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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开导

“太子殿下去世了。”张锐见宋金刚与唐特吃惊地望着自己,长叹一口气说出了缘由。
“这……怎么会这样?从来没有听说太子殿下染病,怎么竟然就去世了?”宋金刚喃喃地说道,既像是问张锐,又像是自问。
张锐想起今日会议正要结束时,战区统帅部接到内阁的一封急件。韩擒看后神情愕然,几乎站立不稳,一下跌坐在椅中,半晌没有言语。
刘武周疑惑地从韩擒手中接信来一看,顿时泪流满面,只差没有号啕大哭。参会的将军们全被两人的反应惊呆。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让一惯镇定自若的统帅如此失态,让久经沙场的参谋长泪流满面?大家面面相觑、迷惑不解。
只有张锐隐隐猜测到这是怎么回事,心里既有点难受又有点担忧。从同乐对自己的谈话中,他知道皇帝对太子非常满意和看重,甚至想介绍自己认识太子。张锐离开上都时,太子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既然太尉已经提醒他不要参与此事,所以他回到战区后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太子受伤之事,也反复告诫对此事有所耳闻的亲兵,不得对任何人泄露。
现在看到韩擒与刘武周如此反应,心想,大概是我这个没有见过面的表弟过世了。自己离开上都时就得知皇后正在追查此事,但愿不要冤枉太多的替罪羊。
最后,中军官尚显拿过那封急件念给众人听。太子去世的消息使所有人都大感意外。他们从未得到过太子病重的消息,怎么就去世了?再往后听,更加震惊,包括已猜测出太子病逝的张锐。
原来,内阁来信讲了四件事。一是伯安太子因病于6月日上午,在明德宫内去世。二是帝国监察部于6月8日查获一桩谋反案件。涉案人员众人,为首身份特殊。就连同乐后宫中的两位贵妃淑妃与宜妃的娘家人都参与进去。三是,立丽妃所生地六皇子五岁的世平为新太子,即日世平将移居皇后的长乐宫居住。四是。命令前线各军团为去世的伯安太子举行哀悼仪式。
令张锐震惊的是这些事情发生得太过离奇。什么狗屁谋反,稍稍有点常识地都知道明显是诬陷。身为皇帝的妃子会谋反?她的娘家人敢谋反?特别是淑妃,她亲生儿子是五皇子福常,论次序他是排在第二位的皇位继承人,伯安太子病重,稍有智商的都明白,太子之位就摆在福常眼前,淑妃难道有舒坦日子不过,还要参与谋反?
还有那些名单里提到的参与谋反的人,一听名字就知道都是与两个妃子娘家有血缘关系或姻亲关系的人。所以说这个谋反案件基本上是两个妃子的九族之人。这里面没有一个手握兵权之人,这样的谋反能成功?
张锐悲哀地想,唯一地解释就是淑妃与宜妃成了太子案件的替罪羊。她们的娘家算是被灭了九族。淑妃、宜妃被赐死,五皇子福常为贬为庶人,数百太监、宫女受到牵连,几十家被满门抄斩,前前后后千余人为此丢了性命。当初太尉让我赶快离开上都是有道理地,看看这架势,一旦涉及到险恶的内廷之争,不仅自己难逃一死。整个家族都要跟着遭殃。
令张锐感到最难以理解的还是六皇子世平由皇后抚养。被册封为太子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他去皇后的长乐宫居住呢?就算他年龄小,还不适合单独到太子的明德宫去居住。但也应该住在他的生母丽妃的宫里,怎么和皇后住呢?张锐百思不得其解,也想不清楚其中的奥妙。心想,据说伯安太子是皇后本人开蒙地,也许是皇后想亲自教育新太子吧。
几件事情连在一起。明眼人都看得出必是与伯安太子去世有关。朝廷以不能自圆其说的理由对外公布。即使疑点多多,谁也不敢说三道四。伯安太子去世、两妃赐死、谋反之案。任何史料都会忠实于朝廷的官方消息,对此不会有不同地记载,也许这些事件会永远成为一宗谜案。
回来的途中,张锐心想,这事到此作罢,也许是不幸中的大幸。起码没有影响到前线的部队,至于还有别的什么影响,现在也预料不到。世事难料,也许世平太子比伯安太子更适合继承帝位。现在地关键,是不能因为此事而耽误了破敌之策。
张锐对朝廷来信疑窦丛生,有不同地看法,但不敢说出口,甚至不愿去想。因此,眼下面对好友宋金刚,也只能采用官方的说法讲给他听。
唐特离开后,宋金刚没有动桌上地食物,只是呆呆地想着心事。张锐拍着他的肩膀说:“金刚,这些事情不是你我应该管的,就是想管也插不上手,所以不要再多想了。我们只要平定叛乱,就是对国尽了忠,对陛下尽了心。”
宋金刚点点头,张锐此话不错。身为军人,朝廷之事和内廷之事,与自己毫无干系,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就是最大的忠君爱国。
理清了头绪后,宋金刚恢复了常态,与张锐一边吃饭,一边叙旧。张锐与宋金刚聊天,同时在想,都说宋金刚是死脑筋,做事不知道变通,其实也不然,现在不是与我一起吃饭聊天吗?
