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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六章 沙林之战

汉元790年2月26日,天空依然阴霾,飘零的雪花,伴随着砭人肌骨的寒风。柏寒城堡南三十里处沙林,愈发显得清冷。怒火军团的两个步军师和彪骑军的两个骑兵师,数万人正在严阵以待。这里没有人欢马叫的场面,没有战鼓雷鸣的喧嚷,有的只是战旗随风飘舞的呼呼声和威严肃杀的气氛。
在汉帝国的金龙戏日图旗帜之下,司马逸端坐在高高的山丘上。他的周围拥立着二十余员战将和数十名传令兵,山岗四周还有数千护卫军,横着朱缨长枪,排成整齐的队列面向外侧。
司马逸今年五十八岁,是韩公司马家族现任家主。司马逸原是彪骑军前师师长,在杨素调任近卫军指挥官后,接替他成为彪骑军中将指挥官。司马逸不光善于指挥骑兵部队,他的指挥各兵种之间的配合作战也极为出色,深得韩擒的喜爱,也韩擒麾下极其信任的一员大将。
司马逸从军至今,参加过十一场会战,经历过上百场大小战斗,不过都已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这次突忽独立,突忽人一直采取避而不战的策略,一晃数年,他还没有机会与突忽军进行过一次大型会战。
二十余日前,司马逸被韩擒任命为前线指挥官,具体负责派往柏寒城堡救援十一万人马的战事指挥。那时突忽人仿佛下定决心攻破柏寒城堡,可是,他们见到彪骑军的大部人马到来后,首先主动撤退到班迪山口。而后见到汉步军的到来,又放弃了班迪山口,撤到楚河营垒。未交一战,突忽人就向后撤退了近两百里。司马逸心中感觉疑点重重,不明白突忽人此举何意。
四日前,司马逸正率军与突忽人隔着楚河对持的时候,答案揭晓了,他接到了总部传来的撤退命令,恍然大悟,原来佯攻柏寒城堡只是突忽人设下的骗局,其用意是转移汉军视线,实际上突忽人的盘算是出重兵去攻打西海州。目前这样的战局,再优秀的指挥官也回天无力。
当司马逸率军从楚河北岸撤军时,突忽人又如影随行,尾随其后渡过楚河。他们跟着汉军穿越葱岭,跟着汉军出了班迪山口,又跟着汉军来到了柏寒城堡附近。
应当如何对付这些不战不走的突忽人?昨日夜间,司马逸与副指挥孙晟召集了所有将官来中军商议对策。各部高级将领一致请求司马逸在柏寒城堡外,与突忽人展开一场会战。
突忽的这种阴险可恶的行径,激起了将官们的斗志,他们想与突忽人正面作战的欲望更加强烈起来。现在既然突忽人步步逼近,正合将官们的心意。
打与不打,司马逸却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与突忽人作战。首先,部队不能再撤,一旦柏寒城堡被突忽人占领,整个葱岭地区都会归突忽人所有。再则,战区总部只命令部队退到柏寒城堡,再往后撤也需得到总部的同意。如果是全部步军进入柏寒城堡坚守,骑军在外支援,也足以抵挡突忽人的进攻,可是司马逸麾下将官却不愿意这样做。既然避免不了战斗,不如主动选择有利地形和突忽人来一次决战。
军队的兵力越大,分布的空间越广阔。柏寒城堡外地形不能容纳数十万大军展开激战,所以,司马逸将战场设在离柏寒城堡三十里远的沙林县。部队也分为四部,形成左中右三个战场,每处战场之间相距十里。司马逸率领总备队四万人列阵于三处战场后方十里之处。
左翼战场地形复杂,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司马逸命令怒火军团前师少将师长魏方担任指挥,并率领本部驻守。
右翼战场大多是丘陵地带,兼有少许的平原地势。由智威军团中将指挥官周尚担任指挥,麾下配有智威军团前师以及彪骑军右师共计两万余人。
中部战场是一大片空旷的荒野,其间间杂着一些低矮的坡地,是最适合部队决战的场地。由怒火军团中将指挥官孙晟担任指挥,麾下配有怒火军团左师与智威军团左师以及彪骑军前师、左师,共计四万余人。
司马逸的后军列阵之地,是在孙晟部队正后方。部队排列在方圆数里之内,队列中的旌旗区分出众多的小方阵,从远方看去,整体的排列上又构成一列一列的横队。
横队的两侧是彪骑军的骑兵部队,万马无声,骑士们立于马侧静静地等待出击的命令。司马逸的中军大本营设在一处地势高亢的山丘上,周围旌旗密集如云。山上还搭着九处木架,那既是了望塔,也具有传令的功能。
上午十点,前方中央战场升起数股狼烟,暗红色的狼烟顺着西北方向吹来的风,斜斜地飘浮在半空中。“殿下,中央战场传来消息,发现敌军。”一名瞭望兵,在了望塔上高声向司马逸报告。
司马逸早已看见狼烟,昨日据彪骑军游骑报告,突忽人还在二十里外扎营。现在他们越来越靠近自己设立的战场,他们的战斗经验和能力如何?司马逸心里没有底。如果突忽人再次避而不战,又筑起营垒,司马逸也只能取消今日的作战计划,全军返回柏寒城堡。
此刻在三十里外的突忽军的总指挥特安达元帅,也听到了前方传来的镝箭呼啸声。镝箭是代表发现敌军的信号。
昨夜特安达已从探马那儿得知汉军有异常行动,料想汉军是想在此处会战。打不打?特安达也陷入艰难的抉择之中。
阿巴贡没有渡过楚河,留在楚河营垒处理数十万劳工的遣散事宜。过河后的具体作战事宜,都由特安达自主决断。这几日里,部下贪功,急于与汉军交战,频繁地向他提出建议,尽快赶上汉军,与汉军展开决战。几次都被特安达拒绝了。阿巴贡的战略意图,特安达心知肚明。也在前一段时间按部就班地执行预定的作战计划,成功将汉军吸引到葱岭地区。
现在西海州的战役已经打响,汉军的撤离必然是得到了消息。西海州战役的失利必将挫伤汉军的锐气,一路上特安达一直在寻找汉军的薄弱点,希望能趁着汉军士气低落的时候一举击败汉军。
现在,汉军已经拉开了决战的架势,自己再次命令部队向后撤退,军中的士卒们会怎样想?将官们又怎样想?反反复复地进退,部队的士气很容易消磨殆尽。失去了士气的军队,将没有任何战斗力。而且在撤退中,部队也容易发生混乱,一旦被汉骑抓住机会追杀,几十万人也许就会彻底崩溃。
面对热血沸腾、神情激昂的前来请战的将领们,特安达暗暗下了决心,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一番汉军的战斗力。如果汉军战力不够,能消灭一部汉军当然最理想。如果今日己方作战不利,那么再修筑营垒与长期汉军对峙也不迟。
既然已下决心,特安达将自己的部队也分成四部。特安达的直属部队是里维的第九军团和卡斯的第一骑兵师,右翼是乌斯的第三军团、卡度的第五军团;右翼预备队是阿尔塔的第七军团;左翼是维尔的第二军团;左翼预备队是托克的第四军团;中路是梅依的第六军团,合计三十五万人马。
特安达将己方的进攻重点放到了两翼,特别是右翼。那儿虽然地形复杂,但适合步军行动。一旦利用优势兵力突破汉军的两翼,就能对汉军侧翼形成威胁。中央战场特安达以防守为主,布置大量的弓弩部队,以防汉骑的冲击。
今早各部按顺序出营,又排好队列,谨慎地接近汉军阵地。短短的十余里路,就花费了几个小时。特安达看看表,现在是已是上午十点十五分。特安达对参军奥纳道:“可以开始了,让乌斯行动吧。”“是!”奥纳接令,又将指令传达下去。
前方的乌斯正在仔细的观察汉军的阵地,一万多汉军据守在几处地势险要的小山上,各山之间的距离不远,不占领这几处小山,要通过此处谷地,将会受到山上汉军的射击。
“将军,后方传来信号,攻击可以开始。”一名负责观察后方的烟号的士卒,兴奋地乌斯报告。
“命令一个团向山上发动试探攻击!”乌斯向自己的部下下令。鼓声、号角声响起,前方的五千突忽士卒奋勇地向着一座小山冲去。
快到山脚之时,在“呜呜”地凄厉响声中,婴儿手臂粗细的弩床箭倾泄而下。被弩床箭击中的突忽士卒,无论他们手持什么样的盾牌,无一例外洞穿身体而亡,强劲弩床箭有时会穿透两三个突忽人的尸体。接着拳头大小的石丸又落入进攻者的人群中,汉军的弩炮也开始射击。
进攻的士卒在军官们的叫喊声中散开,汉军弩石的杀伤力大大的降低。不过等他们刚刚登上山坡,汉军的强弩箭从天而降。密集、精准的箭羽,使数百突忽人中箭倒地,剩余的人纷纷开始后退,第一次进攻就这样败退了下来。
摸清了汉军的兵力之后,乌斯正式下令进攻。五千突忽人军队再次呐喊着、蜂拥而上。
原本静悄悄的小山上,在一声号角声响起后,顿时喊杀声四起,汉军的箭石又劈头盖脸地喷射下来。三千突忽人的强弩手,这时在挡箭牌的掩护下接近山脚,和汉军弓弩手展开对射。在他们的掩护下,汉军的弓弩手射击精度大大降低。眼看着突忽人就要登上半山腰,无数的黑影从几座山后面出现,又在清脆的破裂声中,落到了小山之下。
突忽人的弓弩手大惊失色,慌忙而退,浓烈的气味让他们都知道地上流淌着的是火油。翻腾而至的火球引燃了地上的火油,一时间,火光四起,烈焰滚滚,军旗片片化为灰烬,士卒的衣衫着了火,发出阵阵惨叫声狼狈逃窜。
失去了压制,汉军的弓弩再一次发威,处在半山腰的突忽士卒,无处藏身,一时被射杀无数,在哭叫连天声中翻滚而下,突忽人的第二次进攻又告失败。
乌斯脸色铁青,强弩手在这次汉军的火油弹攻击中,伤亡最为惨重。汉军的武器先进,乌斯早就知晓,可是他没有想到汉军在这几处小山后面,还布置了投石塔。
乌斯的参军巴莱建议:“将军,我们可以投入两到三个师的兵力,同时进攻几座山。汉军的投石塔数量有限,不可能同时支援山上的汉军,只要我们拿下其中的一座山,就可以在山上用强弩手,对其他山上的汉军进行压制。”
乌斯用凶狠的语气命令道:“命令三个师同时进攻,各部如再次擅自撤退,格杀勿论!”十分钟后,三万突忽人开始了第三次进攻。
半个小时后,在汉军的主阵地上,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声:“快!快!快让开!”一名传令兵推开众人,来到司马逸的面前,“禀报殿下,左翼阵地已经开始动摇,魏将军请求殿下,火速派军支援。”
司马逸面露愠色,会战才开始一个多小时,魏方就要求派遣援军。动辄就开口要求增援,仗怎么打下去?司马逸道:“告诉魏将军,即使阵亡也不可擅离阵地。目前要专心防守,直到援军到达,不可擅自移动!”
