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二十六

T,Xt,小,说天,",堂

杨文启说去看看,忙往外走。到了衙门外,吃了一大惊。原来盐行街的商家们都来了,说巡抚衙门要还银子。杨文启顿时慌了,不知如何应付,便想进去商

 

量对策,却已脱不了身。一位商家问道:“杨师爷,不是说今日巡抚衙门还我们银子吗?我们去了藩库,他们说没这回事!”

 

杨文启支吾道:“从何说起,从何说起。”

 

商家们登时傻了眼,静默片时立刻又哄闹起来。有人厉声喊道要制台大人出来说清楚,有人又说杨文启自己上门借的银子竟敢不认账。杨文启心里害怕,脸

 

上故作镇定,说:“休得错怪制台大人。你们拿借据出来好生看看,制台大人签名了吗?巡抚衙门盖印了吗?”

 

这时,大理茶行东家拿出借据念道:“今借到大理茶行白银八万两,阚祯兆。”

 

杨文启赶忙说:“是呀,明明是阚祯兆留的借据,怎么找到巡抚衙门来了?”

 

大理茶行东家喊道:“找我们借银子的,可是阚师爷同你杨师爷两个人,说只等钦差一走,就还给我们。我们是相信阚祯兆的人品,才答应借银子给巡抚衙

 

门!要是你杨师爷一人上门,一两银子都借不着!”

 

杨文启笑道:“是呀?我是一两银子也没借着呀!你们去找阚祯兆!”

 

立时骂声震天,商家们直往衙门里涌,说要打死这个睁眼说瞎话的杨文启。

 

这时,福源盐行的向玉鼎跳上台阶,高声大喊:“各位街坊,我相信杨师爷的话,阚祯兆坑了我们!为什么这几个月我们生意都做不成,他阚家做独家生意

 

?我们本钱没了,他家还有!我家云鹤写了状子让大家签字,把阚望达告到巡抚衙门,不曾想遭了阚家毒手!那日若不是巡抚衙门的人去得快,我儿子早被

 

阚家打死了!阚家一门狡恶,如狼似虎,我们要擦亮眼睛哪!”

 

大理茶行东家说:“阚祯兆是巡抚衙门的师爷,他出面借银子,等于替衙门借银子。”

 

杨文启道:“你们有所不知啊,他问你们借银子的时候,早不在巡抚衙门当差了!”

 

大理茶行东家恨恨道:“杨师爷,你真是小人!借银子时你分明在场,这会儿却说同自己没有干系!”

 

正吵闹着,陈廷敬同王继文从里头出来了。原来陈廷敬听得外头吵闹声越来越大,知道时候到了,便说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王继文劝阻不住,只好跟了

 

出来。商家们见了王继文,都喊着要巡抚衙门还银子。王继文哪里料到会弄成这种局面,一时乱了方寸。

 

陈廷敬问道:“制台大人,这是为何?”

 

王继文回头问杨文启:“这是为何?”

 

杨文启道:“回钦差大人跟制台大人,阚祯兆向商家借了很多银子,谎称是巡抚衙门借的。阚家弄得众商家生意都做不成了,商家们不明真相,把气都撒在

 

制台大人身上。”

 

王继文故作糊涂,问:“阚祯兆借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杨文启还没答上话来,却听得大理茶行东家在下面高声问道:“这位大人可是钦差?”

 

陈廷敬拱手道:“本官陈廷敬,奉钦命来云南。你们有什么话,可在这里说说。”

 

大理茶行老板便说:“钦差大人,几个月前,阚师爷、杨师爷上我家来,说王大人是个好官,这几年没有给云南百姓添一两银子的负担,只是为了应付朝廷

 

摊派,把库银亏空了。朝廷派了钦差下来查账,王巡抚眼看就要倒霉,要我借出银子给巡抚衙门凑数,好歹让巡抚大人过了这关再说。”

 

王继文很是惊讶的样子,问杨文启:“什么?藩库里的银子是你们找商家借的?”

 

下面闹哄哄的,没人听清王继文的话。有人又道:“可是,银子借出去了,杨师爷又上门来传话,说绝不能对钦差大人说出实情,不然这银子就充公了。”

 

杨文启斥责道:“你胡说!”

 

陈廷敬瞟了一眼杨文启,杨文启就不敢多说了。大理茶行东家又道:“杨师爷还说,衙门里亏空的这些银子,本来就该从你们商家税赋里出的。你要是在钦

 

差面前乱说,我就把你家银子充公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担心银子充公,半句话都不敢说。”

 

王继文突然跺脚大怒:“杨文启,你同阚祯兆误我清名!”

