个人汇报和审查核实材料,我都看过了,总结得很详细。”

  秦天亮笑笑,他心里知道这不是重点。

  王专员又说道:“但是呢,梁晴毕竟是我们的同志,她不是一般的家庭妇女,了解你的情况,必须也要了解梁晴同志。”

  秦天亮终于说道:“专员同志,我懂,梁晴她是一名党员、一名战士,生死大事,组织上进行审查,我理解。”

  王专员接着说道:“那好,请你再说说梁晴母子遇难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秦天亮无奈地说道:“我不愿意再回忆了,我的个人汇报材料里写得很清楚,而且我也口头向马处长汇报过了。”

  “天亮,我找你谈话,不是为了揭伤疤来的,这关乎组织对你的鉴定、关乎你的前途,更重要的是,这也关乎对梁晴同志的政治评价。”

  王专员的话让秦天亮禁不住有所动容了,他有些激动地说道:“专员同志,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我有问题,会牵扯到梁晴同志吗?”

  王专员有些意外地看了秦天亮一眼,思考了一下,说道:“天亮,虽然你们是一个家庭,但组织上是要对个人进行评价的,分别对待,我们党是不搞旧社会那一套的。革命工作中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个家庭里,有人忠诚,有人背叛,这是两码事。”

  秦天亮一听这话,立时又改变了主意,接着便十分干脆地说道:“那好,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马友谊立时感到了无奈,便从文件袋里拿出几张照片,扔在桌子上,说道:“那好,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请你仔细看看这些照片吧!”说完,转过了身子。

  那是几张梁晴和小天在基地小岛上生活的照片。

  没想到,秦天亮突然站起来,说道:“我要见上级首长,单独汇报。”

  王专员和马友谊两个人听了,不觉对视了一眼。

  马友谊接着问道:“这么说,你连我们也不相信?”

  秦天亮避开了马友谊投过来的那一束目光,低下头来,仍然坚定地说道:“我要见首长。”

  王专员想了想,终于说道:“这样吧,先让李荷送你回家,等首长到了,我们再招呼你。”

  送走了秦天亮,马友谊不由感叹道:“秦天亮的心理素质不是你我能想象的强大,秦天亮要么是清白的,要么问题很大。”

  王专员越来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扭头望着马友谊说道:“马上向上级汇报。”

  秦天亮由李荷送回家之后,李荷并没有马上离开,两个人一边坐在沙发上,一边默默想着心事。李荷一直关切地望着秦天亮,而秦天亮的目光却自始至终望着别处。

  突然,秦天亮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李荷,自从马处长从北京回来后,都办了些什么事?”

  李荷警觉起来,说道:“秦科长,这事我可不清楚,反正就是成天忙,说是战场特殊了。”

  秦天亮淡淡一笑,不说话了。

  李荷眼睛一转,接着又说道:“有件事我知道,昨天出了个案子,沈枫被害了。”

  “啊?”秦天亮一惊,连连问道,“就是那个进步教员沈枫?凶手抓到了吗?”

  李荷马上一副丧气的样子,回道:“马处长说是潜伏特务干的,你这个侦察科长不在,我又没什么经验,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我都急死了。”

  李荷透露的这个消息让秦天亮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一定是都富春一伙人干的,他们是为了灭口,保护自己。因为这个沈枫知道他们的底细太多了。

  李荷敲开马友谊住处的房门时,马友谊正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一瓶白酒到这时已经下去了一大半了。

  见李荷进来,马友谊问道:“李荷,那个商会的人了解得怎么样了?”

  李荷摇了摇头,说道:“我去了商会,他们说没有这么个人。不过今天秦科长也说,这件事一定是特务干的,和你的判断不谋而合。”

  马友谊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李荷问道:“什么?这事你和秦天亮说了?”

  马友谊这样一问,李荷一下子紧张起来,问道:“马处长,我犯错误了?”

  马友谊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一大口,说道:“李荷,你明天把沈枫被害的案子,让派出所移交到军管会来。”

  “是!”李荷忙答道,转念又想到秦天亮,有些不解地问道,“处长,你说秦天亮真的会是敌人潜伏的特务?”

  马友谊有些含蓄地说道:“他是不是,不是我马友谊说了算的。”

  马友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趁上级首长没到之前,和秦天亮再谈一次。经过一夜的思考,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那就是把秦天亮的问题和沈枫遇害的敌特潜伏案并案侦查,借此摸清秦天亮的想法,以便在向首长汇报前,做到心中有数。

  在争得王专员的同意后,马友谊便带着李荷敲开了秦天亮的家门。

  前脚刚走进门里,李荷便向秦天亮笑着说道:“科长,我又来了。”

  秦天亮忙望着马友谊和李荷说道:“你们快坐!”