“是!”传令兵复诵一次之後,旋即如风一般地转身而去。
司马逸对另一名传令兵道:“通知怒火军团右师二团火速支援左翼阵地,告诉他们没有接到撤退命令,即使全体阵亡也不能擅自放弃阵地!”
参军王为见那名传令兵走后,对司马逸道:“殿下,中央战场还未打响,两个侧翼战场就却首先迎敌。属下认为,敌军必定将主攻定于我两翼阵地上,殿下不可不防。”
司马逸微微点头,此前左右两翼都传来与敌接触的消息,单单中央战场的突忽军队,没有丝毫动静,看来突忽人是使用的两翼突破的战术。右翼的周尚军已击退敌军,并正在反攻,司马逸可以放心。可是左翼的魏方军,已有动摇的迹象,证明左翼是突忽人战斗力最集中的一处。看来要给突忽人施加更大的压力才行,中央战场也应该动行动了。司马逸传令:“命令孙晟出击!”
出击的消息传达到中央战场时,孙晟看到远处的敌军正在布置木栅栏。怒火军团左师师长杜能主动请缨:“将军,属下所部愿当先行!”
孙晟点头同意,在激昂的鼓号声中,怒火军团左师一团五千人率先出击。各横队之间的距离保持一致,前方依次是刘扬营、郝叁营;右翼是秋越营;左翼是王西营;後备是邹续营、廖宇强弩营以及团长赵成的直属队。
横队快接近突忽人的阵地时,突忽人的营地里飞出了众多的巨石,弩床箭,石丸也如雨点般的飞来。团长一声令下,各营横队散开,快速地前向冲。所有的武士都知道,只有加快速度接近突忽人,与他们短兵相接,才能避免受到突忽人投石机和弩炮的攻击。
距离越来越近,汉军武士们的强壮体格,平日所受的艰苦训练,此时都派上了用场。他们身着沉重的盔甲,手持着武器,跑得却像羚羊一般轻快,像猎豹一般迅捷。突忽人的大型远程武器只发射了两轮,就停了下来,因为汉军此时已经接近木栅栏。
就在这时,从远方孙晟的本营中响起号角和定时传出三次连连续击打的鼓声。听见了这些信号右翼秋越营和左翼的王西营,同时发出呐喊声,开始向两侧冲锋陷阵。
中路的刘扬营、郝叁营在廖宇营强弩营的支援下,迎着敌人射来箭矢而上,迅速接近了正面突忽人设立的木栅栏。
栅栏后突忽军伸出的长枪,被前排的汉军武士用巨大的盾牌隔开,后排的手持战锤的武士在他们的掩护下,伺机砸着木栅栏。
数分钟之后,长长的栅栏被砸出了一段一段的缺口。双方战士持着刀枪盾牌,挤在缺口处。你退我进,反复争夺,混战到一起。在这种决一死战中,一不小心,便有生命危险。龙争虎斗,必有一死。败者倒地,被后来的人反复践踏着,胜者有可能在下一刻也步其后尘。
为了突破栅栏,上万人贴身混战。刘扬是一名勇将,绰号猛虎,人如其名,他在沙场上如同一只下山猛虎般气势汹汹,勇往直前。若要将团中的诸将分为智、勇两类的话,那么他堪称勇将的榜首。
“我乃猛虎!不怕死的尽管上来!”刘扬手持大刀,被部下举着从一处缺口旁边抛入木栅栏之内,他一面嘶叫,一面奋勇砍杀围在缺口处的突忽士卒。他的勇名数年前就在突忽人中盛传,此时突忽士卒见他果然如传说一样勇猛异常,在他身前之人无一不被他斩杀,于是纷纷躲避。片刻后,突忽士卒中有二、三人脱离队列向后逃去,陆续也有人跟着他们逃走,守军士气一落千丈,旋即队列崩溃士卒四散而逃。刘扬部下趁机打开通道,涌入木栅栏内。
突忽军中路指挥官梅依见情况紧急,令三个营备队前去阻截。手持着红柄枪的三营突忽步卒,踏着积雪冲出,齐声呐喊,冲向刘扬营。突忽人仗着人多,企图从两翼包围刘扬营,末尾受到攻击的刘扬营像被踩到尾巴的蛇一般,立即盘成一圈,始终保持着正面对抗敌人,双方又一次展开惨烈的殊死搏斗。
汉军的强悍此时得到了体现,在三倍敌人的攻击下,刘扬营没有慌乱,没有崩溃,各班、各排、各连之间始终保持着默契的配合,攻防得当,行转自如。汉军阵型前,横尸无数。
“只许前进,不许后退!”一名突忽营长,看到自己的部下又有溃散的迹象,大声喝叫着。
“不许後退一步,擅自逃离者,杀无赦!”突忽营长跳上前去,连斩数名正在步步后撤的士卒,再次厉喝道。
当那名突忽军官初次叫喊时,刘扬就注意到了他,只是见他离得过远,没有机会杀他。这时突忽军官为了斩杀后退的士卒,越来越接近汉军的队列。刘扬瞅准时机,挥舞着大刀,朝他冲杀过去。
挡住刘扬去路的十余名突忽士卒,都被刘扬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斩杀。眨眼间,刘扬就冲到突忽军官的身前,刀口重重地击在他的头盔上。这一刀虽然没有砍开他的头颅,但冲力之大使他应声倒地,昏厥过去,刘扬第二刀斩下了他的头。然后将血淋淋的首级,刺在自己的尖刀上,自豪地叫嚷着:“斩敌酋一员!”
刘扬举刀而行,突忽士卒均被其势所震慑,皆不敢阻拦,任其返回汉军队列。刘扬所部武士皆高呼其名士气大盛,突忽士卒士气再次低落,眼看着队形又有崩溃的迹象。此时,突忽中军的号角声响起,刘扬营周围的突忽士卒四散而去,后列闪出突忽人的强弩营,数百支强弩迎面射来,一时间,没有准备的刘扬营死伤惨重。
刘扬也身中五箭,箭身均穿过身体,幸亏只是命中四肢,性命无忧。受到重创的刘扬营在廖宇率领的强弩营支援下,退回到木栅栏外侧重新整队。
刘扬身负重伤不能再指挥部队,刚出木栅栏刘扬就听见左侧传来郝叁的大喝声:“前进!前进!杀进去!”
刘扬侧头看去,只见郝叁营刚刚重整队形,正要再次杀入木栅栏内,于是对身边的一连长道:“将部队合并到郝叁营,全部听从他的指挥。”
一连长道:“这里的事交给我吧,请营长速回!”说罢,朝着五百余名武士高声喊道:“前进!前进!跟随郝叁营杀进去!”
“前进!杀啊!”众武士齐声高喊,跟随着一连长又杀进木栅栏。刘扬被四名亲兵抬着,向着己方的主阵撤退。一路上,他看见二团的人,也排着整齐的队列,正在接近木栅栏。
见到师长杜能的时候,刘扬满怀遗憾地说:“将军,属下无能受了伤,部队已交与郝叁带领。”杜能正在眺望远处的战场,听见刘扬的话语后转过头来,用赞赏的光看着他,由衷地夸赞道:“你部的行动我都已知晓,你能第一个冲进木栅栏,又能在乱军之中取下敌将首级,不愧是猛虎啊!”又见刘扬四肢还插着箭,马上吩咐亲兵:“赶快为他取箭包扎。”接着,目光又转向刘扬道:“我师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猛虎。”
刘扬被部下抬到一旁取箭,半个小时之内取出了五支箭,刘扬咬紧牙关,未哼一声。取完箭,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亲兵见他衣衫已经被汗水和鲜血浸透,正想为他更衣,就听见远处传来急切的声音:“报告将军,前方战场传来消息。二团已经接替一团进入敌方木栅栏内。一团损失惨重,团长赵成、营长郝叁、秋越、邹续、廖宇皆阵亡,一团武士阵亡一千三百人,受伤一千八百人。余部一千余人已重新编排,营长王西请求再战。”
“传令,一团所部编入二团序列,继续战斗!”杜能高声喝令。
刘扬听见本团的伤亡报告,悲痛地闭上了双眼,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第一次出击,一团就伤亡大半将士,团长也阵亡,营长更是死伤了九成。多年来相知相识的战友就这样离去,他恨不得能再次杀上阵前,和战友们一起同生共死。
可是他的四肢伤势很重,双臂不能举,双腿不能动,有劲使不上。他只能恨恨地咬着牙,以头撞地。地上的山石又磕破了他的额头,血流满面。亲兵们慌忙将他死死地摁住,不能动弹的刘扬,嘴里发出狼一般的嚎叫声。
刘扬懊恼的同时,左翼阵地上的魏方也陷入了苦战之中。突忽人在这几座小山坡上,至少留下了上万具尸体,可是他们还是前仆后继,一次又一次疯狂地发起冲锋,企图用人数上的优势击退汉军。
突忽人杀红了眼,漫山遍野争先而上,离魏方最近突忽士卒只有几十米远。他们涨红的脸上青筋暴跳,双眼冒着怒火,不顾山上汉军倾泄而下的箭雨,玩命地嚎叫着蜂拥而上。魏方心中绝望的念头一闪而过,难道今天就要战死在这里吗?不过,为了大汉的胜利,宁死无悔!魏方紧握手中的战刀,下定决心与突忽士卒决战到底。
突忽人已快接近山顶时,一名部下急切地对魏方喊道:“请将军尽快离开此地。”
魏方面不改色地说道:“只有断头的汉将,哪儿有逃跑的汉将?”
