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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干吏办案雷厉风行 朝臣褒贬人云亦云(1)

  干吏李镐判案不徇私情,雷厉风行,受到治下人民爱戴。此时京城纷说北疆蒙氏有异心,引起始皇怀疑;朝中奏报散发边关各处,蒙恬受到各方猜忌。尽管李镐作风正派,严于律己,但面对痴情女子……蒙恬在浑怀障为谪边文人李镐和胡女娜仁漠兰举行了别开生面的婚礼。

  一 干吏办案

  拿下赤木第三天,北河县发下文告,新县令要集中办案了,这天大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纳林淖都沸腾了。有冤情的更是抱着希望,早早汇集于县衙,等待升堂。前来看热闹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其势空前。为惩一儆百,公正廉洁,李镐下令将公堂设在衙门街口,便于民众观审案例。

  牛皮遮棚下,高高端坐着李镐,案头的金雕令在阳光下耀眼夺目,围观民众顿觉那金雕令卓尔出群。雁阵排开,皂吏们手执水火棍,肃穆以待。“将人犯赤木押上堂来!”因不是在县衙堂内,传令还是类似三阶九递形式传出去老远。不一会儿,赤木身戴重枷,押至街口衙前,早已是形容憔悴,面无人色,半呆半傻,还哪有先前的神气和霸道,乖乖跪于衙前听候发落。民众们睁大双眼,半张半合了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就是堪称一方诸侯的赤木吗?这就是那个占草地、霸良田、欺民女的赤木吗?有谁会相信他也有今天。大家议论纷纷。

  李镐再次高声道:“传证人!”呼啦啦涌上百十人,其中就有娜仁漠兰和她的父亲穆图,全是跟赤木有着切肤之痛的人。看看证人都到齐,李镐当庭宣判:恶徒听判,现官府已查明,赤木霸占草地、良田、美宅、牲畜,以及犯有人口贩卖等多起罪行,草菅人命,致使受害人家破人亡,背井离乡。今,国法难容,民怨难抑,唯将该犯赤木法办,方能张我国法,平民之冤情。赤木所占草地、良田、美宅、人口、牲畜等如数归还本家,以平民愤!押下去,斩立决。

  众人闻听欢呼雀跃。围观者也由不住额手称庆,终于将这个不可一世的强梁绳之以法。那百十个受害之人呼啦啦全都给新县令李镐跪下,感谢他的大恩大德。李镐离开座位,搀起前面的几位老者:“大家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乃一介布衣,现受朝廷重托在身,都是本职分内之事,何言谢意!”当他看见娜仁漠兰,漠兰重重给他磕几个头,眼里闪出的除了感激之情外,还有一份爱慕之情,令李镐手足无措,连连说:“都起来,快快起来了,本官还要继续审案!”

  众人这才纷纷爬起来退到边上。紧跟着一名少妇哭哭啼啼上诉冤情:她本是一个小地主的使唤丫头,小地主妻妾成群却没能生下儿子,成为他人到中年的一块心病。一日酒醉,心血来潮的小地主刘奇强行和这女子成就好事,声言若能为他生下儿子,自然会身价飙升,立为正室。这女子哭诉一场,也只得将他的话当真,寄希望于自己那十分争气的肚子。她心里明明白白,倘若生下女子,肯定会被扫地出门。但女子怀孕后却激起其他妻妾们的嫉妒和排斥,硬是逼迫小地主将怀有身孕的丫头赶出家门。当时,小地主也后悔酒后和这丫头的行为。那丫头被赶出府门后无人收留,随便找了一孔破窑住下来,对自己悲惨结局悲痛不已,却也无计可施。想寻个方式一死了之,而肚里的胎儿一天比一天动作大,扯动初为人母的慈悲之心,于是下决心再苦再累也要将孩子生下来,挺着个大肚子去挖野菜,聊以度日。到初冬时节,寒窑里突然传出声声婴儿啼哭之声,惊动四乡八邻。生下的果然是一男儿,此女决心要坚强地活下去,将儿子拉扯大,将来可以母凭子贵。

