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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波(1)

  【叶永烈导读】

  读了科幻小说《波》之后,一股清新之风,吹进我的心扉。

  那是在1979年,童恩正告诉我,《四川文学》第四期上发表的科幻小说新作《波》,很值得注意。我当即找来《四川文学》,一口气读完《波》,果真是一篇出手不凡的作品。从此,作者王晓达的名字,印在我的记忆之中。

  后来,我去成都,经童恩正介绍,结识了王晓达。王晓达本名王孝达,生于1939年8月,年长我一岁。王晓达是苏州人氏,1961年毕业于天津大学机械系,分配到成都汽车配件厂、工程机械厂从事技术工作,1979年调入成都大学任教。

  《波》是王晓达的科幻小说处女作,也是他的代表作。后来这篇作品的篇名,曾经改为《神秘的波》。

  《波》是以“《军事科技通讯》社的记者”的“我”——张长弓,用第一人称写的。这篇小说从一开头的“紧急警报”,便制造出一种神秘感而又紧张的气氛,迫使读者跟随着“我”进入军事高科技禁地“波-45系统”。悬念一个接着一个,令人欲罢不能。

  在我看来,《波》的最大成功,在于科学幻想构思的独创性。

  科学幻想构思是科幻小说重要组成部分。很多科幻小说作者所着力的是科幻小说的小说构思,并不在意科学幻想构思的创新。常见科幻小说写“三种人”,即机器人、克隆人、外星人,这样的科学幻想构思简直是写滥了。此外,诸如时间隧道、恐龙复活之类,也比比皆是。然而,《波》的科学幻想构思,令我耳目一新。

  《波》中所描写的王教授家的围墙,是那么的奇妙:

  那位我“绕过星湖,就看到耸立在一片翠绿之中的几座雅致的楼房。前面靠湖的一幢楼房上斗大的5字告诉我,这就是教授家了。我兴高采烈地往前走去,几株绿枫摇曳着多姿的枝叶,似乎向我表示欢迎。一堵不高的花墙隔在楼前,我寻思门在后面,绕了一圈后,简直使我莫名其妙,因为围墙上竟是没有门的。我对着这堵爬满了常青藤的花墙愣住了。怎么进去呢?教授又怎么出来呢?总不会要像鲁滨逊一样,架了梯子爬出爬进吧!”

  就在“我”十分苦恼,找不到大门、不得其门而入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我听到了楼房的开门声和脚步声。接着,我惊奇得叫出声来了,因为从墙中走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注意!是从那爬满常青藤,没门没洞的砖墙中走出来的,不是从墙上、墙下或其他地方。”

  “我”终于也“穿墙而过”,来到王教授家。先是“走近了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我伸出了手,想去摸一摸这张惟妙惟肖的名画。”然而,“当我认为应该摸到画幅时,竟是‘空空如也’,就是讲什么也没摸到。我试探着又摸了一下,还是‘空空如也’。我使劲擦着眼睛,望着这张实际上不存在的带着神秘微笑的《蒙娜丽莎》”。

  接着,“我无意触动了一台仪器,不料几条彩燕(引者注:热带鱼)忽然穿缸而出,翱翔于空中了。教授连忙过来调整仪器,燕鱼又穿缸而进。”“教授把我的手拿起来,往玻璃缸中浸去。我自作聪明地认为一定得个‘空空如也’的感觉,所以随便地往下一伸,不想居然觉得真的伸在水中了,而且是温水之中。我把手拿出来,习惯地甩了甩,并用左手自然地掏出手帕要擦擦手。教授一把将手帕接了过去,让我仔细看看自己的右手。嗨!手上居然滴水未沾,自然也用不上手帕了。”

  在王教授家,“我”见到许多不可思议的怪事。从王教授那里得知,这一切都是“波”在导演。王教授解释了“波”的原理和“综合仿形仪”的原理。小说进一步展现,“波”和“综合仿形仪”在军事上的重要用途……

