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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弃子

“将军,属下杀了数百突忽狗,没有给你丢脸吧。”杜晗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张锐眼前。他手中握着战刀,浑身是血,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张锐刚想回答他说,你不愧是三营的第一勇士。眼前一闪,杜晗换成卢预亭。
“将军,属下现在就带队将敌人赶出城堡,只要属下还有一口气就决不后退!”卢预亭庄重地对张锐说道,临走前又转身看了张锐一眼,清瘦黝黑脸庞上闪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里面尽显诀别之意。
张锐刚想叫住他,想对他说咱们一起去。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人在哪里。忽而魏士敬手握一面军旗出现了,他满脸是血对张锐说道:“将军,咱们的战旗还没有倒下去,无论来多少敌人都推不倒它。”张锐想对他说,只要有我们游骑在,战旗不仅不会倒,还会永远飘扬在战场的最前方。
可是身前的人又突然变成了秦书。秦书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一身笔挺的军装,手持战弓,自豪地宣称道:“将军,由属下坚守的内堡,一直没有被敌人攻陷,属下坚守的阵地永远不会丢失!”张锐脸上露出了笑容,想对他说,你是好样的,没有玷污咱们老三营将士的勇名。
然而一转眼他也不见了,这次出现在张锐前面的是范明。范明浑身上下还是绑着绷带,用力地睁大独眼问道:“将军,咱们的援军到了吗?”张锐想责怪他说,你伤得这么重,怎么也起来了?快躺回去,咱们的援军一会儿便到。
可是他还是没有如愿,范明也不见了。接着又出现了李国栋的身影。他对张锐说道:“将军,属下要走了。今生再无望在将军的麾下效命,但愿来世属下还做您手下的一员战将。”张锐很生气,想对他说,这是什么话。咱们兄弟什么时候分开过,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李国栋便越飞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张锐急得团团转,猛然发现邓三耀和许旺等亲兵出现在自己地身边。他们郑重地对张锐承诺道:“将军,咱们再接着来,只要咱们有一口气,主堡就不会丢失。”张锐大喜,想高声叫道。拿我的战锤来,今日无论来多少突忽狗,咱们奉陪到底!
最后连他们也不见了。只剩下张锐独自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四周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突然间他感到非常害怕,浑身止不住地哆嗦。本来在安渡桥之战后,张锐的心中就再无害怕两字。他淡定从容地面对一切,能直视敌人的刀枪砍来而毫无畏惧,能面不改色地下达屠杀令,能不动声色地眼看着部下阵亡。可是现在,很久都没有体验过地害怕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是那么强烈。
在孤独中害怕更让人感到绝望,张锐的心里满是绝望的感觉。他不想继续呆在漆黑空荡的夜里,他想找到杜晗等人。难道这就是地狱吗?难道永远孤独地陷入了黑暗之中吗?突然烈火在张锐身边噗噗地燃烧起来。而且越烧越旺,熊熊的烈火仿佛要将他浑身的血液点燃。
张锐记起来了,自己最后一次昏迷前,突忽人正在主堡下放火。难道我现在还没有死?张锐不想挣扎,也不想躲避。任由烈火烘烤。他默默忍受着高温和越来越憋闷的空气。甚至希望自己如凤凰涅盘,浴火重生。让烈火荡涤内心中的苦恼困惑,只留下平静和光明。
在持续的高温下,张锐地头脑越来越迷糊。他只想赶快结束煎熬,无论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堂,只要能再见到杜晗等人就行。就在他神思迷离的时候,突然董小意出现他前面,红着眼圈嗔怪道:“锐郎,你还有父母妻儿,可要为我们想想。”
张锐猛然一惊,一颗快要停止跳动的心又蹦达起来。这时,二姐也出现在张锐地面前,还是那么英姿飒爽,大大的眼睛里满含怒意,呵斥道:“老虎,你这个小坏蛋。这么多年你没有来看过我,现在就想走了吗?你必须好好活着。要是不听话,当心我拧掉你的耳朵!”