张锐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初来游骑团时,查阅了团里的军官名单,发现宋金刚现在还只是个中尉排长,觉得不可理解。张锐认为,毕业已经四年了,以宋金刚的能力至少应该是连长一级,可是他的军衔只调高了一级,其他一切都与当年分别时一样,这是为何?
张锐命人取来宋金刚的档案,仔细地一看宋金刚立的功绩,虽不算突出,也有数件大功,但历年来主官对宋金刚的评语都不怎么样。要么是一般,要么是合格,连一个良好都没有。仅从档案上看,他不能晋升似乎也有原因,表现不怎么突出嘛。但他了解宋金刚。因此又萌生了新的疑团,难道他真的这么差劲?
根据主官评语,不了解他的人,会认为他是一名作战勇敢,但没有管理才能地一般军官,也不会给他晋升的机会。可是以宋金刚在军校的突出表现,张锐无法相信他是个只会打仗,不善管理部队的人。心想,宋金刚认真负责在军校时就出了名,自己还因此受到过惩罚。现在怎么会变成不负责的人?其中必有缘由。
张锐将唐特叫来询问:“宋金刚曾经有无违纪行为?”唐特摇头说:“从来没有过。”张锐更加疑惑。最后还是唐特给了张锐一些启示,说:“宋金刚对部下没得说,作战也在行。就是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在部队中名声一直不好,大家都不愿意与这个木瓜脑袋交往,甚至不愿意搭理他。”
听了此言,张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宋金刚是什么样地人,张锐最清楚不过了。在军校时,如果宋金刚不是跟张锐是好友。杨英、宇文歆甚至王伏宝都不会与他结交。此人有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认真,不论什么事,都要严格比照军规办理。绝不通融。
这样的人是合格的军官,但绝不是优秀的军官。与同僚和上级的关系都处不好,谈何配合作战?不能与其他部队配合,又怎能算是一名优秀的军官?张锐了解了宋金刚的处境,就抽空专门见见他。希望能开导开导他。至于是否调动他的职务。还要在谈话后视情况而定。
张锐问宋金刚:“金刚,四营如何?”看见宋金刚像是要放下食物。站起身来回答,忙向他摆摆手说道:“只是随便问问,你若是如此多礼,我可是不敢再问了。”
宋金刚这才坐下,答道:“四营的大部分骑士都是参加过高句丽战役地老兵,战斗经验不缺乏,加之这数月来一直战斗不断,虽比不上三营的战绩,也可称得上是一支劲旅。”
“嗯嗯,毛司雨此人如何?”
“毛营长带兵有方,指挥得当,是一名优秀的营长。”
“营中地连长中有哪些优秀之人?”
“正如我所言,四营是劲旅,军官们自然差不到哪去,五位连长都是优秀称职的军官。”
张锐闻言点头,问道:“现在六营一连连长职暂缺,你觉得四营有哪些连长可以胜任?只是请你站在老朋友的立场上,给我一个参考建议。”
宋金刚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五连长李国栋有勇有谋、考虑事情周全,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连长。此外,我们三连连长王德化作战勇敢、治军严格,也是一名优秀的连长。他二人都可胜任。”
听完宋金刚之言,张锐心中有数了。也暗自感叹,宋金刚真是大公无私。毛司雨给宋金刚的每年评语都是一般、合格,但宋金刚却是实话实说,对他没有半点诋毁之意。而李国栋和王德化平日根本不与宋金刚交往,特别是王德化,此人一直对宋金刚有意见,甚至提出过要将宋金刚调走的建议。难道这些宋金刚会不知道?可他现在还是照实讲了两人的优点,没有一点报复之意。
如果换成有私心地人,定会起了别的心思,或是迂回或是直接想尽办法自己去,可宋金刚没有露出丝毫动用关系,争取此位之意,足以证明他的人品没有问题。宋金刚数年来没有改变,还是原来老样子,是个值得信赖地人。
张锐已在内心考评了宋金刚一番,感觉不错。接下来只谈闲话,没有再说军务。午餐后,见雨已停,张锐便拉着宋金刚出了大帐,在营地内散步。
张锐道:“金刚,作为你的朋友,我要对你提点意见。”
宋金刚道:“请讲。”
“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只有一个缺点,就是太过死板。”
宋金刚不解,盯着张锐道:“我怎么死板了?”
张锐笑道:“你我一起进入飞骑军游骑团到今日已有四年多了,你说说你新结交了多少朋友?”
宋金刚道:“三连的都是我的战友,一排骑士更都是我的兄弟。”
“除此之外呢?”
