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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五章 各方来宾

整个都兰城的人都知道,本城的第一号乡绅家,正在大办丧事。不过治丧之人不是这户人家的主人,而是借住在此的番州战区统帅。这些日子,都兰城的百姓们见惯了来来往往身着缟素的官员们,似乎整个番州的军政官员们都在往这里集中。
这天傍晚,都兰城西城门又来一队人马,百姓们一看就知道这又是前来吊孝的官员的队伍。唯一不同的是,这支车队非常庞大,还有不少骑士保护,从规模、气势上看绝对是近段时间前来吊孝官员中级别最高的。好事者纷纷交头接耳,猜测车队主人的身份。
车队进入西门,沿着西城大街行至不远便到严氏府第门外。严府修建得宏伟壮观,大门仿佛一座高大的楼牌,上面悬挂着金边蓝底的匾牌,上书“严府”二字,大门两侧矗立着高大威猛的石狮,无一不显示出主人的特殊地位。至少在都兰城,再也找不出能与之相比的府邸。
往日。严府进进出出的人皆是锦衣华服,高冉的围墙内也总是洋溢着欢乐的气氛,仿佛整个都兰城的幸福和机遇都荟萃于此。现在,高墙之内却笼罩着一片浓重的悲哀气氛,铺天盖的的素缟,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雪。连门口那两座威武的石狮脖颈上都系上了白绸。
长长的车队在严府门口停下,从车队中央一辆装潢华丽的马车里走下一位三十多岁身着黑色衣衫的贵族。正在大门口张望的严府主人飞奔着跑过来朝那贵族行礼问候,鞠躬时唯恐不够恭敬,头都快磕到街面上的青石板了。
然而。他过于殷勤的礼数并没有得到贵族的回应小青年贵族似乎没有看见他一样,抬步就往大门内走去。严府主人则被那些随行骑士像驱赶苍蝇似的推搡到一旁。受到这般无礼的对待,严府主人非但没有一丝恼怒。反而满脸堆笑地向贵族的背影连连行礼。
远处看热闹的都兰城百姓见到此情此景惊得差点下巴落地。在都兰城百姓眼中,严府主人在番州内势力无人能及,五六个家族子弟在番州内担任郡县级别的官员,与其家族有关系的各级官员更是数不胜数,即便是番州巡抚也要给其三分面子。今天来者是何许人也。连严府主人都俯首贴耳?!
众所周知,都兰城解围后,严府主人便将自己的府邸让出给番州战区统帅暂住。隔三差五都要去向主帅请安。都兰城的百姓这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上也有产府想要巴结的人啊。
番州剿匪主帅毕竟是手握权柄的一方大员。严府主人去巴结也说得过去。但今日,严府主人一反常态,向一个外地来的年青贵族大献殷勤,非但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反而被随从粗暴地推开。他居然不发怒,还一脸媚笑冲着人家背影鞠躬。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在都兰城甚至在番州内最有势力的人,在汉帝国大贵族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人物。要算,也最多算是一只令他们厌恶的苍蝇。也难怪这些百姓们既惊讶又感慨。
“玉成兄,大老远的跑来一趟,辛菩你了府内灵堂上,凉公家族世子马琪敬完香行礼完毕后,张锐对其深施一礼表示感谢。
马琪一把将张锐扶住,说道:“无锋老弟。快快免礼。大长公主殿下辞世。身为晚辈,我于公于私都应该前面拜祭
“玉成兄,请后再一叙。阿风小这里劳烦你照看一下。张锐向灵堂里正在帮忙的李旌招呼了一声,便带着马琪向后院走去。
“嗯?玉成兄,你在城外没有遇到阿歆吗?”在往后院走的路上,张锐向马琪问道。
马琪回道:“见到了,不过他好像还有其他客人要接,所以就派了一些部下带我进城。“胡闹!”张锐怒喝道,“这小子怎么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其他客人有玉成兄重要吗?等这小子回来,我非好好地教他不可!”
“别。别。”马琪连忙劝道,“他开始是想陪我一起回城的,但我知道还有客人要来,硬让他不必跟来的。无锋老弟,我们这样的关系还要讲这些虚礼吗?。
张锐知道今天还要来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他本就是假意发怒,被马琪这么一劝,他也顺势不再提这事。
进到后屋书房,许旺将茶奉上。张锐一边相让,一边满脸歉意地对马琪说:“玉成兄,我这里条件艰苦,没有什么好茶招待你,莫怪啊。”
马琪端起茶盏,眯着眼品茗了一小口,忽地睁开眼道:“嗯?!这是涪州产的月兔茶接着放下茶盏小手指张锐笑道,“无锋老弟啊,无锋老弟,有你这样喝着团茶中的名品。还叫条件艰苦的吗?”