  说着,还没等马友谊坐稳,秦天亮便又急切地说道:“处长,我急需沈枫被害案的材料。”

  马友谊一怔,警觉地问道:“你也在为这个着急?”

  秦天亮立时不假思索地冲马友谊问道:“你们说商会那个人,1米75、方脸、浓眉、北方口音、宽肩膀,对不对?”

  马友谊冷冷地看着秦天亮,半晌,突然回头冲李荷说道:“咱们走!”

  李荷一时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问道:“处长,咱啥都没说呢,怎么就走了?”

  马友谊没有回答,三步两步就先自走出了房门。李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回头冲秦天亮说道:“科长,你自己待着吧,那我也得走了。”说完,抓起茶几上的记事本,慌慌张张地就追了出去。

  从秦天亮家里出来,马友谊接着就来到了王专员办公室,报告道:“秦天亮说的那个人,跟我们掌握的商会那个嫌疑人特征完全吻合,情况就是这些。”

  王专员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你没问他别的什么?”

  马友谊说道:“这种情况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没法再问了,再问就有泄密的危险了。”

  王专员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友谊,你处理得好。”

  说到这里,王专员踱了几步,回头望着马友谊说道:“这么说,秦天亮知道是谁干的。看来只能等首长来了,才能水落石出。”

  马友谊想了想,说道:“我看不这么简单,他想拖延到1月15日。”

  王专员听了,大惊失色地说道:“你是说,重庆烈士公祭大会?首长也要参加的,难道……”

  马友谊分析道:“我还是坚持我的思路,秦天亮的问题要和沈枫被害的敌特潜伏案并案处理,他很有可能就是潜伏特务,他拖延下去,是为了缠住我们,干扰我们的视线,为他那伙特务打掩护,进而破坏公祭大会。”

  “那他为什么又要说出嫌疑人的特征呢?”王专员不禁又问道,“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这并不意外,他早有预谋,说不定他就是这案子的幕后指挥。”马友谊说道,“别忘了,沈枫是他唯一的证人。他现在这么做就是拖延时间、转移视线。”

  王专员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吧,还是等首长来了再议。这期间,让李荷注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这天,总务处的詹主任拿了一份文件走进了顾显章的办公室,说道:“司令,这是前军统王主任遗孀从台北转来的申请。”

  顾显章看了一眼材料,不觉问道:“让她上岛?台北怎么把球踢到了这里?”

  詹主任说道:“说得是呢,这老太太不知通过什么关系给‘国防部’写了信,这不,台北方面就把球踢到咱们这里了。”

  顾显章一下子把文件摔在了桌子上,大声吼道:“基地成什么了,是避难所?”

  詹主任没了主意,望着顾显章说道:“司令,要不把球再踢回去,就说咱们条件不允许。”

  顾显章心里琢磨着,便站起身来踱了几步,突然立住脚,说道:“你给台北回话,就说我同意王夫人上岛。”

  詹主任忙点头说道:“那么,我这就去安排。”说完,便转身去了。

  顾显章又开始踱起步来,此刻,他的脸上已经爬上了一丝笑意。顾显章突然改变主意,同意王夫人上岛,并不是为了那个毫无价值的老太太,而主要是为了稳住梁晴。一环扣一环,只要把梁晴抓在手里,他就不愁利用不好秦天亮。

  这天下午,军管会的会议室里,首长正坐在沙发上听取王专员和马友谊的汇报。

  只听王专员说道:“首长,我们和秦天亮谈了几次,他什么也不说,最后才提出要见上级首长。”

  首长点了点头,说道:“从明天开始,我还要参加西南军政委员会的一些重要会议,我看宜早不宜晚,今天晚上就先安排和秦天亮的见面吧。”

  到这时,马友谊却不禁为秦天亮担起心来,抬头问道:“首长,秦天亮作为蜂王期间,是做了贡献的,如果他真的有问题……”

  首长看了马友谊一眼,说道:“组织是有原则的,不错杀无辜,但也不会放过坏人,对他个人,组织会有公正客观的评价的。”

  说着说着就到了傍晚时分,秦天亮由李荷陪着走进了会议室。马友谊见秦天亮走进来,忙向他介绍道:“这就是北京来的首长,秦天亮,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首长把手伸进口袋,掏出工作证,递给秦天亮,说道:“这是我的工作证,请你过目。”

  秦天亮接过工作证,认真地看了看,见那上面写着“公安部”的字样,片刻又把工作证合上,双手递了回去。

  首长朝秦天亮笑笑,问道:“秦天亮同志,这回可以说了吗?”

