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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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臂，挡在我身上时，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他们全都为我而着迷？为什么他们全都想占有我、控制我？……我只记得那件事发生在星期四那件事，当时林凯救了我，我才没有在“全舰变形”时掉进某一个模块，我抬起头时，看到的却是瑞克的脸。

　 　——摘自韩明美的日记

亲吻也只不过是个吻。

　 　——二十世纪中叶的一首歌词

凯龙和六架战斗囊沿着主大街前进，一路扫除麦克罗斯城民防部队的反抗力量，这位“幕后黑手”再开心不过了，堡垒的居民中心一片火海，天顶星人的战机正在剿灭少量残存的抵抗力量，很快，飞船的心脏部位将被会他们控制。这是迟早的问题。之后，他门将向飞船的指挥中心进发。

“胜利是属于我的！”他在自己的指挥官型战斗囊里吼道。

然而，即将发生的一些变故将凯龙从神坛上拖了下来，并且为他的绰号赋予了一个新的含义……

“毁灭见到的一切！”他向部队发出命令，“这次我们可以为所欲为！”

两架战机突然从远处出现；它们在前面几个街区处的街道两旁进入攻击位置，此时正从建筑物后面斜飞出来，不断地朝凯龙井然有序向前难进的部队开火。但这位天顶星指挥官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他随随便便举起手中的机炮就干掉了它们。

他稍微加快了步速，三架战斗囊突然从垂直交叉的街角飞奔而出，挡住了他的去路，这几架战斗囊显然另有目的。凯龙命令部队停下，打开了通讯频道，向那几个心不在焉的家伙询问。

“等等，”他走前一步，声音中充满怀疑，“你们三个要去什么鬼地方？立刻向我回话！”

三架战斗囊停下来对着他。通讯频道里传来惊呼声……

“答话！”凯龙重复道。

过了一会，其中一人回答说，“我们要去找明美，指挥官。”

“明美？”凯龙狐疑地问道，“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明美’，它的弹道性能是多少？”

“她不是导弹，长官，”另一人回答说，“她是一个女地球人！”

这三个家伙同时开心地笑起来。另外几架战斗囊偷偷地躲在巷子里看着他们交谈。

“她是宇宙中最不可思议的生物！”

“我们要亲自去找她：听她唱……”

“安静！”凯龙截断他们。

那几个家伙闭上嘴，但仍在暗自偷笑。

凯龙眯起双眼。看来格雷尔的报告是真的，他对自己说，叛变：从来没有听说过。

当他再次开口时，凯龙的语气中带着威胁：“我想你们要告诉我在笑些什么。”

“对不起，阁下。”其中一人努力压抑自己的笑声，显然没有注意到凯龙正举起武器朝他瞄准。“只要一想到能见到明美，我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快乐。”

凯龙发了一炮，一团火球穿过中央视窗射入驾驶舱，将那架战斗囊炸得四分五裂。

“这家伙失去理智了！”凯龙听到四散躲避的战斗囊在通讯频道上叫道，“快逃！快逃！”

“站住！”他向它们命令道。凯龙环顺四周，却发现甚至自己的亲信部队中也有人在背叛。“你们几个，回来！”

凯龙命令战斗囊进入追击模式，硕大的脚板重重地压在街道的地面上。绝不能让这些混蛋见到今天的落日，他心中暗暗发誓。一架逃跑的战斗囊已被他锁定在机炮的瞄准中心。

“回到这里，士兵，拿出天顶星人的勇气！你不可能永远逃避我！”

“对不起，阁下，”通讯频道里传来恭顺的回答，“但是我……我无法解释处于地球人之中的那种快乐。”

“什么？”凯龙吼道，“我从未听过如此疯狂的事！你完全丧失理智了，听到了吗？你是说要选择加入他们？”

凯龙听到一声害怕的惊呼，但那名上兵没有再解释。凯龙会意地摇摇头，向逃亡者发出宣判：“好吧，我的‘小’朋友，恐怕我得像对付你的地球同伴那样来对付你。”

军官战斗囊右边的机炮射出能量光束。那架战斗囊被从后面击中，它整个儿弹到了半空，仿佛是被火烫了一下，然后炸得粉碎。

凯龙不断地开火，穿过毁坏的街道追逐逃亡者，进入城市茫茫的暮色。

明美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从林凯的重压下爬起来。她感到身上有多处擦伤，红色长裙烂得一塌糊涂。砸在林凯身上的大型聚光灯落在几尺之外，侧躺在一堆石膏和塑料的碎片里。剧院里空无一人，远处依然着火焚烧，散发着浓浓的黑烟。警报声和爆炸声一浪接一浪，几乎从未间断。

