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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逃离非洲(2)

  乌干达木工连蹦带跳地朝车站走去,路上屡屡回头,满面笑容。耶格坐上车后,久久地注视着后视镜中萨纽的背影。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幸福的人了。

  在安静的车厢里,皮尔斯开口了:“我们在刚果耽误了,行程已经滞后。按原来的计划,我们现在已经到日本了。”

  “那我们该怎么去日本?”副驾驶席上的迈尔斯问。

  “先开车吧。”皮尔斯从后排指示道,“穿过约翰内斯堡,进入十二号高速公路,一直朝西南方向走。”

  耶格点燃引擎,开动起来。“有没有安全的机场或港口?”

  “没有,能出国的交通枢纽全都被监视起来了。”

  “那该怎么办?在这个国家里停留一阵?”

  “迈尔斯,你有飞机驾驶证吗?”

  “有。”空军出身的年轻佣兵答道,“在加入空军伞降救援队之前,我曾经驾驶过运输机。”

  “你来驾驶商务喷气式飞机。”

  正在喝水的迈尔斯被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

  “商务喷气式飞机?我只驾驶过螺旋桨式飞机。”

  “准备了操作手册。请你驾驶波音737—700ER。这跟驾驶大型运输机差不多吧?”

  “那是什么飞机?”耶格问。

  “只能乘坐一百人的小型飞机。增设了燃料箱,提高了续航距离。”迈尔斯答道,心里盘算着驾驶这架飞机的可行性,“非要我开的话也行,但是不是舒适就不能担保了。对了……”他转头问皮尔斯,“这架飞机在什么地方?是包机吗?”

  “不,是劫机。”人类学者说,不容两名佣兵反驳,继续道,“我要讲的这个计划,你们或许会觉得很难执行。但这是日本援军制定的成功率最高的计划。以我们现在的战斗力,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耶格忍不住问,“我们去哪个机场劫机?就算我们要劫持飞机,也通不过登机口啊。”

  “这一点不用担心。这个国家有一个机场不受中情局监视。”

  “在哪里?”

  “泽塔安保公司。执行守护者计划之前,你们曾在那里接受过训练。”

  听到这个名字,耶格开始搜索记忆。在武器库对面,确实有一条可供运输机起降的跑道。“这么说,我们要返回开普敦?”

  “没错,秘密运输武器弹药的中情局飞机,将抵达泽塔安保公司的机场。我们要劫持那架飞机。”

  “等等。”迈尔斯说,“就算我们成功劫机,接下来怎么办?无论我们降落在哪儿,都无处可逃。特种部队一进攻我们就会完蛋。”

  “不,一切都将隐秘进行。起飞前就将乘务员监禁在机外,没人能发出飞机被劫持的信号。”

  “还有一个问题。飞机一旦偏离航线,就会被地面指挥部发现。也就是说,就算我们已经起飞,也只能沿着原定航线飞。”

  “我们会暂时沿那条航线飞。原定目的地是巴西,但我们到大西洋上空就改变方向,前往迈阿密。”

  “迈阿密?”耶格不禁笑了出来,“跟日本是两个方向。现在去美国有什么用?偏离航线的飞机一旦侵犯其他国家的领空,就会马上被击落。”

  迈尔斯接话道:“而且,凭借700ER,也飞不到迈阿密吧?”

  “续航距离没有问题。实际续航距离比飞机制造商公布的数据多百分之二十。商务型的700ER可以抵达一万二千公里外的迈阿密。”

  耶格讥讽道:“这也是‘日本的援军’计算出来的吗?”

  “是。”

  “那家伙脑子没进水吧?即便燃料充足,万一被战斗机盯上可就完了。”

  但皮尔斯毫不让步,“这是不确定因素最少、最可靠的计划。成败的要素是时间。我下面介绍详细方案,请你们听好,不要随意插话。”

  “好,你说吧。”

  皮尔斯从后排探出身子,从潜入泽塔安保公司开始介绍详细的计划。

  2

  贾斯汀·耶格的生命还剩两天。

  这几天,研人夜以继日地进行药物合成,同时盼着莉迪亚·耶格的电话。但检查数值却异常严峻。最先进的疗法也对末期症状无计可施。贾斯汀的病情如预想的一样日趋恶化。他每多撑一天,药物就越有希望送达葡萄牙,可死神并不答应这一请求。

  三月一日凌晨一点,研人绝望地将正勋迎进门。

  “这是核磁共振分析,这是质谱分析和红外光谱分析。”正勋将分析仪器得出的结果交给研人,见研人闷闷不乐,便问,“你怎么了?”

