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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们营地前空寂了,成群的动物销声匿迹。夜里刮了一场很大的风,那些密密匝匝的蹄印被风雪抹平,这里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件一样。收车回来,我们呆坐在帐房外边,望着空荡荡的雪地,忆念着喀秋莎、怀念着雪牛,忆念着成群结队的黄羊、野牦牛、藏羚羊、麝、斑马、野马。

  我们在可可西里,真正尝到了那种难熬难挨的空寂和孤独。

  王勇刚难以完成任务了。当初,我们营地周围聚满各种动物,他觉得猎杀动物太容易了,只要二拇指一抠,枪膛里射出的子弹就会击中一只猎物。现在,方圆几公里以内都绝了野生动物的影子,王勇刚提着冲锋枪在营地周围怎么转悠,都难发现一只动物。

  “怎么搞的,前段时间那么多动物,怎么一下子连一只都没有啦?”王勇刚问石技术员。

  “你不要认为动物什么都不懂,实际上,它们有它们的思维和交流方式。自从你杀了喀秋莎,动物们就全部逃离我们,不再信任我们,而是随时提防我们猎杀它们。”

  听了石技术员的话,王勇刚不再说什么。有时候他实在找不到动物就急得跳着脚骂:“狗日的野兽,你们就别让我碰见你们,碰见了非彻底消灭你们不可!”

  王勇刚连续几天打不来动物,雷指导员也不管不问。

  这天下午,我们收车更早。王勇刚又找到雷指导员请示:“指导员,咱们营房附近连一只动物都发现不了,连着几天都没有打到动物。下午派个车,到离咱营地远点的地方去看看,说不定会碰上什么动物。”

  雷指导员考虑了好大工夫,才说:“好吧。不许超过两发子弹。”又对我喊:“一班长,你开车,带上李石柱和石技术员。记住,不许超过两公里,注意安全。”

  我驾驶车辆,李石柱、石技术员、王勇刚挤在副驾驶位置上。王勇刚抱着冲锋枪,认真地盯着前方和左右,仍然没有发现动物。

  “王勇刚,你今天不许打黄羊啦。”李石柱给王勇刚说。

  “不打黄羊打什么?”

  “那么多动物,为什么偏打黄羊?”

  “要是发现不了别的动物,你还要我空着手回去不成,我怎么给指导员交代?”

  “王勇刚,自从你杀了喀秋莎之后,咱们营地周围再没有动物了,我们收车回来多么空寂。”

  “李石柱,你脑子有病是不是,它们是动物,咱们是人,人和动物之间还有感情,天大的笑话。”

  石技术员说:“李石柱说得对,人和动物之间是有感情的。比如说人养的狗,还有猫、羊、猪,南方还有人养猴子。”

  我也说:“王勇刚,石技术员是大学毕业,读了一肚子的知识,他说的话你还不信?”

  王勇刚只好说:“你们都不让我打黄羊,我就不打黄羊了。”

  汽车前进得很艰难,也颠得很厉害。这个时节的雪薄了,也就无法减轻汽车轮子跌进坑洼的震动。开出来二十多分钟了,我看了下里程表,才跑了一公里。我想再这么颠上一公里,发现不了动物立即调转车头回去,多一米都不跑。雷指导员规定不能超过两公里,超过一米也是违反命令。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王勇刚就指着右前方对我喊:“班长,有啦!”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着,看见雪地上散布着许多动物,主要是黄羊和牦牛。显然,它们也发现了我们,当王勇刚提着冲锋枪跳下汽车时,黄羊们像是听到命令似的,立即像一支支黄色的箭矢向远方射去。其他动物也尾随着黄羊逃匿了,只剩下庞大的野牦牛们,朝着我们这边张望。

  “雪牛,雪牛!”我们发现了近百只野牦牛中的雪牛。

  “雪牛——”我们欢叫着向雪牛跑去。

  雪牛望着我们,一步一步地后退。

  “雪牛,是我们,我们还给你喂过草哩!”李石柱扒开冻雪,拔出一把枯草让雪牛看。我和石技术员也学着李石柱的样子,扒开冻雪拔出枯草,友好地向雪牛走去。

  雪牛看见我们手中的草,不再后退了。

  “雪牛,你们到哪里去了,想得我们好苦呀!”