张锐呵呵笑道:“玉成兄果然是品茶名家。这茶是月兔茶不假,但也是去年的陈货。是去年八军团右师的一个将领从益州来时给我带的,总共就半斤。我是节省着在喝,不过也快见底了。”
马琪哈哈大笑道:“无锋老弟,你想跟我要茶叶,就直接说吧,犯得着拐弯抹角吗?回头我叫人给你送几斤霍山黄芽,可好?。
“那感情好张锐心里明白马琪此来。肯定不会只是拜祭奶奶这么简单。但他不会直接问马琪来的目的,只是和他说着不相干的话题。
待许旺退下,关上房门后。马琪忍不住了,问张锐道:“无锋老弟,我听说番州的叛匪都已被你压缩到且未郡去了,可是
张锐轻轻地点点头,回道:“是的。”
马琪又问道:“那为什么不动手将他们一举剿灭呢?。说完,他见张锐皱了皱眉。又连忙解释说,“我不是要干涉老弟的剿匪大计,只是担心你这里的情况要是被朝廷知道了,恐有人会说你闲话啊。”
张锐端起茶盏。一边用茶盖拨茶面上的茶花,一边随意地问:“玉成兄指的是哪个。朝廷?”
马琪没有想到张锐会这么问,一时语塞,端起茶盏装作品茗,脑子里开始想着对策。
张锐慢慢地品着茶,心皂也在想着:朝廷分裂后,凉公就一直在装病,摆明是中立,准备参与内战了?
半响,马琪才放下茶盏,说道:“无锋老弟。依你之见,南北两方那方有可能胜出?。
听马琪这么说。张锐就更加肯定了心里想的。也放下茶盏,打着哈哈说道:“呵呵,这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张锐滴水不漏地回答,让马琪有些抓狂了。心想,父亲来之前对我说,与张锐谈话会难,让我多做些准备,该怎么与他说。先前我还不信,现在是信了。但他一直不与我谈正题,我该怎么往下说呢?
又考虑了半天。马琪决定还是直截了当地挑明来意:“无锋老弟,家弟之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马琪把话说到这份上,张锐再想装傻充愣已不可能了。谁叫他与马钰在上都时搅的紧密呢?在别人眼中,马钰和他是好友。好友出了事儿,他不可能不管不问吧,于是叹息着说道:“双成兄的事情我听说了,他现在还好吗?”
“唉!家父早就写信给他,叫他回家。他就是不听,说什么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家族无关。他也不想想。以他的身份。他做的事情能与家族撇开关系吗?”说起马钰,马琪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话音中带有很大的怨气。
张锐问道:“是洛阳那边来人了?。
“是。”马琪垂头丧气地说道,“信樊会战结束后不久,就派人来了
张锐不禁问道:“有什么要求吗?”张锐很清楚洛阳方面是不会轻易的释放马钰。肯定会带有一定的要求。
马琪说道:“洛阳的来使说,在叛乱结束前还不能让他回家
张锐劝道:“只要人没事,就好。晚点回家,就晚点回家吧马琪生气的说道:“如果只是让他晚点回家就好了,洛阳方面的来使虽然没有拿他来威胁家父,但却再三劝家父表明态度和让家父派兵去参加平叛。我听那来使话里话外的意思,如果我家不能将功赎罪,那么战乱结束后也不能他平安无事
张锐沉吟了一下,问导琪:“那么世伯是什么意思?。
马琪有些着急了,说道:“无锋老弟,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父亲的意思。这事他要想参与,早就参与了,也用不着等到现在。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父亲去了安江
张锐暗想:看来,凉公是被洛阳方面逼急了。派马琪到我这里来探口风,他亲自跑去安江探胡公家及北方各家族的打算。他是想摸清楚周围的情况,再做打算。从软禁二哥这事上看,父亲是绝不会参与内乱。而自己也从来没有参战的打算,不妨就实话对马琪说了吧。
想到这里。张锐对马琪说:“玉成兄,番州这里的情况复杂,短时间内还没有可能剿灭叛匪。”
马琪还不放心。又重提之前的那句话:“你就不怕朝廷里有人说你是故意拖延战事?。
张锐“哼。了一声,说道:“我不管怎么多,只要我还是番州剿匪主将。无论国内出现什么情况,无论谁来问,我都是这句话,番州战事短期内无法结束。”
其实在马琪来之前就一直担心,张锐深受太尉赏识之恩,与杨英有兄弟之情,与驻守西京的刘武周又是老下级关系,他要是准备参战,八成走向着上都一方。一旦父亲决定帮助洛阳一方,首先将要遭受就是张锐这支军队的攻击。
现在张锐坚决表明态度,他才最终放下心来。只要临近家族领地的这支精锐汉军不动,最后无论父亲做怎样的决定。家族的安全都不会遭到太大威胁。