部下道:“属下愿留下拖住敌人,将军请速退山后,再组织人反击。”
魏方撕开衣甲,露出结实的胸膛,手握着战刀四顾高呼:“不要苟且偷生,誓死作战,跟着我魏方杀身成仁吧!”呼喝之后,一手持刀,一手持盾,跳入已冲上山来的突忽士卒中,左挡右砍,瞬间击杀四五个敌人。
山顶的汉军见到魏方如此英勇,皆呼叫着迎敌而上,在山顶上展开一场厮杀。这不是集团和集团间的战斗列队厮杀,而是人与人之间互相搏杀,狭路相逢勇者胜。强者杀死弱者,而更强者出现,又致强者于死地。
混战中,有的使枪,有的使刀,有的使锤,挑、刺、砍、砸,同时上阵,进行着殊死搏斗。有的实力悬殊太大,一招决定生死;有的势均力敌,紧紧胶着在一起;有的相互扭打,头破血流也不松手,即使一同跌倒在雪地上翻滚,也死死咬住对手不放;有的两败俱伤,倒在血泊之中,精疲力尽之余,仍然恶狠狠地对视着,想瞅准机会砍上最后一刀,致对方于死地……
魏方抱着必死的决心,心想,我一次请求来的援军,不到半小时就伤亡过半。第二次请求的援军,还没有到达,现在除了投石塔营的人还在山后发射火油弹,其余的人都布置到几座小山上了。殿下已下过命令,就是全体阵亡也不能擅自撤离。既然要死,最好能多杀几个敌人。
“魏方在此!尔等速来送死!”魏方报着自己的名字,和持枪的突忽步卒展开激战,片刻,他的周围已经满是突忽人的尸体。魏方立于累累尸首之中,威风凛凛,恰如天神一般。
不过突忽人毕竟人多势众,激战十余分钟后,魏方力竭,动作稍有迟缓,便身中七枪。魏方鼓起余力,杀死了正面的三人,随后再也支持不住,一头载到在地。迷离之时,耳旁又响起了妻子吹奏的萧笛之声。在优美的笛声中,他似乎听见胜利的呐喊声,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地消失。他的嘴唇抖动一下,脸上滑过一丝满足的微笑……
“报!魏将军战死!左翼阵地已失守三处,前方请求殿下速派援军!”快速从山下跑来的传令兵,来到汉军指挥官司马逸的身前,单腿跪地高声禀报。
司马逸听到这个消息,面部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已对左翼战场增派了两次援军,共计一万余人,可是左翼的主将还是战死,突忽人不惜代价,强攻左翼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
“传令,怒火军团右师师长景谯接替左翼指挥!”
“是!怒火军团右师师长景谯接替左翼指挥。”传令兵高声复述一次,飞一般的又跑下山去。
“中央战场进展如何?”司马逸问参军王为。
“怒火军团左师已经进攻了一个多小时,突忽人防守顽强,我军伤亡惨重,还没有完全突破突忽人的木栅栏防线。”王为忧心忡忡地回答。
“通知孙晟,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
“是!”
十余分钟后,属于大本营的传令兵来到孙晟前面,传达了司马逸的命令。
“吹号角,通知左师的人撤退!”
百余个号角同时吹响,低沉的声音五起五落,传向远远的前方。还在突忽人木栅栏内激战的怒火军团左师的将士们听见号角声后,在己方强弩营的掩护下,开始保持次序,保持队形,缓步地撤出木栅栏。激战已久的突忽人士卒见到汉军撤退,便有人开始放声高呼“万岁!”。一时间众人皆呼,欢呼雀跃声响彻云天。
突忽军中路指挥官梅依见到汉军终于被自己的部队击退,禁不住地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汉军的这次攻击也让自己部下死伤了两万余人,但能成功击退汉军也是值得的。想起以后能在同僚面前炫耀此战的辉煌胜利,梅依就止不住笑容。
梅依身旁的参军也凑趣地言道:“恭喜将军!将军指挥有方,汉军仓皇败退。此战胜利,将军当取首功。”接着手指着撤退中的汉军,口中吟唱起古老的名歌:“众多头颅满地滚,敌人气焰顿时消,他们虽已无力量,我们的战刀仍然难入鞘。战士们!骑上骏马,踏着朝雾,勇敢向前……”
此情此景,这首几百年前著名的“追敌歌”,由参军高亢嘹亮的嗓音唱出,让突忽将士士气倍增,也激发了梅依的勃勃雄心。梅依昂首傲立,对传令兵下令:“命令左右二师追击敌军,务必将其全歼!”
突忽人中央战场的阵地上,响起了嘹亮地鼓号声。两万突忽将士伴随着鼓号声冲出了木栅栏,奔跑着去追击撤退中的汉军。
战场对面的孙晟看见突忽人出击,一直紧绷着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他身旁站立的彪骑军两位师长,早已等得不耐烦,见突忽人出击,再次上前请缨:“将军,属下请求出击!”
孙晟笑着对他俩说:“两位将军不要心急,他们已经落入了我军的圈套。等突忽人到了战场中间,你们再来个‘瓮中捉鳖’,岂不更好?”经孙晟一语道破,两位将军这才明白了撤退的用意,不好意思地点头称是。心想:这些兔子出来容易,想回去就难了,老子不给你们来个一锅端,就对不起咱阵亡的步军兄弟。
十余分钟后,前方的汉军不紧不慢地将两万突忽人引到了战场中间。孙晟见时机成熟,便下令彪骑军左右二师出击。
号角声响起的霎那间,汉军阵地两侧万马奔腾而出,向着战场中间的突忽人两翼而去。两万骑兵的行进路线,就像是两条翻滚的而行的巨龙,它们经过之处卷起千层雪雾,缓缓地飘散开。不一会儿,就遮挡住了孙晟的视线。
对面突忽人阵地上的梅依,见到汉骑出动,就知道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元帅一再交待自己不能出击,而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在关键时候把元帅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现在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该如何向元帅交待?刚才还志得意满的骄傲情绪,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悔恨和自责。
“将军,您快想办法救救他们!”参军此时的嗓音明显的嘶哑多了,急切地对梅依叫道。
梅依心头怒火中烧。心想:你身为参军,自己不去想办法也便罢了,还冲着我嚷嚷。如何救?!自己没有骑军,阵地后方的大型武器的射程还达不那儿,派弓弩队出去救援也是白白送死。
梅依没有说话,只能默默看着己方的士卒们绝望地喊叫着,挥舞着双臂,快速地向回撤退。不过他们的速度还是太慢,从两翼而来的巨龙,数分钟后便追赶到了他们的身前,汇和到一起,将他们团团围住。飘散而起的雪雾也将他们身影吞噬掉,只听见阵阵凄惨的叫喊声,从雪雾中传出。
梅依正感到悲愤绝望之时,一边的参军用颤抖的声音对他道:“将军,看来这两万人保不住了。我们阵地上只剩一万人,不足以抵挡汉军的再次攻击。将军快向元帅求援吧!”
“混蛋!”梅依闻言勃然大怒,喝骂声中拔出了腰刀,对着满脸惊恐不已的参军当头一刀。参军已被他斩杀,可是梅依心中的怒火还没有熄灭,他又在参军的尸体上猛砍数刀。一边砍着,一边骂着:“混蛋!我叫你唱!混蛋!我叫你唱!”
发泄一通之后,梅依才稍稍冷静下来,考虑下一步的对策。参军说得对,得向元帅求援。他用血淋淋刀尖指着一个传令兵说道:“你,快去向元帅求援,请元帅尽快派遣援军!”
看着面目狰狞的梅依,和他手中还滴着血的刀,传令兵浑身颤抖、惊恐不已,待梅依话音刚落,也忘了复述梅依的话语内容,就逃命似的慌忙转身离去。梅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是一阵咒骂。
当特安达元帅收到梅依的求援消息时,愤然而起。梅依大意轻敌,由胜反败,遭致如此重创,难辞其咎!但下一步又该怎么办呢?他来回在山顶踱着步,边走边想:会战开始到现在,已经进行了三个小时,无论如何,也要坚守住阵地。
刚才中央战场传来被汉军攻击的消息,不过梅依说还能抵挡。自己感觉很欣慰,只要梅依能老老实实地守住阵地,这场会战就有胜利的把握。自己不断地派人去告诫梅依要坚守,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许出击。为的就是怕这个混蛋一时冲动,可是这个混蛋转眼就忘了,现在就杀了这个混蛋也不抵其罪!
不过生气归生气,援军不但要派,而且还不能派少派。如果汉军突破中央战场,整个会战就结束了,自己的这几十万人还能不能保得住,也是问题。可是从哪儿找兵马增援呢?
从总备队派援军?总备队的步军是里维的第九军团,如果将他派到中央战场,万一其他战场再出问题,自己手中除了第一骑兵师之外,就没有任何可以调动的兵力。不行!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派出总预备队。
左翼战场上,二军团发起的进攻,已被汉军击溃。二军团伤亡惨重,预备队第七军团已替换上阵。这两个军团轮流出击、守卫,他们虽然不足以立马击败汉军,但自己的防线也没有什么问题。左翼是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派出,只有从右翼战场调兵了。
乌斯那儿倒是传来有利的战报,他的第三军团已经攻下了两座山头正在修整,而卡度的第五军团已接替他的军团继续攻击剩余的汉军阵地。按照这样的攻击方式,两个军团交替而上,应该用不上右翼预备队第七军团就能突破汉军的左翼阵地。也许应该派阿尔塔的第七军团去中央战场。
特安达刚想到调动阿尔塔的第七军团去中央战场,可是转念一想又迟疑了。昨日定下的攻击重点是汉军的左翼,一旦抽调了己方右翼的兵力,如果汉军再增援右翼怎么办?乌斯和卡度不能破突汉军的防守怎么办?也许可以考虑提前结束今日的会战,既然没有把握取胜,明日重新布阵再战。明日又该主攻汉军的哪个方向呢?明日又该在主攻方向投入多少兵力呢?
