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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阳周困厄世之蛟龙 胡亥登基同盟解体(1)

  蒙恬一夜白了头,骄阳日夜不离开牢房,马莲莲负责送饭,看谁敢动蒙恬……新帝即位,乃二世。宫廷内权力争斗,相互倾轧,重新洗牌……俪妃、赵高、李斯面对各自的利益就此分裂……赵高牢牢抓住胡亥这块王牌。兰园在初春乍暖的寒夜生下了孩子。马后庄被官兵严密看管,眼见也是凶多吉少。

  一 以牢为家

  那天,骄阳从归德山百灵庙回到将军府邸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老远听见黑风汗血马嘶鸣一声,却显得是那样焦急。陡然间,骄阳发现府邸气氛有点不对劲儿,怎么会忽然增添了护卫?骄阳急忙下车,心说:可能是夫人过来……不对,一定出事了,而且是天大的事!骄阳疾步走近府门,一护卫向前跨出一步,行礼道:“夫人,将军找了件东西刚刚离去。”骄阳急切问:“发生了何事?”护卫摇头道:“对不起,小的不知。”

  骄阳急忙上车,命车夫:“快,中军大营……”马车来到中军大殿外,车未停稳,骄阳已经下车直奔大殿。在门口,骄阳迎面和裨将王离相遇,她急切地询问:“王将军,这里发生了何事?将军呢?”王离只得如实相告:“京都使者奉旨赐公子和将军死……这也太突然。”骄阳感觉天旋地转,脑袋一阵昏眩,就要跌倒的样子。她伸手抓住一株枫杨树干,王离扶了她一把,骄阳镇定住,抓住王离的衣襟质问:“我问你,将军现在在哪儿?我要马上见到他。”一个亲兵过来掰开她抓在王离衣襟上的手,说道:“夫人,你不可以这样。王将军现在全权代理大将军职务。”

  骄阳惊诧地瞪着王离,好像不认识似的,也带有了某种鄙视,她后退着道:“是你在迫害将军?”王离急忙摇头:“不不……将军此刻可能在牢里,你快去吧!”骄阳一直退到墙拐角,然后才匆匆跑没影了。她好像重新回到了自己落魄时的样子,变成了有家难回的天涯孤女。

  将军府邸空无一人,骄阳孤寂地在屋子里穿梭。一盏油灯,微弱的光亮,骄阳一个人准备着进牢房的一切。她来到后屋,黑暗中,有人喊:“夫人……”骄阳惊异地问:“是祥云么?”“是我,夫人……”蒙祥云从黑暗里走出来。骄阳立刻有了主意:“听着,即刻想办法离开阳周,先到马后庄看看你婶子和蒙靖、蒙宪,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然后前往浑怀障,告诉詹佑杰、孔先生他们,要他们无论如何要赶来救将军,听清了么?”蒙祥云挺胸道:“遵令,夫人……不,从现在开始,我要叫你婶婶了……”骄阳激动地说:“你小子终于肯开尊口了,快去!”蒙祥云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牢门一打开,骄阳一头扑向蒙恬,早已是潸然泪下:“将军……这里发生了何事?皇帝昏头了么?”蒙恬搂着骄阳道:“此事很快就会明了,骄阳,你听我说……”骄阳抬起头:“将军请讲。”蒙恬眉头紧锁,冷静道:“速速离开阳周……不,想办法离开秦国,回大漠去。”骄阳惊恐地瞪着他:“不,我哪里也不去,就跟你守在这牢房里。”蒙恬心如刀割:“骄阳,听话……”“我不听!别的话我听,这话我不听。”蒙恬心里焦急:“你得明白,我不想让你为我受苦。还有咱们的骨肉。”骄阳打开食盒、锅盖,道:“来,将军,这是奶茶,这是牛肉,吃……”蒙恬痛苦地说:“此刻我吃不下。”骄阳坚决地说:“不吃怎么行,吃饱好跟他们斗。”蒙恬凄惨地笑着道:“对,骄阳说得对,吃饱喝足好跟他们斗。”蒙恬忽然想起了黑风汗血宝马,于是急切地问:“对了,咱们的黑风马现在怎么样了?”骄阳安慰他说:“咱们的黑风马暂时还能安静下来,刚才我去看过了。”蒙恬念叨说:“我抽空得去看望黑风马……”

  说话间牢房门再次被打开,匆匆扑进来的是闻讯赶来的夫人马莲莲,她惊悸地看着蒙恬、骄阳,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终于哭喊着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把家也给封了……将军,他们说你谋反,说你谋反呀!”“姐姐,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将军是什么人我们心里清楚。”蒙恬有气无力地叹息着:“是啊,事情最终会水落石出的。”“姐姐,蒙靖、蒙宪两个呢?”“他们两个暂时没事,被限制在家里,不准出门……”马莲莲好像又有了主心骨,浑身充满了勇气和力量。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人,鼓起勇气说:“妹妹,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负责每天的饭菜,我看哪个王八蛋敢动我们的人!”骄阳坚定地点点头:“嗯,我就听姐姐的。”