  这事当然瞒不过小地主,后悔的他整天唉声叹气,恨自己当初的决定。自然,在家里也不会给妻妾们好脸色看。于是,妻妾们再次定计,让小地主将自己儿子夺回来。小地主当然想要儿子,但不忍心去夺,先跟女子商量,打算给她一笔养老钱。没成想,那女子非常有主见,一口回绝:“你就是把整个家业都拿来,我也不换!”此言激怒了小地主,也正好师出有名,小地主一怒之下,不由分说抢走了儿子。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不怕讲理的君子,单怕不讲理的小人。那女子悲伤至极,想一死了之,有同情她的乡邻劝说让她告官。谈何容易,正碰上梁十九这糊涂官,越告越委屈,后来嫌那女子烦人,干脆派人来撵走了事。

  李镐仔细推敲此事,再看看眼前这少妇,倒还真的姿色俱佳,只是身穿男子服饰,面现憔悴和哀伤,已经到了哭告无助的地步。想她把自己一生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如今儿子却被生生夺去,如何不哀伤悲戚?李镐又看了看过去所判,都是以女孤苦为由,判小地主出钱了断此事。怎奈,这女子不慕钱财,只想要回儿子。李镐认为此风绝不能长,否则将有多少女子孤苦流落,无人怜悯。且,人无天伦,母子分崩,天下道德沦丧,人之情义不存,这大好清平世界还何以能存?金雕令嘡的一声响,李镐高声喝道:“传小地主刘奇上堂!”

  小地主刘奇远没有赤木那样强硬,老远就下了马车,战战兢兢走至堂前,一呼跪地:“小民刘奇给大人行礼。”李镐想先试探此人,说:“刘奇你可认识身边女子?”“认得……啊,不,不认得。小的不曾见过此女。”刘奇语无伦次,狡辩的本领也太差,令人发笑。李镐心里对这个狡赖小地主已经十分恼火。旁边女子急道:“你,你不认得我?可我认得你,烧成灰我也认得你!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女子扑上前,扯住刘奇不放手,声音嘶哑地喊叫着。

  有皂吏上前拉住那女子,李镐也劝她不要激动,并继续对刘奇发问:“刘奇,你到底认得不认得此女子?本官这可是最后一次问你,你可别怪本官没提醒你!”“认得,认得,小人认得!”刘奇一听此话,不敢再行狡赖。“她可是你家从前的婢女?”“是,是是……”“你可看清了,她可是被你霸占而有身孕,后又被你赶出家门?”“是,是是……”刘奇听着很别扭,但又不敢不承认,生怕再次说错话。

  李镐继续追问:“她生下的儿子又被你强抢回府,可有此事?”“是,是是。哦,不是这样。儿子是我的……我的骨血!”“儿子是你的骨血怎么会从她腹中所出?说!”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但却令刘奇不知如何回答。“因……她……老爷,天地良心,确实是我的儿子……”李镐声色俱厉:“本职当然心中有数。是你的儿子,缘何只有儿子而没有母亲?来呀,把这个贪得无厌、自私自利、为富不仁的小人给我重责四十大板。”“得令——”皂吏们水火棍捣地有声,齐声断喝。左右水火棍夹住刘奇,按翻在地,走来手执大板的皂吏,挥起便打。刘奇大呼:“……大老爷,饶我……我实在冤枉。都是,都是那帮娘儿们干的好事……啊,啊呀……”皂吏受命,乒乒乓乓就是四十大板,打得小地主刘奇哎哟哎哟喊叫不停,自出娘胎也没有被人这样打过。

  李镐心中甚觉好笑:“刘奇,你为什么挨四十大板,明白吗?”“唉哟!小的,小的不知!唉哟——知道……”“知道什么?说来本官听听!”“小的,小的抢了儿子……”“谁的儿子?”李镐藐视地追问这个狡赖的家伙。“我的,是我的儿子。”“混账话,你已将人家赶出家门视如草芥,是你先作出不仁不义之举将老婆儿子拒不接受,焉能是你的儿子?分明是你愚昧无知,自私自利。在她生下孩子时,你仍不思悔过,还是任由她们寄居山野破窑。抢夺儿子时,你又丝毫不顾念人家母子骨肉之情,似你这样心存歹毒、妄自胡为之人,本官砍你的头都不为过,你明白吗?”

