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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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行为？奋斗求存的生存意识？当用在麦克罗斯城及其居民身上时，这些概念都有了全新的解释。

　 　——托米?栾市长，《高层政治》

简直就跟家里一模一样，明美想。她擦拭着桌子，其实它根本就不脏。

和原先的小白龙相比，她几乎没有发现二者有多大不同，但有一点却是她无法忽略的——她不能无视脱离SDF－1号甲板下层那个孤僻的囚牢后带来的喜悦。在等待叔叔和婶婶回家的这段时间里，她按以往在麦克罗斯城里的习惯打扫卫生，收拾屋子。家具的感觉和原来不太一样，它们的材质比原先的木制品更结实，更光滑，这些原料是用回收物质通过洛波特技术重新加工的，但它们和原先家中存放的桌椅是那么相像，便她再次感觉到家的气息。她哼着歌兴致勃勃地忙手中的活，却不曾意识到自己所唱出的旋律正是《结婚进行曲》。

前门像在麦克罗斯岛上的老房子那样打开了，叔叔和婶婶走了进来。“我们排了半天的队，领到这个。”马克斯叔叔晃了晃手中的食物配给袋，抱怨道。它比一本精装书大不了多少，

她的叔叔体型宽大，结实得像一块磐石，而她的妻子却显得文静苗条，两个人一般高。多奇特的一对呀，她再一次这样想道。

尽管如此，每当明美在思考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这个问题，她经常会想到他们俩。

“我们又重新拥有了一切，这已经很幸运了。”琳娜轻声提醒他。

SDF－1号飞船装备了各种各样的设施以应付不同的任务，但却不曾考虑到要为数以万计的难民预备足够食品。依靠空气和溶液培育作物的农场以及蛋白质催生器已经投入生产运营，但现在，太空堡垒的仓库和原先掩体内部的食品储备还只能供应应急干粮。这些情况大家都已经知道，现在SDF－1号要展开一场再返地球的长途旅程的事情也传得沸沸扬扬。对此，格罗弗舰长不得不小心对待。

“嘿，你们好！”明美欢快地喊道，“欢迎回家！你们刚才在谈什么？”

琳娜婶婶勉强挤出一个愉快的表情，“我们在说，这里跟我们曾经期待的一样好。”

“现在我感觉好多了。”明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带他们看她刚刚整理过的房间。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可马克斯叔叔神情沮丧，看他的神情，小白龙饭店像是再也去不复返了。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琳娜婶婶说，“瑞克怎么样了，他起床了吗？”

在琳娜婶婶和马克斯叔叔的坚持下，医护人员才同意瑞克住进重建过的小白龙饭店空余的客房，直至完全康复。

“我想他还在床上，”明美说，“我没听见附近有什么动静。”

“对此我丝毫不觉得奇怪，”琳娜笑了，“他照看了你两个星期，是该好好歇歇。”

明美咧嘴一笑，“我想你是对的。哦，对了，你们把一切都保持原样，是打算重新开张吗？”

“你说的重新开张指的是什么？”马克斯叔叔问道，而她却从他的话音里听到了一丝突如其来的希望。

明美指了指身边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椅子、成箱的餐具以及整捆整捆的亚麻桌布。原先的小白龙位于麦克罗斯城的市中心，是专门为方便从外地时前来的工程师建设麦克罗斯城的住宿而建的；现在，幸存下来的人们重建了他们过去的生活方式，新的小白龙也再现了当时城市的细节，餐馆里同样配备了洗碗机、烤箱、水槽、休息窒、冰淇淋机和电冰箱，当然还有一整套照明和音响系统。

惟一和以前不同的是，垃圾箱再也不见了。新麦克罗斯城建造了废弃物投放系统，所有的东西都必须回收，再循环使用。对明美来说，这一切实在是太完美了，尤其是在经历了两周又渴又饿的苦难生话之后。如果还有谁觉不出这种幸福，那他一定是个傻瓜。

“我们拥有了所需要的一切。”她说，“我们会很快乐的！”她看见马克斯叔叔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但他还是犹豫地说：“也许吧，但在一切物资还需要按时配给的情况下，饭馆重新开张是非常困难的。”他摇了摇那个书本大小的盒子，“我们四个人才这么些——今天的食物配给。”

“但在战时，你都没有让餐馆停业！”明美喊道。

马克斯叔叔用手在他又黑又硬的卷发上挠了挠。琳娜显得很吃惊，但同样很高兴。“哦，这是两回事。”马克斯陷入了沉思。

“嗯，现在军方正在实行食物配给制……”