马琪完成了来此的目的,轻松下来了,开始与张锐说起不相干的话题。但张锐却想知道凉公是怎么打算的。如果凉公家族一旦决定参与内战。将会影响到一批西北地区没有参战家族的态度。
于是张锐一直追着马琪问,他就不信一项以老谋深算著称的凉公会心甘情愿地被洛阳方面牵着鼻子走。
马琪开始支支唔唔不肯明言,最后实在被张锐追问急了,才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家父是暂时有几个考虑,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家族是不会直接参战的
张锐见实在问不出细节。也不再逼问马琪,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宇文歆敲门进来。
马琪很聪明。知道宇文歆回来必是接来的新的客人。于走向张锐告辞张锐也没有过多挽留,只是交待宇文歆要替自己好好招待马琪。宇文歆答应,又低声对张锐说了一番话,便领着马琪出去。
待张锐匆匆赶到前厅灵堂时,李旌正在与刘武周说着话,旁边还站着宋金网等几个刘武周的侍从官。
张锐大步走上前与刘武周见礼,又对着宋金网等人点点头。刘武周一把拉住张
“口制世十叹息说!,“大长公走辞世一实在是太突然了,朝使在接刃珊息后,立即在上都城组织了盛大隆重的国丧仪式,并宣布在国丧期内停止一切战事行动。皇帝派了专使去安江吊唁,内阁也派我专程到你这里来。无锋,逝者已逝。请务必节哀”。
张锐一边说着“感谢陛下、感谢朝廷的礼待”之类的套话,一边在想,当初先帝过世时,你们两方还打得不可开交呢,直到一两个月后才为先帝举行了国葬仪式。奶奶虽为先帝的姑姑,也不至于让你们停下战事举行丧礼。看来。你此来也是另有目的。
把刘武周让到后屋书房。果然,坐下不久刘武周便长叹一声,说道:“无锋,朝廷的形式不妙啊!你这里的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
“将军,番州的剿匪形式还很复杂。表面上看叛匪被我逼到且未郡去了。但他们一直在策划反击张锐说这话的时候暗想,是不是这段时间番州过于平静了?也许应该让叶和转告钱立本一声,让他们来一个局部反击。只要这里战事不断,谁也别想让回军。
看看屋内没有别人。刘武周也不再藏着掖着,用恳切的目光看着张锐说道:“无锋,你不想参与内战这事,我是知道的。但是。请看在你我多年共事的份上,这次一定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刘武周如此恳求。让张锐无法直接拒绝,连忙说:“将军快别这么说,我是您的老部下。又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您的忙我一定帮,这要是我能办到的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话虽如此,张锐却心想,只要你提让我回军去帮助上都打仗这事,我还是用先帝的名义拒绝。自古忠义不能两全,你的请求与先帝遗愿相比还是太轻了,我只好对不起你了。
谁知刘武周没有提撤军之事,反而又提起了马钰。“马钰被俘之事,你知道了吧
张锐点点头,道:“知道了,刚才马琪心我谈起此事呢。”
“马琪?”刘武周猛地站起身来,问道,“马琪来找你何事?。
“马琪也是来吊孝的。凉公家甚是多礼,不仅马琪到我这里来了,据他将凉公还亲自去了安江自从张锐知道梁卫权是上都方面的人,就不打算对刘武周隐瞒前来吊孝的人。有梁卫权在,就是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心想:即使自己不告诉刘武周,事后梁卫权也会向上都朝廷报告,他早晚都会知道。反正自己没有与任何一方达成交易,还不如实话实说。
刘武周听了这话后脸色阴晴不定,呆呆地立了半响没有反应。
直到张锐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坐下,用手指敲着桌案,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张锐见此问道:“将军,马琪来我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嗯?”刘武周先是一愣,而后问道:“马琪难道就没有跟你说吗?。
张锐喜傻充愣:“说什么?他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
