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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33日

张锐站在主堡的顶层,呆呆地望着外面。夜已深了,月亮从厚厚的云层后透出微弱的光芒,视线很差,但防守和进攻双方都不敢点燃火烛。他们屏着呼吸,小心谨慎地提防对方突然袭击。城堡内黑漆漆的一片,静得像一座死城,只有远处靠近城墙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丝光亮。
今天杜晗战死了。张锐虽没有亲眼看见他的尸体,但是知道他已经不在人世。午后,传来杜晗所据守的箭楼失守的噩耗,张锐心如刀绞,久久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他的眼前,一直浮现出杜晗豪爽而又率性的笑容。数年来,他跟随张锐出生入死、身经百战、情同手足。如今,患难与共的兄弟阴阳相隔,换成谁也不能接受。
再难以接受也必须面对惨烈的现状。城堡内的战友誓死守护每一寸领地,每日都有人英勇赴死。数日前的一个夜晚,卢预亭在带队反击的时候阵亡。三日前,二营一连连长魏士敬阵亡。二日前,四营一连连长李国栋重伤。今日杜晗也阵亡,迄今为止二营、四营排长以上还在作战的军官没有剩下一人,由各部班长接替,指挥骑士们战斗。
时至今日,城堡中只有一直跟随在张锐身边的邓三耀等二十名亲兵还比较齐整,连临时派去指挥部队的范明,也在昨日身负重伤被送回主堡。目前张锐已成了光杆司令,城堡内还能继续作战的军官除了他和邓三耀外,别无他人。骑士也如此,到昨夜为止,城堡内统计出的能够继续作战的骑士只剩二百三十五人。今日的统计数据还没有出来,据张锐估计只剩百余人。
突忽人一步步逼近主堡,到今日入夜时突忽人已经推进到离主堡只有一百米的地方。也许到了明日城堡便会彻底沦陷。想到倘若战死,就能与杜晗、唐特等人在阴曹地府相见,张锐的痛苦才稍稍减轻一些。
“兄弟们等着我,明日就来与你们相会。到了阎罗王那里再大闹一番,无论阳世、阴间。没有我们兄弟不敢做地事情。”张锐默默地念道。他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心想着明日与突忽人同归于尽。
“将军,我回来了。”邓三耀的叫声将张锐惊醒,回头见邓三耀满身是血地登上楼来。
“三耀,受伤没有?”张锐急切地走到他的面前,关心地问道。
邓三耀摇摇头,说道:“没有。前面那些地方,地上、墙上全是血,属下时而趴伏、时而贴着墙根儿走,想不沾血都不行。”
张锐这才放下心来。连声说:“这就好,这就好。”转而又问道:“咱们还剩多少人?”
听到张锐的问话,邓三耀低头回答道:“与属下接上头的还有五十四人。据防守南面地骑士说,远处还有一座内堡周围,还有我们几十人,不过通道也被突忽人切断,具体数字他们也无法得知。”
五十四人加上主堡内的人,还不到百人,看来明日的结局已经定了。张锐心里升出一种彻底解脱的感觉,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张锐让邓三耀先去休息。自己则走到一间临时的伤员收容所里。这间房里躺着四、五名伤员,每人身上都伤痕累累。他们都不能自己行动,有的一直昏迷不醒。这就是整个城堡内汉军的伤员收容所。这四、五个人,也是游骑全部的重伤员。
并非游骑的重伤员不多,现在剩下的骑士几乎没有身上没带伤地。只要能动,还能拿稳手中的战刀,谁也不肯退到主堡内养伤。还有很多重伤员。为了不连累战友。在重伤后便自尽了。即使是被救到这里的,也有很多伤员一醒来就选择了自杀。宁愿早点解脱也不肯拖累战友。
张锐先去看了看李国栋地伤势,发现已经稳定了一些。前两天,李国栋反复高烧,神思迷糊,气息微弱,随时可能断气。今天退了烧,呼吸均匀,但仍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接着,张锐又挨个检查每个伤员的情况,最后来到范明躺着的地方,坐到他的身边。这个往日的铁汉,这时眼窝深陷,面目呈灰白色,嘴唇上结着一块块的干壳。全身上下大大小小数十余处战伤,包扎得跟木乃伊似的。连头上、脸上也缠着绷带。
这些绷带是范明被骑士们背来时,张锐亲手为他包扎的。用了数十卷绷带,才将他满身地伤口勉强缠住。此时,纱布都已被鲜血渗透,看上去如同穿了一件血衣。
范明身上最严重的伤有四处,左手从肘部被砍断,右胸被刺了一枪,小腹被穿一洞,右眼珠在肉搏时被敌人挖出。这些伤换成别人,恐怕只受一处,活着的希望也不大。而范明到现在还顽强地活着,可见他有比常人更加强大地生命力和毅力。
张锐坐下后不久,范明睁开左眼,吃力地问道:“是将军吗?”
