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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狼烟四起剑吼风啸 流浪情歌奔牛布阵(2)

  黎明时分,漠风猎猎,王庭周围的旗杆在风中发出呜咽声。牛角号尖利地划破夜空,响彻整个匈奴大地。随之是大地被一阵紧似一阵的马蹄声震颤着、敲击着,发出一种紧迫感,时时揪动着那些女人们、老人们以及孩子们的心。他们每家都有亲人要上战场,所以,他们也被牛角号声惊醒,专程出门来送自己的亲人。

  匈奴勇士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王庭西南校场,只一会儿工夫,整个匈奴军团在值操官的指挥下,士卒们骑马列队,步卒们长枪列队,等候接受大单于最后出征前的检阅。左贤王跃马来到军前,众将帅个个昂首挺胸,整装待发,定定看着左贤王,只等他一声令下。

  左贤王单骑来到头曼单于面前:“禀报大单于陛下,匈奴左部军团是否可以出击?”“可以出击!望左贤王呼延昭出军顺利!”“多谢大单于。三军将士听令,今番我大匈奴国正式向秦国宣战!为了我们的明天,勇士们,出击——”左贤王挥动那把祖传的王命金刀,大地开始震颤了。牛角号应声而起,不绝于耳,响彻北方千里草原。

  骄阳终于在此刻醒过来。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惊讶地、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这是在哪儿?”惊醒了旁边正在打瞌睡的侍女:“居次,您醒了?这是在家里呀!”骄阳突然大声叫喊:“将军,我的将军哥哥……”府里主人、下人们听说骄阳醒来,纷纷过来看:“居次,您终于醒了!”

  大家都很高兴,突然又让她的叫喊声给震慑住,“骄阳怎么啦?”古丽特扑上来抱住女儿:“女儿,娘的好女儿。别怕,有娘在。”骄阳奇怪地问:“娘,我是怎么回来的?我的朋友呢?”“你出去时我们谁也不知,又岂能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反正你是一个人骑马回来的。”“我一个人骑马回来的?”骄阳自己都感觉到惊讶,不敢相信。头曼的夫人,万分疼爱地看着骄阳,喜悦之情布满脸上,于是吩咐下人道:“赶快去给居次准备吃的。”“是!夫人。”下人们还没有离去,骄阳翻身下榻,急匆匆寻找自己的衣物。“不行,我得去找他们。”“骄阳,你要找谁?听话,不要出去,骄阳……”骄阳哪里肯听,说一声:“娘,不要担心我——”出门跨上马冲进黎明前的黑暗中。古丽特神情急迫,却束手无策,“骄阳——”她只得转身叮嘱管家:“快,派人跟上居次……”管家派遣跟班驶出府门,眼前黑暗一片,哪里还有骄阳的影子。

  匈奴左贤王呼延昭率领七万大军东进,直逼九原城。位于西陲阴山脚下大秦最北的重镇九原,早在商汤时期就是一个重镇,先后被北方那些游牧民族来来往往地争夺过无数次,在朔风里成长,在战火中洗礼,在民族交融中发生着脱胎换骨的嬗变,最终形成一个争议频仍的地区。在匈奴左贤王看来,只要拔下这颗钉子,匈奴就能拥有东西毫无阻隔、南北顺畅不已的大北方。

  远远看去,匈奴大军气势汹汹,锐不可当。晨曦中,胡天大地黯然无光,士兵们个个脸上挂着冰霜一样的表情,盔甲明亮,刀矛剑戟泛着寒光,明晃晃的刃口令人不寒而栗。匈奴军团疾驶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活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龙,军团过处,马踩、人踏、车碾,刚有一丝绿色的草原被生生踩出一条道。

  紧随其后的左贤王今天的心情很不错,以他此刻的情绪,只要能够如此气势地出击九原,也就实现了自己军事强国的夙愿。晨风陡起,几乎刮倒他头顶帽缨上那两片美丽的羽毛,脚下行路已看不见劲草,早已被践踏得不成样子。左贤王似乎心满意足,他把押着两个秦人的囚车就安置在车队的中间位置,他要让那两个秦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举拿下九原城。总之,左贤王认为他是在一步步实现着自己的军事计划。

  当然,左贤王内心还是有不快的地方,那个由他力促解禁的匈奴第一勇士遮日休仍然昏迷不醒,此刻还安置在后勤家眷团一辆专车上留人特意观察。左贤王之所以没有到大军前面去,而是断后尾部,正是在等待遮日休能够尽快醒来。他对遮日休这杆枪能够由他支配感到得意,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因此,左贤王一定要亲自等着他看中的将才醒过来。尽管他有很多缺点,而且是常人耻于提到的缺点,但左贤王需要的是让他为自己卖命。他要组成一支匈奴乃至整个北方的铁军,是一支有朝一日能够夺得龙庭、无往而不胜的铁军。