  “啊呀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刘奇已经瘫软如泥,不住磕头。“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李镐放缓了语气问道。“将,将她接回家中,好生养着……”“你说了不算,那要看人家乐意不。”李镐随即询问:“堂下女子,你可乐意?”那女子蔑视地不想多看刘奇一眼,说:“呸!不稀罕,我的儿子,我会养大他。”话说很干脆,急得刘奇眼望着李镐,说:“大人,您看她,她……”李镐就当没看见,嘡地拍响金雕令,高声喝令:“众人听判!”李镐挥手间,走上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妈子,那女子情急心切就要扑上去,却被皂吏拦住,只是求助般看一眼李镐,呼叫:“儿呀……”李镐耐心地说道:“唉!先不要忙。本官问你娘家姓氏怎么称呼?”那女子不解,问道:“娘家姓甘,不知大人所问为何?”“甘氏听判,抹去你婢女身份,尊你为本县第一贞夫人身份,带儿自养。”

  那女子一听此话,心情无比激动,给李镐接连磕几个头,随即接过老妈子递过来的孩子,失声哭泣。围观民众见事有分晓,好人终有好报,赞誉声四起,激动地直夸好官。李镐又藐视地看着刘奇:“刘奇听判,勒令你划给她们母子水旱田各五十亩,牛二十头,羊五百只,并在划地内负责为她们母子修贞夫人邸。从此以后,你和她们母子再无瓜葛,只待将来儿子长成,认你这做父亲的便罢,自然会归为一门,如若不认,那也在情理之中,刘奇不得再行纠缠。”那刘奇惊得大张其口,半天说不出话来。但转念想:她们母子既然不是远走他乡,即是我刘家血脉,来日方长,这或许是这个大人给我刘奇的一线生机……

  接下来,就听李镐侃侃而谈:“本职初到北河县,由于赤木案牵连太大,出乎本职意料,严重败坏北河县民风民俗,已经到了令人发指之地步。许多人尤以效法赤木为荣,不知为耻,因此,本职不得不先拿赤木开刀,整肃地方陋习,严厉打击赤木类黑恶势力。自今日起,有强占乡邻田产、牲畜、房宅、人口、子女者,不分大小,一律限十日内归还本家,逾期不还者就地论罪,本官绝不姑息。从今往后,人不分贵贱,一律受到国法保护。本官决心要在北河县树立道德乡规,提倡孝廉尊老爱幼,遏制粗俗特强欺弱;提倡邻里互爱互信,遏制主欺奴婢、大户欺压小户。不日,北河县出台道德乡规,张榜各乡闾里,众位要认真领会,切切遵守为要……下一案!”

  李镐不出半日,将梁十九积压案件全部审理完毕,无一人不服,无一人不感激涕零。随后,李镐亲自带人进到各庄,解散军屯,民选出有威望各乡闾里正、三老,暂时派驻少量皂吏管理一些必须事务。由幕僚们宣讲秦法,至此,方圆几百里赤木领地的数万名农人第一次沐浴着大秦的阳光。待金秋收获季节到来,李镐适时在河滨举办一届秋市,各路农人欢歌笑语齐聚秋市,拿出自家产出的各类物产亮相市场。买卖双方公平竞争,互市互利。更有那北河、南河的牧人悉心购买,绝无欺行霸市行为。街市上,人们熙来攘往,互道问候。各类杂耍、说唱、灯影、武场,竞相上演精彩曲目,招揽游人观赏。

  李镐在手下的陪同下,兴致所至地逛着街市。突然,迎面一漂亮女子向他深深作揖,千恩万谢地说出一番话来:“恩人,我今番是来请你到我家做客的,请李大人赏脸!”李镐仔细观瞧,似曾相识,却不敢肯定在哪见过。遂试探着问:“你是……”没想到那姑娘大大方方道:“大人,小女正是被您搭救的娜仁漠兰……”“噢——”李镐恍然大悟,不住点头:“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姑娘天生丽质,老夫我都不敢认了,你父母一向可好?”娜仁漠兰被李镐夸赞得稍稍有点羞涩,朝街口示意一下说:“那不是,爹和娘一同来请你……”话未说完,穆图和妻子已到近前,分别给李镐作揖行礼:“大恩难以还报,恩人,您今天务必要到我穆图府上走一遭。要不,我会让天下人耻笑的……”