  秦天亮看了一看会议室里的其他人,说道:“首长,我想单独向您汇报。”

  王专员和马友谊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开了会议。

  走出门来,马友谊还在琢磨着什么,不由向身边的王专员问道:“专员,你说秦天亮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连咱俩都信不过。”

  王专员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如果他是自己的同志,他的警惕是对的。毕竟老A就在咱们军管会,在他眼里,你我都有可能是老A。”

  马友谊一时不解地说道:“在纵队时,我是干保卫的,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一个老A,怎么一进了城,一下子就冒出个老A呢?”

  王专员推测道:“有可能他早就潜进了我们内部,进城后被激活了;也许刚刚打入进来。如果秦天亮不是老A,那么,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是怀疑对象。”

  此刻,会议室里,秦天亮望着首长突然亲切地说道:“首长,我记得您,在延安时您给我们敌占区来的人讲过课。”

  首长笑一笑,接着说道:“天亮,我对你也有印象。有什么事要向我汇报,说吧。”

  秦天亮马上问道:“在我汇报之前,能不能给我一份公祭大会的现场布置平面图?”

  “哦?”首长听了,不禁一愣,问道,“做什么?”

  秦天亮急切地说道:“首长,原因来不及汇报,但情况很危急,请首长一定答应我的请求。”

  首长略思片刻,抬头看了看秦天亮。从秦天亮的眼神里,他看到了某种让他值得信赖的东西。最后,首长转头向门外喊道:“万名!”

  万名应声走了进来。

  首长说道:“快把公祭大会的平面图拿来。”

  万名打开文件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接着递给了首长,首长接过来,转手又递给了秦天亮,秦天亮立即展开,铺到桌上,仔细地查看起来。不一会儿,秦天亮指着那张平面图上的一处处地点,向首长说道:“这里,还有这里,是进入会场的主要出入口,会有几名特务出现,他们肯定要制造混乱。这儿出去是一条小巷,地形复杂,如果有人守在巷口,特务的重点人物就会往西移动,这样有利于我们控制他们的活动范围。这儿,地形开阔、人员密集,我们应该重点监视。还有这儿,距离主席台正好在是射程里,这么安排可不行啊!还有,这里有半截砖塔,很适合隐蔽,可是图上怎么没画?”

  说到这里,秦天亮吐了一口气,心里立时轻松了许多,说道:“首长,看到这图,我就放心了,前期工作安排得很不错,但还有一些小瑕疵,这主要是因为我们的同志不了解重庆潜伏特务的活动规律。”

  首长听了,无比欣慰地向秦天亮点了一下头,接着说道:“那么,我们可以谈你的问题了。”

  秦天亮这才愉快地答道:“是!”

  紧接着,秦天亮就把梁晴母子的真实情况向首长进行了详细汇报,汇报完,秦天亮又说道:“另外,顾显章在撤退前找我谈了一次话。”

  首长望着秦天亮,等他把话说下去。于是,秦天亮便把那天在顾显章办公室里顾显章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又一一回忆了一遍。首长听完秦天亮的叙述后,起身踱步,说道:“天亮同志,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我们内线情报也证实了这一点,我们身边有内鬼,代号就叫老A。”

  秦天亮想了想,说道:“首长,我一直在怀疑顾显章撤退前说的话,有可能是颗烟幕弹。但顾显章有可能觉得把梁晴母子作为人质,我就会为他们所用,因此向我交代了一些底细,让我有心理准备。”

  首长还在思考着秦天亮刚才对他说起的事情,不禁说道:“和蜂王单线联系的,只有马友谊和李荷同志;还说1936年打入我们内部,这是顾显章透露的几个关键点。”

  秦天亮坦诚地说道:“要是顾显章不说这些,我怎么也不会往马处长身上想,他可是我的入党介绍人。”

  首长接着说道:“你今天反映的情况很重要,关于内鬼的关键点你不要向第二个人说起,你我做到心里有数,让内鬼在行动中露出马脚。另外,梁晴的真实情况暂时也不能暴露,这不仅关乎梁晴同志的安危,还关系到我们潜进敌人内部的一整条情报战线上的人。”

  秦天亮点点头,说道:“首长,我会按您的指示做好保密工作的。”

  说到这里,首长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那么,你对沈枫遇害的案子怎么看?”

