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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兄弟


第十九章兄弟
见到汉军骑士提马冲来,迪西拔出腰间骑刀,也将自己的战马提到最高速,向着那名汉军骑士对冲过去。两马高速对冲,数秒钟后两人就相交错马。迪西手疾眼快,手中的骑刀对准汉军骑士的头颅砍去。
就在迪西感觉要得手时,那名汉军骑士的身体瞬间向马的外侧偏移。迪西全力的劈杀砍到空处,身体随着惯性不由向前倾去。双方的战马此时已经相交而过了大半,汉军骑士的身体像紧绷的弓弦被突然放开般猛地弹回,伸手抓住迪西腰中战带,一把将他提了过去,横放在自己的马鞍上。
迪西被汉军骑士抓住时,头脑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在两马错镫之间被人生擒。等汉军骑士将他横在马鞍上,打掉他手中的骑刀,转马正准备返回小山上时,他才清醒过来。迪西奋力地挣扎,可他的双手被汉军骑士牢牢地摁住,动不了分毫,只能空蹬着双腿。
“还不安分?”那名汉军骑士轻蔑地说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揍迪西几拳。迪西的头盔被打掉,头上中了数次重击,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无力再挣扎的迪西头朝向马下,只见马蹄飞一般地奔腾,地上白雪闪耀着迪西的双眼。半山坡上的尸体和鲜血,象是在对着迪西哭诉。“完了,完了!”他心里想“再也别想活了。”
片刻后,当战马登上小山坡的顶上时,马上的骑士又将他提起,往地上一抛。幸亏现在是大雪覆盖着地面,迪西虽然被狠狠的摔倒在地上,吃了满口的雪,但也没有把他的门牙碰掉。几名汉军骑士还没有等他爬起来,就扑上来用绳索牢牢地将他捆绑起来。
“小子,你可服气?”马上的汉军骑士高声的喝问。
“你可是马钰?”迪西抬起头来反问道。马钰是彪骑军游骑团二营营长,凉公马氏家族出身,素以勇猛著称,绰号“万人敌”。在突忽人中有很大的名气,迪西今日被汉军骑士生擒,自然而然得就想到了马钰。如果真是被马钰所擒,迪西认为也不是一件太丢脸的事情。
“老子是程节!不是什么马钰,我只问你服不服气?”说罢程节在马上纵声大笑,样子甚是得意。
“程节?没有听说过,我会败给你这个无名小卒,看来我的时运已尽。”迪西听说他不是马钰,心灰意冷之下喃喃地说。突然间迪西又高声叫道:“快杀了我吧,笑个球!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程节的笑声在迪西说他是无名小卒时,就已经停下了。见被捆绑的象粽子般坐在地上的迪西还敢嚣张地叫嚷,程节心头怒火中烧,双眼发出寒光,一把将骑刀拔出。迪西闭上了双眼,伸着脖子等着砍过来的骑刀。
“喜子,玩够了吗?”一个声音响起,迪西睁开双眼,看见程节已将骑刀收回,转头再回答:“营长,这条突忽狗不够劲,属下还没有使全力,就将他擒住了。这样的人还敢称什么突忽‘勇士’?要是突忽的勇士都象他一样的稀松,属下保证可以将他们全部生擒。”
程节的话说得迪西面红耳赤,坐在地上低头不再言语。一声洪亮的笑声传来:“哈哈——好!喜子,你此举可以和咱们的指挥官殿下一比高下,一个斩首,一个生擒。好了,功勋给你记下了,今天就玩到这吧。”
“是!只要您让我出战,属下保证每次生擒几条突忽狗送给您。”
迪西听着程节与那名营长之间的说话,暗暗心惊。按那个营长所说的指挥官,必定是飞骑军的指挥官史万岁。难道飞骑军来突忽战场了?这样的情报为何无人通知我?迪西疑惑的抬起头来,仔细看身前几名汉军骑士的盔甲。
不错,他看到了这些汉游骑皮甲左胸处,都有展翅高飞的雄鹰印记。飞骑军,飞骑军。这个名字对突忽人来说是太熟悉不过的了,还有他们当年的指挥官被突忽人称为“恶魔”的张熙。
当年飞骑军在“恶魔”张熙的带领下,屠杀数百万突忽人。突忽人恨不得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现在他们又来了,难道我们突忽又要一次遭受大屠杀吗?