张锐下意识地又去捂耳朵,二姐拧人的手段他领教过无数次,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二姐一威胁,他就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在二姐面前,他不再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猛将,还是十几前那个没有长大的小老虎。
“听见我的话了吗?好好活着。”二姐还是那脾气,什么事情非得马上要答案。张锐也立马点点头,要是不马上回应,随之降临地就是一阵拳脚。这时,二姐才面露微笑,满意地消失了。
是的,为了家人我要活下去,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张锐心里终于燃起了活下去的念头,寻思着在烈火中寻找出一条道来。也许是老天爷眷顾他,就在他寻思出路地时候,突然天降大雨。
雨水浇灭了烈焰,高温逐渐煺去,一丝丝清凉的感觉包围着他,浑浊的空气也清新了许多,他感觉异常舒服,意识也越来越清晰。
“虎哥,虎哥,你醒醒。”一声带着哭音的女声,出现他的耳畔。她是谁?张锐想努力睁开自己地眼睛。
“啊?虎哥地眼睛在眨动了。五哥,快过来看呀!”女声惊喜地叫起来,声音很耳熟。
“真的在动。上天啊,您真地在保佑虎哥。”一个雄厚的声音随即响起,言语中流露出真诚的喜悦,甚至微微有一丝颤音。
是达须和乌兰。张锐终于听出他们是谁了。他迷糊了,他俩怎么到白堡来了?不会是达须带着利西族的人来救我吧?但我率队在白堡作战,是军事机密,他们怎会知晓?想着想着,张锐的意识又开始迷糊了,不久又沉沉地睡去。
当张锐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他感到浑身上下十分凉爽。没有一点夏日的炎热感。他试着睁开眼睛,一丝光线进入眼帘。随着眼睛的睁开,眼前地景象也越来越清晰。他最先看清的事物是屋顶的天花板,上面有一只蜘蛛在缓缓爬行。
此刻,张锐终于确认自己还活着。他想试着想转身。但没有成功。剧烈的疼痛让他又晕了过去,半响才熬过这次痛楚。额头上渗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滑落。
张锐仍不甘心,又开始试着转动脖子。他小心翼翼地转动颈部,向左侧看去。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十分宽大地床上,周围放着一圈面盆,里面满是冰块。
张锐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炎热,为什么觉得浑身清凉舒适,原来有人用冰块在给自己降温。想得可真周到,细致入微。
张锐又看见一人正趴在床边小憩,乌黑的头发遮盖住了面孔。但张锐立即猜出了她是谁,只能是乌兰,只有她才会一直陪在这里。
想到乌兰对自己的痴情,他心里一阵感动。这个傻丫头,一定是没日没夜地守在这里,才会如此疲倦。
本来张锐想让乌兰考虑清楚再说将来的事情,让时间淡化她对他的情意。可是两年来,她非但没有减弱对张锐的爱意。还日渐加深。她没有跟着达须去耷侗城,而是留在塔儿领地上设立的一处营帐中,长年在碧溪县守望。
只要她得知张锐在风铃城。便不辞劳苦地赶到游骑团部来看望他。只要张锐能与她在营地外说上几句话,她都十分兴奋和满足。倘若遇到张锐去城里开会没在团部,她便会站在营外痴痴等待。
有一次,张锐在刘武周处谈了整整一夜,她居然就在游骑营外等了整整一夜。张锐问她为何不进营中等待。她回答道:“营内乃军事重地。虽然骑士们会允许我进去,但这事传出去会影响虎哥部队的声誉。”
张锐大为感动。这小丫头不仅痴情,还非常有头脑,处处为自己考虑,能得到这样女子的爱慕也是自己的福气。渐渐地张锐也接受了乌兰,将她看成了自己地一个亲人。
张锐沉思之时,乌兰醒了。她抬起头揉揉眼睛,突然发现张锐正盯着她看。猛地一惊跳起身来,欢喜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开心地叫起来:“虎哥,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说罢双手合十,对着上天膜拜,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说向上天说了些什么感谢的话。
“乌兰,你过来。让我看看你。”张锐轻声地叫着。乌兰闻言,如小鹿般欢腾地跳到张锐地旁边,将整个脸凑了过来。
张锐仔细地看着她,此刻的乌兰面色苍白,眼睛红肿,没有了往日娇艳的神彩,脸上尽显憔倦之色。
“乌兰,辛苦你了。是你在一直照顾我吧?”张锐眼中带着柔情,轻声问道。
乌兰苍白的脸颊上抹过一丝红晕,略带羞涩地说道:“我说过愿做虎哥的一名侍女,现在如愿了。没觉得辛苦,只要能陪伴在你的身边,就感到快乐。”
“乌兰,我的部下还剩多少?”张锐盯着乌兰地问道。
“很……很多吧,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呢?”