  王晓达笔下的“波”以及“综合仿形仪”,是别的科幻小说中没有的。这样新奇的科学幻想构思,使《波》这篇科幻小说别具一格。《波》的成功,给予科幻小说作家们以启示,应该在科学幻想构思上多下功夫。

  王晓达能够创造如此独特的科学幻想构思,跟他出身工科有关。大凡能够在科学幻想构思上创新的,往往需要广博的自然科学知识。

  《波》一炮打响。王晓达从此成为科幻小说“蜀”军阵营中的一员大将。他又继续创作了《冰下的梦》等科幻小说以及许多科普读物,总共约二百多万字。

  王晓达的老家在苏州。当时,他每年春节都要从成都前往苏州,探望老母,也就顺道前来上海,与我相聚。王晓达是一位非常忠厚的朋友。我笑称王晓达是童恩正的“秘书”。恩正工作太忙的时候,差不多都是通过王晓达跟我联系的。特别是在1982、1983年中国科幻小说蒙受不白之冤、遭到“左”的“批判”的时候,王晓达隔三差五给我来信,通报情况,并转达童恩正的意见。

  最令我难忘的是,1983年11月3日,《中国青年报》在第一版发表署名“贵一”的“大批判”文章《思想上的“黑影”》,指斥我的长篇科幻小说《黑影》是“散布怀疑和不信任,宣传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中国青年报》还为“贵一”的文章发表编者按,指出:“近几年来,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和商品化的倾向,正在严重地侵蚀着我们的某些科幻创作……出现了一些违背四项基本原则的作品,值得我们注意。”王晓达闻讯,连夜重读了《黑影》,给我来信:“这阵子‘评论家’们据说是欣喜若狂,得意万分。各报似都以科幻小说开刀。你又是首当其冲,连篇累牍的文章。真正说理的实在不多,这也足见‘评论家’们的水平。‘大批判’是不愁没有接班人的!贵一的文章想已读过,我特意把《黑影》又找出来连夜重读。真亏这位贵一先生挖空心思,断章取义,移花接木,把调子唱得那么高。我想会有机会请这位先生自己来说清楚的:为什么把“文革”与“社会主义社会”等同,把归侨在解放前、解放初的认识与污蔑共产党等同……否则也上不了那么高的纲了嘛!这算‘评论文章’?看来,我们把他们称作‘评论家’,称这种文章是‘评论文章’是太抬举人了。”

  当时,在科普老前辈贾祖璋先生的提议之下,他与我共同主编《中青年科普创作丛书》,已经由福建科技出版社出版了好几本。贾老先生提议出版这套丛书,为的是奖掖中青年科普作家。但是,由于受到压力,不得不把已经编好的王晓达的科幻小说选集退稿!

  不光福建如此,当时我与王晓达等共同创作的科幻小说集《方寸乾坤》,已经由地质出版社印好,竟然不许发行,全部销毁!所幸,当时出版社曾先寄我一本样书,如今成了“孤本”!

  现在,已经退休的王晓达,仍热心于科幻小说与科普读物的创作。他是这样表达自己对于科幻小说创作的见解:

  “过去我写科幻小说,现在我写科幻小说,将来我还是要写科幻小说。我愿用科幻小说告诉读者:科学技术发展变化无穷,科学技术威力无穷!与其说是‘普及’幻想中的科学技术,不如说是在‘普及’科学技术威力无穷的科学思想。当然,这也是我一家之言,是否做到了?还得读者来评说。”

  我,军事科技通讯社的记者,奉命去北疆88基地采访。任务么,现在也不用保密了,是去采访波-45防御系统的工作情况。命令就是命令,当天我就出发了。虽然我从军事科技学院毕业后,分配到这令人羡慕的“军科社”当科技记者已整整两年,但独自去采访像88基地这样的重任务,我还是第一次。我尽可能详细地拟好了采访计划和提纲。可是,一到基地后的事态发展,竟是那么出人意外……