  秦天亮便一五一十地分析道:“我想过,这个案子一定是潜伏特务干的,指挥者就是都富春。现在看来,梁晴母子在基地上生活是安全的,这也证明敌人还想利用梁晴人质的身份来要挟我,所以,他们要杀害沈枫,以帮助我审查过关,二来也是保护他们自己。”

  首长接着又问道:“对这些潜伏特务,你怎么看?”

  秦天亮听了,一下子激动起来,说道:“首长,这些人在抓到老A前都不能动,一动他们,老A就会深潜。据我所知,这个老A和基地是单线联系,这些特务并不知道老A是谁,只是通过秘密渠道往来。敌人现在怀疑我,又利用我,从梁晴被他们作为人质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这样说来,问题变得越来越复杂了。首长站起身踱着步子,半晌,停了下来,一双眼睛凝视着秦天亮说道:“天亮同志,你现在可真成了双面间谍了,敌人以为你是自己人,我们内部也会怀疑你,双重身份,步步危险,在工作上要承受巨大的委屈,甚至还有战友不理解你,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秦天亮坚定地说道:“首长放心,只要组织相信我,任何困难我都扛得住。”

  “好样的!”首长点头称赞道。

  秦天亮一下子又想起了什么,忙问道:“首长,也许我不该问,内鬼的情报是怎么核实的,难道,小岛基地上有我们的同志?”

  首长听了,不觉一笑:“不愧是搞过地下情报工作的,这个同志几乎和你同时潜入敌人内部,但她这条线,因为有你的存在,组织一直没有启用,只是敌人从重庆撤退前,才把她激活。”

  听首长这么一说,秦天亮的大脑里突然闪现出汪兰的影子,这让他一时想起了在关押室里和汪兰默默相对时的那双目光。

  想到这里,秦天亮不由急切地说道:“首长,让这位同志和梁晴联系吧,她们联手才能重新建立起来交通线。”

  首长笑着说道:“我已经有所安排了,不仅要激活梁晴同志,如果最近不出意外,还会有其他同志通过另外渠道上岛。”

  秦天亮说道:“我相信梁晴同志能顺利完成任务。首长,我想立即恢复工作,1月15日的公祭大会已经迫在眉睫了。”

  首长说道:“好,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的工作会很危险,也必然会有很多障碍,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向我汇报;联系我不方便时,也可以跟我的秘书万名同志说。在这非常时期,只能采取特殊手段了。”

  秦天亮接着问道:“首长,可梁晴的事如何向同志们说?”

  首长慢慢踱了几步,抬头说道:“交给我来处理吧!”

  秦天亮思忖道:“我的建议是,为了迷惑老A,不要说没有,也不要说有,真真假假。”

  首长认真地点了点头。

  把秦天亮送走后,首长叫来了王专员和马友谊,说道:“我和天亮同志谈了,他仍确定梁晴和孩子已经牺牲了。”

  马友谊一时不解了,抬头问道:“那咱们内线得到的消息又是什么?到这时候了,他还撒谎。”

  首长靠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闭了一下眼睛,接着又睁开了,慢慢说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你们看到的那些关于梁晴母子的照片,经我和内线同志确认,不是我们同志第一手得来的,梁晴母子牺牲,也许是真,也许是假,敌人想用这个把水搅浑。我们不能中敌人的计,你们在以后的工作中,可以监督他。发现问题,立即向我汇报。”

  王专员起身说道:“我同意首长的建议,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我建议恢复天亮同志的工作。”

  马友谊还想说什么,见首长心意已决,便说道:“既然是组织决定,我服从。”

  第二天上午,李荷向马友谊汇报完工作,等着他安排新的任务。马友谊望着李荷,却突然问道:“秦天亮隔壁那套房子,是不是还空着呢?”

  李荷点点头,答道:“一直空着,原来准备分给内勤科张科长去住,可是他说,他不住敌人住过的房子,他还和我们挤在集体宿舍里。”

  马友谊马上高兴了,说道:“你去内勤科把那套房子的钥匙要来,你今天就搬过去住。”

  “让我去住?”李荷有些受宠若惊地望着马友谊说道,“我单身、职务也不够,按规定,这不合适。”

  马友谊说道:“你就和内勤科说,这是工作需要,暂时借用。”

  李荷若有所悟地望着马友谊,使劲地点点头,说道:“明白了,处长。秦科长他爱人和孩子阵亡了,他需要照顾。”

  李荷一听这个消息,高兴极了,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然后带着两个战士,肩背手提地找到了原重庆站家属楼,最后在当年江水舟住过的那间房门前停了下来,回头冲两个战士说道:“就是这儿了!辛苦你们了!”