张锐暗叹一口气,这个丫头连撒谎也不会,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已经告诉我情况很糟。她是不想让我伤心,才不愿意对我说实话。
张锐也不打算逼问乌兰,她地表情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局促不安。张锐突然间想去摸摸她的脸颊,只是刚想抬手,剧烈地疼痛感又一次出现。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使他连乌兰的面容也看不清。
“你的伤口刚结疤,不要动,需要什么只管开口,有我呢。”乌兰一边轻轻为张锐擦汗,一边轻声说道。
张锐忍过了这阵痛,开玩笑地说道:“我想摸摸你的脸,看看你瘦了没有。”见乌兰羞得满脸红晕,眼中却放出光彩。她没有迟疑立即伏下身子,将自己的脸放到张锐地左手上。
乌兰将自己脸庞在张锐地手中来回地摩擦,她那滑腻细嫩的皮肤。就如一缕轻纱缓缓地从张锐地手掌中流淌而过。张锐静静地躺着,他能感觉到乌兰浓浓地情意。
忽而,感觉手上湿湿的,知道那是乌兰的眼泪。“哭什么傻丫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过几日就能下床。十日后就能骑马射箭了。”张锐安慰她。
张锐的话语,让乌兰哭出了声来,抽抽噎噎地说道:“虎哥,你知道吗?你开始地情况有多糟。你整整昏迷了一个月,直到前天状态才稳定下来。我和五哥还有你的部下都急得直落泪。”说道这里,乌兰没有再说下去。
张锐逗她道:“我的命大着呢,别说这点小伤,就是再重上十倍,也不会死的。”
“小伤?虎哥,你知道你身上又添了多少块伤疤吗?”乌兰抬起头。对张锐无所谓的态度很不满意。
张锐轻声笑道:“男人身上有几块伤疤是正常的,再说我以前的伤疤也不少,这次无非再多加几处。只要不缺胳膊断腿儿的就好。”
“你……你一点也不爱惜自己。”乌兰又是气愤。又是伤心,眼泪又掉了下来。
张锐见乌兰生气,眼珠一转。眉头紧皱,咬紧牙关,轻声哼了两声,像是牵动伤口了一般。他的表演果然骗过了乌兰,她又紧张起来,问道:“虎哥。身上疼吗?都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
张锐装得虚弱的样子摇摇头,说道:“不管你地事。我这个人啊。就是爱惹别人生气。你能忍受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乌兰嘤嘤地哭了起来,抽泣地说道:“我知道我不是个称职的侍女,刚才还睡着了,脾气又急,所以虎哥才不想搭理我……”
她委屈哀怨的样子。惹人怜惜。张锐忍不住说道:“乌兰,你今年已经满十八岁了。如果愿意,就嫁给我吧。”
没想到张锐在这时说出她企盼已久地话,乌兰顿时止住了哭声,用惊疑的眼神盯着张锐。张锐故意摇头叹息道:“怎么不愿意?唉!都是我自作多情。不过这也好,我当你的兄长也不错。以后妹妹要是有意中人了,哥哥帮你牵线……”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乌兰的小手捂住嘴。
乌兰满脸羞涩,美目流转,娇羞地说道:“你知道我的心。你要是不娶我,我就一辈子不嫁人。何况我伺候你那么久,早就是你的人了。今日你终于开了口,有你这句话,即使我现在就死去,也心满意足。”
张锐不解乌兰说的早就是自己的人这句话,便旁敲侧击地追问。乌兰开始扭扭捏捏地不肯说,后来架不住张锐地软求硬磨,才红着脸说了原委。
原来,突忽人撤走后,高朔带着的游骑便进了白堡,找到了张锐等还活着的将士。但随后不久陆柯地命令便到,游骑团要尾随突忽人之后。无奈高朔只得派了一连人,将张锐等人送回风铃城治疗。
乌兰得知张锐受伤的消息后,一面派人通知达须,一面自己赶到风铃城中的汉军医院。看到张锐昏迷不醒、水食不进,生命岌岌可危。便对随军大夫说自己来陪护张锐,有游骑团的骑士说了乌兰的身份,随军大夫也就同意。
于是乌兰便代齿嚼食,以口度之,这才让张锐吃下了东西,而后每日换药都在旁边帮忙,连屎尿也是由她一手操办。后来见张锐一直高烧不退,房内又十分闷热,便让达须派专人骑快马去葱岭地雪山取冰。而后每日都有新地冰块送到,乌兰日夜不眠,为他额头上敷冰冷降温,一连十余日,才把张锐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有了这些经历,当然也就算是张锐的人,就算张锐不喜欢她,也必须娶了她,否则她哪里还能嫁得出去。张锐甚是感动,她在利西族是公主,以往都是别人伺候她。如今她却亲手伺候人,可见她地一片心完全都在自己的身上。张锐拿定主意,要娶乌兰。
两人正卿卿我我说着话,达须走了进来。见到张锐醒来,满脸兴奋地说道:“虎哥。你可醒了,前一阵你可是把小弟吓坏了。”
张锐见到达须的笑脸,又想起了迪西。他是用迪西的死,换来了达须的友情,感觉自己的确是邪恶无比。对达须深感歉意。张锐谢道:“五弟,为兄能活下来,全靠了你和乌兰妹妹,大恩不言谢,你地情为兄记在心里。”
达须不高兴地说道:“虎哥,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要说感激记情的话,小弟我的性命以及利西族十万人的性命不都是您救下来的吗?您今后如果再说怎么生分地话,小弟可真不高兴了。”
张锐呵呵地笑了两声说道:“好,不说这些了。咱们的确是一家人。而且还要亲上加亲。为兄想娶了乌兰妹妹,你看如何?”