  暗夜刚刚静下来,不远处传来黑风马的嘶鸣声,它冲着监牢方向,长啸一声,竟是那样的哀伤。蒙恬闻听,急忙来到窗下,大声喊:“黑风,我的朋友……看守,我要见我的黑风马!”看守为难地说:“将军,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卒。得不到命令,不敢让你出去。”骄阳一手扶在蒙恬肩头劝说道:“将军,你这不是枉张口吗?”蒙恬嗟叹一声,又问道:“黑风马近日是不是不吃不喝?”骄阳轻轻点一下头:“刚开始,王离想让它成为自己的坐骑,一想也是不可能,遂也就作罢。后来,那个京都使者想带走黑风马,结果还没有牵出马厩,黑风马就踢伤了他。黑风马现在无人敢靠近,每天就是由我过去转达你的情况,它才肯吃点东西。”

  蒙恬闻听至此已是凄然泪下,哀婉地说:“没想到,我身陷囹圄,累及这么多人为我着急,连黑风马也……”

  二 风雨欲来

  清晨,距离阳周不远的山上,钟离山总算再次捕捉到京都使者的身影。钟离山抄近道截住京都使者,他把大刀横担,怒道:“留下人头,你们这群狼狈为奸的恶棍。”京都使者也是毫无惧色:“哼!大话不要说得太早,看招。”说时,两个人打在一起。钟离山先下手一刀将对方坐骑砍为两段,二人徒步酣斗。那家伙渐渐体力不支,钟离山最终将其杀死。当然,肯定地说,他所杀得并非是真正的京都使者,而真正的京都使者已从间道逃脱赶往京城。

  此时,张良等人已赶到,众人松一口气。张良道:“来,不管怎么样先休息好了再进阳周……”“歇歇就歇歇呗……”张良突然幽幽地说:“我总是感觉我们追杀得太容易了……”钟离山也说:“我也有这个感觉,是不是我们一开始就上当了?”前面过来几个行路人,张良上前问:“老乡,别怕,你们是不是从阳周而来?”这些人拉着毛驴,驮着山货,以为遇上了打劫的,战战兢兢。其中一个胆大的说:“小的昨日晚上就到了阳周,谁想却四门紧闭,不让进城,只好在城外客栈投宿。今晨,还是不开城门,这才听说出了大事,皇上把太子爷赐死了……”众皆惊呼:“啊——”钟离山微闭双眼,感觉心都在痛,一切辛劳都付诸流水。他突然腾空而起,挥刀斩断一株山槐树干,喊声如同虎啸龙吟,长久回荡在山林。

  牢房内的蒙恬几乎一夜未眠。当早晨第一缕阳光映照进牢房时,蒙恬神情异常平静:“使者金成安在?”看守道:“回将军,他们已经走了!”蒙恬沉吟半晌,又说:“烦请你给我准备笔墨、木牌,好么?”看守思忖再三,答应了,不一会全数准备妥当。骄阳仍在熟睡,蒙恬独坐窗前,他冷静地思考着事情的前后经过,心想皇帝一定是驾崩了,要不然那使者金成可能也不会放过我。蒙恬在极力想象着事情的全部过程……

  飞骑传书:“公子饮剑死,将军被囚阳周……”

  千里烽火烟燧,连番奏报:“大秦皇帝驾崩,黔首全数举哀十日。”京都咸阳、三秦大地,延伸辐射全国;新秦中、长城、中原、即墨、燕赵大地,楚疆上下,吴越、南海,处处举哀。蒙恬心腹人马已被更换,田获趁人不备,溜出阳周。

  清晨,山野道口,使者金成要返回京城,忽见松林中一飞骑飞奔而来,二人遂在山道上展开对攻,黑衣人受伤瘫倒在地。田获剑尖直指使者金成脸部,挑开他的黑衣伪装:“京都密使,你的命真大呀,这回看你还装不?……咦,怎的不像?”田获惊异间,那人默然冷笑道:“哼哼!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真正的京都密使。”话刚说完,脖子歪转便死去。

  田获恨得咬牙切齿,踢了那家伙几脚。田获恨恨地道:“又让这小子逃掉……”突然传来一声呼唤:“田大哥……是你吗?”田获警惕地相问:“何人?赶快出来。”片刻蒙祥云过来扑进田获怀里:“田大哥……呜呜——”蒙祥云伤心地哭起来。

  田获问:“你是怎么出来的?”“如夫人让我装成要饭的,这才混了出来。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田获摇摇头,沮丧地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走,还是先回浑怀障吧!”