她重新卷好飞散的头发，不知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林凯发出一声呻吟，她过去帮他站起，扶着走到舞台的侧冀，两人都坐了下来来。林凯呼吸沉重，前额裂开了一道口子。明美从他的口袋里取出手帕，替他擦去渗出的血迹。等他清醒过来，她说，“别担心，你会开心起来的，”然后向他做出鬼脸，她挤着眼睛，两腮鼓起，舌头外露，还弄出一些古怪的声音，他立刻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没事了。”她用充满母爱的声音说，手帕轻柔地擦拭着他的睑。

如果不是过分紧张地就能发现那实际上只是轻微的擦伤，她或许会注意到他眼中流露的情感，从而避免接下来的尴尬场面。

一向惯于自己照顾自己的林凯被明美温柔的呵护征服了。在虚弱中，他发觉自己对明美的感觉有些混乱，但她无疑比以前更加坚强，他从未想过她是那么强大、那么能干，多么神奇的一个女人！

于是，他用所知的惟一方式表达出这些感觉和情感：他向她凑过脸，深深地吻在她的唇上。

他们脸对脸地跪在舞台上；四周一片漆黑，或许他没有见她地眼中的慌乱与害怕，又或许他根本不介意。也可能是他误解了她试图把他推开的举动。但更可能的是，他希望让自己的爱意驱散她的惊恐，他的嘴唇正压制着她的反抗。他必须让她知道自己的感觉。等她明白了他的所需，必定会自愿地任他摆布……

但最终，明美一把将他推开，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许再这么做。

林凯不明白。

瑞克也一样，他刚刚赶到圆形剧院，在目睹了那个亲吻后，他即时转身离开，却错过明美拒绝林凯的一幕。

由民防部队的计算机生成的图像传到了太空堡垒的舰桥。

在危机显示板上，敌军战斗囊的示意符号遍市了城市的街道。格罗弗和舰桥参谋人员虽然未看到真实的场景，但他们不难想像出城市里的惨烈状况。这些符号代表的是他们的街道和建筑物，就跟舰桥和基地一样真实，它们所造成的每一点损伤都影响着整个太空堡垒，每个人所受到的伤害对所有人来说都感同身受。

不管口头上怎么说，格罗弗实际上并不是个虔诚的教徒。但是在过去两年的战争里，他不止一次发现在冥冥中总有一股神圣而仁慈的力量在袒护着他们。每次当它出现，天顶星人总是意外落败，而形势也即时反转。在这一刻，舰长呆站着，一脸震惊，看来神迹已再次降临——他仍然站在维妮莎的椅子后面，迷惑地盯着屏幕上敌军部队的移动。

“敌人的行动完全陷入混乱。”维妮莎望着眼前一目了然的事实说道。

格罗弗缓缓地点点头，“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尽管令人难以置信，但我的确看到了。”

最初大家都以为是天顶星指挥官解散了他的部队，让它们四处抢掠和破坏。但很快就在所幕上看到，那些战斗囊正在互相追逐，自相残杀。特别是当中的一架——从屏幕上的示意符来看，这是一艘指挥官型战斗囊——实际上，是它在追杀其它战斗囊。

格罗弗脑子飞快地运转着，考虑着当中的几个可能性：一是丽莎的“分裂”理论，她曾说过在天顶星高级指挥层里存在着两个派别；二是可能一些VT飞行员不知怎样侵占并控制了几架战斗囊；三是……命运之神在眷顾他们。可能到最后，这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

格罗弗转身面对着丽莎和克劳蒂娅：“向所有后备部队发出警报。命令他们列第七、九、十和十一区聚集。我们应该可以在麦克罗斯剧院附近围攻敌人的战斗囊。”

格罗弗看了看危机显示板，补充道，“呼叫骷髅中队，确认他们的方位。”

丽莎离去执行舰长的命令。当她最终成功联系上骷髅队长时，朱砂小队、蓝队和绿队的战机已到达了圆形剧院附近的位置，瑞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频道上出现了，当他向舰桥答话时，她在生气地同时又感到一阵解脱。

“啊，对不起，中校。”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烦乩和冷漠。

“你一直没有报告，瑞克。你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在这儿，”他难过地答道，向舱内的显示屏转过头，“林凯和明美。请派个拯救小分队来剧院。”

“剧院？”她向瑞克发山警告，“瑞克，你必须把他们带出来！”

瑞克没有说话，

“他们受伤了吗，瑞克？回答我。林凯怎么样了？”

丽莎看到他伸手按下了关闭按钮，一秒钟后，瑞克的头像从舰桥上的短讯显示屏里消失了。

骷髅一号背对着亲吻中的情侣，伤心欲绝。战机从剧院的台阶上离开，它低垂着头，手臂无力地吊在两肩，完全真实地反应出驾驶它的飞行员此时此刻的心情。

瑞克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堆废墟，就如这座城市一样，他为撞见那一幕而恼怒自己，一颗痴心裂成了碎片。这种糟糕的感觉远比他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个温柔的亲吻更甚。