达须本不愿意乌兰嫁给张锐,怕她受委屈。可是乌兰是铁了心。近几天达须又见到她服侍张锐的举动,也就默许了她的想法。现在张锐正式提出,他自然不会反对。达须笑道:“乌兰能嫁给虎哥,是她的福气。小弟这就为乌兰准备嫁妆,等虎哥伤愈就举办婚礼如何?”
乌兰娇羞地低下头,紧紧地抓住张锐的手,一颗心如小鹿般的乱跳。张锐含笑点点头,想着这几日就写出申请。交送战区总部审核。突然又觉好笑,娶个妾还要递交申请,搞得跟政审似的。幸亏利西族的政治态度属于又红又专一类的。不然即使自己和乌兰两情相悦,也无法在一起。
谈完了这事儿,张锐接着询问白堡后来地战局发展。这时战役已经结束一个月,达须早就知道后来的事情,便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讲了一番。
张锐听后心情复杂。原来陆柯地部队早就过河。只是没有直接来白堡,而是继续往南攻击。按纯军事的角度。陆柯的举动无可指责。因为当时在白堡城下的突忽人还未疲惫,一旦发现自己被包围,很可能做困兽之斗。
如果自己是突忽人的指挥官,定会立即命令所有的部队进入白堡,一面加紧对城内汉军的进攻,一面组织力量准备与新来的汉军打巷战,这样总比与汉军在野外作战强许多。
如果当时陆柯突破楚河营垒后,便直接来到白堡,他将面临两难地选择。一是立刻攻城,命令部队进入白堡与突忽人巷战,结果很可能是以部队伤亡惨重为代价,把自己给救下来。二是围城不打断敌人粮草,但自己这部人在城内也难逃一死。
而围城期间,突忽人很可能从南方再调集军队到兰城郡。如果突忽人真有新的援军到来,战事的发展很难预料,即便陆柯最后取胜,损失必定远远超过现在。
所以,倘若自己当时是汉军地指挥,也会采取陆柯那种策略。率部继续南下,攻打一部分城市,然后仅仅留出唯一的一条通道,这才把消息放给白堡下的突忽人,使自动撤退。
这样做的好处有两个,一是,利用城内的汉军抵抗继续消磨突忽人地战力和士气。二是,突忽人听见即将被合围地消息撤退时必定会日夜兼程,进步达到疲敌之策。陆柯这样做了,其结果也很圆满。最终被合围的突忽军无论是战力还是士气,都不堪一击,只用了半日便全军覆灭。
用最小地损失,换来最大的胜利。是汉军的战略思想,是所有将军们一贯提倡。如果要对陆柯和刘武周的计划打分,陆柯可以得到满分,而刘武周一心想救白堡的计划只能算及格。
可是回过头来,站在自己和那些战死部下的角度来看。自己这部人是被陆柯当成棋盘上的一颗弃子给舍弃了。在陆柯的心里,自己能不能守住白堡不重要,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也无所谓。只要他将兰城郡拿下,能消灭十万突忽军便达到完胜的目的。
什么事都要经历第一次,当弃子也是如此。现在张锐终于尝到了当弃子的滋味,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既感到悲愤,又感到无奈。
为什么说无奈?因为张锐只能独自吞下这颗苦果,他不会指责陆柯卑鄙,也不会去报复陆柯。因为陆柯从大局出发。做得没有错,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将军,是贵族,是皇帝的侄儿,就应该让陆柯牺牲上万人来救自己的命?如果拿这话去指责陆柯。是何等可笑之事,只怕自己会变成整个汉军中的笑柄和滑稽的小丑。
再看唐特等人为了挽救五千人同袍地生命,可以毫不犹豫地赴死。难道自己反倒要让五千甚至一万人来救自己和千余部下的命?即便是自己的部下也定不愿意看见用三个或者四个战友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一条生命。任何一个有责任感和有良知地人,都不会提出这样荒唐自私的要求。所以这个弃子是弃之有理,连被舍弃人也无话可说,因为这是优秀指挥官最佳的选择。