 

杨文启跪倒在地,匍匐而泣:“制台大人,小的有罪!小的害了您哪!”

 

王继文喊道:“把杨文启拿下,本官同钦差大人亲自审问!”

 

陈廷敬安抚了众商家,便回衙门里审案。杨文启跪在堂下,随口编出许多话来:“回钦差大人,巡抚衙门里的钱粮事务,都是阚祯兆管着,小的只替他打下

 

手。他是云南本地人,重一地小私,忘天下大公。朝廷每有摊派,阚祯兆都说云南民生疾苦,私自动用库银交差。巡抚大人对此并不知晓,总以为阚祯兆办

 

事得力。”

 

陈廷敬此时也难辨真假,便问:“你倒是说说,阚祯兆共动用了多少库银?”

 

杨文启回道:“动用了九十万两!”

 

陈廷敬想了想,说:“可我查过这几年云南巡抚衙门账务,连同协饷、赈灾,不过七十八万两银子。另外还有十二万两呢?”

 

杨文启说:“小的没有实据,不敢乱说,我猜只怕也是被阚祯兆落了腰包!”

 

陈廷敬道:“你本是同阚祯兆一起向商家们借的银子,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你竟一口咬定是阚祯兆一人所为。可见你的话也信不得。这个我再同你算账。我

 

这里只是问你,你们分明是借了商家银子,如何还呀?原样还回去,亏掉的库银怎么办?”

 

杨文启道:“阚祯兆老谋深算,早想好办法了。他父子俩炮制了一套税赋新法,想让商家用借出的这些银子抵税,账就可以赖掉了。”

 

陈廷敬没想到会冒出个税赋新法来。他一时不明就里,得先弄清了再说,便问:“制台大人,您可知道阚家父子弄的税赋新法?”

 

王继文道:“阚家父子的确炮制过这么个税赋新法,想让我在云南实施。我仔细看了,实在是苛刻乡民,荒唐之极,不予理睬。”

 

陈廷敬略加思忖,道:“制台大人,先把杨文启押下去,速带阚祯兆来问话如何?”

 

王继文想这会儿如把阚祯兆找来,就什么都捅穿了,便施缓兵之计,道:“听凭钦差大人安排。只是去阚家乡下庄上打个来回就天晚了,不如明日再审阚祯

 

兆?”

 

陈廷敬点头应允,正中下怀。原来陈廷敬早叫刘景跟马明两人一个去乡下,一个去监牢,把阚家父子藏起来了。

 

陈廷敬离开巡抚衙门没多久,就有衙役来报,乡下庄上找不着阚祯兆,阚望达也被人劫走了。王继文猜着是陈廷敬干的,暗中叫苦不迭。

 

刘景等人回到驿馆,各自向陈廷敬回话。刘景说:“老爷,我们已把阚家父子送到滇池对岸华亭寺去了。可我想,等他们同杨文启当面对质的时候,无非是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马明说:“是啊,那杨文启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可阚家父子我也看不出他们好在哪里。”

 

大顺道:“我看也是的,阚祯兆整个儿假仁假义!阚望达嘴上附庸风雅,暗地里心黑手辣!”

 

陈廷敬道:“我叫你们先把阚家父子藏起来,就是想先问问他们。不管如何,黑的变不了白的。”

 

珍儿从外头进来,说:“老爷,刚才向保在外偷听,见我来了,一溜烟跑了。我听得驿馆门响,估计是出去了。”

 

陈廷敬笑道:“肯定是向王继文报信去了。他去报吧。明日巡抚衙门里闹翻天都不关我的事,我们上华亭寺拜菩萨去!”

 

一大早,陈廷敬便服装束,准备上华亭寺去。向保垂手站在一旁,低头听命。

 

陈廷敬刚要上马车,刘景说话了:“钦差大人,我有个想法。”

 

刘景说了半句,却欲言又止。

 

陈廷敬问:“什么呀?说呀!”

 

珍儿望望刘景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猜着他的打算了,道:“我知道,他俩想把玻璃象棋带上。”

 

陈廷敬笑道:“那有什么不好说的?带上吧。”

 

马明道:“上了华亭寺,临着滇池,下几回棋,好不自在。”

 

珍儿下了马,说:“我给你们去取棋!”