  当日已中天时,地平线下的草原深处开始移动着地气。由于长途跋涉,将士们全身汗水蒸腾,马蹄杂乱,绣着黄龙的旗帜虽说猎猎飘扬,却完全不似开始时那样挺直齐整。右谷蠡王是左贤王的大儿子,年轻气盛,带着两万人马先期已驶出在六十里开外的九原境内,以闪电之势冲到包茨戈壁一带。他们来到已经废弃十多年的甲峪古城,年轻的右谷蠡王高兴地以为是自己兵不血刃取得了此城,本打算派人去向后面的爹爹汇报一下。一匹快马驶至,使者在马上传令:“左王殿下要谷蠡王报告所部具体位置……”

  左贤王焦急地等待着遮日休赶快醒过来,却总是不能。其实他心里更惦念的是前军进展得怎么样,是否与老任嚣的马队遭遇了?后面的家眷队伍里传来唱小调的声音,唱腔在苍凉中不乏豪迈的生活勇气,这在匈奴的军队迁徙中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左贤王正为遮日休被弄成这样感到非常气恼,他打马往大军的前部奔去,他想问问随军医师有关遮日休的病情。左贤王在靠近囚车的当口,隐约看见一个俏丽女子身姿绰约的策马而去,当时他并未多想,只是着急地想着遮日休的事情。

  天色傍晚,野外临时宿营帐篷在晚霞里形成一片金色的辉煌,那正是熟制牛皮反射而形成的着色点。被卸去车驾的驽马,打几个滚,翻身立起,欢快地跑进草地、水潭,沐浴在一片霞光里。唯有那些牦牛、毛驴,还是特别温顺地默默走进夕阳的余晖里。随军牧羊犬也不甘寂寞,欢快地到处乱窜。这是自行军以来匈奴军团每天最为热闹的时刻。

  匈奴军团的女眷们都是各王公贵族的妻妾们,她们总是要消耗掉家里最多的财富。即便是匆忙的行军,她们也不忘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以供男人们来投入自己的怀抱。听到今晚有歌会,尽管自己的男人不在,尽管大部分时间是在夜幕的暗影里,但众女眷们还是要花费时间来打扮自己。

  临时歌会设在左贤王大帐前,但左贤王却和前方的七万士卒们在一起。尽管如此,这顶象征王权的帐篷,每天还是要在临时宿营地首先搭建而起,以期号令部族,震慑各方。现在这里的实际主人是辅弼骨都侯欣孜。他是左贤王任命专门负责辎重和家眷安全的后勤官员。这家伙仅他的妻妾就坐了一群,而他本人还色迷迷地在灯光下浏览着刚刚走进大殿的女眷们。

  看看女眷们到的差不多了,欣孜骨都侯命令等候在边上的歌手开始。一个眉目清秀但衣衫破烂的男子拨弄古琴,弹奏一曲如清泉跌宕山谷、叮咚欢快之曲调作为开场白。那清亮扎抓髻的小丫头唱道:

  古有妹喜,聪明伶俐。一双凤眼望穿秋水,嵯峨修眉赛仙女,注定和夏主桀有一段忘年情缘。两人情深意切,盟誓终身相守。想不到正值商汤造反天下乱,森森坏了一对好姻缘。然,后世人皆骂妹喜红颜祸水,坏了大夏五百年江山,真是千古奇冤……

  正至歌者间歇,一位女眷突然问:“那妹喜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下场很悲惨?”那唱歌的小丫头一时语塞,无从回答。那弹古琴的男子挽起长发,接着唱道:

  妹喜是个奇女子。夏桀死后,(她)下嫁给淳维,成为新的夏主王后,重新找回自尊,生儿育女,辅弼夏主淳维为振兴大夏国,呕心沥血,辛苦一生,受到全族尊崇……

  “哼,你们唱的不正是我们的老祖宗吗?”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唱歌男子身不由己震颤了一下,他敢肯定此人就是匈奴公主骄阳……而她却时不时冲欣孜骨都侯发着献媚的暗号,引诱得欣孜骨都侯心旌摇荡,心说这谁家美女子,主动给我示好……欣孜骨都侯不由起身向那女子靠近。一来二去,其他女人会主动让开,欣孜骨都侯已接近那女子,可以任意捉住她的手把玩。那女子朝他最后笑笑,抛个媚眼,一个人先行走出大帐。欣孜骨都侯会意,美滋滋地尾随而去……

  台下有妇女抽抽搭搭地哭泣,并感染着更多的贵妇人,她们被身世离奇、多灾多难的妹喜所感动、所骄傲。拨弄古琴的男子且歌且弹,讲述着千年以前那个神秘美丽的爱情故事。是这故事本身令贵妇们着迷,还是另有别的企图,反正有不少贵妇借助酒劲,不住向拨弄古琴的男子抛媚眼。有的干脆借故路过,在他身上摸一把,歌会一时间成为妇女们发泄胸中郁闷的理想场所。台下一时陷入暂时的混乱。有人站起来说:“我给大家唱一段……”妇女们欢呼雀跃,只听此人道:“所谓歌会就要人人都参与,只听一个人演唱多没意思。琴师,奏乐。”几个妇女们还借助鼓乐翩翩起舞,为歌者伴舞。最后,有的妇女干脆自己接过古琴弹奏起来。场面看似混乱,实际上妇女们真正找到了自娱自乐的契机。因为她们实在太寂寥!

