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 说T xt 天,堂

于是，我最初得出的结论让我相信：这些生物具有一种我们仍然不能了解和无法预料的自然动力。从总体上看，他们本性中非理性的一面——它具有我们希望得到的技能和效率——将会制止这场战争，并确保我们最终走向胜利。

　 　——布里泰向多尔扎发送的信息概要原稿

“所有区段都进入待命状态了吗？”格罗弗问道。

“D区和G区稍慢一些，但马上就能够完成。”琪姆回答。

“很好，继续。”舰长说。

“倒数四秒预备，”克劳蒂娅接着报数，“三……二……”

“开始全舰变形。”格罗弗下达了命令。

机组成员打破了舰桥上的寂静，通过话筒和耳机，她们一边接听各种各样关于舰体变形的批评，一边向下传达命令。格罗弗很快就意识到，对于局外人来说，这就是所谓的语音骚乱。

珊米：“开始全舰变形。J区、K区、L区，立即执行命令。”

琪姆：“七号反射炉，提升动力。7－8区段，启动所有引擎。J区，你的能量输出未能达到要求！”

维妮莎：“启动中心扭矩模块。”

那种可怕的声音又回来了，它似乎在抱怨底层等离子体的扭曲，抱怨上百处机体的损坏，抱怨它做了过多的工作，抱怨部件超负荷运转，抱怨平民在巨变发生前的混乱无序。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舰桥上的船员依然忘我工作，集中精力完成了她们的职责。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格罗弗都会为她们感到娇散，为能和她们共事感到骄傲。

“正在执行舰体变形，长官。”克劳蒂娅向他转告刚收到的消息。

他能感觉到四周的船体在剧烈地震颤摇摆。格罗弗两手重叠背在身后，他用尽最后一分的忍耐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一切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他做了所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无论是成功的几率，反复无常的机械，突发的紧急事件，或是其它异乎寻常的力量，甚至所有的这砦，都将对他的决策做出最后的判决。

“非常好。”他告诉克劳蒂娅。

瑞克望着脚下的城市，人流正从房屋中涌出来。他们四处乱窜，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有人正朝指定的掩体区奔跑，却被漫无目标的人群冲散。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经历又一场灾难，这的确让人难以承受。

对此，瑞克却并不怎么在意，他根本不急于寻求掩护。“你知道，明美，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他们永远不会找到找们。”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你怎么会变得那样恶毒？哦，我恨你！”

他回头看着她，“我也同样经历了这一切。如果我们在一起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震动的强度加大了，地面的运动几乎把他摔倒在地。一座座街区大小的支架从宽阔的顶棚上缓缓下降，地面以下怪兽般的变速马达也开始运转，隆隆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瑞克和明美这才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刚逮到机会大声叫喊，地面就在他们脚下朝两边分开了，他在这一头，而她则在另一头。

谁也不可能预见，为规划公园建造的宝塔竟然只存在了这么短暂的时问。正如模块重组程序所显示的那样，铁塔被向两边缓缓移动的地面从中间一劈两半。

明美失去平衡摔了下来，她费劲地抓住地表土壤层下几寸的一个金属突出物。宝塔的残体正位于裂缝顶部，而支撑住她的身体使她不致下坠的正是宝塔的一部分。面对着陡峭的崖壁，她看到的是各种机械设施、系统仪器和船用模块。她放声尖叫，两脚乱蹬，拼命挣扎。

“明美！”瑞克努力保持住平衡，宝塔的这一部分也在剧烈抖动，并缓缓移向一台巨大的碾磨齿轮。地表分得越来越开了，他助跑几步向空档飞身跃去，勉强跳到了另一头。

瑞克跪在明美吊着的地方，只见她两腿乱蹬。她的一只手滑脱了，另一边的手指也在渐渐松开。

他把身体探出深渊的边缘，就在她下坠的一刹那抓住了她的手腕。他咬紧牙关把地使劲向上拖，但相当费力；况且时间紧迫，他抓得也并不牢靠。

明美的手腕在他手中向下滑动了一英寸，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里充满了强烈的恐惧感，“瑞克，救救我！”

巨大的凸轮设施发出隆隆的声响．把SDF－1号重新构建成适于发射主炮的结构形态；但与此同时，还有许多其它的变化也在发生。在飞船上，尤其在难民们重建的城区里．到处都是损毁、伤痛和死亡。