 

珍儿回到房间,打开箱子,顿时傻了。原来玻璃象棋不见了。珍儿吓得箱子都来不及盖上,慌忙跑了出来。她跑到陈廷敬身边,耳语几句。陈廷敬脸色大惊

 

,回身往驿馆里面走。刘景、马明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也随了进去。

 

陈廷敬看着打开的箱子,惊慌道:“御赐之物,丢失可是大罪啊!”

 

大顺说:“肯定是王继文捣鬼,他想把水搅浑了!”

 

陈廷敬急急道:“速速查找,务必把玻璃象棋找回来!”

 

刘景道:“老爷,在下以为,玻璃象棋只可暗访,不可明查。不然,恐怕棋没找到,就先连累您获罪了!”

 

陈廷敬长叹道:“眼看着云南之事就要水落石出了,却又节外生枝!”

 

刘景道:“不妨这样,马明随钦差大人去华亭寺,我留下来暗访玻璃象棋。”

 

刘景见陈廷敬的马车渐渐远了,突然对向保喝令道:“到我房间来!”

 

向保不知何事,大气不敢出,跟在刘景后面进门去。刘景进屋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只管慢慢喝。向保低着头,战战兢兢。过了好半日,刘景大声喝道:“

 

跪下!”

 

向保并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先就扑通跪下了,道:“大人,小的不知何罪呀!”

 

刘景厉声道:“快把玻璃象棋交出来!”

 

向保吓傻了,半日才说出一句整话来:“什么玻璃象棋?小的听都没听说过!”

 

刘景冷冷道:“你还装蒜?”

 

向保哭丧着脸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刘景道:“不要以为你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钦差大人住进驿馆头一日夜里,你就摸进房间翻箱倒柜。我去向云鹤家,你也鬼鬼祟祟跟在后面,随后又去王

 

继文那里密报!你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我不知道?”

 

向保浑身乱颤,叩头不止,道:“大人说的这些,小的不敢抵赖。但那玻璃象棋,小的的确没有偷呀!”

 

刘景道:“我早就同你说过,钦差大人房里片纸点墨,都是要紧东西,丢失了只管问你要!这玻璃象棋是御赐之物,不交出来就是死罪!”

 

向保哀哭起来,道:“大人这会儿就是把我脑袋搬下来,我也交不出玻璃象棋呀!”

 

刘景骂道:“别猫哭老鼠了!东西是在你这里丢的,只管问你要!”

 

向保朝刘景作揖不迭,口口声声喊着大人冤枉。刘景道:“别抬举我了,我也不是什么大人。你一个无品无级的驿丞,凭什么同制台大人往来如此密切?快

 

快把你知道的都说了,或可饶你死罪!”

 

向保道:“大人,制台大人只是嘱咐小的盯着你们,其他事情我都不知道呀!”

 

刘景道:“你不说也行,单是玻璃象棋失盗一事,就足以治你死罪!我这里先斩了你!”

 

刘景说着就把刀抽了出来,架在向保脖子上。向保吓得趴在地上直喊冤枉。

 

刘景道:“冤枉?玻璃象棋好好的在你驿馆里丢了,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别人不敢进钦差大人房间!你要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玻璃象棋失盗一事,我可

 

在钦差大人面前替你周旋。”

 

向保早吓得汗透了衣服,道:“小的说,小的全都说了。”

 

刘景放下刀,拿了笔纸,道:“你可要说得句句是实,我这里白纸黑字,翻不了供的!”

 

王继文在二堂等候陈廷敬,心里急得快着火,却仍从容地摇着扇子。忽有衙役来报:“制台大人,陈廷敬上华亭寺去了。”

 

王继文吃惊不小,猜着阚家父子肯定就在华亭寺。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王继文明知遇着劫数了,却仍要拼死相搏。他吩咐衙役把杨文启带来。衙役才要

 

出门,王继文道:“算了,还是我去牢里见他吧。”

 

杨文启坐在牢房里没事似的打扇喝茶,王继文见了就想发火。不料杨文启先站了起来,给王继文施了礼,说:“庸书知道制台大人肯定急坏了。制台大人,

 

不用急,不用怕!”

 

王继文问道:“你还真稳坐钓鱼台呀?”

 

杨文启笑道:“银子是哑巴,会说话的就是我跟阚祯兆。他有一张嘴,我有一张嘴,况且借据是他签的字。”

 

王继文道:“别想得那么轻巧,陈廷敬看样子不好对付!”

 

杨文启眯眼一笑,道:“制台大人,庸书有一计,既可让阚家父子腹背受敌,又可让陈廷敬乱了阵脚,没法在云南查下去!”