特安达正想得入神的时候,参军和虞来到他的身前言道:“殿下,梅依又派人来请求援军。殿下,属下认为,时间紧急!中央战场兵力不足,一旦汉军进攻,梅依余部难以抵挡。如中央阵地被汉军突破,我军防线将会崩溃。属下建议,速调右翼预备队第七军团驰援中央战场。”
和虞的话才将特安达心思拉了回来,心里暗暗自责,我怎么想着想着就偏离了正题?现在不是考虑收兵与否的时候,也不是考虑明日该怎样布阵的时候。眼前最关键的目标,是稳住己方的阵型。
和虞的建议与自己先前考虑的大致相同,特安达认为,目前事态紧急,也只有采取这种办法了。今日乌斯和卡度能突破汉军的左翼阵地最好,如不能突破,只要保持不败也可。
稍加考虑之后,特安达对和虞道:“传令,阿尔塔的第七军团火速驰援梅依,要他们坚守阵地,不得再擅自出战!”
“是!”和虞答应,正要传令下去,特安达又叫住他:“再传令,阿尔塔接替梅依担任指挥,第六军团的剩余部队也合并进入第七军团。阿尔塔接任后,叫梅依立即到这里来见我。”
“是!”和虞复述了一遍内容,转身去传达命令。心里想着:梅依啊!梅依!这次你可是犯了大错,能不能保住你的头,还要看今日的战事顺不顺利,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就在突忽人驰援中央战场的同时,汉军的右翼战场战况发生了转变。汉军右翼指挥官周尚自会战开始之初,就派遣彪骑军右师的一团迂回到敌人的阵地之后。并吩咐一团要尽量地避开突忽人的游哨,迂回得越远越好。到了敌人身后,直接突击突忽人的重型武器阵地。
一团刚刚离开,突忽人便向周尚的阵地发起了首次攻击。在周尚的指挥下,突忽人的这次进攻很快就被击退。周尚在突忽人后退时,又命令彪骑军右师二团出击。败退的突忽士卒在骑兵的追杀下死伤惨重,溃退五里。二团一直追击到突忽人阵地前方,才停住了马蹄,收兵回营。
而后周尚充分利用步骑配合,又多次击败突忽人的进攻。两个小时之后,数次失败的突忽人不敢再出阵地进攻。周尚见突忽人锐气已失不敢出战,又主动率领部队出击,向突忽人的阵地发起攻击。
周尚的兵力虽少,但他能果断出击,从气势震慑住突忽人,使他们不敢越过阵地迎战,两个军团剩余的七万余人全力防守。不过周尚的目的也并不是强攻突忽人的阵地,他攻击的目的主要是吸引突忽人的注意力,一两次试探进攻后,周尚便不再进攻。此后的一个小时,双方在突忽人的阵地前成对恃状态,互不攻击,也不退让。
周尚是在等待时机,等待一团的到来。周尚相信只要将突忽人的重型武器摧毁,突忽人将抵挡不住自己的正面进攻。
下午二点时,一团终于出现在敌人的后方。突忽人见到背后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冒出来的汉骑,见到迎风飘舞的飞虎旗帜开始移动,自远方看去,仿佛像是盛开着白花的森林在移动一般,顿时队列涣散,军心动摇。
“前进!勇士们前进!杀进去!”在周尚的高呼声中,突忽人阵地前方的汉军开始了冲锋。智威军团的战旗和彪骑军的战旗同时向前移动,木栅栏被他们突破,突忽人的阵型被他们突破。
周尚一马当先,斩敌将十余员,士卒百余名。“前进!前进!”他身后的汉军将士奋勇跟进,沿途的突忽士卒分散而逃,他们像是汇聚到一起的山洪,劈开一切敢于挡在前方的阻碍,势不可挡地冲向敌军的后方。这时,一团已经成功地将突忽人的重型武器摧毁,接着又转向,从侧翼攻击混乱的突忽人。
“不许后退!不许后退!违令者斩!”突忽军官们还在努力地想挽回败局,可是无论他们怎样鼓舞、怎样激励、怎样喊叫,怎样威胁自己的部下,失去士气的士卒们还是混乱地向后方溃散。
突忽人的第四军团指挥官托克和第二军团指挥官维尔见到败局已定,不敢逃走。在派人向特安达报告战况后,就带着剩余的五千人,迎着冲击而来的周尚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托克和维尔想拼命拖延时间,誓死奋战。要么等待援军到达,要么战死沙场。他们身后的突忽人士卒都是托克和维尔的家族兵,他们忠心耿耿追随自己的主公,面对为数众多、勇猛异常的汉军毫不退缩,奋勇作战。
双方再次搏杀到一起。混战中,周尚与亲兵失散,周尚没有停留,仍然催马奋进。周尚的坐骑被突忽人刺伤,周尚突然摔下马来,在雪地里翻滚了数圈,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继续舞动着手中的长枪,和妄图围攻他的十余名敌人厮杀到一起。
搏杀中,周尚忽然发现了维尔,虽然周尚不知道他就是突忽人第二军团指挥官,可见到他周围数十名突忽士卒试图帮他挡驾,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将领。周尚大步而上,长枪似蛟龙出海,又似毒蛇吐芯,十余名突忽人瞬间倒在他的枪下。
周尚的举动也引起了维尔的注意,大呼:“杀此人,得金币一千,进三级官衔!”维尔身边的十余人,听见他的喊声,嚎叫着向周尚扑过来。
周尚连杀数人,自己也身中数枪,摇摇晃晃,显得力不从心。说时迟,那是快,周尚的亲兵也杀了过来。周尚的亲兵有的使枪,有的使刀,也是个个技术老道,在危机关头纷纷使出看家本领,驱散了他身边的突忽人,将他救了下来。
“杀了他!杀了他!”周尚不顾身上流血不止的伤口,左手指着不远处的维尔,大声命令亲兵。
话音刚落,立即有半数亲兵旋风似的冲向维尔,欲斩杀他。维尔的部下见汉军来势汹汹,瞬间将维尔团团围住,誓死保卫。双方又展开激烈的厮杀。
“兄弟们!奋勇杀敌!今日是我等为突忽献身的日子,让汉人也见识见识我们突忽勇士的厉害!”维尔站在亲兵中间,大声地鼓舞着自己的部下。不过他们所面对的汉军,个个貌似鬼魅一般,高举着血迹斑斑的大刀,活像转世的夜叉。在汉军一往无前的进攻下,在寒光闪闪的大刀的威逼下,维尔再怎样喊破嗓子鼓舞部下顽强抵抗,他们的队列还是在步步后退。
“赶快过来!快来增援!射杀他们!”一队汉轻骑从一旁冲出,周尚看见后,大声呼喊他们助阵。那队汉骑听见周尚的呼叫声,立即纵马围着维尔队列开始射击。几十米的距离之内,汉骑射出的箭几乎百发百中。
不一会儿,三四百突忽士卒倒在血泊中。维尔也身中数箭,他的头盔也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披散的长发,被北风吹得凌乱不堪,满身满脸都沾满了鲜血,他仍然举着刀对剩余的几十名部下高呼:“冲啊!兄弟们,宁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和汉军决一死战!”
几十名部下心里也清楚此战难免一死,与其被汉军射死,不如奋勇上前多杀几个汉军。于是跟随着步履蹒跚的维尔,口中嚎叫着冲向周尚立马的地方。可是没等他们冲到周尚的马前,就被汉骑一一射杀。他们的尸骸横七竖八倒成一片,身上插着无数的箭羽。
“胜利!我们胜利了!”无数的汉军武士在放声高呼。周尚放眼望去,视线所及的战场上,已经没有负隅顽抗的突忽人,活着的都在四散而逃,而汉骑也在全力追杀。
右翼战场胜利了,自己的部下就可以挥军威胁突忽军的侧翼,会战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大战之后,周尚虽然身负重伤,但心情愉悦。他正想传令重整步军队形,开始下一步行动,突然一支冷箭射入了他的脖颈之中。
周尚在马上晃了晃,在亲兵们的惊呼声中,一头栽下马去。不远处,一名突忽士卒也垂下了手中的强弩,带着满足的笑容死去。
“报!右翼战场大捷,突忽第二军团、第四军团被我军击溃,突忽军指挥官维尔和托克均被我军斩杀!我左翼指挥官周将军阵亡!”传令兵高声向司马逸报告战况。
司马逸听到这个消失,心里又喜又悲。
喜的是右翼战场取得大胜,周尚仅用两万余人就大破敌军十万,并且击毙突忽人两个军团的指挥官,即使剩余的突忽人逃离战场,在没有指挥官的带领下,不可能再次重整部队返回战场。失去侧翼的突忽人,只能动用最后的预备队。如果己方能再取得一次胜利,今日的会战就大获全胜。
悲的是周尚的阵亡,周尚英公家族出身,智勇双全,年仅四十岁就任智威军团中将指挥官,前途不可限量。自己了解他、信任他,才任命他为右翼战场指挥官,他也不负重托,击败了敌军。胜利的同时,汉军也失去了一位优秀的指挥官,让司马逸感到痛心不已。心里暗暗的后悔,这次会战真的能全歼这几十万突忽军队吗?也许这次会战就是个错误,本可以避免的会战,为何要轻易的选择它?
“传令!由智威军团前师师长曹信接替周尚为右翼指挥,命他重整部队等待命令!”司马逸虽然心情沉痛,还是立即传达了指令。
参军王为见传令兵走后,司马逸默默无语,知道他心情悲伤。为了转移司马逸的注意力,王为轻声对他说:“殿下,我右翼阵地以取得胜利,不如再派一些部队去加强他们的力量,如果再击溃突忽人的预备队,我们就可以直接威胁突忽人的中军。”
司马逸盘算着,自己这里还剩一万步军和两万骑军,步军不可调动,左翼战场一直处于不利形式,如果调动了步军,一旦左翼有失,自己就无力派遣部队去支援。
只能派骑军了,不过这两万骑军中还有五千重骑。重骑也不能派遣,右翼战场的地形不利于重骑作战。其他的骑兵中,又有一万余人是彪骑军各师留在这里的辎重队和战马养护队,他们都是后勤人员,虽然可以在紧要时刻用他们充当骑士,但毕竟他们不是正规骑士,无论是作战经验、作战技巧还是配合上都与正规骑士有很大的差距。
最后只能是彪骑军游骑了。这次彪骑军的游骑团没有全部来到葱岭前线,还有一半的兵力,分布在各处担任侦查任务。随军团在的三营游骑中,还有一个营在战场周围担任警戒,此时能调动的也只有两个营的兵力,一千六百名骑士。
司马逸犹豫了,两个营的兵力能否改变战场形势?也许还是保持现有的态势更好?今日的会战是不是应该早点结束呢?