刘武周认识张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不会认为他连这些事悄都不懂。又见他如此的无赖,没有好气地说道:“就是洛阳伪帝用马钰去威胁凉公的事。”
“哦!”张锐装作恍然大悟,说道:“这事,他也提了一下
“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刘武周紧张起来,倾了半边身子过来问道。
张锐想了想,回答道:“他也没有对我说什么,就是闲谈时他提了那么一句。”
“他难道就没有给具体说说,凉公是怎么打算的?”刘武周有些生气了,说话的声音也略微大声了些。
张锐委屈地说道:“我说将军啊,就是马琪知道了凉公的什么打算,他会与我说吗?我想我与他之间交情,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刘武周听了这话。泄气了。诚如张锐所言,凉公家族就决定出兵帮助洛阳一方,马琪也不会对一个外人透露这个消息。
刘武周不说话。张锐也不做声,两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茶。最后,还是刘武周忍耐不住,又接着最初的话题说道:“无锋啊,我也不瞒你,为了信樊会战,朝廷又从我这里调走些人马。现在,我手中只有两余万的正规军,其余都是预备役。万一凉公接受了洛阳的胁迫出兵,最有可能的就是与在潢关的史万岁合兵,然后来攻打西京。无锋,我知道你不想参与内战,可是一旦出现这样的状况,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你想我怎么办?”张锐端着茶盏,低着头问道。
刘武周低声说道:“你也不需参战,你要把一部分精锐骑兵调到雍井边界,震慑他们一下。你看可行?”
张锐心里暗骂:我要是照你说的这样做,和直接参战有什么不同?你这不是想法设法的拖下水吗?
见张锐迟迟不回答。刘武周又接连请求。最后,张锐只好无奈地说,这事需要自己好好考虑一下,过两天再给他答复。
刘武周知道这事也不能逼张锐过急,见他没有直接拒绝,心知还有希望,便说自己要在这里多住几天,为老人家守守灵。
亲自安排好刘武周的住处后,张锐挠着头往回走。心想。这才是第一拨,就够自己伤脑筋了。明天要来的还是长辈,他要是再提什么让自己为难的事情,该如何应对?
无锋吾兄。当年在上都时,得兄细心照顾,妹时时铭记在心。妹本想与兄及六灵公主多聚些时日,无奈兄出使罗马之期,家母仙逝,妹只能速返家中,没有与兄辞别,望兄理解。
今闻寿平大长公主殿下辞世,妹深感难过。
并启程去安江吊唁,又闻兄在番州设有灵堂,即遣派家中长老妹之族叔前去祭拜。妹闻兄早年旧伤时有发作,又有头疼之疾,望兄勿过伤感、爱惜身体。此乃家人、亲友所愿,也是妹所愿也。
上都一别,今两年有余。上都之乱时,妹与六灵公主失去联系,心急如焚,每日对天祈祷。希望她能安然脱险。直到半年前,接到公主来信,才知她已去了开远。欣喜之余,也有忧虑。朝廷分裂,中原之地正遭涂炭,妹每每思之。不胜悲念。
上都虞大人屡次来信。劝妹为今正是拯黎民与水火之中,挽狂澜于既倒之时。虽然妹亦知,朝廷不宜久乱,国家需要统一。但妹肩负家族重任,已是竭尽所能。虽有报效国家之心,实乏济世之力。妹想兄也有此感吧。
然而世事难料,近期妹有家臣与凉公家侍从发生误会,双方互有伤亡。事出后,凉公家派兵压境,妹再三派人与之沟通,凉公家都没有回复。此次,妹去安江会亲与凉公协商,也请兄代为与凉公世子解释。
妹亦知此事乃妹之家事,托兄办事,妹心中甚愧。只是妹自继承家业后。为家中大小事务弹精竭虑、费劲心机,又备尝人世艰难,妹在世上所能托付之人,少之又少。妹只能厚颜请兄相助,勿怪。
要兄保重身体。妹:有容拜上。
张锐读完这封用娟秀笔迹的信,眼前浮现出两年前在上都认的那个不算美女的美女义妹。没想到一别两年之后,会接到她的来信。文里字间既透着一股浓浓地亲情,又有一种怜惜的柔弱,仿佛是她站在的面并,对亲人述说心事。
这让张锐深感愧疚,当年与魏有容结为兄妹时,他还拍着胸脯对她说:从今后我就是你的兄长,妹之事就是为兄之事。
然而过去的两年,他几乎就没有想起过她,也从未关心过她的事情。如果不是这封来信,他差不多已经将这个义妹忘得一干二净。也可能是由于魏有容与女儿六灵关系紧密,她俩几乎每月都耍通信,在他的潜意识里更多的把魏有容当成女儿的好友,而不是自己的义妹。
既然义妹提出请求,身为兄长的张锐不能不帮。他拿着这封信,又反复看了几遍。才问坐在一旁地魏绍基:“魏叔,有容信上提到的你家与凉公家的误会是怎么回事?你能具体说说吗?”