迪西还在呆呆的出神时,就听那个营长的声音:“结束了,现在的突忽骑兵,真是不堪一击。”
“是!营长只要咱们飞骑军来突忽战场,这些突忽人全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他们敢出战,属下保证他们不会活着回去。”程节出声附和。
“命令骑士们迅速打扫战场,突忽人的援军可能随时到,半个小时后,全体撤离此地。”随着营长发布命令,号角声又响了起来。
又等了片刻,有数骑飞驰而去,可能是去传达那位营长的命令去了。这时那名营长道:“让我看看突忽勇士是何等模样?”话音刚落一匹战马转到迪西的身前。
迪西忍不住好奇心,也抬头去看。只见战马之上端坐着一位身材比程节还要魁梧许多的汉军骑士,浓密的络腮胡布满半张脸,一条可怕的伤疤贯穿左脸,双目闪烁着慑人心魄的精光,令他不敢仰视。
这位相貌威武,身上透着彪悍之气的营长,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迪西不由用敬语问道:“您是谁?”
“我的名字叫‘疯虎’,你可能现在还没有听说过,不过只要你还活着,我保证以后你会对这个名字很熟悉的。”马上的骑士高傲地说道。
“您可是安渡桥猛士?”迪西惊讶地问道。
“嗯?看来你们的消息也很灵通嘛,现在就知道我的名字了。”疯虎说话间,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他的笑容却带动着那条伤疤一齐扭动起来,样子让人越发感到恐怖。
帝国在国内大肆宣扬张锐的事迹,要说突忽人一点也不知道,谁也不会信的。但突忽人能知道自己绰号,张锐还是感到比较意外。看来突忽人平日也是十分注意收集帝国军队的信息,才会得知自己在飞骑军内部的绰号。
“你是西部草原的人氏?”张锐随意地问道。
“是的,我是利西部落的头领迪西。”迪西恭敬地回答,他知道张锐的事迹。虽然以前怀疑过,但今日亲眼看见张锐样子,也见到张锐和部下一齐射杀百余人的情景,还有象程节这样的勇士对张锐也是恭敬无比,这些都证明以前的传言没有半点夸张。对于勇士迪西是很敬佩的,所以对张锐的问话也是从实回答。
“草原男儿多勇士啊!”张锐赞叹道:“你没有抛弃你的部下逃命,又敢独身到山下挑战,不愧是一名勇士。对待勇士自然有对待勇士的礼数,来人,将迪西勇士身上的绳索解开。”
程节虽是不情愿,但还是命令几名骑士将迪西身上的绳子解开。不过程节站到迪西的身后,眼睛紧紧的盯着迪西的一举一动,防止他暴起攻击张锐。
迪西站起身来,向张锐道了声谢,便拍起身上的雪来。张锐又问道:“迪西,你们在楚河边修建营垒是什么意思?”
迪西闻言,停止了拍雪的动作,抬起头来用坚定地语气回答道:“疯虎大人,我是不会为了保命就说出军事秘密的。要是您觉得我无用的话,您尽管将我杀了。”
迪西话语令程节大怒,喝道:“你这个小子,到了这个地步还敢嚣张。好好回答我们营长的话,不然老子杀你就跟杀个鸡似的。”
迪西转头对程节怒目而视说道:“我是你的俘虏,但是你以为就能随意侮辱我吗?要杀我,你只管来,我只要眨一下眼,就不算好汉。”
程节拔出骑刀就想斩杀迪西,被张锐喝止。张锐对迪西道:“你确实是条汉子,我是不会随意斩杀好汉的。你去吧。”
迪西不敢相信张锐要释放他,这不光是以前的传言这位疯虎是如何如何的残暴,在飞骑军内部都是杀人如麻。就说自己是被一般的汉军抓住,也是死路一条。汉军对突忽人的军官,从来都是首先斩杀。就连当奴隶的资格都没有,今天怎么会说放了自己呢?