司马逸正在犹豫之时,无意间抬头看见游骑团的三营长马钰,见他正用紧张的眼神偷偷地盯着自己。
说起马钰,就得提到他绰号。他的绰号叫“万人敌”,这个绰号来历,还有一段故事。十年前大月州暴乱的时候,时任游骑连长的马钰,率领本部人马首先进驻大月州一个县。当时的县里暴民不知道汉骑的厉害,他们纠集了一万五千余人,想一举消灭这百余名汉骑。
此战,马钰充分发挥了游骑的机动性,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大灭这些狂妄暴徒的威风。斩首万级,获俘数千,参战的暴徒几乎都没有逃脱。此战过后,马钰名声大震,因为他一举捣毁万敌阵营,所以人们为他取了个绰号—“万人敌”。
这次突忽独立以来,马钰所部杀敌无数,也数次短期进入敌后刺探情报。突忽人对作战勇敢,行踪飘忽不定的马钰甚是恐惧。
司马逸是彪骑军的指挥官,他平日非常喜爱自己军团内有名的猛将。此刻司马逸看见平日大咧咧的马钰,也流露出焦虑、急切的神情,不由暗暗好笑,郁闷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转念一想:还是让这些游骑出战吧,即使他们没有改变战局的能力,也能起到补充左翼战场兵力的作用。
司马逸对王为下令:“传令!游骑团三营、五营出动,归右翼战场指挥。”司马逸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刚才还焦虑不安地马钰咧嘴一笑。
“是!”王为立即接令,又转身向等待在一旁的传令兵下达指令。马钰也向司马逸行了一个军礼后,就匆匆地跑下山坡,去准备出发。
不一会儿,“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在号角声中,山下左右队列中的两翼闪出千余名骑兵,他们有如一阵旋风,从山下疾驰而过,向着西方而去。
游骑刚走,又有传令兵来到司马逸面前,气喘吁吁地报告:“报!敌军猛攻我左翼阵地,我军退守最后两座小山,怒火军团右师师长景谯受重伤,无法指挥部队。右师一团团长何琦善暂代左翼指挥官,请求殿下火速派军支援!”
司马逸闻言起身,高声下令:“传令!智威军团右师火速增援左翼战场。命令,智威军团右师师长钟漠接替景谯为左翼指挥。再强调一次,即使全军阵亡也不可擅离阵地!”
司马逸虽然当机立断下达了指令,但传令兵离去后,他的心仍然难以平静。现在动用自己手中仅有的步军师是否恰当?一旦动用了最后的力量,眼前就再也没有多余的步军可以调动。可是不派援军不行,坐视左翼阵线被敌军突破,也是意味着坐等失败的降临。所以司马逸别无选择,只能孤注一掷,继续增援。
突忽人明显是想突破我方的左翼防线,己方已经在那儿损失上万人,两位指挥官也是一名战死,一名重伤。还是不断地来求援,智威军团右师能不能最终挡住突忽人的疯狂进攻?司马逸心中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己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能否取胜,剩下的要靠天意了。
中央战场自用骑兵歼灭突忽人的两万出击的部队后,突忽军就一直死守不出,孙晟多次攻击,也没能突破敌军防线,战场已成胶着状态。右翼战场能不能再次取得胜利,就成了今日战局的关键!右翼胜,则全局胜。右翼败,则全局败。右翼也成平手,则今日战局也只能以平手告终。
司马逸向着前方望去,天已变得灰蒙蒙一片,视野也缩短到只有两三里远,只能听见前方不断传来的号角声。司马逸努力按捺着焦急等待前方战事最新消息的心情,心想:谁能坚持到最后,今天的胜利就属于谁。
此时,突忽元帅特安达在几十里外的中军大本营的营地上坐着,心里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右翼的乌斯和卡度两个军团,几乎要突破汉军的左翼阵地,胜利的希望就在眼前,只需再加把劲儿,今日的会战便会胜利。
不过和喜悦心情相比较,他的忧虑更重一些。己方的左翼部队被汉军击溃,十万人死伤过半,剩余的人已逃向班迪山口营垒去了,就连维尔和托克也阵亡。自己派出了总预备队里维的第九军团才逼退汉军,稳定住防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自己手中除了卡斯的第一骑兵师二团外,已经没有任何预备队。几乎是孤注一掷,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己方的右翼战场上。特安达突然发现自己的情况和汉军很相似,都是中央胶着,左翼失利,右翼胜利。
“坚持!坚持就是胜利!”特安达也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所思所想与对手司马逸相差无几。他也认为,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不过今日的战局已经远远超出了特安达昨日的预想。他的本意只是想试探一下汉军的实力,进行一次有限的会战。一次会战就完全消灭汉军的念头,他从来没有过。他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歼灭汉军一部,然后趁机夺取柏寒城堡。
可是,战场上风云突变,身在后方的他不可能完全左右战场上的形势。汉军与自己部队战斗力的差距明显,他不可能在战场上,布置和汉军一样的人数,然后再集中兵力猛攻汉军某一处阵地。他只能将相对强大的兵力集中在自己的右翼,希望利用人数优势、地形优势,突破汉军的左翼阵地。
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就算今日不能击败汉军,至少也能和汉军打个平手。不料,梅依这个混蛋贪功轻敌,上了汉军的圈套,致使中央战场兵力不足,导致右翼的预备军团抽调到了中央战场。如果没有梅依的轻举妄动,现在凭借着三个军团的兵力,早就将汉军的左翼阵地突破,哪儿还会出现目前这种状况?
追根溯源,罪魁祸首就是梅依,不斩不足以抵其罪。特安达越想越生气,当时就想下令斩杀梅依。可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种念头。梅依也算是汗王阿巴亥的心腹,就算要斩杀他,也只能是阿巴亥亲自下旨,自己如果专擅行事,不免会引起阿巴亥不必要的猜疑。现在自己也只能将他关押起来,等班师回朝后,再请汗王阿巴亥裁决。
现在的局面,特安达想收兵也不可能了,因为单方收兵,很可能被汉军趁机反攻。特安达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特安达心里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只要再坚持三个小时,天色就会暗下来,会战双方都会收兵。因为夜晚作战偶然因素太多,双方的指挥官都那以控制。没有把握地作战,是任何正常的指挥官都不会选择的。
特安达正在暗自盘算的时候,就听见参军和虞在旁边叫道:“元帅,快看!有一队汉骑杀过来了!”特安达闻言惊愕,汉骑居然能穿越战场直接来到自己的后方,是怎样过来的?
特安达抬眼向前方望去,只见两三里外千余名骑兵正在朝着自己站立的山岗冲来。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准备迎敌!”一声喊叫声响起,特安达侧目看去,只见刚才还站立在自己身旁的卡斯,已经跑了出去。他一边向山下跑,一边高声呼喊着。山下的第一骑兵师二团的骑士们听见他的呼叫声,纷纷跃上马背,准备出击。
此时,留在特安达身边的部队只剩下第一骑兵师二团的五千骑兵和特安达的千余名亲兵,有敌接近大本营,只能骑兵出战迎敌。卡斯冲到马旁,一个“鹞子翻身”纵上马背,一边圈着马,一边高呼:“一营、二营、三营随我出战迎敌,剩余各营留在原地,保护元帅!”
二团各营按照他的指令,迅速分成两队,一队在卡斯的带领下,迎着汉骑而去,剩余的骑兵又分散到小山的周围继续担任警戒任务。
这时,一名突忽传令兵匆匆跑到特安达的面前报告:“报,里维将军发现一股汉骑趁着我方重新布防之际,从阵地侧翼快速通过,向着主营方向而来。里维将军提醒元帅,要小心他们的行动!”
“知道了,告诉里维将军,要布置好自己的阵型,不要再放汉军过来。这股汉军就不要他操心了,我自会解决。”特安达不满地对传令兵说道。此刻他心情异常气愤,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身份才没有发作。
阵地之间有空隙,这种空隙,历来是统兵将领最为关注的地方,一名优秀的指挥官是不会轻易让敌军通过的。如果敌人都能轻易通过自己的防线,那仗还怎么打?敌人既可以突袭己方的中军,也可以和正面之敌形成夹击之势,攻击己方的阵地。
看来,里维还不是一名合格的指挥官,布阵时还考虑得不够周全、不够老到。如不是看在他年轻,是第一次单独统兵作战,还有他是阿巴亥亲侄子的身份上,特安达即刻就想派人将他替换掉。会战的关键时刻,哪儿还容得下再出半点差错?
