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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从古希腊到阿拉伯

  早上起床,在咖啡厅找到了吃早餐的地方,看着那些食物的数量,我更加肯定我们是这家巨大的酒店里面唯一的住客。

  黍米片应该放了至少一两个星期,可能更长的时间,因为拿起一片放在嘴里,不但不脆,还有一股那种放久了的苦苦的味道。看着桌上的那瓶牛奶,黄黄的颜色,无法确定是否新鲜,想到同事们吃了街边的三文治腹泻三天的经历,虽然肚子很饿,还是不敢尝试。终于,服务员拿来了一盘面包,还没有等我站起来,先充满歉意地告诉我:“如果能够多等半小时,会有新鲜一点的面包。”

  拿起一个捏了一下,至少已经隔夜,但是和班加西乌祖酒店每天早上的面包比起来,已经算是柔软。快速地计算了一下这些食物可能引发的问题,这些不新鲜的面包应该最最安全。

  离开酒店,就在转弯的街角,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栋七层楼的房子,房子的外表,和这里除了这家酒店的其他建筑一样,出现了破损。不过,其中一层的露台上放着一盆盆栽,黄色的花让这座残旧的楼房显得稍微有些生气。

  哈辛告诉我,这是卡扎菲娶她的第二任妻子苏菲亚的地方。那是70年代,这栋房子已经算是当地最最豪华的。当时卡扎菲在德尔纳养病,他离了婚不久。苏菲亚是他的看护。一批军官计划行刺,结果苏菲亚向卡扎菲通风报信,最后的结果,苏菲亚成了卡扎菲的妻子。两个人就在这座房子里面举行了婚礼,不过只是呆了一个晚上,就去了的黎波里。

  关于他的第二个妻子苏菲亚的传说很多,特别是在中文媒体上,我看到一个最为传奇的版本:苏菲亚被派去刺杀卡扎菲,就在卡扎菲一转头的时候,两个人目光相遇,苏菲亚被征服了。从此,苏菲亚不仅成为了卡扎菲的妻子,还为卡扎菲成立了一支女子保镖队。

  当我和哈辛说起这些传说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神情,完全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听一个香港人介绍香港当地著名的上海菜“上海粗炒”的感觉,因为这个被认为源自上海的东西,却从来没有在上海这个地方存在过。其实不单单是哈辛,和其他人聊起苏菲亚,都没有人听说她和卡扎菲的女子保镖队有任何关系。事情就是那样简单,卡扎菲爱上了这个通风报信的德尔纳的女子,而她为卡扎菲生下了七个儿子,一个女儿。

  传奇很多时候是为了让大家相信一个人是如何的与众不同,就好像朝鲜的教科书上描述的英雄事迹,金日成用手中的枪射落了一架美军的飞机。

  和去德尔纳时走的山路不同,返回班加西,哈迈德特别挑选了沿着海岸线的公路,虽然要远一些,但是他说,值得。

  确实,地中海的蓝色,不同的层次,在阳光下看得让人心醉。而这段长长的公路,也向我们展现着利比亚的历史。

  公元前630年,古代希腊人在现在的利比亚东部建立了一个叫做昔兰尼的城市。在之后的两百年,又建立了四个重要的城市。这四个城市,包括了现在的班加西、迈尔季、苏塞以及图克拉。而这几个地方,正是在我们返回班加西的路途上。这些连接在一条海岸线上的城市,成为古希腊著名的知识和艺术中心,以它的建筑、医学院以及不同的学院著称。

  从德尔纳向西开出一个多小时,就进入了昔兰尼的考古遗迹区域,这里全部都是古希腊人当时居住的石洞,还有一个当年的城市,他们的文字留在了这些石头上面。

  这里的希腊人,经历过埃及人以及波斯人的统治。公元前331年,亚历山大国王来过,而在公元前525年,波斯军队占领了东利比亚。

  当然,利比亚这个名字,是到了1903年,由意大利地质学家费德里科·米纽蒂利在他的著作里面提出的,之后在1911年11月5日,被意大利政府正式作为这个地方的名字。

  就在昔兰尼古迹不远处,有一座荒废了的意大利建筑。推开铁栅,沿着石阶走到大楼前,可以看到门口装饰的十多座雕像,全部没有了头部以及手臂。原来,意大利人离开的时候,把这些部位切割下来,带回了他们自己的国家,现在放在了意大利的博物馆内。