  雪牛站在那里,李石柱把草伸向它嘴边,它舌头一卷就吞进嘴里。我和石技术员也把手中的枯草伸向它嘴边,看着它吃下去。又用手扒开雪,拔枯草喂它。李石柱又抚摸它的耳朵,抚摸它的脑袋,它惬意地闭着眼睛,轻松地摆着尾巴,承受李石柱的爱抚。

  “雪牛,回家吧,我刨雪找草给你们吃,这几天把你们饿坏了吧?”李石柱给雪牛说。

  砰,王勇刚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开了一枪。我们一惊,顺着王勇刚枪响的方向,看见三十米外的雪地上倒下了一头野牦牛。

  雪牛一惊,猛地一个后退离开我们。它跑到那只倒下的野牦牛跟前,呆立了几秒钟,又立即转过身子。我们看见愤怒使它的眼睛睁得滚圆,里面像要迸射出血来,朝着王勇刚狂奔过去。

  “妈呀!”王勇刚惊叫一声,转身就逃。他绕过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又朝着一面石壁跑去。愤怒至极的雪牛低着头,狠命地往石头上一撞,石头被撞断了,它越过石头,又向王勇刚扑去。在雪牛的身后,近百只野牦牛全摆出愤怒的决斗架势,向王勇刚扑去。

  王勇刚无路可逃了,我们跟在野牦牛的背后,惊慌失措地大叫:“雪牛,王勇刚!”

  王勇刚拼尽全力逃命,被仇恨驱使的雪牛和野牦牛们也拼尽全力地追赶。王勇刚出现了疲惫的势态,在海拔五六千米的地方,能坚持跑三分钟就不错了。王勇刚的步子越来越慢,雪牛和它的伙伴离他越来越近了,五米,三米,眼看王勇刚就要葬身在雪牛和野牦牛的顶撞和践踏之下。突然,“砰”的一声枪响,在沉寂的雪原上分外刺耳。雪牛和野牦牛们一愣,停止了追赶王勇刚,抬头寻找枪声的来源。

  我们被这枪声惊住了。

  “砰”,又是一声枪响,枪口是对着空中打的。

  顺着枪声的方向望去,我们看见仁丹才旺端着叉子枪站在雪地上。

  雪牛们又发现了仁丹才旺,又一齐转过身子,低着头喘着粗气向他冲去。

  王勇刚脱险了,吓傻了似的呆立在那里。

  “杜班长、王勇刚,快上汽车,把汽车开走。”仁丹才旺一边跑一边对我们喊。

  “才旺,朝汽车里跑!”我一边朝汽车跟前跑一边对仁丹才旺喊。

  王勇刚还站在那里,紧张地看着仁丹才旺和牦牛兜圈子,还不停地喊:“才旺……”

  “王勇刚,快上汽车!”我对王勇刚大声喊。

  “我不上,我等仁丹才旺一块上……”王勇刚向牦牛群追去。

  “混蛋,日你妈王勇刚,这是命令!”我气急了。

  王勇刚停住脚步,不情愿地转过身子。

  “王勇刚,命令你立即上汽车!”我再次向他发出命令,口气更加严厉。

  王勇刚这才向汽车走去。

  仁丹才旺一边和牦牛兜圈子,一边朝石壁退去。

  仁丹才旺在情急之中,发现石壁上有一条仅能容人侧着身子进去的石缝,就不顾一切地挤进去。雪牛冲到石缝跟前,略一停顿,又后退了几步,脑袋对着石缝里的仁丹才旺,拼尽全力撞击过去。我们看见,雪牛的脑门上流出了猩红的鲜血。雪牛又后退几步,又摆好架势,又狠命地向着石缝撞去,脑门上又撞出更大的伤痕,流出更多的鲜血。雪牛还是不肯罢休,又后退几步,摆好架势,带着巨大的仇恨,狠命地向着石缝撞去……

  “仁丹才旺没有危险了,我们赶快回到汽车里隐蔽起来,野牦牛离去后再过来。”我和李石柱、王勇刚、石技术员赶忙回到驾驶室里,发动着车,并调转车头做出随时开车的准备。

  “要不是仁丹才旺,我这阵就叫野牦牛踏成肉泥啦!”王勇刚望着石缝里的仁丹才旺,感慨地说。

  “才旺会不会有危险?”李石柱做出随时跳下汽车的架势。

  “不行,我要去救仁丹才旺,他还有小朵玛,我什么都没有,我去换仁丹才旺!”

  王勇刚把剩下的一发子弹推上膛,想学仁丹才旺的样子把野牦牛吸引过来。

  “杜班长,你们千万不要开枪。野牦牛要是瞅上你们,它们会追到营房……”仁丹才旺大声对我们喊叫。

  “王勇刚,把子弹退出来!”我又对王勇刚下达了命令。

  我们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石缝里的仁丹才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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