特安达叹了口气,默默数着自己手下的几名军团长,他们不是阿巴亥的亲属,就是阿巴亥的亲信,按照能力本都不可能担任数万人的指挥官。无奈阿巴亥信任他们,亲自任命他们为军团的指挥官,当初特安达也曾暗示过,阿巴亥也装作没有听见。如果以后都是这样任用官职,突忽的前途堪忧。
转而他又想到了汉帝国的提拔官员的标准,虽然汉帝国也看重世家门户,出身贵族的子弟晋升比较容易。可是汉帝国录用考试上实行的是人人平等,就算你是贵族子弟,如果没有通过考试,也不能进入官府和军队。在这点上说平民子弟只要有能力,也会有机会出头。单从这点上说,他们的制度就比阿巴亥任人唯亲的做法好。
特安达正在喟叹的时候,卡斯率领的骑兵已经接近了迎面冲来的汉骑。“准备射击!”卡斯取弓在手,回头传令。他身后的一名亲兵吹响了号角,二千余名突忽骑兵同时取弓搭箭,做好射击准备。
迎面而来的,是马钰带领的两个游骑营。当游骑的两个营被司马逸分配到右翼战场时,马钰因是三营营长,按照序号由他指挥这两营游骑赶赴右翼战场。
到了右翼战场见到右翼指挥官曹信,传达了主将司马逸的命令。曹信一听大喜,这时正是自己缺人手的时候,主将能主动派人前来支援,真是雪中送炭。
曹信将几位将领集中起来商议破敌之策,马钰提议:“将军,我部愿迂回到敌人身后,见机行事。当前敌军,知道属下在他们的身后,就不能专心防守,正面破敌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
曹信摇头:“要迂回一次,至少需要数个小时,等你到了敌人后方,天已经黑了,今天的会战已经结束,那还有什么用处?此事待明日再议。”
马钰用手指向还在布阵的敌军道:“将军,敌阵尚未布好。您看,哪儿的空隙还很大,属下只要行动迅速,有把握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通过。”
曹信顺着马钰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儿有一处明显的空隙,处在一座山崖的旁边,在那儿担任防守的突忽军一个团的步军,还在离山崖很远的地方打着木桩。
曹信愕然,敌军阵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漏洞?是不是故意设的圈套?但机会就摆在眼前,是不是敌人的圈套也只有试一试才知道。如果真是敌军将领的大意,这种机会也是稍纵即逝。曹信询问马钰意见,见他态度坚决,执意要试试。于是下令马钰带队突破敌军防线。
事不宜迟,马钰接到命令后,立即在彪骑军轻骑的配合下,开始突破行动。首先由轻骑率先向正在打桩的突忽步军团发起佯攻,突忽人防线还没有布置好立即蜷缩在一起,又是呼叫一旁的部队帮助,又是派人通知军团长里维派兵支援。
可是汉骑只是在他们阵地前绕了一圈就返回,正当突忽人团长不解之时,马钰领着一千余名游骑,从他们蜷缩的阵地旁边一冲而过,突忽步军连半点阻挡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通过。
通过突忽人的防线后,马钰有两个选择,一是伺机攻击突忽人防线后面的重型武器阵地,二是去攻击突忽人的中军营地。不过突忽人已经发现他们通过阵地,在想去偷袭他们的重型武器阵地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马钰没有多加考虑,直接来着游骑冲着突忽人的中军营地飞驰而去。
马钰的想法是,如果自己行动迅速,突忽人就没有时间将他们通过防线的消息告知后方,自己就能突然出现在敌人的中军前面,猝不及防的突忽中军很有可能混乱,自己就有机会斩获特安达的首级。
马钰的想法很好,可是他不知道,突忽人左翼指挥官里维虽然作战经验不够,可是他够机警,一见汉骑在突破自己的防线,首先做的不是派兵堵截,而是迅速派人通知后方的主帅特安达。而且马钰也不知道,特安达一直将突忽人的第一骑兵师的二团留在后方充当自己的护卫。按照马钰的想法,骑兵就是应该出去作战的,现在开战已经五六个小时了,突忽人的骑兵再怎么说也该出动去增援三个战场的其中一处。
正是这两个原因,才使得马钰突击特安达中军营地的计划失败。当马钰看见突忽人的骑兵对着自己的部队冲过来的时候,明白自己的突袭计划失败了。
突袭不成,马钰也没有灰心。看见对面而来的突忽骑兵不过二千余人,心想,吃不了大肉,喝口汤也可。将这一部突忽骑兵消灭掉,我再带入转回去找机会。主意一定,马钰毫不回避,也迎头对着出击的卡斯所部而来。
两队骑兵高速接近,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直到四百米时,马钰才下令向左侧转向。汉军的马队就像是一条溪流,流淌到一处弯处,顺势而去,队形整齐有序没有一丝混乱。
马钰只偏离了百余米又传令转回方向,汉军的马队在号角声中,又一次蜿蜒而来。汉军的这两次转向,看得对面而来的卡斯惊叹不已。一名骑士可以轻易做到行转自如,百余名骑士或许也能做到动作一致,可是上千人的一致变向,卡斯还是第一次看到,而且是连续两次。
他知道,一支骑兵部队要在高速奔跑中转向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这不光需要骑士们都有精湛的骑术,还要求他们有团队意识,班、排、连、营之间不能出现一丝差错,由此可以看出,汉骑平日训练有素,只有经过长时间坚持不懈的训练,才能达到今日运转自如的水准。再看看自己的手下,训练了数年之久,现在只能做些小规模的和弯度很大的转向,但如果仿效汉骑的千人同时急转,自己的队形肯定会大乱,说不准还会出现相互碰撞的问题。
这也只是卡斯瞬间的感概。双方正在极速的接近当中,也由不得卡斯过多的去想,双方的前队已经相错。汉军转向而来的相错路线,正好是一百五十米最佳射击距离。
“放箭!”“射击!”卡斯和马钰同时发令,双方相距一百五十米开始对射。往来穿梭的利箭如倾盆大雨般的落入双方的队形之中,中箭者纷纷落马。一时间,双方前队的骑士落马者无数。落马的骑士即使没有立即毙命,也被后面不断通过的马匹践踏致死。
随着双方后面队列的不断相错,千蹄激起的雪雾,也渐渐遮挡住了双方的视线,各方的骑士只能凭借着感觉去射击。这时汉军的统一的射击行动,逐渐占了上风。汉军在队形作战时,不是单人的发箭,而是以班排为单位,行动一致地向对方射击。
汉军射出的密集箭羽杀伤力远比突忽军射出的零散箭羽大了许多,双方的伤亡人数的差别也越来越大。双方的队形都通过时,卡斯又跑出三四百余米,才传令回转队形。稍稍清点人数,发现自己只剩下一千五六百的部下。
整整一个营的兵力,就在这次对射中损失了。不过他想到汉军的伤亡也不会少时,心里稍感平衡。心想,只要能全歼这股汉骑,就是这三营骑兵损失殆尽也是值得的。
卡斯还在整队的时候,汉军又从远处冲来,他们没有停留整队,只是在前方调转了队形,各部在调队之时,自动的填补了前面的空位,队形调转过来时,整个队形又变得整齐起来。
这就是差距,卡斯不能再停在这里整队,他下令全队立即出击。突忽骑兵匆忙出击的结果,就是失去了整齐的队形。他们队列有的过于密集,有的又过于疏散,跑动中也没有时间再去整队,片刻后又和迎面而来的汉骑相遇。前次的互射情形,再次上演。
马钰此刻心里大定,双方是以队列作战,突忽人的糟糕表现,就注定他们会最终失败。他们每交错一次,阵型就会大乱一次。自己只要不给他们整队的时间,几次过后,这些突忽骑兵都会被自己消灭掉。
果然不出马钰所料,这次相错过后,突忽骑兵只剩下千余人,而自己的人数还有一千二百余人。两次对射的结果,突忽人伤亡了一半以上的骑兵,自己才损失了四百人左右。己方的伤亡主要是第一次对射时造成的,第二次才损失不到一百人。随着突忽人伤亡人数的不断增多,双方的战斗力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自己的损失也会越来越小。
马钰看看天色,心想要尽快收拾干净眼前的突忽骑兵,还需要留点时间去前方找机会突袭敌人。马钰正准备发起第三次攻击时,就看见对面的突忽骑兵,突然分散开来,接着散乱的突忽人主动开始了冲锋。
马钰稍一考虑,就明白了突忽人的想法,他们不愿意再互射了,他们以这种队形冲来,就是想接近我们用骑刀决一雌雄。马钰冷笑了一声,你们以为我会选择贴身战斗吗?
“白痴!”马钰低声骂了一句,传令:“各连分散跑开,听见号声再击出!”随着分散的号角声吹响,没等突忽人冲到面前,千余名汉军像是落地的水银,分成若干股四散而去。
卡斯的想法的确和马钰猜测的一样,两次队列交战的结果,使自己的部队伤亡过半。他意识到不能再与汉军用队列交战,如此下去两三次之后,自己的这点人会被汉军射杀干净。
不用队列交战,那只能用分散队形接近汉军,冲入他们的队列中,打乱汉军整齐的队列,逼迫汉军与自己近战。这样,就算自己一方会有损伤,但双方伤亡人数的差别也不会像使用对射战术时那么明显。
卡斯的想法仍旧建立在汉军依然列队冲杀交战的基础上,可是汉军反映迅速,瞬间也分成了若干小队四散而去,这叫卡斯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汉帝国的骑兵果然是名不虚传,他们运用的骑兵战术已经到了灵活自如,出神入化的境界。想到己方部队与汉军之间的巨大差距,汉斯不由得叹了口气,感觉很无奈。
无论是单兵作战、小队作战、队列作战以及阵型作战,汉帝国骑军都比世界各国强上许多。正是因为数百年来,汉帝国一直拥有这样一支战斗力强大的军种,世界各国均望尘莫及,她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无可撼动。汉帝国的骑军也是镇压国内各地独立、起义的前锋和主力。
卡斯也深刻认识到了汉骑军的厉害。如果这次会战汉军没有这五万骑兵,己方的数个军团轮流冲击中央战场的汉步军,用人踩也将汉军踩扁了。就像右翼战场一样,那儿的地形限制了汉骑的行动,所以乌斯和卡度两个军团才能取得节节胜利。
而在中央战场和左翼战场,汉军布置有骑兵,结果是己方的部队都被汉军击败。也难怪德公殿下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要训练出一支不逊于汉骑的骑兵部队出来,他也一再强调精兵之道。通过此战,卡斯真正理解了德公殿下勃勃的雄心和担忧的原因。
卡斯身为骑兵军官,深刻体会到双方的差距。自己的部下也已经训练了五年之久,未与汉骑交战之前,卡斯有信心自己的部队不逊于汉骑的任何一支部队。即使不能超越汉骑,至少也能打个平手。
可作战的结果是,一团在迪西的率领下与汉骑第一次交战,几乎是全军覆灭,就连为首的迪西也被汉骑俘虏,只是他运气好,被疯虎释放了;接下来是从柳都传来的消息,连铁骑营也被疯虎的部队歼灭。屡战屡败的结果,使卡斯收起了狂妄之心,再也不敢认为自己部队的实力与汉骑的实力旗鼓相当了。
所以,这次会战之际,尽管特安达一直没有派卡斯的部队上战场,卡斯也毫无怨言。别说自己只有五千人,就是自己的骑兵人数与汉骑相当都是五万人,卡斯也没有一点信心取胜。单凭眼前这区区几千人上去,还不够汉骑军填牙缝的。
今日第一次亲自率队与汉骑交战,更加感觉到双方骑兵战斗能力上的天壤之别,己方无论在骑术、射击、队列配合、临场反映上,还是在士气上,都远远不是汉骑的对手。自己的部下也可以算得上是“训练有素”,却被汉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是让那些没有经过训练的牧民与之对阵,来多少也不够汉骑杀的。
卡斯暗下决心,此战之后,一定要加倍训练部下,尽量弥补他们与汉骑之间的差距。只有如此,才能在下次作战中,与汉骑一决高下。此时汉骑既然分散而去,卡斯觉得自己应该鸣金收兵,回到大本营阵地。
自己的出击赢得了时间,大本营那儿现在应该已经稳定下来,防御也应该布置得差不多了。自己的部队既然不是汉骑的对手,就不应恋战,以免白白送死,回去做好防御,保护好元帅的安全才是上策。
想到这儿,卡斯命令身边的号角兵吹号收兵。“呜呜——”的号角声响起,还在冲击的突忽骑兵,纷纷止住了自己的战马,开始调转马头。等他们的号角声停止后,远方也传来一阵阵的号角声。在低沉、压抑的号声中,远处又响起了战马的轰鸣声。
他们还不肯放过我们?卡斯气愤地想,自己已经宣布收兵了,汉骑还要来攻击,他们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是要全部消灭我们。好!既然不能撤离,那就只能奋战到底了!