“是我。别动,小心伤口裂开。”张锐轻声地回答道。
范明喘息了一会儿又问:“将军,今日……战事如……如何?”
“突忽人已经推进到离主堡百米的地方,我们与南边的一部分人失去了联系,现在能够作战的人不到百人。”张锐也不瞒他,如实告诉了他。
“呵呵……如此说来,明……明日就是我们……我们……咳咳……?”范明轻声笑着说,只是话没说完,便牵动胸口的伤势咳嗽了起来。
“别再说话,我只想与你在一起静坐一会儿。”张锐一边帮他按住胸口,一边制止他说话。
一两分钟后,范明止住了咳嗽,看上去越发虚弱,额头上全是虚汗,独眼微闭。张锐拿起旁边地一块纱布,帮他擦汗。
恢复了一阵。范明又轻声说道:“将军,俺还没有死是因为心里有事还放不下……”
张锐打断他地话,说道:“我知道,你还惦记着能不能全歼城下的突忽人。”范明点点头。
张锐安慰道:“放心吧,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地人在这两日就会到来。城下的突忽人也被我们死死地拖在这里,等我们的援军来到,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口头上这样安慰范明,张锐心里却忐忑不安。援军应该到了,当时给刘武周地信上,他只说守三十天没有问题,可是从6月13日被围城,到今日已经整整过去了32天,连巷战也打了十天,为什么援军还没有到来?
会不会是进攻楚河营垒时受到了阻碍?应该不会。陆柯已将楚河营垒的两万守军引诱到了白堡城下,那里最多剩下两到三万人,拿下楚河营垒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不是进攻受阻。那又是何故呢?
张锐左思又想,一直找不到答案。考虑这些也无济于事,现在守城战进入最后的关头,明日之后,即使大部援军到达,他也看不到了。
“将军,把你的短刃给俺。”范明一字一顿地说道。
“别傻,我们还没有到最后关头。说不定明早。我们的援军就到了,你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刻。”张锐以为范明要自尽,便出言相劝。
范明摇摇头道:“不到最后。俺是不会自尽地。俺只是准备着以防万一。”
“真的?”张锐迟疑地问道。
“俺一定坚持……坚持到最后。”范明勉强笑了笑,又牵动了伤口,嘴角也抽搐起来。
“好!记住,兄弟,不到最后决不放弃!”张锐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从自己的腰间拔出短刃。塞进范明完好的那支手中,再一次嘱咐他。
范明这时已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眨动了两下左眼,表示一定照办。又过了一会儿,范明沉沉地睡去。张锐抱着双膝,默默地坐在他身边,考虑第二天的战事。
此时,城外突忽人营垒的中军大帐里,几位将军正在一起商议次日进攻的计划。
梅依对哈山说道:“大人,下官明日就能拿下白堡,能不能再支援下官一些兵力?”
哈山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不给你兵力,如今在河边三万人,我们不能动,河对岸的两万汉军已经造好许多木筏,很有可能准备渡河。在营垒后面守卫的两万人,也不能动。因为这几日,外面地游骑活动更加频繁,不知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毕竟他们的将军疯虎被我们围在城里。除此以外,你算算,我们还有多余的兵力吗?”
这些情况梅依都知道,但他还是不死心,说道:“那么,能否再让一部分轻伤员归队?下官听说现在营里还有三万多伤员,至少能凑出五千人吧?”
