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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地狱摇篮曲(1)

  湿重的潮气似乎在她的喉咙系上了一个美丽的死结,她无法呼吸,也无法呐喊,只能僵直着身体,聆听这个诡异擦拭者发出的尖细刺耳的笑声。

  拉起手,跳起舞,我们欢歌到天明。

  转个圈,鞠个躬,你我亲密如朋友。

  鸟儿唱,花儿笑,牵着你的手上学校。

  月儿圆,风儿轻,你的摇篮曲最动听……空洞的歌声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飘荡着,两个黑影摇摇晃晃地走向森林深处。小一点的黑影走在前面将脑袋仰得高高的,大一点的黑影则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明月高悬却看不出丝毫的美丽,反而如同死人微睁着的白眼球,凝视着这个世界。

  突然,那个空洞的声音消失了,带着狡黠笑意的歌声响了起来,仿佛一个鬼声在空气中兴奋地吟唱。

  睡了吗?睡了吗?

  没睡的孩子快快睡,不然扮鬼去吓你,你的指甲,你的齿,你的皮肤,你的发,统统放进沸水里。

  睡了吗?睡了吗?

  睡着的孩子永不醒,你的鲜血最甜美,令我疯狂,令我痴,令我着迷,令我醉,冰冷的镰刀最衬你。

  哈哈哈……哈哈哈……变成尸体的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森林深处是一大片无人问津的墓地,惨白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照进来,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用木头或塑料板制作的墓碑。

  诡异歌声停止的一瞬,小一点的影子停下了脚步,它回身看看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家伙,大而圆的绿眼睛露出了窃喜之色,它晃悠了几下脑袋,隐进了墓地。

  这时,一个黑影从一棵大树后走出来,不,不是走出来,而是踱到树前。黑影的脸上缠满了渗出黄浓和血水的纱布,它佝偻着背,深陷的双眼闪着令人恐怖的浑浊之光,干柴般的手指看似瘦弱,但变形而凸显的骨关节却让那双大手显得异常有力。它的手中握着一样东西,这东西在惨白的月光下更显冰冷。

  空中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乌鸦,它们在墓地上空盘旋了一阵后,落在墓碑上,呼扇着黑色的翅膀发出“啊啊”的怪叫。一层黑色的迷雾在墓地中悄然蔓延,风中传来了似哭似笑的“呜呜”声。一只可爱的泰迪熊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家伙的手中松脱,掉落在这片埋葬“死人”

  的土地上,它闻到一股令人销魂的腐尸的气味。

  “铃……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惊扰了清晨怡静的时刻,也打破了朱丽亚跟彩羽侠翱翔在天际的美梦。她趴在床上,眯缝着眼瞅了一下床头柜上的数字钟。

  见鬼!现在才清晨五点半!

  搁在一边的手机一直叫个不停,朱丽亚懊恼地翻了个身,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脖子,不情愿地按下了手机上的免提键。

  “喂……”

  “朱丽亚,你赶快给我到玩偶公墓来!”朱丽亚还没来得及问自己的上司周日一大早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她慵懒的声音已被布莱恩充满焦虑的催促淹没了。

  “玩偶公墓?”她迷迷糊糊地重复了一遍。

  “对。”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说不清楚,你先别问那么多,过来自然就清楚了。”布莱恩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布莱恩紧张而严肃的口吻,令朱丽亚还处在蒙胧状态中的精神瞬间走向了清醒,她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洗漱和穿衣,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就驱车赶去玩偶公墓。

  在一片依山傍水的森林旁边,大清晨已经停着几辆警车和闻讯而来的新闻采访车。因为时间还早,除了稀稀落落晨练的老人,周围没有什么看热闹的围观者。

  朱丽亚将车停在路边,踏着吱嘎作响的树枝走进了森林。她刚出现在警方拉起的黄色警戒线前,正在给托尼交代任务的布莱恩就看到了她,他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丽亚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刚才她听到了警员们的交谈,知道这里发生了一起很离奇的凶杀案。