  把东西刚放下,正好碰上欧权从楼上下来。欧权一见李荷,忙招呼道:“呦,是你呀!”

  李荷看着他认真回想着,说道:“是我,你叫……”

  “我叫欧权,刚调到机保科,我们见过。”欧权一笑,自我介绍道。

  李荷也跟着笑了笑,匆忙说道:“对,对,我一时给忘了。”

  欧权接着便指了指上面,说道:“我住楼上,有空去串门。”说完才看到门口的一堆东西,又接着说道:“你搬这儿来了?来,我帮你吧!”

  李荷忙谢绝了,说道:“不用,不用,都到家了,你快忙去吧!”

  欧权见自己插不上手,便下楼了。

  李荷回头看了一眼对门秦天亮的房门,不料想,秦天亮就在这时把门打开了,站在那里,认真地打量起李荷来。

  李荷笑着说道:“科长,不好意思,打扰了,内勤科把这套房子暂时借给我了,咱们以后可就是邻居了。”

  秦天亮忙说道:“好啊,以后有事找你也方便了。”

  李荷不假思索地说道:“马处长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秦天亮一怔,扭着脖子问道:“是马处长让你搬来的?”

  李荷又是一笑,爽快地答道:“是他让我照顾你,说你一个人不容易。”

  听了李荷的话,秦天亮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

  这天晚上6点整,江水舟如时来到了福泰茶楼。此时的江水舟换了一身西装,打扮得体,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慢步走上楼来。

  江水舟刚到二楼,一间屋门便打开了,朱铁探出一颗脑袋,笑容可掬地招呼道:“呦,周老板,里边请!”

  江水舟进了屋,见一身干部打扮的都富春正在茶座旁研究一张图纸,便向他点了点头。都富春招了招手,说道:“这是1月15号重庆公祭活动的平面地形图,今天我们研究一下。”

  “咋?行动啊?”江水舟听了,一惊一乍地说道,“现在到处可都是他们的人。”

  都富春白了他一眼,严肃地说道:“老A指示,要把这次公祭大会搞乱,最好能杀两个高级领导,你们配合我行动,动手的事儿你们不用管,跟我做好筹划就行了。”

  接着,都富春指着图纸说道:“朱铁,你负责这边,这边要搞乱,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越乱越好,你手下有12个人,不带家伙的。”

  朱铁点点头,说道:“明白!”

  都富春看了一眼江水舟,指着图纸说道:“江水舟,你负责这边,这边动枪,你手下有两个行动的,专门负责射杀主席台上的高官;10个掩护的,撤退路线在这里,看懂了吗?”

  都富春接着又把目光移到了朱铁身上,说道:“朱铁,明天有人找你,枪在歌乐山东坡三义庙里,你去了找那里的王半仙,他会给你准备。”

  “王半仙?”朱铁一愣,问道。

  都富春说道:“他以前是你们执行队外勤的王长友,和死了的高平是一组的,被我安排到三义庙装扮成了算命的,现在负责和山里的部队联络,枪支弹药都靠他了。”

  江水舟抬头问道:“那我需要准备点什么?”

  都富春说道:“把现场搞乱,掩护朱铁那边下手。”

  江水舟笑笑,说道:“这个我在行,起哄架秧子,这个我会。”

  都富春看了一眼江水舟,又看了一眼朱铁,把一张脸镇住了说道:“到时候给我把活儿干得漂亮点儿,干不好的话,活动经费你们一个子也别想拿到,以后都喝西北风去!”

  转眼间到了第二天,朱铁打扮成一个农民的样子,带着两个小特务走进了破败不堪的三义庙,找到了王半仙,告知他准备好枪药。

  这天傍晚,按照首长的吩咐,万名把警备区团长洪升请到了住处。洪升一走进房间,不禁又惊又喜地说道:“原来是老政委请我啊!”

  说着,洪升看了一眼一旁的万名,接着说道:“这位小同志拿介绍信找我,我还以为谁呢。”

  首长听了,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是我让他不提前告诉你的。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秘书万名同志;万名,这位是洪升团长。”

  万名笑着说道:“我已经认识了。你以前说过,洪团长是你长征时候的警卫员。”

  洪升也跟着笑笑,说道:“小万同志啊,我的老政委可严厉了,在他手下工作,受不了了,就来找我。”

  这样说笑了几句,洪升便问道:“老政委,您找我有什么指示?”