  大楼的建筑因为缺乏维护,显得破败不堪,这显然非常可惜,虽然也就是一百多年的历史,但毕竟也算是历史遗迹。不过,这又不让人觉得诧异,既然整个利比亚这个国家,从道路到城市,都显得无人照料的样子,那么这栋古老的住宅,被冷落在这个地方,又太自然不过了。

  虽然对于利比亚人来说,意大利人留下的好东西不多,但是至少,这条从德尔纳到班加西的海滨公路,却是值得利比亚人称道的东西。只是,这条40年代建造的公路,一直以来并没有任何的更新换代,从德尔纳出发,一路上没有路标,经过的城市还有小镇,都没有指示牌,没有提醒车速的标志,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两个车道的盘山公路。

  昔兰尼坐落在山上,站在这些古希腊人留下的石头边上,远远眺望远处的地中海,想象当年的希腊人,如何发现了这片陆地,并且在这里聚居起来。利比亚东部,距离希腊的克里特岛非常近,如果坐渡轮,两个小时就可以从班加西到希腊的克里特岛,也因为这样,中国政府撤侨,就是用希腊邮轮,把中国人一批批地撤离到希腊这些小岛上。

  公元二世纪和三世纪的罗马时代,是利比亚的黄金时代,不过虽然西部和东部讲同样的语言,实行同样的法律体系,都有着罗马人的身份认同,但是的黎波里主要是由迦太基人组成,而东部则是希腊人为主。

  从公元642年到1551年,利比亚在阿拉伯伊斯兰统治下,从大马士革王朝,到巴格达王朝,中间短暂地被西班牙的哈泼斯王朝占领,再从1551年到1911年经历了奥特曼王朝。之后,当然就是意大利四十年的殖民统治,直到1951年独立,建立利比亚王国,而这个王国在1969年因为卡扎菲的军事政变而终结。看利比亚的历史,可以看到整个伊斯兰世界以及欧洲之间在过去两千多年来的交集冲突和转变,从而会对伊斯兰世界有一个新的认识。

  因为中东局势,前段时间阅读了一些关于伊斯兰世界历史的书籍。虽然去过很多阿拉伯国家,但是说老实话,一直都没有花时间了解对方的历史,只是依稀记得小学历史地理课上的一些知识,比如埃及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却从来都不知道,也没有去关心现在的埃及,其实和那个古老的文明已经没有什么联系。

  还记得2003年的时候在巴格达,望着眼前的那条底格里斯河,我的那位伊拉克逊尼派的翻译忧伤地告诉我,这条河见证了什叶派和逊尼派一千多年的冲突厮杀,不知道从今往后,是否会有一个终结。从那一刻开始,我忽然明白,要了解这些国家,这个地区,如果不从纵深的历史看现在,如果没有横向地把伊斯兰世界和西方以及东亚进行比较的话,永远只会浮在表面去看待这个地方发生的动荡,甚至局限在所谓的利益论的角度上。