  “你把具体情况跟朱丽亚说说吧。”眉头紧锁的布莱恩向身旁的托尼扬了扬头,托尼因为昨晚值夜班,所以是案发后第一个赶到现场的UIA探员。

  “今天凌晨五点左右,清洁工人斯科特先生给我们打来了电话,”托尼边说边指指站在不远处正接受警方询问的斯科特。朱丽亚知道这位好好先生,因为他总是担心来这里的小孩子被枯枝所伤,于是经常到这里做义务清理。“他说在做清理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死状极其可怕的……小孩子的尸体。”

  说到这里,托尼不知道该怎样跟朱丽亚形容那具尸体,以及在看到尸体时那种胃部猛烈抽搐的感觉。他的视线朝靠山的一棵大树瞄了一眼后,又迅速收了回来,好像那里有某些非常可怕的东西。

  朱丽亚察觉出托尼的异样,作为见过无数凶杀现场的探员来说,托尼此时的反应令她觉得非常惊讶。她不解地盯着在大树下拍照取证的探员,二话不说就迈开步子朝大树走去,她很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可怕的凶杀案,让经验丰富的托尼变得如此惊慌失措。

  走到大树前,看着眼前的尸体,朱丽亚像块石头般站在原地,她双目圆瞪,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身边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

  一根朽烂的木桩穿过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的嘴巴,将她牢牢地钉在这棵大树的树干上,那根比她的嘴还要大的木桩,把她小小的嘴巴撑出了夸张而扭曲的形状。

  小女孩的身上穿着一件印有加菲猫图案的粉色睡衣,朱丽亚注意到垂在睡衣外的手指和脚趾粉嫩嫩的指甲全都不见了。最为残忍的是,小女孩全身的皮肤连同头发都被人硬生生地扯去,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赭色。

  忙碌的探员围着大树和整个玩偶公墓,收集着凶手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朱丽亚则像失了魂似的,紧盯着小女孩微睁着的眼睛,而小女孩也同样用那双失去光泽的蓝色眼珠默默地注视着她。

  “朱丽亚?朱丽亚?你还好吧?”托尼站在朱丽亚的身旁,一脸担忧地问。

  “呃?”朱丽亚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直直地盯着托尼的眼睛许久才开口说话,“这……这是?”

  “凯特·戴维斯,五岁,被杀时间初步判定在……”

  “不,我不是问这个,”听到托尼给自己汇报案件的情况,朱丽亚急忙打断了他,“我是想问,你不觉得这个很像……就是那个案子……”

  “你也注意到了?”托尼也像朱丽亚一样压低了嗓音,因为他们周围已经来了不少为了获得第一手资料赶来的媒体记者,两人的交谈内容不想被传得满城风雨。

  “嗯,当然了,”朱丽亚点点头,拽着托尼的衣袖走到人少的区域,“那个案子可是彩虹岛至今为止未破的离奇大案,虽然警方对外宣称抓到了精神失常的变态杀手,可是警方内部的人都知道其实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大家对这个案子始终无法释怀,就算过去了一百年,这个案子还像谜一样困扰着我们,尤其是困扰着我们刑侦一组。”

  看着朱丽亚有点沮丧的表情,托尼的脸上也露出了无奈之色。根据警方内部的记录来看,一百年前的彩虹岛上曾经出现过一个专门杀害五岁小孩子,并割去死者的头发、指甲、皮肤和牙齿的杀人狂魔。

  那段时间,彩虹岛上有幼童的家庭无不人心惶惶,特别是到了晚上,原先熙熙攘攘的夜市变得异常安静,虽说被杀对象都是小孩子,可大人们也都早早的回家,没有人希望自己会碰上那个像嗜血的死神般游荡在彩虹岛的魔鬼。