“但是……我们生活在一艘太空船里，明美！”琳娜说。

“但现在，食物短缺并并是主要问题，对吧？”明美提醒地，

“这只是分配食物的控制手段。现在，成千上万的人要把半天时间浪费在排队上，这可是最最愚蠢的事！总得有人考虑如何解决吧？”

她知道这是问题的关键：“琳娜婶婶，一旦当局知道小白龙重新开张，他们会给你们提供一切所需的原材料！即便他们向我们发放分配食物的特勤工资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居民可以用配给卡支付，军队只要拨付一小部分管理费用就够了。我认为这里面甚至还有一些涨价的空间，而小费则是纯利，无论他们给的是军方帐单、以货抵价条款，哪怕是借据也好，只要配备了新的会计电脑系统，我们就可以进行成本利润核算！”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看表情，她就知道他们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意见，她赢了。“你们觉得怎样？”

马克斯叔叔挠挠后颈，勉强让自己相信这个说法，“不管怎么说，听起来是个不坏的主意。”

“我也这么想。”琳娜表示同意。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明美，“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应该照常营业，对吗？”

明美点点头，她的长头发像波浪一样飘动。

“说得对！”马克斯叔叔大声喊了出来，“我们放手干吧！全速前进！”他放声大笑，这一刻昏暗的星星逬发出幸福的光彩，这一切，都溶解在她妻子的眼光和明美的笑声当中。

“等我一会！”明美冲了出去，长发在空气中飘扬。“我去换件农服，马上回来！”她很快就穿着中国的传统女性服装——旗袍——回来了。对于用外星科技设计、由计算机控制的衣料编织机来说，这种特殊款式的衣服也只是小菜一碟。

马克斯叔叔骄傲地挺起胸膛，琳娜婶婶把手臂搭在他肩上说：“看到她这么有兴致，我真高兴。”

他也点点头。“我只是希望别在这件事情上出什么差错。”

琳姗温柔地吻吻他，“不会的。”

“小心，好了。”马克斯焦虑地指指点点。此刻他正和明美把一个小型展示牌摆到餐馆门前的人行道上。“把它转过来。好！”

“现在每个人都会看见它！”明美兴奋地说。

这个展示牌覆盖若红底白字的丝绸，上面用汉字书写着餐馆的招牌，穿着中国旗袍的明美也同样起到了宣传作用：她把自己的头发盘成两个大发髻，上面还佩戴着用珍珠镶嵌的发网。

她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热忱，以至于差点撞上漫步而来的市长和市长夫人。他们俩惊惊地盯着她，“咦，你们这是在干嘛？”

明美回答说：“一个小小的惊喜，市长先生。我们的饭店重新开张了！”

托米?栾的眉毛猛地抽动了一下，“你们都疯了吗？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正处于宇宙的边缘，而且还是在太空船的肚子里吗？”

“是又怎样呢，我们可不那样想。”她一针见血地回答。但她马上又展现出一个阳光般灿烂的微笑，“不过老实说，这并不阻碍我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我认为大家仍然能够像从前一样正常的过日子。无论如何，这里还是我们的家乡。您说是吗？”

她指了指城区。街道又恢复了住口的繁忙——不单是军车，还有许许多多回收后重新投入使用的轿车和卡车。它们在城市中穿棱，这情景跟超空间跃迁之前毫无二致。

有件事，市长知道得非常清楚：一旦城市重建工作得以完工——这一天已经为期不远了——难民们就会有新的需求。明美的眼光很有见地，她已经看到了问题的实质。

“唉，让你给说对了！”市长也很高兴。恢复市民的日常生活——多了不起的构想！他的思路突然活跃起来。正当他考虑如何实现这一目标时，一辆四座军用车猛地停在路边，尖锐的刹车声和喇叭的呜叫声使他有些心烦意乱。

三个变形战斗机飞行员正坐在车上，他们像发现二个脑袋的恐龙一般死盯着这家餐馆。

“我想我看得很清楚，但这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吉普车司机问道，“你们是在营业吗？”

“当然啦！”明美得意地回答。

当她把他们领进餐馆让他们就坐，并为他们端上冰水的时候，他们竟然觉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欢迎来到外太空的第一家中国餐馆。”她开始致欢迎辞，并递上了菜单。

“谢谢，很荣幸能成为这里的客人。”司机说，“嘿，你就是这些天大家都在讨论的明美吧，嗯？我想你肯定有些让人难以置信的经历。”