  研人确认了分析结果,合成十分顺利。他一边着手最后一道反应,一边说:“实验按预期进行。一切都按照原计划……但这也就是说,我们无法再挤出三十个小时。”

  正勋表情阴郁:“还是赶不上啊。”

  研人用力点头。

  “GIFT1和GIFT2都不行?”

  “GIFT2不用担心,有问题的是GIFT1。即将进行的最后一道反应,需要二十四小时才能完成。最迟必须今晚将新药寄出,但反应要到深夜才结束。反应完成后,还要进行提炼和结构测定,假如让整个流程走完,绝对赶不上。我想我们是救不了贾斯汀·耶格了。”

  正勋发出痛苦的呻吟后,被实验器具占据的六叠大小的房间又陷入了沉寂。

  研人默默进行着合成操作,心中懊悔万分。如果当时一收到父亲的电子邮件就着手实验,说不定就来得及了。即使救不了贾斯汀·耶格,至少还可以救小林舞花。研人气馁地想着,看了眼朋友。眼镜背后,正勋的双眼开始发出研究者所特有的光芒。

  “药物完成的准确时间是几点?”正勋问。

  “如果把结构测定的时间考虑进去,应该是三月二日中午十二点。”

  “那来得及。”

  “来得及?”

  “你有护照吗?”

  “没。”

  正勋闻言,毅然说道:“那我去。”

  研人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我带上药,飞去里斯本。”

  研人愣愣地注视着搭档。

  正勋取出笔记本电脑,连上因特网,进入航空公司的网站。“现在放弃还为时尚早。坐三月二日晚上十点的飞机,就来得及。从成田机场起飞,经巴黎到里斯本。只需要十八个小时。”

  研人连忙思索起来,问道:“就是说,日本时间三月三日下午四点,特效药就可以送到里斯本?”

  “没错。”

  “那样的话……”研人发现,从药物完成到正勋赶往机场,中间还有七个小时,“那时可以用CHO细胞和小白鼠进行验证。”

  “对!我们依然来得及救贾斯汀·耶格。”

  “太好了!”研人大叫起来,和正勋一同欢呼雀跃。正勋总能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

  “告诉贾斯汀的母亲我的到达时间吧。”

  “好。我来出旅费,你就坐头等舱吧。那样能更快办完入境手续。”

  正勋笑道:“VIP待遇?”

  研人重又精神抖擞地投入工作,进行合成GIFT1前的最后一道反应。磁力搅拌机已经开始搅拌烧瓶内的液体。若干看不见的化合物相互碰撞,变化形态,一步步转变为治疗肺泡上皮细胞硬化症的特效药。

  研人凝视着烧瓶中旋转的溶液,陷入沉思。

  明天晚上,一切就会结束。

  漫长而艰辛的大冒险终于要迎来胜利了。

  经过彻夜研制,研人终于合成出了GIFT2,一大早便将样品送去了大学。

  小睡一会儿后,正勋就告诉了他好消息。红外光谱分析证明,GFIT2合成成功。变构药的制造算是告一段落。

  而关键的激动剂GIFT1还在反应之中。到今天深夜为止,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疲倦的研人躺在榻榻米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父亲留下的实验明天就将完成。他不知道,一切结束后,自己将何去何从。难道自己将作为罪犯潜逃一辈子吗?他很想出去探探风,但帕皮一直没有再给他打电话。

  研人不知所措。除了实验,他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解开父亲身上笼罩的谜团,而现在或许是最后的时机了。

  研人下决心去看看。他上网查到了要去拜访的地点。要获得坂井友理的消息,就只能从那里入手。地址是涩谷区的千駄谷。从这里出发,一个小时就能到。

  研人穿上外套。他已经好多天没出门了,来到日光之下时竟有些站不稳。走下公寓的外楼梯,沿着隆冬的街道踽踽而行。町田站的检票口还有警察蹲点吗?研人屡屡回头张望,但没有发现被尾随的迹象。

  研人背对车站,在国道旁的人行道上等出租车。他摸出手机,打算给报纸记者菅井打电话。现在是上午,研人正担心对方会不会还没起床,结果很快就听到了菅井的声音。

  “喂?”