  当时的彩虹岛虽然人口不多,但警方对这起诡异的案子一直束手无策,他们搞不清楚这个杀人狂魔取走小孩子身上的部分组织有什么目的,是为了满足疯狂的快感而杀人,还是想要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愚弄和挑衅警方?他们完全没有头绪。而更让他们琢磨不透的是,这个残忍的家伙像一阵飘忽的狂风,在残害了12个小孩子后突然消失了,此后一百年都没有同样类似的案件重演,直到今天……朱丽亚和托尼神情凝重地看着取证完的警察将钉在树上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抬下来,慢慢放到黑色的尸袋中。

  此时,天空中升起一层淡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紫雾,使初阳照在地面上的金橙色光芒变得暗淡了许多。朱丽亚仰起头朝天空望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她以为是云彩遮住了阳光。

  几小时之后,凯特·戴维斯被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彩虹岛的街头巷尾,媒体的过分渲染和市民浮想联翩的猜测,让这个清爽的周日变得不再平静。

  穿着萨卡尔族传统长袍的诺亚,忧心忡忡地坐在客厅的水晶球前,挂在墙上的电视正播报着跟戴维斯案件有关的新闻。

  今天清晨天还未亮时,诺亚就在朝北阳台的地板上盘腿而坐,面向着天空中最亮的星星——天狼星,开始了萨卡尔族传承已久的占卜。

  他将代表天空中88个星座的动物骨头撒在地上,这88块形同小石子般大小的骨头,分别取自地球上已经绝种的88种动物头骨。

  一切都准备好后,诺亚微低着头,闭上眼睛,双手悬浮在骨头上,口中念起了带有神秘色彩的古老咒语。

  诺亚轻轻低诵的咒语仿佛穿越了时空,跟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不可名状的共鸣。这时,颜色呈暗黄色的骨头闪起了朦胧的光芒,它们纷纷离开地面,在空中旋转着,慢慢组成了一幅球状的立体星座图。

  这种特殊的占星术可以精准的预测近期将发生的事情,但由于需要消耗非常多的法力,所以一直以来诺亚几乎没怎么使用它。不过今天凌晨时分,一个诡异的怪梦将他惊醒,那种不同于以往的不安,就像一张隐形的大网将他紧紧攫住。他醒来后靠在床上,望着布满繁星的深邃夜空,回想着梦中那个用古萨卡尔语对他发出警告的模糊身影。

  他想了许久,依然找不到一点头绪,万般无奈之下,从密室取出了这些由诺亚家族继承和流传的绝种动物的遗骨。

  悬在空中的星座图此刻已经停止了旋转,它们根据88个星座的位置自动排列整齐,占星术即将正式开始。在正常情况下,星座图会根据诺亚所提的问题,以变换位置的方式给予他答案,可是今天,星座图却胡乱地移动起来。

  诺亚还是第一次在占星时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感到事情非常蹊跷,于是紧盯着星座图,准备使出更大的法力。可就在这时,星座图突然自动组成了一个人脸的图案。

  “我说过让你不要插手,你为什么不听!”骨头拼起的人脸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着古萨卡尔族语,骨头之间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显得非常刺耳。

  “你是谁?”诺亚一惊。在梦中向他发出警告的就是这个声音。

  “别管我是谁,我要你做到,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个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这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整个萨卡尔族。”

  “萨卡尔族?”

  诺亚低声附和了一句,心中生起了一个巨大的疑团。当他刚想再提几个问题时,那个声音消失了,悬浮着的动物骨头也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天空此刻已经开始吐白,诺亚静静地看着在晨曦中渐渐暗淡下去的天狼星,心中的担忧像吸了水的海绵般无限地膨胀。

  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但他可以肯定,即将发生的事情不但非常严峻,而且跟萨卡尔族有着密切的关系。

  为感谢凯文在洛克案子上提供的极大帮助,刑侦一组的几位探员,前几天便约好了这个周日请凯文吃饭以表谢意。

  朱丽亚快到餐厅时接到了托尼、艾丽莎和陈东明的电话,因为布莱恩要他们回UIA加班收集案件资料,今晚的聚餐他们只能爽约了。这次的聚餐是朱丽亚上星期亲口跟凯文承诺过的,为免凯文失望,她只好硬着头皮代表大家独自赴约。