  有细心的妇女发现,老色鬼欣孜骨都侯不见了,猜想他又猎到一名年轻女子离开营地,不知去向。此刻的欣孜骨都侯正在帐外草地上,尾随着前面那个纤巧无比、聪慧美丽的女子走向一顶稍小的帐篷。他悄悄走进帐篷,嘴里流着口水,轻声喊:“你在哪儿?美人儿,你是谁家女子?”“过来,我在这……”欣孜骨都侯循声而去,很快摸到一个全裸的胴体……他哪还顾得上调情,恶虎一样扑上去,嘴里还遗憾地说:“你怎么不点灯呀?”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呻吟、骚情,更惹得欣孜骨都侯性起……直到把床笫之事做完,那女子还是依依不舍。欣孜骨都侯不仅心满意足,而且还在想着怎么能收其女进府。突然,灯火被点亮,欣孜骨都侯惊疑地一看,此女原来是自己府中已经一年没有宠幸的一名小妾……欣孜骨都侯情知上当,抬起手掌就要狠抽小妾,不曾想,小妾忽然扬起一把软骨散,欣孜骨都侯身子打软,跌落于榻上。小妾得意地说:“老东西,我让你再骚情!要骚情也得……居次,谢谢您啦!”

  琴师趁此机会离开歌会,他发现那个匈奴公主神色匆匆向着不远处的囚车飞奔而去……这不正是自己也要去的地方吗?

  歌会欢愉热闹,其声一浪高过一浪,似乎还传递着某种信息。囚车旁的看护者已经被吸引,走的剩下两个人,且在打着瞌睡。蒙恬悄悄对田获说:“今晚好像要发生点什么事情了……做好准备!”二人在各自的囚笼里快速地准备着,刻挖杉木栅栏,忽见一俏丽女子身影直奔囚车。“公主,怎么是你……”蒙恬在囚车内惊喜道。“嘘!不要多问。”她可爱地做了一个噤声动作,悄悄靠近那两个倒霉的家伙,挥起木棒,毫不留情地朝他们的脑顶砸下去,两人闷声不响地失去知觉。骄阳翻遍他们的衣服口袋,未发现囚车钥匙,她心下焦急:“钥匙找不到……”“找不到,我们就不用了……”蒙恬话音刚落,只听得杉木栅栏断裂的声响在夜空里极为响亮,两人已经走出囚车。骄阳眼看着蒙恬就要离她而去,突然扑上去紧紧抱住蒙恬,泣不成声:“我不要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忘掉我吧……”蒙恬拍着骄阳的后背,道:“我们不是……”她用手捂住蒙恬的嘴:“不许你说这样的话。要是胆敢忘了我,小心我杀了你。”她不住地亲吻着蒙恬,和着自己的泪水,还有那份少女的纯情。田获只好避开他们。

  突然,一队巡逻兵经过这里,有个眼尖的士兵首先看到空空的囚车,不由发出一声喊:“咦,囚车怎么是空的?不好啦,有人逃跑……”嗖嗖嗖……几支袖箭纷纷射中巡逻兵,另外几个准备逃走的巡逻兵又被田获拦截击倒。黑暗中,这里复归寂静。黑夜中有两个人影出现在蒙恬、田获面前,这时姬凤仪才出声道:“将军,末将来迟一步,让你受苦了……”半跪,环抱一个万字大礼。

  不远处的小王庭内,妇女们玩得正高兴。骄阳催促道:“赶紧走吧?”姬凤仪问:“那个欣孜骨都侯怎么突然不见了?”“哼!从来好色之徒都没有好下场。他明天早晨也醒不了。”骄阳神情坚定,有一种除恶扬善的快意,这令三位男士极为钦佩,更进一步认识了骄阳超凡脱俗的一面。

  三个人就要上路时,骄阳忍不住热泪盈眶,抽泣着来到蒙恬跟前:“你可以再抱抱我吗?”蒙恬轻轻把骄阳搂在怀里:“贵为公主,怎么能说哭就哭呢?来,转过身来。啥时候出嫁,给我来个信。”骄阳哭得更凶了。远处再次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骄阳悲伤地离开蒙恬的怀抱,道:“还不赶紧上马……”蒙恬、田获、姬凤仪三人跨上他们刚从宿营地牵来的马,姬凤仪身后是那个演唱的小姑娘。骄阳真想上去也那样搂住蒙恬的腰身一块离开匈奴地,但却狠狠地朝马背上抽一鞭子,那三匹马尥开四蹄,载着四个人冲进夜幕不见了。

  三 奔牛布阵

  九原郡早已获知匈奴军团要来进攻。富饶的九原郡地,自古就是游牧民族觊觎之地,东胡不侵,大月氏必至,更何况近在咫尺的匈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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