哈山摇头说道:“这几日,伤势较轻地伤员都陆续归队,剩下的都是行动不便之人。能找出一千就不错了,五千几乎没有可能。”顿了顿又说道:“你麾下现在不是还有五千人吗?算算你们已经斩获的汉军人数,城内的汉军最多只剩下两三百人,你的人应该够用了。”
梅依解释道:“下官昨日还有五千人,今日只剩下不到四千人。其中三千人是据守在各处石屋、箭楼里已经数日之久,皆以筋疲力尽。而担任白天进攻的部队,今日在城堡内又损失了一千余人,剩下的数百人,能不能拿下主堡还成问题,而且疯虎还在主堡内。”
“你的部队累,汉军为什么不累?他们已经在城内和你们打了十日,他才多少人,我方又是多少人?你们还可以撤下来休息,汉军却在一直作战。我们突忽军队中正是有太多贪生怕死地胆小鬼,才不能战胜汉军。”一旁的兰伊高声地叫嚷起来。
“是,是!下官无能,明日下官便亲自带队强攻,一定拿下主堡。”梅依看见兰伊眼中闪烁着疯狂,杀气腾腾,不敢强辩,只能连声答应。
随着攻城日子一天天过去。兰伊的表现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不可理喻。最近数日,他天天过问进攻情况,发现有人曾后退过,不管退了多远。不管后来是否反攻了回去,一律斩杀。
而到了今日,居然亲自守住城门口,挨个检查从城内退出地伤兵,一旦发现谁可以独立行走,立即斩杀首。还将这些伤兵的人头挂在城头示众,宣布凡不尽全力拼杀者,杀无赦。
他这种蛮不讲理的做法,倒是将士卒震慑住。此后,从城内抬出来的都是昏迷不醒之人。其他受伤地将士皆不敢出城接受治疗,宁愿在城中找一个僻静地地方暂时藏身。他这样做地结果适得其反,下午部队推进的距离不过才增加了五十米。士卒们都怕受伤。都不愿和汉军拼命厮杀。
哈山暗暗叹息,兰伊已经快被逼疯了。他地神经肯定出了毛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今日斩杀伤兵地举动,不仅不能增加部队的战斗力,反而严重影响士卒们的士气。唉!明日再攻不下城,还不知他又有什么疯狂的举动。
哈山又想,梅依的兵力确实不足,还是要给他补充一些才是。于是叫住正要退出大帐的梅依。对他说道:“梅依将军,如果从防守河岸的部队中抽调两千人给你,你能保证明日日落之前拿下主堡吗?”
梅依大喜。说道:“多谢大人,有了这两千人,下官明日还不能拿下主堡,就提着的脑袋来见您。”
哈山闻言又是暗叹一口气,为了一个小小的白堡。到今日为止战死了二万余人。受伤三万余人,将军以上的军官从卡度开始。或者战死、或者自杀、或者被兰伊斩杀,数量已达到九人之多,如果再加上梅依,都就能凑出一个整数了。就算最后拿下白堡,将疯虎和城堡内地游骑一网打尽,还是值不上这些损失。
汉元792年7月16日一早,白堡之战进行到了最后时刻,攻守方都知道今日便是最后的一天。
早上七点,梅依亲自带领着二千三百余人进入了城堡,他们将攻下城堡内最后的几座汉军把守地建筑。
此时,张锐已将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重新换了一套军服,外面罩上一件成色较新的盔甲,又叫一名亲兵将自己的头剃干净,简单地修剪一番胡须,最后将头盔戴上。
收拾完毕,张锐爽朗地大笑道:“看看,我这个样子像是个将军吧?哈哈……”
邓三耀等亲兵看去,只见他镇定从容,精神抖擞,一身整齐的新军服和战甲,显得威风凛凛、肃穆庄严。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他要去参加一个盛大的庆功宴,浑身上下看不到半分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恐惧。
张锐见邓三耀等人都露出不解之色,半开玩笑地说道:“身为汉军将领,就算赴死,也要给敌人留下一个深刻印象。我可不想让敌人说我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汉将。哈哈……”
他地话将邓三耀等人也逗笑了,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心想,的确如将军所说,既然知道必死无疑,当然要死得有尊严。
接下来张锐又与亲兵们一起吃了早饭,然后一个个与他们告别。按张锐地话说,等会不一定有机会一一告别,还不如现在大家先说一声再见。
做好这些事情之后,张锐便将二十位亲兵分配到各个楼层。他与邓三耀等三人到第三层防守,临走时张锐嘱咐留在最高一层的两名亲兵,一旦第六层失守,立即去结束范明等人的生命,不要让他们活着落到敌人的手中。两名亲兵含泪答应,彼此又道了一声珍重,张锐便下楼而去。