  首长看了洪升一眼,认真地说道:“今天找你来,有两件事,第一,军管会侦察科有个叫秦天亮的同志,他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如果找你的话,你要全力支持,借人借枪都要支持,以一个排为限,超过上限要跟我请示。这件事要保密,他不找你,你不许找他。第二,15日的大会,你要派人。”

  洪升说道:“老政委,这个警备区有安排,今天还开会专门布置了。”

  “不,军队怎么安排我不插手,但我要你安排人严密监视这几个点。”说着,首长打开会场平面图,指着几个画了五星的地方,说道:“这些地方,明白了吗?”

  洪升又认真看了一遍,答道:“明白!”

  第二天上午,秦天亮正往办公室走去,路经传达室时,发现老苗正在看他,便下意识地问道:“有我的信吗?”

  秦天亮心里知道梁晴不会给他写信,即使写了也无法寄出,可当他每次经过传达室时,还是要下意识地问上一句。

  老苗笑呵呵地说道:“没有,放心,有了第一时间我会送给你的。不过,秦科长,可好几天没见你了。”

  秦天亮朝着老苗点头一笑,便走了过去。刚走进办公室,李荷便抱着文件夹走了进来,说道:“秦科长,半小时后,在会议室召开干部会议,你可别忘了。另外,这是沈枫案子的材料,你回来了,转交给你了,我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对了,马处长有过指示,将这个案子和敌特潜伏案并案处理。”

  秦天亮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说道:“哦,我知道了,这个案子暂时不查了。”

  “不查了?那沈枫……”

  “哦,你看我,忙得说错了,不是不查,是押后处理,有什么新线索再报给我。”

  会议是在王专员的会议室开的。与会者只有3个人:马友谊、秦天亮和李荷。安排完当前的工作任务之后,王专员看着3个人说道:“现在地方上的工作马上要转移到恢复生产建设上,西南军区首长要求我们要确保重庆市人民的平安和社会的稳定。但是,‘天下一号’的核心机密我们还没有掌握,大批潜伏特务伺机而动,我们的任务不轻啊!首长命令,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粉碎敌人的‘天下一号’阴谋,将敌人毁灭整个重庆的计划变成幻想、泡影。另外,为了确保群众的稳定,关于敌人的‘天下一号’计划,要严格保密,不能让人民群众有恐慌心理。”

  接着王专员走过来,看着秦天亮说道:“天亮同志,依据你潜伏期间的工作汇报,你了解一部分‘天下一号’的计划,这段时间,你要把你掌握的情况形成文字,最好配上图纸,为全面破获‘天下一号’计划作准备。”

  秦天亮起身答道:“是!”

  马友谊接过话来,看了一眼李荷,说道:“李荷,这段时间你的主要工作就是配合秦科长工作,生活上要对秦天亮同志尽力保障。”

  秦天亮刚坐了下来,听到这话,便又起身说道:“处长,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马友谊严肃地说道:“这是组织安排。”

  这日上午,都富春又在翻看《雾都晨报》,翻来翻去看不出个所以然,生气地把报纸扔在一边。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随即听得门外的邮递员喊道:“威斯利路27号,有信!”

  不一会儿,王妈把信取了回来,放到都富春面前,说道:“老板,你的信。”

  都富春感到意外,不禁自言自语道:“我的信?谁寄来的?”

  都富春一边这样说道,一边走进自己的卧室,旋即把信撕开了。

  信里只有一张白纸,空无一字。都富春一笑,拉开抽屉,顺手拿出一瓶液体,用毛笔蘸着液体在白纸上轻轻一涂,一行字便立时显现了出来:

  1月15号公祭大会斩首行动,不得有误!A。

  说话的工夫就到了1月15号这一天,重庆市悼念西南烈士公祭大会在中心广场举行。此时此刻,广场里到处张贴着红红绿绿的标语口号,所到之处,人山人海。一个干部拿着麦克风在组织群众。

  由于参会者众多,一些卫兵正在疏导着人群。主席台两侧已经分列开4名警卫战士,这时正机警地注视着台下。

  秦天亮此刻已是全副武装,站在一个并不显眼的角落里,也向人群密切观察着。李荷却站在了另一边,不时地朝秦天亮这边张望着。

  与此同时,马友谊也已经站在了靠近主席台的一个位置,毫不懈怠地观察着人群。

  根据时间安排,一列领导依次从一侧的台阶走到了主席台上,又一一落座。王专员走到麦克风前,开始讲话:“我宣布,重庆市各界代表、人民群众悼念西南烈士公祭大会正式开始。下面,请地方首长讲话。”