“有时候实在很吓人。”她承认道。

三个人中间年纪最大的一个，就是刚才坐在后排的飞行员用暧昧的语调问：“听说你跟那个谁，就是那个男孩单独相处了两个星期。这段日子你们俩干了些什么？”

她眨眨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哦，我想你自己清楚，”这个家伙回答。

“行啦。这还用问嘛。”第三个人说。

“你们让我感到恶心！”她生气了，转过身离开大堂。

“你是说什么都没发生？”最年长的那个人紧抓不放，“什么都没有吗？”

她半转过身，“是的，事实就是如此！”

“说到那个不为知名的男孩，”司机问，“他还在吗？我是说，我听说他就住在这里什么的。”

明美小心翼翼地答道：“是的，他在我叔叔婶婶的饭店租了个房间。那又怎样？”

司机耸耸肩，“你是说你们俩在一起，经历了这样的难关，什么事都没发生吗？你就没有爱上他或者其它什么的？”

“你们真是荒唐！瑞克他只是我的朋友而已！现在，你们三个想要点什么还是打算就走？”

瑞克正稳稳地站在楼梯上，这些话他都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在那几个飞行员匆匆点了碗炒面之后。他也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床上，一脸阴沉地瞪着墙壁。是啊，我们只是朋友，哼！他回忆起拥她入怀的感觉，以及他们接吻时触电般的激情。

这一切发生之后的第二天，我们又只是朋友了。他知道明美有多固执，但在这件事上，她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技师、科学家和各类专家纷纷拥进了船体的工程段，他们往往必须从事每天十二、十八，甚至有时是二十四小时的工作。

根据他自己的命令，格罗弗要求以最低调的方式进入工程段，他不希望自己干扰任何人的注意力影响他们哪怕一分钟的工作。

“朗博土，对此你怎么看？主炮还能不能使用？”

朗习惯性地向格罗弗敬了个礼，那双怪异的黑眼睛依然是那么神秘。“请看这幅示意图，长官。”

朗把SDF－1号的侧面图投射到墙上的大屏幕上。“这是主反射炉，就是我们的能源发生器的初始位置。而那边是主炮的能量转换模块。二者之间就是跃迁系统的能量传输管道。”

他苦笑一声，“这，就正是我想说的核心内容。”

“在跃迁系统消失之后，主炮和供能管道之间就形成了断路，是这样吧？”格罗弗问，“在我们没有储备多余的能量传输管道的条件下，你有什么解决方案？”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供能管道是飞船上的洛波特工厂无法利用储备原料制造的少数产品之一；但是，这门主炮却是SDF－1号得以生存的希望。

格罗弗注视着朗，希望他能给出一个有效的方案。

朗继续用他在地球上开讲座时常用的语调说道：“SDF－1号的结构就是洛波特式的结构，长官。就是说．这艘战舰是模块化的，这一点和模块化的变形战斗机一样，它可以转变成不同的几何外形。你看。”

朗切换了一系列的图片向他展示自己的想法，“所以，简单的说，我们可以用多种方式革新构建这艘太空船。如果按照这种方式般变飞船的结构，就能在主炮和动力源两者之问的缺口建立起流通的桥梁。”

这是个大胆而又惊人的方案，他所提议的模块重组将彻底改变SDF－1号目前的形状。

格罗弗感到很不安。朗接着说：“存在的问题很简单，就是在变形完成之前，主炮无法开火。”

朗指指墙上的图表，“整个船体会有显著的变化，无论是外部还是内部。当然，重建的城市和其它为难民兴建的设施都在船体结构调整的正常变动范围之内，一旦变形开始，他们会遭受很大的损失，随之而来的就是场大乱。”

桁罗弗盯着那张图，心中涌现出变形之后的SDF－1号舰桥外部威严的形状。即便配备了经验丰富的太空船员，在变形过程中，由于船体以前遭受的破坏也可能使警报系统失效。撇开朗博士冷冰冰的计算结果不提，他所面临的风险不仅仅是遭受损失——那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还有其它使主炮能够发射的办法吗，博士？”

“你是指模块变形以外的办法吗？据我所知，没有。”

格罗弗气冲冲地从屏幕前转过身，“我们不能这么做！这些平民刚刚开始适应这里的环境，他们正在填补生活中受到的创伤。对他们施加这样一场灾难会导致更大的牺牲……不，这对他们来说太过分了。”

然而在他脑海深处却另有一小部分思维在担心这个决定足否该下得如此草率，因为事态的发展往往逼迫他做出完全相反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