魏绍基连忙起身说道:“殿下称老朽为叔,老朽愧不敢。请殿下称呼老朽的名字即可。”
张锐微微一笑,说道:“我与有容是兄妹,有容称你为叔,难道我就不能称你为叔了?”魏绍基出身魏公家族。只是他与上代魏公的血缘关系已超过三代。因此没有了魏公家的继承权。魏绍基是现在魏公家族与魏有容血缘关系最近、最受魏有容信任的家臣,也是魏公家的首席家臣。
魏有容既然称他为叔,张锐又搬出与魏有容是兄妹之说,魏绍基自然无法推辞,只能告罪受之。
番推辞之后,魏绍基对张锐讲了魏公家与凉公家发生冲突的经过。二十多天前,有魏公家开设的一个商户,运送一批货物去西凉城贩卖。途经凉公家族领地时。被一伙人拦住。说要买这批货。这批货在哪儿出售并不重要,只要能有钱赚魏公家的人当然愿意就近卖出。
不过由于对方给出的价格太低,魏公家的人不愿意卖,双方就起了争执。据魏绍基讲对方的态度实在恶劣,放言说如果不卖货,就不能走。最后在对方要强行抢货时,魏公家的人终于忍无可忍动手了。
开始双方还是互用拳脚相战。不过当对方一人中抽出刀子,将一名魏公家的护卫杀死后,冲突升级了。一阵混战,双方各死伤了数人,最后那些人还是被魏公家人杀退。因为事件是发生在凉公家族领地。冲突结束后,魏公家的商队立即派人去凉公家报案。
本来这只是一件普通的治安事件,魏公家商队还站着理,他们谁也没有想过由这件事引发了严重的后果。
这起冲突事件后的第三天,魏有容接到有一小股凉公家族骑兵袭击魏公家族领地一座小村庄的消息。凉公家的骑兵虽然在这次袭击中没有杀人,但抢走了村民的大量财物。
魏有容派人去凉公家询问,得到的答复是,魏公家的人杀了他们的族人,他们要报复。当魏有容还没有调查搞清楚事情缘由,又传来有两座村庄被凉公家骑兵袭击的消息。
魏公家族领地虽然与凉公家族领地离得很近,但中间也隔着由凉州官府管辖的几个郡县。如果在平时,凉公家骑兵越过这几个郡县去袭击魏公家的领地行为,绝对会遭到朝廷的严厉制裁,搞不好会下令凉公退位。但这个时候,朝廷正分裂成两派互相征战。魏有容即使想向上告朝廷,也不知该向南北哪个朝廷投诉。
在这种情圆谨最薪童节,语到脚联盯加此0珊,魏有容只能下令家族军队出动。加强家族领地边界地匠刚盟防魏有容的本意是先派兵保护领地不再受凉公家骑兵的袭扰,再找机会亲自去与凉公交涉、解决这次的冲突事件。
但她没有想到,她网下令魏公家族军队出动,凉公家族就迅速地集结了大量军队,浩浩荡荡地朝着魏公家领地开来。这时,之前的魏公家族商队中,有人偷偷跑回领地,向魏有容报告了事情的起因。原来他们去凉公家族报案后,遭到了凉公家族的软禁,说他们在冲突中杀的几人都是凉公的子弟,其中一个受伤严重的还是凉公的幼子。
魏有容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又派使者去凉公家解释,表示愿公正处理此事。谁知使者回来说,凉公和世子都去为寿平大长公主吊孝,凉公家里现在没有可以做主的人。
这下魏有容坐不住了。凉公家族军队虽然行军速度不快,但正在向着本家的领地逼近。魏有容立玄动身赶往安江去找凉公。又派家中的长老魏绍基赶来请求张锐,请张锐帮忙劝说马琪,先让凉公家的军队停下。
魏绍基转达魏有容的意思是,只要不兵戎相见,凉公家即使提出再苛刻的条件,魏公家也打算答应。
待听完魏绍基讲述,张锐陷入沉思。如果这件事魏绍基没有说谎。事情就没有魏有容所想的那么简单了。
首先,以张锐对凉公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么小的事情,引发两个世袭家族之间的争斗。凉公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更深的含义。
其次,凉公在这个时候离开领地,就是摆明了不想与魏家和解。而且马琪没对自己提过一句,关于两家发生的冲突的话,就是不愿意有人对这事进行调解。凉公家以往与魏公家并没有深仇大恨,凉公为什么会执着地利用一件普通事件,要与魏公家兵戎相见?