 

王继文忙问:“什么计策?快说!”

 

杨文启说:“商家们为什么突然憎恨阚家?”

 

王继文着急道:“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你快说吧。”

 

杨文启道:“不光因为阚祯兆替您找商家借银子,更因为那个税赋新法漏了风出去!商家们知道那个税赋新法肯定是要从他们腰包里掏银子的!现在不妨让

 

人去外头放风,说陈廷敬赞许阚家父子的税赋新法,准备上奏朝廷恩准,今后云南商家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王继文点头不止,连声道:“好!好!有了这个法子,我就不会是等死了!”

 

杨文启道:“制台大人,庸书还有一计。到时候真乱起来,就是把陈廷敬趁乱杀了,也是做得的!云南天高皇帝远,您上了折子去,只说陈廷敬办事不力,

 

激起民变,死于非常,皇上又能怎样?无非是再派钦差下来查查陈廷敬到底是怎么死的,还不是由我们说去?”

 

王继文点点头,嘱咐这话到此为止,依计行事就是了。

 

陈廷敬上了太华山,直奔华亭寺。见过了方丈,往殿里烧了几炷香,便顾不得客气,吩咐马明去请阚家父子。没多时,阚家父子来了,都是面带羞愧。

 

陈廷敬笑道:“我同阚公合该有缘哪!”

 

阚祯兆摇头道:“阚某不是有意隐瞒身份,实是不想再过问巡抚衙门里的事,得罪钦差大人了。”

 

阚望达拱手道:“晚生也欺瞒了钦差大人,听凭责罚。”

 

陈廷敬望了一眼阚望达,回头仍同阚祯兆说话:“你不问事,事得问你啊!”

 

阚祯兆道:“我自命聪明,却干了两件后悔不及的糊涂事!”

 

陈廷敬猜着他出面替王继文找商家借银子算是件糊涂事,却不知还有别的什么事。阚祯兆道:“一是替巡抚衙门向商家借银子,一是督造大观楼。王继文最

 

初让我办理协饷,我没有受命。需在短短的时间内筹集十七万两银子,十三万担粮食,一万匹战马,实有难处。我要王继文向朝廷上个折子,能免就免,能

 

缓就缓。可王继文好大喜功,定要按时完成朝廷差事。”

 

陈廷敬问:“王继文的确按时完成了差事,就是拿库银抵交的,是吗?”

 

阚祯兆点头道:“正是!后来听说钦差要来查库银,王继文向我讨计,我方知他同杨文启瞒着我做了很多违反朝廷例制的事情。我在衙门里头仅仅只是个案

 

头清供,一个摆设!我想这王继文的衙门不是自己可以呆的地方,便拂袖而去。可是过了不久,约莫四个月前,王继文又找上门来,巧舌如簧,让我出面求

 

商家借银子,暂填藩库亏空。”

 

阚望达插话说:“我爹他耳朵软,毕竟同王继文有多年交情,就答应了。”

 

陈廷敬问:“为什么王继文非得求您去找商家呢?”

 

阚祯兆道:“阚某在云南还算有个好名声,阚家也世代为商,颇得同行信赖。”

 

陈廷敬又问:“您说督造大观楼也是一桩糊涂事,这是为何?”

 

阚祯兆道:“名义上是我督造,但我只管施工,账都是杨文启管的。杨文启筹募银两十多万两,都算在大观楼建造上面了,实际大观楼耗银不过万两!”

 

陈廷敬点头不语,听他们父子讲下去。阚望达说:“可我爹拿不出杨文启贪污的证据,没法告他!”

 

陈廷敬觉得奇怪,问:“这是为何?”

 

阚祯兆说:“我督造大观楼那些日子,同王继文闹得不愉快,成日只知喝酒。杨文启每有收支,专趁我酒醉时来签字。现在真要查起大观楼的账,责任都在

 

我头上,反倒成了我贪污!”

 

阚望达说:“我家没有借银子给衙门,盐行仍开得了门。别的商家只道我父子俩同巡抚衙门联手坑他们,因此生恨。向云鹤那日到我家吵闹,巡抚衙门早有

 

人候在里头。衙役们把向云鹤骗进去打了个半死,反赖我打的,又说商家们联名告我,把我抓了起来。”

 

阚祯兆又道:“我弄得商家们没法做生意,我还同望达琢磨了一个税赋新法,商家们不明白其中细节,自然恨我阚家!”