她怎能这样做？她怎能如此直白地表达对他的不忠？

在他心中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嘲弄，他拼命想寻找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并决意将这股愤怒用到好的一面。

麦克斯?斯特林正在出口处等着他。

“你找到她了吗？”麦克斯在通话器里说。

“找到谁？”瑞克不弃气地回答道。

“明美呀，老兄。她已进入庇护所了吗？”

瑞克几乎想举起机炮瞄准他的朋友，“她只不过是飞船上的普通一员，麦克斯，你明白吗？我的责任是保护太空堡垒，而不是专门保护某个人。”

“很好，”麦克斯答道，他让战机稍微向后退了一步，“那么你会高兴地发现此时就有机会让你大展拳脚。他们正把敌人从右侧赶进我们的包围圈。”

在座舱里，瑞克重重地踩下踏板，扬起了手中的机炮，“那么我们就把他们送回老家！”他向麦克斯喊道。

八架敌军战斗囊在毁坏的街道和燃烧的屋顶上等着他。他朝它们点点头，举起加农机炮，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呐喊，向敌人中间冲去。机身上的骷髅标志在敌军丛中显得相当夺目。

战斗囊朝街中倾泻着火力，像猎食的老鹰般朝他扑去。

瑞克一一避过那雨点般射来的死亡光束，他将机炮放在腰间，向敌人发出猛烈的扫射。他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能手下留情，命中了一架接一架飞弛而过的战斗囊。爆炸点亮了虚幻的夜空。

一架战斗囊在空中跃起，瑞克斜过身子向右边闪避。视线一直盯着战斗囊的活动轨迹，双手已按在机炮上，嘴里喊出最嘹亮的杀敌口号。他向左扭过身躯，向敌人猛烈开火，甚至当所有的弹药都耗尽时，他的冲动仍未见丝毫减少。他向敌人冲击，将机炮当作棍棒使用，进行野蛮的殴打。机炮被打烂后，他仍然继续战斗，与敌人开展近身肉搏。

而在城市的另一边，六架战斗囊正打算与死神握手。

当中一架战斗囊打开了圆形舱盖，三个微缩的天顶星人探出头来。爆炸声仍然从远处传来，但从声音上可以听出，战斗正在渐渐平息。这得归功于凯龙，地球人又一次在鬼门关上攫取了胜利的果实。凯龙及时地从太空堡垒里逃走，地球人的部队正在清扫他尚未完成的工作。倘若凯龙还在这里，这几架毫发无损的战斗囊里的微缩士兵将会尸骸无存。

利克、布朗和康达顺着从座舱里悬下的绳索滑落到街上，假如他们了解地球人的风俗，他们必定会跪下，在地面来一个亲吻。其他天顶星人跟着他们，很快，明美教派的成员重新聚集在一起。

在攻击开始后，这六架战斗囊就一直呆在一起。在居民中心被毁灭之前，他们偷偷从主力部队溜走了。因此，他们在战斗中毫发未损，但其余大多数逃亡者就没有那么幸运。有几架战斗囊——当中只有一两艘载有微缩的天顶星士兵——不幸与凯龙指挥官在路上相遇，这位恶魔般的头领当场给予了逃兵们最严厉的军法处置，没有人知道有多少士兵被处死，但消息传开后，大部分的逃亡士兵都放弃了留下与地球人同居的希望，纷纷向空中逃窜。

这幸运的一群开始浏览他们梦中的仙境，然而他们只感到失望和懊悔。其中一人在路边拾起一个明美玩偶，它身上的长裙粘满污迹，几乎烂成碎片。他沮丧地用双手捧着她。

“她怎么了？”一个伙伴问道，“为什么她不唱歌了？”

“看来是我们弄坏了它。”

“这个玩偶不是我们毁坏惟一的物件。”卡利塔用手指着周围。

“你是说它们原来不是这样的？”

布朗走来接过玩偶，“卡利塔是对的，这个居民中心曾经宁静而美丽。”

“那些地球人懂得如何修复物件。”康达补充说。

“那他们可以重建这里？”卡利塔充满希望地问。

利克点点头。“他们知道史前文化的秘密。”

这使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尽管这些微缩的天顶星人并不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他们知道这是指挥部的高级长官经常挂在口头的字眼。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利克？如果我们被地球人发现，他们会把我们当作入侵的敌人而处决。”

“没错，怎么办？”其他人齐声问道。

利克想了一会，然后说道：“有一个地球人正在说服每个人要结束战争——这个人我曾在那份战役录像里向你们指出过。他一直在宣扬和平。”

“什么是‘和平’？”一个天顶星士兵问道，其他人朝他“嘘”了一声。

“走吧，利克。”

“好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向地球人的高级指挥官投降，告诉他我们为和平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