“传令集合!向我这里汇集!”卡斯向号角兵下令,号角之声随即又响了起来。分散在千米范围之内的突忽骑兵,听见集合号,立即向号角响起的地方奔去。
可是他们的动作还是迟缓了一些,十几二十个汉军小队,从他们之间穿插进来。几千匹战马掀起的雪尘,遮盖了天空,挡住了视线。两千余人在千余米的范围内纵马而行。无论从那儿个方向看去,此时的战场都呈现出群马相错、混乱不堪的场面。
本来这个局面是卡斯开始所希望的,但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汉军是在用排为单位,将突忽骑兵一段一段的隔离开,然后有目的、有次序的射杀其中一段的突忽骑兵。此时的突忽骑兵更加没有抵挡的能力,三三俩俩的突忽骑兵遭到汉军一排甚至两三个排的骑士同时夹击。每过一分钟,突忽人就会减少百余人。
见到此番情景,卡斯仰天长叹,自己的三营人马没有突围出去的希望了,自己是杀身成仁呢?还是先避过此劫呢?卡斯正在犹豫,一队汉骑朝着他立马的地方冲了过来。卡斯周围还有四五十人,见到汉骑奔来,立即开弓射击。
汉骑二十余人在五六十米的地方,将马速提到最高速,围着卡斯一行不断地回击。十余轮后,卡斯周围的人只剩下不到十人,而汉骑还有至少十五骑。这时一名汉骑离开了队列,对着卡斯而来。
“射死他!”卡斯一边射着箭,一边招呼手下的士卒。这名汉骑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单枪匹马冲过来。他既然目空一切,那就要他知道,突忽中也不乏箭术精湛之人。卡斯手下十人听见他的喊话后,纷纷瞄准马上的汉军骑士射出手中的利箭。
而这时,马上的汉骑突然转入马腹之下,将这一轮箭避过。看到他闪电般迅猛娴熟的动作,突忽人诧异不已,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那名汉军又从马的另一侧翻回马背上。他的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停顿,眨眼间全部完成。
卡斯目瞪口呆地,大为惊讶这名汉军的精湛骑术,这时,汉军已经冲到离他仅仅十米的地方。这名汉军向空中抛出一物,卡斯抬头看去,只见空中一条长蛇蜿蜒而过,直逼卡斯头顶。
卡斯避之不及,长蛇的一头从自己的眼前下落,经过脖颈,经过胸膛,到达肚腹之间最后停留在马镫上面。不好!就在卡斯反应过来这是套马绳的时候已经太晚,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拉下马来,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卡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可是还没有等他喷完,他就感觉自己飞一般地在地上移动起来。迎面而来的雪雾不断进入他口中,他的身体也在不断地翻滚着,从雪层下面的尖石上极速通过,剧烈的疼痛感一阵阵地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最后,他的头猛地一震,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十余分钟之后,号角声又在战场上响起,战马朝着号角吹响的方向而去,拖着卡斯而行的那名汉军也在其中。等到达了汇集地点,马钰正立马站在那儿,他看见自己的部下不断返回,人数不断增加。经过清点,至少还有千余人马,以少胜多,己方也没遭受多大损失,马钰心中甚是自豪。
二千余名突忽骑兵,被自己的部队,在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就收拾干净,自己不过才损失五百人左右。如果不是自己赶时间,自己可以一直逗着突忽人玩,伤亡人数还会减少。
马钰转眼之间,看见部队中还有一名年轻的军官马后拖着一个突忽人,不由奇怪。于是高声向那名军官叫道:“拖人的那位小将过来!”
那名军官听见马钰的喊话,纵马而来,离马钰三米的地方才停下马,一边对着马钰敬礼,一边高声道:“下官,五营四连一排排长少尉杨英,向您致敬!”
马钰看那名军官二十多岁,声音洪亮、国字脸浓眉大眼,身上的战衣血迹斑斑,显得很有英雄气概,心中甚是欢喜。问:“你身后拖的是谁?”
杨英答道:“下官不知,只见他身前有许多突忽人,下官就将他擒来了。”
“哦?还是活的?让我看看!”马钰甚是好奇,翻身下马,走向杨英的马后。杨英也连忙下马,跟着马钰走了过去。
马钰走到拖在马后的突忽人身边,蹲下身子察看,只见那人是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刚想动手将他翻过来,杨英便主动上前去帮忙。
杨英将那人翻了过来,可是他满脸都被划破,沟壑纵横,鲜血从累累伤口中流出,脸上红的是血,白的是雪,青的是伤,相互混杂,他的面貌已经模糊不清。杨英又去翻看那人的胸甲,只见上面印着两颗金星,不由大吃一惊。
突忽人的军衔制度是仿效汉帝国制定的,将官也是以金星为标记,一颗为少将,两颗为中将,三颗为上将,四颗为大将,五颗为元帅。而校官是以银星为标记,尉官以铜星,均以星数的多少区分军衔的高低。
这名突忽军官胸甲上既然印着两颗金星,那就表明他是突忽中将。自己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擒了一个中将回来,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哈哈……杨英,你立了大功了,能生擒突忽人的中将,你运气不错。好!不能再让这名中将拖在你的马后了,还是将他放在你的马背上,活着带回去吧,这比带一颗首级的功劳还要大。”马钰站起身来,提醒着还在发呆的杨英。
“是!下官一定将他活着带回去。”杨英也猛然醒悟,起身对马钰敬礼。他现在想到了张锐,当年他们分手的时候,自己说过下次再见时,一定让张锐叫自己长官。
虽然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开玩笑的意思,可这也是杨英内心所期盼的。他是一个很有自尊心的人,也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人。他不甘心永远位居低层,他渴望权力,需要权力。
他从幼小的时候,他就懂得权力才是一个男人最应该去追求的目标,其余的只是点缀而已。有了权力,地位、金钱、女人等都会随之而来。反之,就好比马儿失去了四蹄,鸟儿失去的双翅,都是不完整的。
当张锐立功的消息传到他的耳里的时候,他心里暗暗伤心过。他并不是嫉妒张锐,而是羡慕张锐。张锐是他的朋友,也可以说是他的兄弟,张锐为了他和宇文歆,甘愿冒着被开除的危险,擅离营地为他们找吃的,为此还受到了鞭刑。
这件事对杨英的触动很大,他从小就没有真心去结交过朋友,他幼时的所谓朋友也只是名义上的朋友罢了。从儿时起,自己的所见所闻就告诉自己,朋友有时比敌人更可怕。杨英知道,有很多人,可以同享受、同富贵,遛狗走马、花天酒地可以样样奉陪,可是一旦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却不会真心的帮助你。更有甚者,还会趁机落井下石。即便是亲兄弟之间,受到利益的趋使,也是表面亲和,骨子里却明争暗斗,不择手段。
基于这种观念,杨英通常也不打算结交朋友,只要面子上能敷衍过去即可。但毕竟杨英也是人,也需要朋友,也需要真心的兄弟。在军校读书时,张锐对他表现出的真诚友情,改变了杨英看法。张锐对自己无望无求,只是单纯的帮助自己,而且张锐生性豪爽,除了有时会搞点恶作剧以外,对待朋友都是以真心相待。他不满意的时候可以和自己大喊大叫,发泄完了又谈笑风生,一点也不记仇,这些特点都深合杨英的心性。
在军校的四年里,杨英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结交了张锐这个朋友加兄弟,顺带着也将张锐的朋友宋金刚等人也视为好友。听见兄弟建功立业的消息,杨英当然也为张锐感到高兴,他认为自己没有交错朋友,张锐今后必将是有一番作为的人。
高兴之余,也有一丝伤感。几年过去了,兄弟已经有所作为,自己却还是一事无成。这样下去,自己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张锐等军校的朋友。他内心中一直有这样的看法,那就是朋友之间应该是对等的,如果地位相差太大,朋友的关系也会变质。这不是说,地位高的朋友会嫌弃地位低的朋友,而是地位低的朋友心理落差会很大,在朋友面前感觉自惭形秽,无脸见人。
一个有自尊的人,不应该经常死皮赖脸地与地位高的人来往。一则,见一次就增加一次心理负担。当这种心理负担超过自己的承受能力,朋友也不能成其为为朋友了。二则,他人的闲言碎语也会有增多。在强大的社会压力下,不是每个人都能保持泰然处之的态度。三则,地位不平等,所谈所想自然也不会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朋友自然也做不长久。
看看张锐现在已经是上尉,不是因为他犯了军规早就成校官了。校官就是中级军官,基本上都可以自领一部。加之张锐现在就是营长职位,虽然名义上是暂代,可稍立功勋就会扶正,扶正之后至少也是少校军衔。自己再不努力,以后能否和张锐继续交往也成了问题。
杨英正是考虑到这些,心中一直渴望能获取功勋,渴望能不断地晋升。今日自己能生擒突忽人的中将,这是难得的大功。真是老天有眼,成全自己。杨英兴奋异常,激动得全身微微发抖。
