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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战乱中的受害者

  对于俄罗斯和班加西过渡委员会终于有了对话,还真的有些半信半疑,直到坐在过渡政府副总理厄萨维的对面,听到他亲口证实,只能够感叹:俄罗斯很狡猾。从强硬到不理不睬,然后抛出橄榄枝,一脚踏两船,很会耍外交手腕。不管怎样,没有任何损失,还两边都不得罪。

  奥巴马和卡梅伦在伦敦共同会见记者。奥巴马说,不要想象会有一群超人瞬间就把问题解决,但是卡扎菲是一定要下台走人的,对他的压力只会不断增加,不会减弱。卡梅伦也强调,虽然联合国1973决议不包括要让卡扎菲下台,但是这已经是一个不会改变的目标,国际社会的努力,就是要让利比亚人民可以为自己的未来作主。利比亚是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即便的黎波里会持续一段时间在卡扎菲的手上,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卡扎菲时代的结束,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班加西的港口恢复交收了,从埃及过来的货柜车也开始一辆辆地进入市区。明白过渡政府希望和中国政府对话的焦急心情,毕竟在东部,不少大型项目都是中国公司承建的,如果这些公司能够在这个时候选择回来,并且重新开工,其实就是对过渡政府最大的支持。

  一些外资公司开始这样做了,但没有哪个公司的项目比得上中国承接的那些那样巨大。想象一下,如果班加西市郊的楼房工地又开始变得热火朝天的话,就业,未来,太多的希望可以装载在里面。当然,这只不过是想象而已,毕竟这些中国企业都是国有企业,它们的回归与否完全意味着中国政府的选择。但是,如果转换一种思维,既然政府不愿意直接出面,它们的回归也算是一种间接的表态。

  在酒店大堂,终于看到了萨格瓦,班加西的一名心理医生。在过去两个多月,她一直在做一项调查,就是到底有多少利比亚女性遭到了强暴,卡扎菲有没有让手下把有组织的强暴当成武器。

  刚到班加西的时候,很多当地人这样控诉卡扎菲,说他鼓励那些雇佣兵强奸东部城市的妇女,因为这样可以让这些家庭的男性害怕,不敢和卡扎菲作对。

  这样的指控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虽然在非洲发生内乱的国家,士兵集体强奸妇女确实存在,但是在利比亚这样一个伊斯兰国家,而且经济文化水平都要比那些非洲国家高很多,很难想象会有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发生,总觉得这是反对派的夸大。当人们太痛恨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夸大或者传播一些耸人听闻的事情,并且深信不疑。

  也因为这样,当不同的当地人告诉我,卡扎菲给这些武装人员发避孕套、伟哥的时候,甚至会产生一些反感,很想告诉他们,如果情节过于离奇,反而会对卡扎菲有利,因为会有人选择不相信。

  但是,冲入外国记者会现场的女子奥贝迪的遭遇,让我开始反问自己,是不是认为不合情理的行为就一定不存在?也看了一些的黎波里民众写的博客,女性被强奸的并不是只有奥贝迪一个人。受害者通常是住在当地的来自东部城市的女性,因为她们被视为心存二心,是不忠诚的人。还有就是那些来自周边非洲国家的外劳,当她们的主人逃避冲突离开之后,她们成为被攻击的对象。我一直想做关于这个话题的新闻,但是很难,奥贝迪人在多哈。

  看到那些外国同行特地飞到多哈采访她,很是羡慕。这是一个勇敢的女性,她选择告诉大家真相,虽然她要为此付出代价。我总觉得,真正的新闻,就是这些一个又一个人的故事,他们在这种冲突中的遭遇,他们的处境。

  CNN采访了萨格瓦,这才知道,原来国际刑事法庭表示,要知道卡扎菲有没有进行有组织的强奸,很多证据正是来自她的调查。

  终于在最后一天,联系上了萨格瓦,她听说我来自中国,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知道很多中国人支持卡扎菲,我要让他们知道,卡扎菲对利比亚人做了太多不好的事情。”

  萨格瓦的调查源自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她的一个病人的母亲从艾季达比耶打过来的。那是三月下旬,这个城市刚刚被反对派从政府军那里抢夺过来。这个母亲向她哭诉,她遭到了政府军的强暴,她不知道应该告诉谁,因为在这个国家,女性被强奸会成为家族永久的耻辱,她们可能会被抛弃,甚至可能会被亲人杀害,荣誉杀害(h·n·rkilling),为了保持家族的声誉。她找到萨格瓦,是因为她一直是这个母亲的孩子的心理医生,她们相识了很久。于是,她成为了这个母亲最信得过的人。

  之后,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当然还有从的黎波里传出来的奥贝迪的事情。这让萨格瓦决定去做调查,她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女性有这样的遭遇。

  她去了五六个城市,还去了埃及、突尼斯边境的难民营,发出了七万多份问卷。为了避免过于敏感,这些问卷设计成心理健康咨询,询问被访者的心情,包括是否焦虑,是否觉得孩子很吵闹等,直到最后才询问被访者,有没有遭遇过强暴,以及被谁强暴。“我收回了一万五千份问卷,二百五十个人填上了有。有的还在问卷的后面写下她们的故事。”萨格瓦把问卷反过来,好几张的后面写着长短不一的阿拉伯文。

  “我不知道该怎样办,我现在觉得自己透不过气。”萨格瓦翻译成英文给我听。

  “这就是她们现在的状态。她们有的人,被五六个士兵绑架,关上四五天,然后会被扔到沙漠,有的被绑架到卡车上。她们的经历,常人无法想象。”