一块巨大的公告牌形状的船体模块像滑动门一样移到侧，加强了战舰的结构强度，但也形成了船体内的巨大空隙，空气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出，卷走了途经的一切物体，无论是轿车、行人还是树木都被吸进太空。战舰内部的装甲隔帘立刻启动堵住缺口，但没能阻止城市的一角被吹出船体的惨剧。

在飞船内部的每一处地方，都有更多的支架开始运动。这次，它们从地底缓缓上升，穿透了前进途中的建筑，并越升越高，最终靠上了顶棚。到处都是雨点般的碎片，数以千计不曾打算进入或无法找到掩体的人被碾碎或砸伤。坠下的广告牌、倾倒的灯柱、无法控制方向而稠倒的车辆、破裂的电线杆、以及崩塌的重达数吨的钢筋混凝土夺走了许多条生命，而天顶星人给它们带来的伤亡也不过如此。

罗伊刚刚干掉一架咬得很紧的敌机，便掉转机头搜寻他的僚机克莱马上尉的坐标。接着，他看到了正在变形的SDF－1号。“它到底是……”

代达罗斯号和普罗米修斯号航空母舰通过巨大的肘状系泊器与太空堡垒连接在一起，此刻它们也在平移。在爆炸的火光中，超级航母的位置或多或少地更加靠近SDF－1号船尾的左、右舷，并朝着船体向两边展开。

它给罗伊留下了充满困惑的深刻印象：船体的主要部分脱离了原先的位置，并进行重新组合。战舰的整个中部都翻转过来。巨大的悬臂还在老地方，主炮也随之移动，最后连舰桥都改变了位置。罗伊盯着它，试图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从总体上看，它构成了一个人型，一尊巨大的装甲战士，它甚至和变形后的铁甲金刚有几分类似。

航空母舰构成了钳状的手臂，巨大的船尾推进器就像巨人的腿和脚。舰桥及其周围的结构像无帽檐的头盔，双肩部位高耸着的巨型悬臂如同伸展的翅膀，飞船的中部则充当了吸取能量的躯干。

不知怎的，罗伊发现自己认同了这个怪异的造型；作为一项主要功能，洛波特技术本身似乎就具有改换形体的特质以及天人合一的结构。

“这，就是所谓的变形吧。”他吸了一口气。现在，就该看它的了！

“右翼区域，变形完成百分之七十五。”琪姆向格罗弗汇报。

“左翼区域，变形完成百分之八十三。升起主炮。”珊米赶忙补充。

在船体部件最后接合的关键时刻，轰鸣的回响越来越大。

“模块变形完毕，长官。”丽莎通报了这一讯息，“SDF－1号现在已经切换到进攻模式。”

“舰长，另一波敌机从1－0－9－3区域逼近。”

“不管它，”格罗弗命令，“向预定目标发射主炮。”

“是，长官。”克劳蒂娅掀开键帽，露出里面的红色触发钮，用力把手指按了下去。大家都知道，这轻轻的一按将决定他们的命运。

在前倾的悬臂周围，红色的能量闪光像洪水一般重新聚集，这情景跟当时麦克罗斯岛上所发生的一模一样。一束直径达四分之一英里宽的能量波涌向太空，在光线行进的轨迹上，所有的外星战斗囊转眼间就灰飞烟灭，连同能量束外围直径一英里之内的敌舰也都无法幸免。它们燃烧着，外壳因过热泛起皱纹，护盾在数秒内充能过度，装甲烧成了樱桃般的红色。接着，战舰开始白热化，里面的乘员根本来不及撤离就一命呜呼了。

敌舰在主炮的轰击下立刻炸开了花，碎片如同流星四处飘散，接着彻底消失。

光束直接命中了充当诱饵的侦察舰及其护卫舰只，它们的外壳像火炉里的栗子膨胀开来，马上又像水银一样蒸发得干干净净。

爆炸的火光映亮了布里泰的指挥所，“发生了什么事？”

艾克西多看了看外面的这场血淋淋的屠杀，不禁开始思考古人留下的遗训。他绞尽了脑汁，但还是不能测度出这些微缩人的作战效能和战略；以往总能找到新的解决途径的他，这次却被疑惑和忧虑所困扰。