马钰笑了笑,他可以理解杨英此时的心情,当年自己何尝不是如此?马钰拍拍杨英的肩膀轻声说:“快带他上马。”说罢翻上自己的战马,高声叫道:“集合出发!”杨英将还有微弱气息的卡斯搬上自己的战马,自己也骑了上去,跟着马钰又出发了。
此时的中央战场孙晟,正在准备发起今日的最后一次攻击。两个多小时前,他就在回顾,今天他的部队对敌方的中央阵地发起了四次攻击,除了第二次歼灭了追击的二万敌军之外,其余三次攻击都没有取得明显的成果。
眼看着今日的战事就要结束,孙晟心里有些遗憾。自己这里配备了四万人,基本上与对面的突忽守军人数相差不是太大。再看右翼的周尚只用了二万兵力就大破十万敌军,如不是敌军迅速派预备队增援,今日之战已经获得胜利。
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定要再做一次努力。孙晟下了决心之后,立即命令自己的重型武器在骑兵的保护下前移。数十个石碾分别被数百匹马拉动,从松软的积雪上碾过,他们的身后还有同样的马队在拉着同样的石碾。两次碾压过的地面平整起来,投石塔、攻城塔等大型武器纷纷走出后方的阵地,向着前方移动。
孙晟又向司马逸要来了三营重骑兵和数千辅助兵,准备一起参加最后的进攻。等重骑到来之时,重型武器已在突忽人的重型武器射程之外固定好支架,石弹与投弹都已装上,准备随时发射。
“开始攻击!”随着孙晟的一声令下,密集的弹雨打在突忽人的阵地前的木栅栏附近,其中火油弹的威力最大,熊熊的大火将木栏焚烧干净。西北风助长火势,一些离木栏近的突忽士卒也被大火所烧,惨叫声不断,被烧的突忽士卒,有的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串,有的一头栽倒在雪地上不停地翻滚。
突忽军中央战场指挥官阿尔塔慌忙命令守军向后两百米,排好阵势等待汉军的攻入,又命令自己的强弩手和大型武器准备,一旦汉军进入射程立即发射。
半个小时之后,火油弹燃烧的余火熄灭。战鼓号角之声从汉军阵列传出。一时间战场上喊杀之声震耳欲聋,在喊叫声中汉步军快速地向突忽人阵地冲来,汉骑军也从两侧跟进。可是他们一旦进入突忽人的大型武器的射程,就遭到了强烈的攻击。弹雨、床弩箭纷纷落入汉军阵型之中,汉步军死伤惨重。
汉骑兵见状,直扑向突忽人远程武器阵地。突忽人慌忙将目标转移,纷纷向汉骑兵射击。在骑兵的掩护下,汉步军才通过了死亡之地,接近突忽人队列,与之展开搏杀。
阿尔塔知道己方已经没有预备队,只能依靠眼前的部队抵抗汉军的攻击。他对手下的将官下了死令,谁胆敢擅自逃离阵地,斩!突忽的将领们也知道这是今日的最后一战,纷纷鼓起余勇,脱甲解衣,赤膊上阵,嘶喊着率先向前,督战队站在这些队列之后,只要见到有人稍稍退却,就跳上去一刀斩杀。
突忽士卒在长官们的带领下,在督战队的监督下,只能奋勇向前,使出浑身的气力与汉军拼杀。兵器碰撞声、相互的咒骂声、临死的哀号声在数里内的战场上响彻……
由于突忽人的拼命抵抗,汉军的攻势遭遇了阻碍,步军在厮杀一时难以突破敌人的阵线。汉骑军试图攻击敌方的弩兵和大型武器,不过这些阵地之前,有的挖了深深的壕沟,有的挖掘出一个个的陷马洞,外侧又设立了众多的拒马。阵地两翼是大量的突忽强弩队,他们也是骑军的克星,汉骑数次攻击均无功而返。
只有汉军的重型武器利用这个时机,不断迁移试图再接近一些,用火油弹对付突忽人的远处武器,争取在阵线上打开一个缺口,使得骑兵能进入敌人的阵地之后。可是因为加固地面需要时间,他们的移动速度太慢,加之突忽人还时不时的向他们投上一些石弹,所以汉军的这些武器一时半会儿也指望不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进攻已将近一个小时,汉军除了突破突忽人的木栏之外,没有一点进展。眼看着天就要暗下来了,已来到汉军阵线后方的孙晟心急如焚,再过半个小时不能攻破突忽人的阵地,今日就只能收兵而回。看着那些还在不断发射石弹和床弩箭的突忽人阵地,孙晟就恨得牙痒痒。不收拾掉他们,就不能动摇敌方的阵线。
孙晟转头看看身后不远处已经穿戴好盔甲的重骑兵们,他们也在焦虑地等待着。现在还不是叫他们冲阵的时候,如果现在让前方的步兵闪开,直接用他们冲击敌人的队列,他们可以轻易地做到将敌击溃。可是这样做,敌人所有的远程武器都会攻击重骑。重骑死伤人数就先不提,就是击溃步军,那些防御完善的远程武器的阵地也攻不下来,不到紧急关头,这种赔本的买卖孙晟是不会选择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打开敌人远程阵地的一个缺口。只要前方给重骑打开一个缺口,他们就能横扫敌阵。看着推进缓慢的己方投石塔和攻城塔,能不能在半小时内推进到适合的位置,还是未知数,看来是不能指望他们了。
就在孙晟快要绝望的时候,突忽人身后传来惊叫声。孙晟在马上立起身去看,只见突忽人开始混乱了,一部分强弩和投石机、弩炮停止了发射,前方的队列也变得不凌乱不堪。突忽人远程部队发生了什么事?
孙晟只是片刻间的惊诧一下,他立刻就醒悟过来,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再不趁着机会猛攻突忽人步军,就对不起自己的这么多年来领兵的经验。孙晟立即下令重骑出动,声声号角声又响起。
重骑在辅助兵的帮助下上了战马,他们缓缓地前进,向着阵地前方的左侧而去。沉重的马蹄声,敲击着所有人的心,他们越跑越快,终于在远方的拐了一个大大的弯度,全体朝着突忽人侧翼末端而去。
汉步军这时已经开始撤离,他们留出了重骑冲击而来的空地,突忽步军也看见了汉重骑的到来。随着重骑越来越接近,他们能看见汉重骑全身黑甲,胯下巨型的战马也是穿戴黑色马甲,两千余名重骑举着长捎缓缓向前,仿佛就像一座移动的黑色森林。
一身呼哨之后,重骑的战马加速,轰鸣的马蹄声更加的刺人心肺,奔跑中的重骑逐一放低长捎,像是整个森林瞬间被砍矮了一节似的。重骑速度越来越快,马蹄声越来越密集,行进中他们已经调整好冲击的路线,他们将横着冲过突忽人的所有阵列。
突忽士卒开始惊慌,开始四顾,他们在寻找逃跑的路线,长官们大声喊叫让他们侧转身准备迎战,但他们将命令置若罔闻。重骑出击时所表现出的气势和压力,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重骑距离最近的突忽阵列五百米的时候,重骑的战马再次加速,马上的骑士也伏低身子,他们进入了冲锋阶段,这时无论谁也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他们贯穿整个敌方步军阵列,到达战场的另一端,那里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也只有到达那里他们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
对着极速冲来的钢铁森林,突忽士卒再也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压力,其中有一个率先离开队列向后逃跑,立即被督战队的人斩杀。接着又有两个逃跑的,他们也被斩杀了。到后来上百个人一起转身逃跑,督战队的人再斩杀也控制不了局面了,他们也被这些逃兵拥挤着一齐向后退去。
只有军官们还在高声地激励自己的部下,拉着他们不让离开,可是抓住一个却跑了两个。当重骑离突忽还有一百米时,距离汉重骑的最近的突忽阵列中的所有士卒全都惊慌失措,转身拼命地向后方跑去。
可是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间,重骑像一股飓风一样冲进了他们之中。飓风所过之处,尸体横飞,惨叫连连。一股飓风通过,另一股飓风又到,等十余股飓风席卷过后,地面上只留下一堆堆破烂不堪的碎肉,大地仿佛被瞬间染成暗红色。
地上零碎的突忽人,如果有在天之灵,他们会感到无比委屈,也会喊冤。他们几乎都不是死在重骑士的长捎之下,骑士胯下的战马才是杀死他们的罪魁祸首。没有死在人的手中,反而死在马蹄之下,他们不甘心,他们不服气。
他们刚才也许躲过了重骑士手中的长捎,可是他们躲不过巨马冲撞。他们也许能在冲撞之后幸运活着,可是他们躲不过接踵而至的巨大马蹄。他们的一切抵抗都是徒劳的,手中的长枪刺不进骑士们的身体,高举的大刀也砍不进巨马身上肌肉,拿着战锤等打击武器的人,还没有等接近汉军,就横七竖八地飞向天空,然后重重地摔落下来,被马蹄踩踏成一滩血泥。
孙晟在远处看着重骑横扫敌方阵线,而突忽人的远处武器只有很少数在向他们攻击。零星的攻击对重骑来说无关痛痒。重骑刚刚经过的敌方阵线,步军们再次呐喊着冲上前去,已经没有人再来抵抗他们了,他们顺利的通过了那片血红的阵地,快速向着突忽人的后方阵地冲去。
“终于结束了!”当孙晟看见整个突忽人的阵线,在重骑冲到一半路线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崩溃瓦解,所有突忽人如潮水一般向后方涌去时,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命令!全线追击!”孙晟眼看着前方,嘴里发出追击的命令。中央战场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这场战斗的胜利,也标志着汉军取得了这次的会战的全面胜利。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大会战之后终于夺取了最后的胜利,他心中激荡着自豪和满足的心情。而此时,他也非常奇怪,到底突忽人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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