  话音落下,一个五十多岁的戴眼镜的男人表情肃穆地向麦克风走过来。

  站在角落里的秦天亮正向人群里睃巡着,突然,他发现一个穿风衣、戴墨镜的特务解开风衣,从腋下掏出一把枪,枪口已经伸了出来,正对着讲话的领导。秦天亮见此,迅速拔出枪来朝那边奔了过去。

  台上的王专员一直站在那位讲话的领导身旁,他的目光也一直注视着台下,突然间,他的眼睛被台下特务的枪身的反光闪了一下,下意识中一把将那位领导推开了。与此同时,一声枪响传了过来,王专员“哎哟”叫了一声,一只手捂住了肩膀,刹那间,血从指缝里涌了出来。

  这时间,秦天亮的枪也响了,那名特务应声倒在了地上。

  江水舟听见枪响,马上招呼身边的小特务,焦急地喊道:“乱,乱,快弄乱了!”说完,自己竟钻到人群里,趁着骚动逃走了。而在人群的另一处,朱铁听见了枪响,也转身离开了会场。

  广场上发生的这一切都没能逃过都富春的眼睛。此刻,他正站在远处的楼房上,默默地向这边观察着,见到广场成了这样一个样子,禁不住狠狠地砸了一下拳头,骂道:“蠢货,都是蠢货!”

  秦天亮突然间看见了朱铁的背影,马上追了过去,但是追着追着,就被混乱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人群里的战士这时候已经围拢过来,他们想要抓捕住凶手,恰在这时,另一名特务举枪正要朝主席台上的一名领导射击,竟被李荷一眼看到了,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一声枪响,那名特务当即被击毙。连连的枪声一时间使得广场上的人群更加混乱起来。王专员不顾肩上流血,抓起掉在地上的麦克风,大喊道:“不要乱,大家不要乱!”

  马友谊见状冲了过来,抱起负伤的王专员说道:“王专员,快去医院!”说完,架起王专员就朝台下走去。

  王专员很快就被送进了医院,并对枪伤进行了处理。这时候,他的肩上缠着纱布,也窝了一肚子火,一股怒气出不来,便朝站在病房里的马友谊、秦天亮和李荷几个人发起火来,责备他们的失职。

  正这样说着,吴科长一头闯了进来,报告道:“王专员,刚才警备区三营营地发生了爆炸。”

  在场的几个人同时惊在了那里。

  “怎么回事?慢慢说。”王专员盯着吴科长问道。

  吴科长便说道:“警备区的同志在执行会场的警戒任务,群众还没疏散完,兵营就发生了爆炸,当场有3个留守同志负伤,5个同志牺牲。”

  王专员举起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床头,问道:“特务抓到没有?”

  吴科长说道:“是三营一个副连长埋的炸弹。”

  王专员痛心地说道:“我们的内部竟然出了叛徒,我要亲自审问这个副连长。”说着,王专员不管不顾地走出了病房。

  不一会儿,几个人来到了关押室。那个被撕去了胸章帽徽、又被戴上了手铐的副连长,一直浑身哆嗦着,惶恐不安地用一双眼睛打量着他们。

  马友谊问道:“叫什么名字?”

  那个副连长哆哆嗦嗦地答道:“李晓军。”

  马友谊加重了口气,说道:“说,为什么在军营搞爆炸,谁指使的?”

  李晓军的声音也跟着一起哆嗦起来,答道:“队伍进城后,有人找到我,给了我两根黄鱼(金条),让我弄出点动静来,还说我要是不听话就杀死我全家,长官,我一家老小的小命都在他们手里攥着呢,我要是不干,他们不会饶了我。”

  秦天亮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是什么人找的你?”

  李晓军说道:“我不认识,长官,我真的不认识,每次冲我下指示,他们都是把纸条埋在我饭碗里,我一吃就看到了。”

  王专员接着问道:“那为什么选择在今天?”

  李晓军如实说道:“今天长官带人去执行警戒任务,让我在家留守,平时没有机会,今天是个机会,我想把动静弄小点,最好别伤人,谁知道一弄就弄出了人命。长官,我不是成心想害人。”

  3个人从关押室出来,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着话。秦天亮说道:“依我的经验,这个李晓军并没有多大的背景。敌人安排潜伏时,就是利用收买、威胁手段控制住了一批人为他们卖命,李晓军就是其中一个。”

  王专员感叹道:“真是想不到啊,军队里竟然出现这种事,敌人太猖獗了。这个李晓军既然是军人,就交给绝对处理吧!”