  李镐搀起二人,道:“北河县事务繁忙,总是无法脱身。整肃地方吏治,真如同百废待兴,从头做起。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改日我一定登门造访……”娜仁漠兰无所顾忌地上前将胳膊搭在李镐胳膊上,几成互相挽结:“李大人,我已经观察你好几日了。要是真有重要事情,我娜仁漠兰也不敢随便造次。您还是走吧,要不然我爹、我娘该有多失望呢!”说着,硬是将李镐拽上马车……

  二 京报忧烦

  回到浑怀障大营,蒙恬抓紧时间阅览近日朝中传来的文翰。秦定天下以来,凡各郡发生的一些要闻重典都要上奏朝廷,由始皇及三公、上卿们阅后裁决下发各郡县,行文遍示天下。这样就能起到晓谕全国、人人熟详的效果。蜀郡文告说一女婴呱呱坠地即能言,且全系她前世所经之事,蒙恬付之一笑搁在一边。又有一报说河曲城垛几欲坍塌河下,兵民人等奋身抢险,县丞日夜督修,殉职……蒙恬啧啧称赞这位县丞功绩卓著。引得外间幕僚探头,以为他在叫人。

  突然,一行醒目标题跃入蒙恬眼中,令他心惊。但见文牍这样写道:“查蒙恬擅自启用谪边罪囚危害国体。”又来了,又来了!蒙恬看着就心烦,皇上不是已经压下去了吗?虽然这些人是无名之辈,但自从以会考取士形式任用了李镐他们一批人之后,皇上显然是支持的。但就是因为皇上没有明确下诏,这就给朝中众大臣以绝对口实,一时间,指责、说好、谤议、赞誉、罪罚……众口不一,一股脑儿朝蒙恬劈头盖脸泼下来。有说他给天下大儒、士子们长了脸,而有人却诅咒他死千次万次亦不为过。到后来,蒙恬启用的谪边文化人的那些支持者们也被骇得心惊胆战,不敢回应,只能静观其变。

  老实说,秦各郡县都存在缺文吏现象,练吏、大吏更是奇缺。蒙恬启用旧国官吏以弥补官员之不足,此举不能不说是一个创举,这是件好事。但人人心里明亮,那些人既是轻车熟路上等的练吏,同时又是旧六国的顽臣,或杀头或终身服苦役都不为过,而蒙恬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启用他们,让他们掌控新秦中部分县衙要职,这还了得!如此这般,不断谤议,纷纷声讨,始皇一言不发任尔东南西北风,只阅不批,原件发往各郡县。蒙恬但见符节火漆便明白每一份奏章始皇都是看过的……

  那段日子,每隔十天半月几十道原件奏章就达军中,蒙恬一一下发到各文案幕僚手里,意在让他们心中有数。特别是那些刚刚被启用不久、仍心有余悸的谪边文人们,再次心悬于发,小心谨慎。蒙恬和姜离子等几人分析了当前形势:始皇诏命蒙恬,夺印降罪也不是不可能;同时亦认为这种几率很小,因为嬴政是一位目光高远、谋划全局的皇帝。但幕僚文案们却为蒙恬捏着一把汗,也为自己感到悲哀。在门阀出官吏、等级森严的制度下,秦国虽说不比别国,但也已形成一定门阀气候。这些投奔蒙恬而来的文墨士子多出身寒微,没有根底。想到蒙恬一倒,势必要树倒猢狲散,甚至还会殃及他们,各个提心吊胆。蒙恬宽慰他们说:“你们都不要像死了老子娘似的,就是有罪也是我一人顶着,要你们顶,人家还不甘心呢!都高兴起来,工作热情一如既往。人家要是那样说,我们也必须得听,过一段时日我奏请回京述职,也顺便向皇上掏掏心里话,皇上还是很明事理的。”

  见蒙恬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家心里约略宽慰了些。话虽如此,但有关始皇种种传闻仍然占据着人们的脑海。蒙恬宽厚待人,为人仗义,启用了他们这些谪边文化人就是对他们的绝对信任,仅这一点就足以令他们感念不已。不仅对他们,即便是那些应考没有被录用者也因此改变了生活处境,从各个方面都得到了照顾。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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