张锐拿着弓箭站在一处窗口,身边倒着百余支箭以便取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经是上午九点。侧耳倾听,他隐隐听见不远处的厮杀声,知道那是剩余地骑士们在进行最后地搏斗。他强忍住前去支援的念头,死死盯着自己这块防守区域。
上午十点,第一名突忽人出现在张锐地视线中。他举着一面盾牌,将自己的上半身要害遮住,小心翼翼地走出一间石屋,距离张锐不过五十米。在这样地距离,张锐能做到射中他身上的任何部位。
第一支利箭脱弦而去,正中那人的下阴,他嚎叫着丢掉手中的盾刀,抱着下部在地上打滚。之后半小时。无论突忽人用什么办法都冲不出那座石屋,有一个甚至举着两面盾牌出来,试图冲过来,不料被张锐的利箭将他地脚面钉在地上。
最后,石屋前横躺了五、六十人,有的已经断气,有的一直嚎叫不已。张锐也不想立刻结果他们,就让他们一直惨叫。突忽人全都知道了这里有一个神箭手在把守,再不敢从这里现身。
可惜能够接近主堡的道路不止一条,不是每个骑士箭术都如张锐一般神准。半个小时后。主堡一层里的骑士已经与敌人交上手,怒骂声、搏斗声不断传上楼来。
忍了两三分钟,张锐不能再忍。抛下弓箭,抓起两把早就准备好的战锤冲了下去。一边走,一边对邓三耀等人说道:“留下继续射击,我去将他们接应上来。”
他冲到二楼时,只见两面亲兵正从一楼上来,他们身后是响亮的脚步声。看来敌人已经冲上楼梯,张锐大喝一声,一个健步冲到楼梯口。手上的战锤朝着首先冒头的两名突忽人砸去。
“噗噗”两声,那两名突忽士卒的头,就像被砸开地西瓜似的。里面的瓤四处飞溅。还未等他们地身体倒下,张锐合身往楼下冲去,他手中的两把战锤舞动得像风车一般,从拥挤在一起的突忽人群中经过,楼梯一路血肉横飞。被战锤砸上没有立即送命的突忽人。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哀嚎着。
主堡楼下的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两三百突忽人。他们被楼梯出的惨叫声惊得不知所措。突见一人手提两柄战锤,全身是血冲下来。看见他们便露出兴奋之色。一边挥锤,一边嗷嗷嗥叫冲入他们当中,那个架势就如同一头饥肠辘辘的猛虎见到一群美味羔羊似的。
他所过之处又是红白之物四溅,惨叫声连连。这样凶恶地人,除了疯虎还有谁。想明白这点的突忽士卒转身便往外逃去,其中也不乏不信邪之人,妄图以自己的力量对付疯虎,结果毫无例外地变成一团碎骨烂肉。
不到一分钟,数百突忽人从大厅中地数个门中逃了出去。张锐傲步返回二楼,站在窗口又是一番哇哇乱叫,他的喊叫声又加剧了突忽人逃跑的速度。就这样,突忽人的第一次进攻主堡的行动失败了。
不久,梅依来到了离主堡不远地一座石屋中,退败回来地将官争先讲述疯虎的勇猛,言称有疯虎在,怕是上千人也攻不进去。
梅依怒道:“他也是人,也害怕刀枪。我看你们是被疯虎之名吓破了胆子,看见他就不战而逃。现在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是想战死在主堡内,还是想死在军法下?自己选择吧。”
几位将领无奈,又组织了五百人,对他们讲明了后退必死。这些士卒见没了后路,也怀着必死地决心随着几名将领冲出石屋。
又有数十人出石屋不远便被射倒,其他绝大多数都安全地冲进了主堡。梅依在远处侧耳倾听,不多会儿那个如野兽般嗥叫声又响起,而后又阵阵的惨叫声四起,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得异常的怪异、令人不寒而栗。
厮杀声和怪叫声半个小时后停止了,梅依心里焦虑不安,不知是疯虎被自己人杀了,还是疯虎把冲进去的人都杀了。一个如雷般的声音从二楼窗口传出:“再来!今日无论来多少,我疯虎奉陪到底!”
梅依闻言如雷击一般,目瞪口呆,五百人半个小时被疯虎杀得干干净净,他还是人吗?转眼看左右,只见个个面无人色,还有人吓得像筛糠般抖索不停。他心里明白,再派这些已被吓破胆的士卒迎战疯虎,也是白搭。
一名参军惊恐地说道:“将军,不能强攻了,这样下去咱们的二千人,还坚持不到中午,便会疯虎杀完。”
“你说该怎么办?”梅依垂头丧气地问道。
“依下官看。咱们还是用火攻吧。”
“火攻?军中又没有火油,怎能将这座石头做的堡垒点燃?”
“我们可以命人去城外砍树木,分段搬进来堆积到堡垒下,然后举火焚之。就算那疯虎强悍,也禁不起烈火。”
梅依犹豫地说道:“办法好是好。不过太费时间,这样做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收集到足够的木材?”