  “我是古贺。”

  父亲的老友似乎非常吃惊,“研人君?你一直没给我电话,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了呢。”

  “很抱歉这么久都没联系你。你有没有再查到坂井友理的情况?”

  “没。”

  “这样啊。”研人很是沮丧。看来只有自己挖掘线索了。

  “对了,你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现在?这个嘛……”

  研人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对方自己在町田,但不知为何菅井语气急迫地说:“你用不着告诉我。我们见面谈吧。最近你有什么安排?”

  这个问题研人也不方便回答:“我目前没什么安排,但再过两三天就知道了。”

  “是嘛。”菅井说,压低声音继续道,“研人,你赶紧到别的地方去。”

  菅井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研人不禁汗毛倒竖。

  “你说什么?”

  “别待在原地!赶紧离开!”

  “什么意思?”话音刚落,国道对面就出现了一辆空出租车。

  “详细情况我们见面再说。尽快联系我。”

  “好。”依旧一头雾水的研人拦下了出租车。

  “再见。”菅井说完就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研人坐进出租车:“涩谷区千駄谷。”

  “千駄谷的哪里?”司机问。

  “非营利机构‘世界救命医生组织’所在的大楼。”研人将记录下的地址和大街的名字说了出来。

  “啊,能乐堂附近啊。走高速吧?”

  “好。”

  “现在高速上的车比较少。”司机说着发动了汽车。

  研人靠在椅背上,出神地望着外面的风景,思考着刚才同菅井的通话。报纸记者为什么让他“赶紧离开”?研人紧张起来,转身透过后挡风玻璃查看,没发现有人跟踪。

  菅井想干什么呢?作为报纸记者,他是不是已经从什么地方得知研人成了罪犯,正被警察追捕呢?但令研人费解的是“赶紧到别的地方”这句话。莫非菅井担心警察在逆向追踪那通电话?为了谨慎起见,研人关掉了手机。

  在开着空调的车内思考时,睡魔不断来袭。研人中断思考,想小睡一会儿,却在进入梦乡前睁开了眼。

  一个念头闯进了他的大脑:菅井会不会就是帕皮?

  自称帕皮的人之所以使用仪器改变自己的声音,就是因为研人认识他。而且,除了菅井,研人想不出还有谁详细知晓亡父推进的计划。

  但这个推论也有问题。刚才那通电话中,知道警察动向的菅井发出了警告,但为什么菅井不先用帕皮的声音给研人打电话呢?

  结果,研人一路都没睡,看着出租车进入市中心,沿着千駄谷附近错综复杂的道路抵达了目的地。低层办公楼林立的一角,便是研人要找的那座建筑。

  研人下车后,在六层高的建筑入口找到了入驻单位表,上面写着“501室:经认定的非营利机构‘世界救命医生组织’”。研人朝电梯厅走去。建筑内部装修偏实用主义,除了铺着地毯之外,与大学药学院大楼没有太大差别。

  研人乘电梯来到五楼,走过荧光灯照射下的走廊,来到501室前。镶在门里的磨砂玻璃后隐隐有人影晃动。没有对讲电话,研人只好敲了两下门。门开了。

  “你好。”研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接待台后面的女人就首先打了招呼。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双手抱着一摞文件。

  “不好意思,我姓古贺。我想咨询点事。”

  年过三十的女人表情毫无变化,问道:“什么事?”

  “贵组织中曾有位叫坂井友理的医生吧?”

  “坂井友理?”女人歪着头说,“何时在籍的呢?”

  “九年前。她去过如今的刚果民主共和国,也就是当时的扎伊尔。”

  “唔……”女人似乎在回想遥远的过去,“请稍等。”她说完,抱着文件进入房间深处。

  世界救命医生组织事务局由三部分组成:摆着大约十张桌子的办公室、用隔板包围起来的接待区,以及一间关着门的会议室。负责接待的女人走到最深处的一张桌子旁,与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职员交谈。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研人这边看。真希望他们没有怀疑我,研人想。

  男职员站起身,朝研人走来。他体格肥胖,几乎秃顶,但反而透露着威严。他的西装看上去也价格不菲。

  “你是古贺……先生吧?”男人用与其体型相称的厚重嗓音问道。

  “是,我是古贺研人。”

  “古贺研人先生,”男人又称呼了一遍,“我姓安藤,是这里的事务局局长。”他自我介绍道,递出了名片。

  研人不太懂交换名片的礼仪,姑且用两手接过来。安藤的头衔一栏,除了“事务局长”,还写着“医学博士”。

  “你想了解坂井友理医生的情况,对吗?”