 

陈廷敬很有兴趣,道:“您说说这个税赋新法吧。”

 

阚祯兆说:“钦差大人奏请朝廷废除了云南采铜税收,减轻了百姓负担,自然是好事。但云南铜税是衙门里的主要进项,现在没了。如不再辟新的财源,长

 

此以往,终究要坐吃山空的。”

 

陈廷敬问:“您有什么好办法?”

 

阚祯兆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云南多山少地,百姓穷苦,要在黎民百姓头上均摊税赋,非常之难。但云南除铜之外,还产盐,产茶,还有大量马帮、商

 

行。目前朝廷对云南盐、茶管得过松,马帮、商行也多不交税。”

 

陈廷敬点头道:“哦,对了,只要把盐、茶、马帮、商行管好,合理征税,财源就不愁了。”

 

阚祯兆说:“我家望达也是个心忧天下的读书人,我们父子俩合计,写了个税赋新法的策论,想请制台大人转呈皇上。”

 

陈廷敬说:“我来云南之前,皇上并没有收到这个折子。”

 

阚祯兆使劲儿摇头,说:“王继文根本就没有上呈皇上!他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图在云南做些表面文章,等着升官,拍屁股走人!可是,皇上不知道,

 

商家们先知道了。他们并不知晓详情,只听说阚家父子给朝廷出了个馊主意,要从他们腰包里掏钱。向云鹤带头状告阚家,就为这件事!”

 

陈廷敬低头寻思半日,说:“我算了账,动用藩库里的银子作协饷,也只是现银部分,另外采办粮草和马匹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阚祯兆道:“我也在算这个账,摸不着头绪。库银除了挪作协饷的七十八万两,还有十二万两对不上号,杨文启赖我贪了,也没说这些银子用作采办粮草和

 

马匹了。”

 

陈廷敬说:“这十二万两银子并不够采办粮草和马匹之用。王继文还有银子哪里来的呢?”

 

阚望达道:“我也想不清楚。王继文做巡抚这几年,倒确是没有向百姓摊派一两银子,大家都叫他王青天。他的那些银子是从哪儿来的呢?”

 

很快就日暮了,回城已晚。陈廷敬也不着急,吩咐就在寺里住下。方丈这才知道陈廷敬原来是钦差,便跟前跟后,念佛不止,还非得求了墨宝不可。

 

第二日,用过斋饭,陈廷敬携阚家父子登舟回城。船过滇池,水波不惊,白鸥起起落落,忽远忽近。

 

船渐近码头,岸上却已聚着很多人。阚望达眼尖,认出那些人来,便道:“糟了,都是盐行街的商家,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

 

原来前日陈廷敬说了,第二日巡抚衙门还银子。昨日商家们便涌到巡抚衙门去了,衙门里的人说需得找着阚祯兆,借据是他签的字。商家们又赶到阚家盐行

 

,差点儿同阚家家丁打了起来。这时,不知又听谁说陈廷敬要把阚家父子的税赋新法上奏朝廷,不光这回借出去的银子要抵税,今后大家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商家们更是火了,说干脆杀了这狗官算了。他们听说陈廷敬上了华亭寺,便早早儿赶到这里候着。

 

船离岸还有丈余,岸上几个人就伸出竹竿,使劲往船上戳,船便摇晃着往后退去。三只船碰在一起,差些儿翻了。岸上人高声喊道:“不还我们银子,你们

 

休想上岸!废了那个狗屁税赋新法!不许他们上岸!”

 

陈廷敬站在船上并不说话,等岸上稍微安静些,才喊道:“各位东家,你们听我说!”

 

陈廷敬才说了半句,岸上又哄闹起来。

 

阚祯兆喊道:“各位街坊,你们被王继文骗了!”

 

阚祯兆刚开口,辱骂声铺天盖地而来,容不得谁说半句话。这时,刘景领着阚家家丁们跑了来,刀刀枪枪地围住了众商家。几个年轻东家受不了这口气,正

 

欲动手,就被阚家家丁打翻在地。没人再敢动了,只是嘴里骂骂咧咧。

 

陈廷敬这才上了岸,连忙吩咐不得伤了百姓。

 

向玉鼎喊道:“朝廷钦差,怎可官匪一家呀!”

 

陈廷敬道:“我陈某是官,阚家可不是匪,他家同你们一样,都是大清的子民。”

wWw:xiaoshuotxt?net

同类推荐 最后一个匈奴 张居正 风起陇西 易中天品三国 芈月传 中国人史纲 上官婉儿 一个都不正经 宫女谈往录 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