参军道:“现在已没有多大必要再在各石屋、箭楼派人驻守,之前驻守的那些人凑齐应该有三千人左右,就让他们去城外去找木材。下官想在天黑之前应该能收集到足够的木材,到时一把火就解决问题,耽误不了收复城堡地期限。”
无计可施的梅依只好同意这个建议。他立即命人去城外砍树伐木,自己则带着数百强弩手,守在主堡四周的石屋中以免疯虎趁机逃到别处去。
而这时,张锐已是伤痕累累,哪里还能作战。他在窗口喊完那番话后。便晕倒过去。刚才突忽人发动的那次强攻,异常猛烈。突忽人冲进主堡时,张锐又是带头第一个冲下楼去。邓三耀、许旺等十余名守主堡下面几层楼的亲兵也跟在他身后冲下去,双方就在一楼大厅内混战到一起。这股突忽将士像是不要命似地,不畏死亡拼死向前。
张锐与十余名亲兵的杀敌本领虽高,也躲不过四面八方密集的刀枪,一时间几乎都遍体鳞伤,倒下的亲兵还会被杀红眼的突忽将士分尸。邓三耀也身中十余处伤,其中有一个突忽人甚是勇猛,他一瘸一拐地冲上来用手中的长枪刺向邓三耀。
邓三耀正在抵挡面对的四五个突忽人。无法躲避这一枪,眼看着那支长枪就要刺中邓三耀的胸口,张锐闪身挡在了他的前面。结果这枪刺入了张锐的左肩。因为力量足,锋利地长枪透肩而过,穿过肩膀足足有一米多长。
张锐像是没有感觉似的,一锤将那名突忽人的头砸烂,又顺手将枪杆折断。肩上带着一部分长枪继续作战。他此刻已经彻底陷入嗜血地疯狂中。见到哪里突忽人多,便往哪里去。他挥动着两支沉重的战锤。突忽人虽然想以命搏命,却接近不了他身前,就是手中的刀枪碰上了他的身体,也会瞬间被砸成肉泥。
张锐盼望着自己能够战死,期望自己早点去阴间与杜晗等人相见,所以毫不躲避敌人的刀枪,任由它们刺进、砍入自己的身体。他一边作战,一边发出阵阵嗥叫声,像极了一头临死前发狂的猛兽。不过他还是没有能如愿的战死,直到他将最后一名突忽人杀死,发现自己还活在世上。
这时大厅内站立着地人还有三人,除了张锐和邓三耀外,还剩下的一个人就是搏杀技能最好的许旺。不过他们都没了气力,相互搀扶勉强上到二楼。张锐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窗外喊了那一句话后,便晕了过去。
上面几层地一名亲兵听见喊话,便下来查看,才见到他们三个血淋淋地倒在地上。这时主堡中还能够作战的不过七、八名亲兵,他们将张锐等人抬到放伤员的房间后,又下到下面几层准备抵抗突忽人随后发动的进攻。不料张锐的那番挑战地话语,却让突忽人不敢再接着进攻主堡。
楼上地伤员中,属邓三耀的伤势最轻,还能稍稍移动,他想为张锐包扎伤口,可是看见他全身都在流血,到处都是伤口,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邓三耀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泪水滴到张锐脸上。
张锐被眼泪一激醒过来,看见邓三耀悲痛地哭泣,虚弱地说道:“今日一博甚是痛快,死了也值得了。下手吧,不要让我落到突忽人地手中。”
邓三耀流着泪拔出自己腰间的短刃,他知道突忽人将张锐恨之入骨,如果让他落入他们的手中,将会生不如死。可是一想到将军要死在自己是手中,又一时难以下手。
张锐见状艰难地将他手中的短刃抢了过来,开玩笑地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我以前对杨英说过,杀我人还没有出世。如果我生命要结束,也只能由我自己来。不然以后杨英那小子要是知道,我是死在别人手里,还不知怎样笑话我呢。”
张锐对生死豁达的态度,令邓三耀更加的悲痛,别过脸去不敢看张锐自尽,嘴里也已经呜呜地哭出声来。
“不要……不要,”这时旁边的范明气喘嘘嘘地说道:“将军,你不是说过,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自尽吗?你要坚持下去。”说罢这句,范明又昏了过去。
张锐的手中的短刃已经对准了自己的喉颈,听见范明的这话,又放了下来。对!范明说的没有错,不到最后决不自尽。可又害怕自己会晕过去,于是叮嘱邓三耀道:“三耀,如果下面守不住,请一定要杀了我。”邓三耀泣不成声,不住地点头。
张锐的心神一松,又晕了过去。而这时主堡下面,突忽人已经运来了第一批木材。也就在这时,数名身上带着箭的骑兵从后营进入了突忽人的营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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