不管用什么方法，微缩人总会给天顶星人足够的教训，迫使他们在这些不起跟的微缩人面的退避三舍。

“我想……”他说得很大声，然而从某种意义上看，这只不过是对布里泰提出的问题做出回答。

“敌舰被摧毁了！”维妮莎喊道，舰桥里传来一阵欢呼。

此情此景，以前NASA的人称之为“乌拉狂欢”。格罗弗想，从甲板上拾起自己的军帽。

他清了清喉咙，欢呼声立刻停了下来。“马上给我一份全舰各区域的受损报告。”

报告很快就出来了，麦克罗斯城遭受的重大伤亡和损失很快就将这种节目气氛一扫而空。

在废墟遍地的麦克罗斯城，人们又开始行动起来。救护车、担架和医疗队蜂拥而出，布满了这片经历了又一场灾难的劫后土地。

PA系统里传出了一个声音：“无论是我们的战斗飞行中队还是在SDF－1号内部，我们都遭受了惨痛的损失。然而，主炮的发射彻底消灭了来犯之敌，挫败了敌人妄图困死我们的企图。我们感谢麦克罗斯城的居民，并向他们表现出的勇气致以最高的敬意。”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救治伤员，清理废墟，当然还有重建家园。

瑞克?亨特正从高塔上俯视着这片城市，他知道，重建工作将会成为麦克罗斯城居民生活的一个部分。无论是什么，只要不能消灭他们的肉体，他们就会更加坚强地面对困难，更加决断地战胜艰难险阻。

明美正站在他身边．与死神擦身而过使她进入一种奇特的状态，它既包含了对生命的热情又囊括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冷漠。瑞克知道耶种感觉，他同样知道，在他们离开这里回到麦克罗斯城之前，他得待在这等待她恢复常态。

“啊，瑞克，”她轻声说，“你曾经说过，假如整座城市都被夷为平地你也不会在乎。你还记得吗？现在，你的感受如何？”

他望着眼前充满伤痛的人群，“其实，我根本不想有任何事发生！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她试图在坍塌的残垣断壁中辨认出各个街区，“不知道小白龙还在不在那里？”

他转身面对着她，“明美，我会去的。”他深深吸了口气，“我要加入防御部队。”

“你说什么？”

“你是对的。我整天无所事事地闲逛，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尤其身处这种事态当中，我更不应该这样。我不知道父亲能否理解，我想他会的。我要参军。”

确定帮不上什么忙之后，他们朝支离破碎的城区望了最后一眼，离开了这个地片。明美牵着瑞克的手。

罗伊带着骷髅中队的全体战斗机排成预定阵型，其余幸存下来的变形战斗机编队也纷纷开始集结。他们的仪表显示，外星人正在撤离。主炮射击之后，罗伊就没有向他们开过火。

人员伤亡相当惨重，但他们遭遇的敌人只是大队人马中极少的一部分。这是个令人伤感的念头，至于下次会怎样，他尽量不让自己考虑得太多。

不用再浪费时间犹豫了。“好了，小伙子们，”他懒洋洋的声音通过战术空军网络传到中队的每一架飞机，“我们回家。”

随着一声“是，长官”，他们开始匆匆撤离。变形战斗机集结在他周围，引擎喷射的火光照亮了太阳系边缘永恒的黑夜。他们凯旋而归，目的地是一艘飞船——这艘飞船现在却已变成了一尊主宰着这片空间的装甲骑士——罗伊不禁想知道，在它身上还会有多少奇迹发生。

好运是不会永远相件的，事情就是这样。变形战斗机的精英飞行队已经严重缺编，太多人牺牲了，填补这些空缺将是军方头等优先的大事，而且马上就得着手进行。那些高手中的高手必须尽快加入他们的队伍。

罗伊知道必须说服谁加入洛波特战士的行列。哪怕让我揪着他的脑袋撞墙也在所不惜！罗伊想。

幸存的变形战斗机加速返航，天顶星军队也暂时偃旗息鼓进行下一步的谋划。决心已下，所有的人都盯着即将穿越漫漫长路返回地球的SDF－1号。

未知……局势的方方面面都还是未知。而关于未知最好的一面，就是他们还拥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