宋金刚疑惑地问道:“这还少吗?加起来已经一百多号人了。”
张锐大笑道:“如你所言,那整个游骑团都是我地兄弟。你有我地兄弟多?我是问,私交好的朋友、兄弟,就如我们这种关系地有吗?”
宋金刚摇摇头,他不解张锐这话的含义,心想。我进部队是杀敌立功的,又不是专门来结交兄弟朋友的。只要保持战友之情,何需去建立什么私交?
张锐见他摇头,叹息道:“金刚,人怎能没有朋友、兄弟呢?虽说我们身在军队,可我们也是人,需要同别人相处,需要别人的认可。只有和别人多接触,才能相互了解,才能产生默契。如你部下地骑士们。我相信你和他们大多数交流过,所以知道他们擅长什么,弱点是什么。而在战斗中你就凭借着所了解的情况布置任务,是吗?”
“是,我了解排里的每个骑士,所以说他们是我的兄弟。”
“对属下是这样,对同僚呢?你和他们相处得怎样?”
“连长的排长们,我与他们很熟悉,也经常与他们在一起,可以算是信赖的战友。”
“对上级呢?对别的军官呢?”
“我尊敬他们。会执行他们的命令。”
“除了公事,你与他们接触多吗?”
宋金刚停下脚步,道:“当然不能对长官谈论私事。再说长官们都很忙,哪愿意与部下谈论鸡毛蒜皮的小事。”
“错了,金刚,我开始已经告诉你了,只有彼此多交谈才能增进了解。你不与上司沟通。他们怎么了解你?”
“可以从战绩上。可以从平日的治军表现上了解。”这时,宋金刚也大致知道张锐地意思了。他也知道自己不善于言辞。特别对上级军官,他不想过多接触。宋金刚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如果和上级的关系过于密切,担心别人说闲话,所以常常刻意与上级军官保持距离。
“金刚,你这就大错特错了。你以为万事都可以依靠报告做定论吗?以我为例,我这个人很现实,我宁愿相信自己眼睛看地东西,而报上的东西和听来的都只能做参考。以此类推,我相信绝大军官也是如此。所以,下级必须要与我有必要的交流,让我相信他有能力,才会提拔他。否则评语再好,也不能打动我。”
宋金刚点点头,张锐这些话的确不错,静下心来想想,自己对骑士也是这样的。每个骑士什么表现,自己都亲眼所见,所以对他们的长处和短处都了如指掌。反过来想,上级必定也是如此,也许自己以前真的做错了。
张锐能成为将军,除了骁勇善战外,与许多同僚和上司地关系都处得不错。以前听说他一直是前任团长的心腹爱将,既有能力又是心腹,上调之时自然会力荐张锐为新任团长。
这时,宋金刚突然想起一事,心头一惊。难道前任团长的计划也是张锐帮他做地?宋金刚早在军校时就听过张锐说起过夺取草原的计划,后面刘武周制定了这个计划时,宋金刚原以为帝国军队中人才济济,张锐以前想用的计划居然刘武周也考虑到了,不谋而合可是现在,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张锐是很早就有这个计划,只是一直没有提出,现在他的上级也想出了这个计划。而且上级还把张锐当成心腹爱将,上调时也极力推荐的张锐继任,这一切真是巧合?如果是不是巧合,那说明张锐是很有心机之人。他真地变了?变成一个有城府,有心机之人。自己还能与这个貌似豪放耿直,却城府很深地人称兄道弟吗?
张锐见宋金刚面带严肃低头不语,又笑着说:“我并非劝你专营、奉承,必要的接触是必须地,搞好关系也是必须的,只有大家都彼此了解了,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集体,我们的配合才会默契,我们的军队才能成为一个战无不胜的钢铁之师。”
宋金刚抬起头,看见张锐诚恳的笑脸,想起刚才张锐见到他时欢喜之情发自肺腑,而且张锐对自己说这番话,也就说明没把他当成外人。管他现在变成什么样,还是兄弟,他诚心诚意帮助我,这样的朋友值得交往。
“张锐,谢谢你对我讲的这番话,我懂了,今后我会注意的。”
“不必谢我,倘若以后我犯错误,你能及时替我指出就行了。朋友嘛就应该相互提醒,如果只知道说好话,说奉承话,那还叫真朋友吗?哈哈…….”
张锐此话再次打动宋金刚,能在最困难的时候不假思索伸出援助之手,在迷茫的时候给出指引,才是真朋友。
又走了一会儿,宋金刚跟着张锐回了大帐。这时,张锐面带严肃之色,对宋金刚说道:“宋金刚中尉,鉴于你立的功勋和多年来的表现,游骑团正式任命你为六营一连连长,军衔也将在近期晋升为上尉。你即刻启程赶往大月州,争取在最短的时间熟悉部队,九月之前必须磨合完毕。你有信心吗?”
宋金刚稍稍愣了下,敬礼高声回答:“属下遵令,九月之前属下定会融入六营这个集体中去的。”
张锐闻言顿感欣慰,今日和宋金刚的一席话总算没有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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