相比之下,自己才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为了贪功就轻率部下进入险地,后来有所警觉又心怀侥幸,直到最后一步步将自己和千余部下逼上绝路。被围城之后的计划。可以说都是无奈之举。所以说那些战死的游骑团骑士,都应该找自己算帐才是,自己才是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张锐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浑身微微颤抖。达须和乌兰吃了一惊,慌忙要来查看他身上的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五弟,你老实告诉我,白堡之战后,城堡里还剩下多少人?”张锐眉头紧锁,一字一顿地问道。
达须支支吾吾不敢正面回答。张锐怒道:“你要是认我这个兄长,就告诉我实话!”
“当时在城堡内找到二十一人。回途中,又有三人伤势过重没有坚持到风铃城便去世了。”达须见张锐动了怒,不敢再拖延。轻声回答。
即便有心理准备,听见这个噩耗,张锐也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本来二营、四营相加总数是一千六百人,团部总数是二百人。只有一千六千余人是因为程节临时成立的执行队,从全团中抽调了许多人。特别是张锐的亲兵。加入进去的几乎占到一半以上。
张锐在敌人围城之前,专门清点过一次城内游骑地准确人数。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二营、四营加团部人员,一共是一千六百九十八人。这样说一千六百八十人在白堡倒下,也可以说一千六百八十人间接死在自己的手里。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他们都是与自己同患难,共生死地兄弟,结果被自己的决策不当所葬送了。一想到这些,张锐的心如刀搅般疼痛。
达须见状劝道:“虎哥,逝者已逝,您就别伤感了。今后咱们用敌人的鲜血来祭拜这些英雄、烈士,他们在九泉下会安息的。”
张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范明可好?”
“他伤势虽重,却早就脱离危险,现在就在您的房间隔壁。”
张锐心里得到了一点安慰,范明此人意志极为坚强,受伤如此严重,可以说已经是残废,但他还是顽强地活下来了,实践了要坚持到最后的诺言。他有勇有谋,意志坚定,假以时日必定有一番作为。只可惜今后继续从军的机会不大,若恢复较好,最多去军校教书,都是自己害了他。
接着张锐又一一询问了其他伤员地名字,达须都如实回答。张锐听罢悲痛之余,也略感欣慰。悲痛是因为李国栋就是来风铃城的途中断气的,也许自己在梦里见到是真地,他就是来跟我告别的。
而秦书竟然还活着,秦书防守的一座内堡,已经被突忽人攻陷了两日,当初张锐以为他必死无疑。现在听达须说,他是在汉军收拾尸体时发现的,他被压在众多的尸体下面,当时只剩了一口气,连随军地大夫说他都没救了。他居然挺了过来,早两日也恢复了知觉。秦书是一员虎将,勇猛无比,而且也是老三营地人,他能活下来,张锐也倍感欣慰。
其余如邓三耀、许旺等人都活了下来,而且还被人搀扶着下床做一些轻微的活动。听到这个消息张锐一直压抑地心,也稍稍轻松下来。
见达须和乌兰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神情十分紧张。张锐叹了一口气,反倒安慰他们道:“放心吧,既然老天爷没有把我的命收走,我就会好好活下去。你们也累了许多天,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乌兰翘着嘴,说道:“不,我不走。即使回去也睡不着。”
达须也道:“虎哥,您就别管我们了。只要您能好起来,我们再累也高兴。我们都是亲人,一心牵挂着您的伤病,只要您没有彻底康复,我们又怎么睡得安稳?”
一股暖流流淌过张锐的心田,是啊,亲人!张锐又想起了董小意和自己的子女。为了让亲人少点担心,就暂时抛开悲痛和自责,争取早日调养好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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