  在世界各地游走的时候,更多映入眼帘的是欧洲文明在各地的痕迹。从秘鲁首都利马的西班牙大教堂,到澳门的葡萄牙建筑,这些都是当年西方在全球扩张的痕迹。但是,走的地方越多,慢慢开始留意另外的一些历史痕迹,比如从非洲到印度尼西亚的穆斯林人数。在西班牙的阿尔哈布拉宫,看到的是这样的一个历史事实:八世纪初,当阿拉伯人占领比利牛斯半岛,把先进的建筑从西亚带到了这个地方,而之后的西班牙建筑,也受到伊斯兰建筑风格的影响。前段时间去印度的时候,特地去了胡马雍墓,因为有些好奇,到访印度的奥巴马,为何要选择参观这个地方。虽然比不上泰姬陵的庞大,胡马雍墓的建筑依然让人叹为观止,特别是那些大理石拼砌的图案,镂空雕花的石窗,那种低调中带着轩昂的美感,彻底打破了我曾经自以为是的伊斯兰世界愚昧落后的印象。泰姬陵其实是以把这个陵地作为范本的。这是莫卧儿帝国第二位国王和他的妻子们的墓地。莫卧儿帝国有成熟的军事和管理系统,有现金收集的税收系统,宫廷还是慷慨的文学恩赐中心,鼓励和支持穆斯林“理性科学”的研究以及诗歌的创作,而诗歌是伊斯兰世界的文学媒体。或许,这个地方就像中国的长城,显示的正是历史上某一段时期的文明和发达,以及当时在世界上的领先地位。

  什叶派和逊尼派之间的冲突,以及存在的极端组织,带着一种偏见认定对方具有极高的封闭性,总是有意无意地会对伊斯兰世界产生负面影响。其实,如果来看莫卧儿王国,其中的一名国王放弃了对伊斯兰教信徒和非伊斯兰教信徒之间的区分,在税收上平等对待,甚至考虑推广一种伊斯兰教和印度教的新宗教综合体。这位国王的做法并不奇特,因为之前的历史一再地证明,伊斯兰教对其他宗教抱有极大的宽容,同时能够高度吸收外国文化。

  但是,这毕竟只是历史,从伊斯兰世界的现在来看,之所以人们有着现在的印象,证明历史并没有能够高度一致的传承。而这些历史遗留的伟大建筑似乎又在问大家,曾经拥有的文明是否意味着现在的必然辉煌?

  在苏塞附近的希拉勒角,那里原本是普通的利比亚人不能涉足的地方,因为那里是赛义夫的私人码头。这里的人都知道,赛义夫拥有一辆价值五百万美元的游艇,但是如果看到被美国等国家冻结的四百亿欧元的资产,而且这还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那么,这艘游艇也就算不上什么。

  我们尝试去这个码头,被一个反对派武装士兵拦了下来。原来这个地方,已经被反对派设立成为他们自己的军事基地。有些遗憾,因为原本可以去亲身感受一下,在这个国家,领导人的子女,过的是怎样的普通利比亚人无法想象的豪华生活。当然,对这些子女来说,他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特别,因为他们以为自己理所当然拥有这些,也许这也能够解释,为何卡扎菲这些在国外接受高等教育的孩子们,是如此卖力地为自己的父亲辩护,因为聪明的他们心里面很明白,如果没有了他们的父亲,他们所拥有的这些将会离他们而去。

  这条公路,让我想起美国加州的一号公路,如果要说精致,地中海显然幽雅得多。不过,经过的那些城市,几乎每个都曾经有战斗过的痕迹。经过贝达,这个利比亚第五大的城市,哈迈德指着军事基地对面的一栋居民楼告诉我,当基地里面的军人向外面示威的民众扫射时,在那栋楼的一个窗户前,一个被外面的响声吸引而好奇地探头察看的小女孩,被子弹打中了额头。

  反对派和卡扎菲政府军的僵持,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双方各自固守的地盘一直没有改变。离开德尔纳前,我们去看当地的军事训练基地,六百多名当地的居民,在那里学习如何列队、翻滚、开枪、使用迫击炮。不过,这些武器都是苏联已经淘汰的产品,就算这些志愿军如何有勇气,也很难想象他们拿着这些武器,在前线面对武器精良的政府军时会有所作为。如果不是顾忌北约的空袭,政府军早就可以把整个东部地区抢夺回来。

  不过,就在我们回到班加西,坐在这个城市唯一一家有外国牌子标志的咖啡店科斯塔(C·STA)喝咖啡的时候,传来了对反对派来说应该是相当振奋的消息,北约外长同意资助反对派,将冻结的卡扎菲的资产转移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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