  紧急警报与13-12=0

  我是傍晚到达基地专用机场的,迎接我的竟是军事科技学院的老同学马攻坚。见面礼是他给我一拳,我也回敬了他一掌。我正要问他话,小马却正色地向我行了个军礼,然后把手一伸:“证件!”我愣了一下,就公事公办地把采访命令和执勤通行证递给了他。小马认真地看了一眼,又笑嘻嘻地对我说:“例行公事也不能马虎,但工作证就不用看了。上车吧,张弓!”他还习惯地把我的名字张长弓叫成张弓,这亲昵的称呼多少打消了我对他“一本正经”的些微不快。

  当我坐在自控电动旅行车中他的身边,迎着秋风驰骋在高速公路上时,他开始喋喋不休地向我打听老同学的情况。原来,他毕业分配到基地后,几乎和外界没有什么个人的来往。按照规定,在基地以外,未经批准是不允许谈论他的工作的。因此,我也只有作为大学同专业的老同学,猜测他的工作反正离不了高能无线电遥控吧。听他的口气,他对自己的工作是很满意的。

  顺着高速公路走了不到半小时,在一片灌木林前,旅行车自动来了个急转弯,拐进了一个地道。在地下公路又飞驰了二十多分钟,我们就到达了第一站。88基地的情况不便多讲,但可以告诉大家,基地是在我国北疆冰天雪地的深山峡谷地区,地下一百多公尺。尽管是特级保密区,但进入地道后,你见不到一个岗哨和警卫。因为地下的岔道和电子警戒系统,已能足够应付任何不速之客了。

  在第一站,小马向基地指挥部作了报告。得到的指示是:先安排我到招待所休息,明天再开始工作。后来,经我的要求和小马的说明,同意我睡到小马宿舍,他同室的小王正好出差去了。在去宿舍的路上,我简直忘了是在地下一百多公尺了。这里不仅空气清新、光线明亮,而且还有花草、灌木。路旁是整齐的冬青和美人蕉,把车行道和人行道分开。不多远就有个街心花园,艳丽的月季、牡丹和大丽菊竞妍争俏。而明亮的“天空”竟也是蔚蓝色的。小马告诉我,这是人造“天空”,半夜就会昏暗,而路旁的墙壁开始发光。这里居然也分白天、黑夜;室内、室外;也有日光、草地、鲜花,俨然又一个世界。

  两人住的宿舍很宽敞,家具实用雅致、美观大方,布置也很得当。在四用机旁小马的书架上,我看到除了我所熟悉的有关电子物理、遥控、工程数学及线路、元件等专业书籍外,还有不少化学和生物生理方面的、专业性很强的书籍。我抽了一本生物生理书出来,见书中还密密麻麻地做了不少记号、摘录,显然不是用来泛读浏览的。我不解地问小马:“怎么你还钻研这些?”他一面脱着军服外套,一面回答我:“你不是来采访波—45的吗?……”话还没说完,突然床头壁上的红色信号灯连续闪亮,同时,蜂鸣器也发出呜鸣声。“紧急警报!”小马只说了这么一句,拿起才放在桌上的军帽就往外冲去。跑到门口,他一只手扣着军装的扣子,一只手对我挥了一挥说:“你就在这儿别动,我要去……”情况就是命令,虽然我是记者,但“紧急警报”我怎能置身事外呢?不用多想,我扣上帽子就跟着小马也冲出门去。过道上人们匆匆来去,气氛很紧张,但都方向目的明确,忙而不乱。广播中,指挥部正发布命令:“……一级准备,各就各位。”