  “她们怎样确定,一定是卡扎菲的人干的?”“听口音。在我们这里,住在一个区域的人都是认识的。她们可以从口音,还有这些人对她们说的话,知道她们是卡扎菲的人。这些人里面还有很多来自非洲的雇佣兵。他们都是五六个人一组,而且他们在强暴这些妇女的时候,都戴上避孕套。”

  “这些妇女,她们的家人对她们是怎样的态度?”“她们当中有的人,是被这些人当着她们的孩子,或者她们父母的面强暴的。她们的家人都不愿意谈起这些,即便承认,也要求我一定要保密。”

  在回收了问卷,发现有二百五十个女性承认遭到强暴之后,萨格瓦开始用面谈的方式进行身份确认。到现在为止,她确认了一百四十多个。

  “但是问题在于,她们不愿意面对媒体,也不愿意出庭作证。她们可以和我谈,但是不想被任何别的人知道。就算我去面谈,在难民营,她们总是很小心,不想让周围的人知道我们在谈什么。有的妇女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丈夫,结果被抛弃,现在很惨,生活无助。她们是受害者。战争的受害者,总是妇女和孩子,大家都会同情她们的。”

  因为酒店大堂过于嘈杂,我把萨格瓦约在了楼上做访问,一个年轻的女孩跟着她一起进了电梯。

  “这是我的女儿,十九岁,正在读大学。”这才发现,母女俩长得非常相似,特别是高耸的鼻子。

  “楼上不能上网。”我看到她的手里拿着电脑,担心她会觉得听我们的访问很闷。

  “她害怕一个人留在大堂。”萨格瓦帮她的女儿解释,“因为我现在做的事情,很多时候让她不敢一个人在外面。”

  “你现在面对的压力是不是很大?”过去一个月的努力,让我明白,虽然很多人把奥贝迪当成英雄,但是这毕竟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太多人并不是愿意公开谈论,即便这可以使人看清楚卡扎菲是一个怎样的人。

  “确实,有支持的,有反对的。但是我想,如果我不为这些女性做些事情,不为她们说话,那我和卡扎菲对待她们就没有两样。需要让全世界知道她们遭受了什么,卡扎菲和他的人用强奸作为武器,这是违反人性的行为。”

  萨格瓦的故事,是我在班加西写的最后一条新闻。这让我觉得很幸运,因为这是我很久就想做的话题,终于在我离开前完成了。我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萨格瓦和奥贝迪,让更多的人和我一样开始明白,很多时候,我们无法相信的时候,不会因为我们的不相信,真相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好像把强暴作为战争武器,其实不是新鲜事情,在九十年代的前南斯拉夫战争中,塞族士兵就把强暴作为种族清洗的武器,而在苏丹,联合国也谴责过政府武装的这种行为。对于一些人来说,女性维持着家庭以及社会的稳定,摧毁她们,可以更快速地摧毁家庭、社群乃至社会。

  尽管等待了差不多一个月,直到有人愿意在镜头面前讲述,才做成了这条新闻,依然还是有些担心,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条新闻还不够完整,因为没有被控诉方的回应,虽然加上了利比亚政府的回应,表示欢迎国际刑事法庭到利比亚进行调查,但是还是不够平衡。我和CNN的女同行讨论这个问题,她也采访了萨格瓦,她也有同样的担心。

  不过,就在同一天,BBC的记者在米苏拉塔采访了两名卡扎菲的政府军士兵,他们讲述了自己如何被上司强迫,强暴米苏拉塔的妇女,每一次,会得到五元第纳尔,也就是差不多三十元人民币的报酬。当然,BBC的记者也有我们同样的担心,这只是一方的讲述。还好,当所有的这些报道加在一起的时候,人们自然可以自己去进行判断。

  最后一顿在班加西的午餐,很可惜,端上来的菜式居然没有保持平时的水准。也好,如果这顿饭过于完美,会留下太多的想念。

  终于看到哈迈德的太太,娇小美丽。看着穿着黑色长袍,包着头巾的她,有些无法把她和芝加哥大学的毕业生联系在一起。有的时候会想,其实读大学对有些女孩子来说,只不过是增加一些人生体验而已,因为最后,做家庭主妇才是最理想的归宿。

  哈迈德递给我一个黑色胶袋,里面是两瓶蛋黄酱,让我转交给同事。原因一定是今天中午,他看到酷爱蛋黄酱的同事,对着桌上的蛋黄酱那种依依不舍的样子。这个牌子,在香港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而他一直觉得遗憾,在当地的超级市场找不到大包装可以带回香港。

  同事拿到蛋黄酱,开心得跳了起来,他觉得不可思议:“是哈迈德给我的吗?”换成是我,也会有同样的表情,因为谁也没有和他提过要买蛋黄酱,同事也只是在饭桌上用广东话表达他的遗憾。很多事情和语言没有关系,有没有心才更重要。

  在乌祖酒店的最后一晚。房间里面装上了新的空调,不过还没有接上电源,而我也没有机会来享受这个新空调了,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个城市迎接一个新的开始。

  但是,在过去的一个多月,这个城市,还有城市里面的人们,每天都在让这个城市发生一些改变,身在其中,自然感觉不会那样深切,因为一点一点的改变而显得不知不觉。

  离开了一个多月的同事重返班加西,他用过来人的身份告诉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同伴:“酒店房间是没有人打扫的,最多一个星期一次;这个城市是看不到年轻女孩的;这个地方晚上找不到东西吃,准备好每天晚上吃方便面吧……”

  我和将要离开的同事实在忍不住:“他说的这些都不准确,千万不要相信他的经验。至少,年轻女孩到处都是,酒店大堂,吃饭的餐厅,晚上七点过后的迪拜大街,还有科斯塔,不仅年轻,还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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