这时迪西看见一名汉军军官,驰马来到山坡顶上,向张锐低声说了几句话。张锐也低声对他说了几句,随后那名军官又匆匆而去。
张锐等那名军官走后,又对迪西说:“迪西,你的部下和你一样勇敢,被我们俘虏的都是受了重伤之人。既然都是勇士,我同样会尊敬他们的。”张锐说到这里,对着程节说:“通知前面各连,将俘虏的勇士都释放了。”
“营长,属下反对这样做,我们释放了他们,他们又会回去拿起武器来反抗我们。营长,属下建议还是采取一劳永逸的办法。”程节态度坚决,反对张锐释放俘虏。
“你小子少给我唧唧歪歪的,执行命令!”张锐满脸怒容地喝骂程节。程节见张锐火了,不敢再坚持,只好无奈地转身而去。
“疯虎大人,你这是何意?”迪西不解的问张锐。
“你们安心回去吧,以后就是再拿起武器与我们作战也无所谓。我说过的,我只敬重勇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下次作战时,不要被我再逮到了,不然我就是敬重你们也不好违了部下的意思。”张锐用充满感情的语气对迪西说道。
“疯虎大人,您是大仁大义的好汉。虽然我们是敌人,我也敬佩你的胸怀、你的气度。如果突忽能和大汉停止交战的话,我愿意做你的朋友。”迪西激动地对张锐说道。
在迪西看来,张锐的确是值得结交的好汉。以前在草原时,迪西也是生性爱结交好汉。只要他听说哪儿有好汉,会不远千里前去拜访他,与他结交。今天遇到张锐,见到张锐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不是好汉的行为,立即起了结交之心。
可是迪西还是有理智的,他知道现在大汉帝国和突忽是势不两立。想与张锐结交也不过是痴心妄想。心里感到遗憾之余,只能寄希望于突忽与大汉讲和,只有这样才能达成自己的心愿。
张锐看着表情复杂的迪西,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说道:“君子交心,小人交形。只要彼此敬重对方,就是身处敌对阵营,也是彼此神意相通。我们都是男儿,是大丈夫,是君子,何必做小人姿态呢?去吧,你这个朋友,我认定了。”
迪西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张锐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他,是啊!只要是彼此敬重、彼此神意相通,何必追求形式上的结交呢?迪西对张锐深施一礼道:“疯虎大人,平日值得我真心敬佩的人不多,今日您的举动,证明您是一个值得我敬重的人,我会永远将您当成我的朋友。”
张锐跳下马,从身上取出自己的短刃,递到迪西的手里说:“既然今日你我彼此敬重,当对方是朋友。现在朋友分别在即,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这把短刃是我的随身之物,现在就送与你,当成一件证明我们友谊的物证吧。”
迪西接过短刃,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才从脖间取出一块玉牌,递到张锐的手里说:“我身无长物,这块玉牌是我家族一代代传下来的,今日送与您,也作为我们友谊的见证。”
张锐把玩了一番玉牌,见玉牌手感温润细腻,雕工精湛、图案吉祥,知道这块玉牌的材料是用产自帝国长州的羊脂玉,手工也是帝国西京的老工匠制作,加上是迪西的家传之物,年代必是久远。于是将玉牌推回迪西手中,说道:“这是你的家传之宝,我怎敢轻易接受?”
迪西见张锐拒绝接受自己的信物,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道:“在草原,朋友赠送的物品是不能推辞的,疯虎大人,您是不是看不起我,所以才拒绝接受我的赠物?”
张锐闻言哈哈大笑道:“兄弟既然如此说,我自当收了。”说完将玉牌收入怀中。迪西见张锐受了自己的赠品,又听张锐开始叫自己兄弟,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张锐转头对一名骑士说:“去通知部队,有多少俘虏,就给他们留下多少马匹。”
“是!”骑士领命纵马向山坡下驰去。
张锐转头再对迪西说:“兄弟,武器我就不能给你们留下了,我们毕竟身处两个不同的阵营。”
“是!兄弟这次放了我们也担当了很大的责任,我怎敢有份外的奢求呢?”说到这里,迪西长叹一声道:“现在如果不是打仗该多好啊!”