  马友谊点点头。

  此时夜已深了,都富春仍面色不悦地坐在福泰茶楼的一个雅间里。一边的江水舟斜着眼睛看着他,最后,终于忍不住地说道:“这不挺好的吗?打倒了一个,制造了混乱,我们初战告捷。”

  都富春把手里的茶杯用力地放在茶桌上,瞪眼说道:“你懂什么,第一个上台的不是我们想要斩首的,后面出来的才是大人物。”

  都富春说着,目光又像一把刀子一样落在了朱铁的脸上,质问道:“朱铁,你是怎么指挥的?”

  朱铁把头低了下来,小声嘟囔道:“一号,是我没弄好,我看见秦天亮了,怕他发现我,就下令开枪了。”

  都富春就不再说话了,起身踱了两步,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揣测道:“撤退前你和秦天亮是蜂王的最大嫌疑对象,现在你不是,那秦天亮有可能就是了。”

  朱铁忙抬起头来问道:“一号,那我们拿他怎么办?”

  都富春咬了咬牙,说道:“那就试他一次,看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次日上午,李荷走进秦天亮的办公室,一边递过去一份文件,一边说道:“秦科长,这是我对特务昨天暗杀事件的个人总结材料。”

  秦天亮匆忙看了一眼那份文件,又从抽屉里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拿出来,说道:“哦,这样吧,我要去趟警备区了解一些情况,你直接交给马处长吧,顺便把我这份总结也交上去。”

  说着,秦天亮走出军管委员会的大门,快到传达室时,老苗走过来,望着秦天亮笑呵呵地问道:“秦科长,要出门啊,怎么不派个车?”

  秦天亮顺口说道:“车辆紧张,我去得不远,还是走着去吧。”

  老苗望着秦天亮朝远处走去,自语道:“秦科长可真敬业。”

  秦天亮走后,李荷便带着那两份材料走进了马友谊的办公室,望着坐在那里沉思的马友谊,李荷说道:“处长,这是我和秦科长对昨天会场情况的总结。”

  马友谊指了指桌面,示意李荷放下,问道:“按规定,你应该先交给你们秦科长。”

  李荷说道:“秦科长出门了,是他让我把他的一起交过来的。”

  马友谊哦了一声,接着又意识到了什么,抬头问道:“他去哪儿了?”

  李荷说道:“说是去警备区,调查李晓军的案子。”

  马友谊皱了一下眉头,又问道:“你回忆一下,昨天大会现场乱了后,秦科长在什么方位?”

  李荷想了想,说道:“他击毙了一个,然后就去追人了。”

  马友谊:“人不是你打死的吗?”

  李荷道:“一共击毙两个,他开了一枪,我开了一枪。”

  马友谊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哦了一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李荷同志,你手上那个潜伏特务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李荷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处长,我手上哪儿有案子办?”

  马友谊说道:“沈枫的案子啊!和这个案子并案侦查,看看有没有新线索。”

  李荷听了,更觉得奇怪了,又问道:“秦科长没跟你汇报吗?他说沈枫的案子暂时押后了。”

  马友谊惊讶地看了一眼李荷,不禁问道:“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就头两天啊!”李荷说道。

  马友谊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便起身向医院走去。病房里王专员正靠在床上,一只手吊着,另一只手举着文件看。见马友谊来了,他忙起身说道:“友谊啊,你们不用来看我,都忙工作去。皮肉伤,没伤到骨头,我养几天就好了。”

  马友谊笑笑,说道:“王专员,我这次来,有情况要向你汇报。”

  王专员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知道你不是专来看我的,说说吧!”

  马友谊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说道:“这个秦天亮一定有鬼。首先,他负责会场安保工作,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他该负主要责任。还有第二点,李荷同志反映说,在枪响后,秦天亮并没有直奔凶手,而是去追另一个人,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不当场击毙,事后也没汇报。”

  王专员听了,不觉陷入了沉思。

  马友谊继续说道:“依秦天亮的身手,他发现的人是不会跑掉的,为什么让特务在他眼皮底下逃脱了?只能说明他是有意放的人。”

  “这个是你个人的猜测意见,当时会场人那么多,他怎么能开枪?仅凭这些?还有吗?”

  “还有,李荷同志反映,秦天亮押后了沈枫被害案的侦破工作,而且,今天他没和我打招呼,去了警备区,说是审查李晓军的案子去了。”

  “沈枫案子到现在没什么结果,怎么不追查了?李晓军不是移交到军队处理了吗?他去干吗?这么说,你怀疑他和李晓军的潜伏有关联?”

  马友谊点点头,说道:“只是猜测,请组织上调查了解。”

  王专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他的做法的确有些问题,首长不是说了吗?要监督使用秦天亮,有了证据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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