  蒙恬在阳周大牢关押已数月。冬日漫长,雪花飞舞,昼短夜长。突然一天,马蹄嗒嗒,信使边走边报:

  “宣:新帝即位,乃二世。今岁首为二世皇帝元年,举国同乐——”

  三 奸佞的权臣

  咸阳宫中已是赵高的基地。回到京城,赵高及时调整了原有属下的位置,又把几个心腹安插到要害部门任职,等到俪妃想安插自己的人时,赵高只是将其安插在那些无关紧要的部门,算是应付。俪妃眼看不能掌控宫廷,急得来找自己的儿子,顺便提到自己加封皇太后的事情,谁知胡亥竟然说自己做不了主。胡亥劝母亲先不要着急,这事得慢慢来,要从长计议。

  在“沙丘之谋”的较量中,俪妃已领教过赵高的厉害,曾经气馁地打算认输,但回到京城,自己一帮子手下和娘家人一个劲儿地撺掇俪妃,说皇帝是你的儿子还是赵高的儿子?他怎能说做不了主?俪妃想想也是,她还是不甘心就此罢手,结果是刚被熄灭的权力欲望之火,又在她心中复燃:我俪妃既然能生下一个大秦皇帝,难道还害怕谁不成?俪妃和自己的兄弟首先想到了京城的防御部队……而此时的赵高已经先她一步完成了这一切,牢牢地将城防和京城卫戍部队掌握在自己手里,俪妃对此还浑然不知。

  俪妃央求胡亥说:“先让你大舅任内史,让你二舅任九门城防将军,别的咱们以后再说。”胡亥对老娘的提议是满口应承,也即刻在李斯和赵高跟前提了。李斯倒没说什么,赵高却慢条斯理地说:“为了防止京城内乱,眼下内史一职暂不任命为宜,我就替皇上操心了。”李斯一听,内心不由一阵冷笑。胡亥可就没那么聪明了,听到还实际掌控在我这个皇帝手里,于是放心了,心想迟早会让大舅当上这个内史的。于是又问九门城防将军一职,赵高说:“这一职早已经有人任职半年了,怎么,皇上您不知道?”“已经半年了?”胡亥一脸诧异:“是谁?朕怎么不知道?”“就是在此次沙丘护驾有功的庚辰将军呀。”“噢!是那个山大王,朕见过。人,挺不错,那就好好让干。”庚辰还趁机进来面谢了一下胡亥,胡亥高兴地夸奖了几句。“那我大舅我二舅……”“皇上,臣已经替皇上办了,加封你大舅为成侯,加封你二舅为等侯,两位侯爷都好命相,都食邑五千户。”

  “噢——”胡亥很高兴,随即收敛一些憨直相说道:“朕回京之后也是反恭自省,尤其是‘沙丘之变’给朕的影响太大了,想想过去一味地声色犬马,实在太不该。朕计划请两个太傅、博士随在朕身边,随时教授课业,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李斯一听心情特别激动,满心欢喜地奏道:“皇上圣明,老臣不才,心里倒是有几个像样儿的人选,不知皇上满意否?”“爱卿请讲。”胡亥也很有兴趣,但不想旁边早已恼了赵高,他是最不想让胡亥学什么正经学问的,一旦受到那些所谓的正统学问的影响,这憨皇上肯定难以驾驭。于是,赵高武断地说:“就不必在外头请什么太傅、博士了,这由我担任,再请个懂刑法的就行。先皇在世时,不就是要我负责皇上的学业么!难道皇上这么快就忘了?”胡亥顿时语塞,而李斯则闷了一肚子气,本想提说让儿子李由回京担任个重要职务,看来也是徒劳。他越发清楚了赵高的势力,心想只有慢慢地从长计议了……

  相比而言,俪妃就不那么有自知之明了。过了两天,她兴致勃勃地来找儿子打问以上事情,胡亥满以为母亲会满意呢,高兴地说封舅舅们为侯爷,各食邑五千户。俪妃说:“这都是爵位,皇上的舅舅理所当然要封侯爷了。娘问的是那两个职务,我们家的人要赶紧掌握实权才能维护好你的皇权,皇上应该明白这一点。”胡亥像是恍然大悟:“噢……娘是说内史跟九门将军,内史就由儿子自个担任,赵高负责。九门将军已经有人干了,而且干得非常好……”“算了吧……”俪妃一听非常失望,对儿子还不是一般地失望,心中一凉,道:“皇上,你是我的儿子,虽然贵为皇上,但我们母子的命仍然操在别人手中。好了,娘知道你也有难处,娘再不求你了,你好自为之吧!”俪妃的两个兄弟和她的几个同党还在等消息,一听是这么个结果,大家是义愤填膺,都为俪妃母子抱打不平。“这什么世道嘛?到底谁是皇上……”这是胡亥大舅的话。胡亥二舅也气愤地说:“姐,没想到你们母子就这样被人耍……”俪妃低垂着头不再说话。身边一个叫陆奎的人是她的新情人,也还有点政治头脑,他碰一下俪妃胳膊,意思已经很明白:这宫里很可能有赵高的耳目,出格的话一定不能说。于是俪妃笑吟吟道:“哥哥,小弟,我看此事得从长计议,今天就先议到这吧!”

  明显的逐客令。胡亥的二舅看见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非常生气地想姐姐怎么变得这样了……哥俩只好气呼呼地走人。俪妃打发掉身边的人,这才问陆奎:“那么,你一定有什么高招了?”陆奎说:“我哪有什么高招。娘娘您敢保证自己身边就没有人家安插的人?”一句话把俪妃问得内心慌张,这件事情她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她无奈地摇摇头,深深叹口气:“我,无法保证了……”陆奎急道:“那你还让国舅爷在这里大放厥词?让赵高听见,每一句都可能是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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