“打不打仗,不是你我兄弟可以做主的。我们身为男儿,自当为国出力。那些事是高层人物所决断的,是你我左右不了的。”张锐也带着一丝遗憾的语气说道。
迪西与张锐交谈甚是愉快,不知不觉中,迪西和张锐已经聊了半个小时。直到程节来催促张锐该上路了,张锐才停止与迪西的交谈。
张锐跨上战马后,又对迪西道:“你我兄弟,也许今生再也没有机会相见,可是我会永远记住你的。保重,兄弟!”说罢带着几十名骑兵,飞驰冲下山坡,又汇集了其他汉骑,向着东方奔去。
迪西站在小山坡上,直到张锐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才停止眺望。虽然他见张锐的时间很短,但他觉得张锐就象是自己多年的好兄弟一样。这次分别后,也许真的如张锐所言,今生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如果再次相见,不是自己成为张锐的俘虏,就是张锐成为自己的俘虏,这是迪西不愿意见到的结果。迪西此时开始思索为什么要打仗呢?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去认真考虑过的事情。迪西一直在沉思,直到另一阵轰鸣的马蹄声响起,才惊醒过来。
而此时张锐已经在数十里外了。一路上张锐看见程节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张锐也不出言问他,一直到返回福鼎山中的那处小山窝,程节随张锐进了帐篷后,张锐才故意问他:“喜子,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是不是又想回连队?”
程节低着头说:“营长,属下知道您释放突忽俘虏有别的用意。可是属下对您结交一个突忽人做兄弟感到不解。”
张锐大笑道:“兄弟?哈哈——”张锐拍拍程节的肩膀说:“你以为我会随便认人当兄弟吗?”
“那营长还与那个家伙称兄道弟的,还互换信物?”程节抬起头来,望着张锐问道。
“我叫大武做的事,他做了吗?”
“做了,二十名俘虏都是清醒的。”
“他们听不听得见我与迪西的对话?”
“大部分都听见了。”
“我与迪西结为兄弟的对话,他们有没有听见?”
“他们那时已经在那儿了,属下想他们都听见了。”
张锐坐下微笑地问程节:“你说迪西这次回去的命运会怎样?”
程节挠挠头说:“属下想,他既然打了败仗,那么免不了会受到惩罚,不死也会被免职的。”
张锐摇头道:“迪西死定了。”
程节吃惊的问:“您怎么会肯定他死定了?他虽然吃了败仗,但他在作战中还是很勇敢的,没有抛弃自己的部下逃命,或许他们的长官会饶他一命的。”
张锐叹息了一声道:“迪西即使这次回去不被处死,以后也免不了一死的。”
“营长,您这话的意思属下不解,能不能讲的明白些?”程节好奇地问。
张锐缓缓的说道:“喜子,我们打击敌人,需要各种手段。兵不厌诈嘛!我这样做是有几层意思。第一,迪西是西部草原的部落头领。草原上的人,生性直爽,好结交英雄。一旦被他们认为是可以结交的人,他们会终身认为是自己的兄弟。我放了迪西回去,突忽人可能不会杀他,可是以后他必定会对他人说我的好处。你想想,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他的话语后,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去长官那儿告发他。”
“是啊!告发他!”张锐点点头道:“加上这次我安排的俘虏听我与他的对话,俘虏中一定也有人会去告发他。突忽人的长官两件事情前后结合,必定怀疑他有二心,杀他是迟早的事情。”
张锐看着面露惊讶神色的程节,知道他在内心不安,接着又说:“第二,我这样做不光是想借敌人的刀杀迪西,主要是为了分化瓦解敌人。你知道,突忽人的骑兵绝大多数来自西部草原。我准备以后对突忽俘虏采取不同的手段,只要是出身西部草原的突忽籍将士,我准备都释放他们,而对其他的突忽将士一律斩杀。”
“这样做突忽人会逐渐地对草原出身的人产生怀疑,进而防备他们。久而久之,草原出身的突忽人也会察觉,心里也会产生不满情绪。双方的不信任与矛盾也会越来越突出,离心离德,他们还会有战斗力吗?”
“第三,被我释放的草原突忽人中,也会有人对我所谓‘仁义’行为进行宣扬。其中的好处,你以后会知道的。”
程节此时的不满情绪早已烟消云散,对张锐的深谋远虑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不是张锐自己道破机关,谁也不会相信相貌粗放的张锐,会将事情考虑得那么长远。
张锐见程节已经被自己说服,想起身脱去身上盔甲,就听门外有人喊报告。程节打开营帐,张旭义与一名骑士匆匆走了进来。
张旭义一进门就对张锐说:“营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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