  她按时来到一家位于市中心的西班牙餐厅,刚一进门,比她先到的凯文就看见了她。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你不是说可能会晚一点才到吗?”凯文很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

  朱丽亚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将面前的冰柠檬水一饮而尽,长长地舒了口气之后才开口回答,“我来的路上几乎见不到车辆和行人,所以交通超级顺畅。”

  “原来是这样。”

  “唉……”朱丽亚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生意萧条的餐厅,加上他们两个,整个餐厅里只有七位客人。她回过头用调侃的口吻说下去,“这都亏了那个杀人魔头,不然在这个时间段里,我们怎么可能订得到这家餐厅的位子。”

  凯文没有接话,而是心疼地看着脸上挂着疲态、正把玩着车钥匙的朱丽亚。本来托尼他们临时不能来,正好给了他和朱丽亚单独共聚晚餐的机会,但今天却发生了这宗恐怖的谋杀案。作为UIA聘请的心理咨询师,凯文也参加了今天上午在UIA召开的紧急会议,从中了解到百年前那宗大案的所有细节。两人晚餐的谈话内容,基本变成了工作交流。

  凯文认为这次是有人刻意模仿百年前的那起案件,只是他还不能肯定这个残忍家伙的犯案动机是什么。

  对于凯文的分析,朱丽亚并不完全认同,因为警方的内部资料显示,一百年前12个受害者的舌头上,都被刻上了一段奇怪的文字,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那是古萨卡尔族的楔形文字,意思是——地狱的摇篮曲。

  关于这个重要的线索,警方一直没有对外透露,所以不知道内情的民众是不可能获知这个细节的,也不会在戴维斯的舌头上留下同样的文字。

  “你的意思是……”听完朱丽亚的阐述,凯文明白了她的想法,只是他还不太确定是否应该支持她的这种理论。

  “凶手很可能是警方的内部人员,或是萨卡尔族里懂古萨卡尔楔形文字的人。”朱丽亚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自己假设的答案。其实刚开始,她觉得自己这种怀疑警方人员作案的观点非常荒谬,可是经过细细地琢磨后,除了这两种可能外,应该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你的这种推测很有可能,不过你没考虑过也许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其他的可能性?例如呢?”

  “例如……”凯文顿了顿,说出了彩羽侠三个字。

  “不可能,”朱丽亚激动地大叫起来,“彩羽侠不可能是凶手。”

  见朱丽亚情绪如此激动,凯文急忙摆摆手向她解释,“你别急,我的意思是,既然世界上存在彩羽侠这样神秘的人物,那么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是否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去解读。”

  对于凯文的这种说法,朱丽亚也曾考虑过,不过作为UIA的探员,她不可能,也不可以用这样的思维方式去处理案件。

  晚饭过后,凯文驱车紧跟着朱丽亚的车,直至朱丽亚步入了公寓,看到她的公寓里亮起了柔和的灯光,才驾车离开。

  站在窗口看着凯文车子的尾灯变得越来越模糊,朱丽亚突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觉得凯文刚才非要护送她回家的执拗表情,就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她不禁遐想,如果当时给他一根棒棒糖的话,他会不会就乖乖听话不那么坚持了。

  关上落地窗,朱丽亚拉上白色纱幔,来到浴室将浴缸注满水。她今天真的太累了,从早上五点半醒来到现在,她完全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休息时间,虽然跟凯文一起对案情的讨论略有收获,但她还是无法完全放松心情。她一边往浴缸里撒花瓣,一边用手试了试水温。

  感觉水温适中后,她将疲惫得几乎散了架的身体慢慢泡进水里。潮湿迷蒙的水蒸气充斥在空气里,薄薄的雾气仿佛不着痕迹的鬼影般悄悄爬上了浴室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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