  我跟着小马跑出宿舍,穿过草坪,进人一幢建筑,下楼梯、拐弯,……待我跟着小马要进人门口挂着45—7代号的房间时,我被拖住了;这是一双机械手拦腰把我抱住了。看着小马在房间的屏风后面消失;我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小马!马攻坚!”可是,回答我的并不是小马,而是屏风发出的严厉问话:“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我挣扎着说:“我叫张长弓,是军事科技通讯社的。到这里来进行采访工作。”“证件,基地通行证,进入波—45系统通行证!”还是那个严厉的声音,毫不通融地对我追问。不,简直是审问。真见鬼!我才到基地,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哪里有什么这样那样的通行证?而我的采访命令和执勤通行证,一下飞机就交给了小马了。可是,这一切对这可恶的屏风又怎么说得明白呢?眼看在机械手的铁腕中挣扎也没有用,我倒冷静下来了,以稍息的姿态站在那里。我没作回答,那无情的声音又一次重复问我:“证件,基地通行证,波45系统通行证!”我只有无可奈何地回答:“采访命令和执勤通行证在马攻坚同志那里,其他通行证还没来得及办理。”这时又有几个军人匆匆进人45—7号房间,他们快步而行,甚至没对我多看一眼,而这可恶的屏风居然一一放行毫不留难,只是和我过不去。突然,我想起了和小马进入基地时,在第一站已向基地指挥部报告过。我就对着屏风大声地说:“我已向指挥部联系过,我是专门来采访波—45系统的科技记者,半小时前已在第一站作了报告。现在情况紧急,不要耽搁我。”本来想再加几句有分量的,如:“一切后果由你负责!”等等。但是,想到我面对的是一座屏风,或确切地讲是一双有电脑的机械手,再厉害的威胁也是没有什么作用的,所以话到嘴边也还是吞了下去。想不到我讲的那几句话,居然“感动”了这冷酷无情的电子机械。半分钟后,屏风发出的声音显得不那么严厉冷酷了。“指挥部首长指示,暂时允许张长弓同志在45—7范围内同马攻坚同志一起参加战斗,并发给临时通行证。”原来这家伙已与指挥部联系过了。机械手松开后,就递给我一个银白色的小牌。我松了口气,情不自禁地对屏风行了个致谢礼,绕过它又下了地道,飞步向前跑去。尽头是一个大房间,一眼就看到小马正襟危坐地在一台有好几个荧光屏和各种仪表、信号灯的大型设备面前。我没好气地跑到他面前,想责问他为什么丢下我不管。只见他指指荧光屏又摆摆手,示意我在他身边坐下。情况看来很严重,左右的人们都各自屏息地注视着仪器设备,我只有忍气吞声了。

  小马面前的一号屏幕上,极坐标30°方向的四百公里范围,有一些亮点正向圆心接近。小马悄声告诉我,30°方向的原点,离国境线是二百七十公里。也就是讲,这些亮点离国境不到一百三十公里了。他又调整二号屏幕,橙色的荧光屏上,放大了的亮点清晰可见,距离只有三百公里了。我数了一下亮点,是十二个。小马也同时大声地叫了起来:“十二个?!”为什么十二个就要这么大惊小怪呢?小马似乎知道我的疑问,把记录本上夹着的一张卡片指给我看。只见卡片上打印着:“9月20日19:37军委作战命令。88基地:根据卫星讯号分析,敌SR—17基地有十三架飞机起飞,有入侵我国企图。命令你部立即做好准备,全歼来犯之敌。按四号方案执行。”看了作战命令,我也惊叫起来了:“怎么是十二架?!”13-12=1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了,还有那一架到哪里去了?

  三号荧光屏是标高的,只见在一万公尺高空线,十二个亮点不断向国境逼近。在现在非战争状态下,明目张胆地大机群入侵确实少见。而在这少见的情况下,又来了个13-12=0,有一架飞机起飞后失踪了,情况更不一般。是卫星讯号有差错与疏忽?我正疑惑不解时,军委的第二道作战命令又来了。光导传真打字准确地复述着命令:“……敌SR—17空军基地起飞的十三架飞机中,有一架是‘壁虎式’……立即启动波—45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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