  “对。我的父亲九年前也去过扎伊尔,当时与坂井医生共事……”

  安藤闻言笑道:“莫非你是古贺诚治医生的儿子?”

  研人大惊:“正是,您认识我父亲?”

  “嗯。我当时也在扎伊尔。那里爆发了内战,我们可以说九死一生啊。”

  真是走运,研人想。安藤表情柔和,不仅没有提防研人,反而充满热情。

  “你跟你父亲一模一样啊。”

  “嗯。”研人勉强承认。

  “到这里慢慢聊吧。”安藤将研人带到接待区,从旁边的咖啡壶中倒出热咖啡递给研人,“话说,你找坂井医生什么事呢?”

  “我想询问她的联系方式。”

  “哦!这个嘛……”安藤严肃起来,“回国后,我很多年都没联系过坂井医生。她离开了世界救命医生组织,我也不知道她的住址和电话。”

  “这样啊。”研人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办。桌对面的这位壮年医生就是活证人,他应该知道九年前在扎伊尔发生了什么。

  “不过,为什么你想联系坂井医生?是你父亲要找她?”

  “不,其实我父亲上个月过世了。”

  “哎?”安藤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死?”

  “主动脉夹层动脉瘤。”

  安藤一边叹气,一边微微点头,“真是太遗憾了。”他沉痛地说。

  “我觉得应该将父亲的死讯告知坂井医生。而且,父亲总提到扎伊尔的往事,我也想听听她的感受。”

  “九年前确实发生了很多。”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安藤微笑起来,“我们去的是非洲大陆的正中央,驻扎在扎伊尔东部名叫贝尼的街道,在那儿的周边行医问诊。有时去公路旁的村庄,有时去雨林中的聚落,逐个治疗那些没有医疗保障的当地人。可当我们正打算建立一个小诊所的时候,内战就爆发了。”

  “父亲好像调查过俾格米人感染HIV病毒的情况。他是跟您和坂井医生一起去的吗?”

  “不,直到最后一周,我们才跟古贺医生有交流。”

  研人对这个回答颇感意外:“在此之前,你们不认识?”

  “是。俾格米人中有一个叫姆布提的种族。古贺医生负责采集他们的血液,发现病人后通知我们。”

  安藤的话与研人的想象有出入。父亲与坂井友理不可能到这个阶段才第一次见面。“然后你们很快就回国了?”

  安藤点头道:“那天是……对了,是文化日,十一月三日。从战火漫天的国家好不容易逃回来,才意识到日本的和平是多么难能可贵。”

  听到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三日,研人越发混乱了。坂井友理的户口复印件中写着,一九九六年的十一月四日,她生下了女儿“惠麻”。莫非她从扎伊尔回国后的第二天,就为父亲生下了女儿?研人决定从安藤嘴里套些话出来。

  “听说坂井医生回国后很快就生孩子了?”

  “生孩子?”安藤一愣。

  “父亲曾说过,坂井医生生了个女儿。”

  “没这回事。”安藤笑道,“如果坂井医生怀孕,我们怎么会不知道?我们这些人不是医生就是护士啊。”

  “但我确实听父亲说过。”在这件事上,研人决不能轻易放弃。他必须知道,父亲究竟有没有与坂井友理出轨,生下研人的异母妹妹。

  研人正要接着讲下去,安藤突然举起手:“啊,等等。研人君多半是记成别的孕妇了吧?”

  “别的孕妇?”

  安藤第一次露出诧异的表情:“真不可思议,前两天刚有报纸记者来采访,我也对他提过这件事。”

  “报纸记者?”研人皱眉道,“哪一家报纸?”

  “《东亚新闻》。”

  “莫非是菅井?”

  “不错,就是菅井。他说他是科学部的人。你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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