现在洛阳朝廷正在逼迫凉公参战,按理说,凉公应该操心着怎么去解决此事,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魏有容的麻烦。
等等”张锐突然明白了。洛阳朝廷公魏有容,张锐把这三点连成了一条线时,眼前顿时一亮。洛阳朝廷不是逼迫凉公参战吗?那好他就参战。但他却战场预定到了身边。
魏有容与虞士基的关系世人皆知,从魏有容的信上,可以看出虞士基是劝过魏有容加入上都一方。不过魏有容这丫头很聪明,她与自己一样无心参与内战。所以她的信上才会说:虽有报效国家之心,却实乏济世之力。妹想兄也有此感吧。
虽然魏有容与上都朝廷没有关系,但凉公却可以利用她与虞士基的关系,把她打成上都一方的势力。利用或是制造了与魏公家的冲突,继而出动骑兵袭击魏公家领地,刺激魏有容。
魏有容为了保护领地,下令集结家族军队,正合了凉公的心意。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对洛阳方面报告说,魏公家族集结军队是为了要出兵相助上都方面,他可以帮忙挡住魏公家军队的进攻。
洛阳方面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鉴于魏有容与虞士基的关系,肯定会相信凉公的话。这样凉公家族就不必直接参与内战了,战争结束后,北方获胜他自然没事。要是南方获胜。他也可以借口说与魏公的冲突是一场误会,再给魏有容赔礼道歉,也能蒙混过关。这就是为什么他对魏有容避而不见,也是不想别人介入此事的原因。
原来凉公是这样的居心,真是个老狐狸啊!张锐想明白了凉公的伎俩后,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为了自己脱身,就去逼迫人家一个弱女子,真是越老越没有风度。
魏绍基说完后。见张锐一直沉思不语,一会儿紧皱眉头,一会儿暗自点头,一会儿还轻声而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等了好一眸子。魏绍基实在忍不住了,问道:“殿下,这事您能代为向凉公家世子解释一下吗?”
张锐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不用解释了。这事根本不算大事,他们要想打,你们就与他们打一场嘛
张锐的话让魏绍基目瞪口呆,心想,这疯虎对打仗杀人是有瘾咋地?自己在这里打叛匪不算,还想着别人也参与征战。看来我家主公,所托非人啊!
魏绍基感叹不已,张锐快速地写了一封,封好后交予他,说道:“你立即返回派人去追赶有容,把这封信交给她,并让她尽快赶回家里,就不必去安江了。”
魏绍基迟疑着不接信,他来的任务是要劝马琪退兵,这样回去显然是任务失败。他不想失败,还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张锐帮忙。
张锐见状,笑着把信塞进魏绍基手里,说道:“放心吧,有容看过这封信后,都会明白的。你只要照我说去做就保管魏公家族无事。”
魏绍基对张锐的话很是怀疑,但怀着一丝希望,道谢之后离开。张锐将他送出房门后,李旌来报又有客人到了。
午时,史万岁来了,张锐亲自出府相迎。史万岁进入灵堂拜祭时。刘武周已被张锐安排去吃午饭。备了他俩各不相见。张锐和宇文歆颇费了一番心思。
史万岁拜祭完毕,张锐将他迎进后院书房。这里早已备下了一桌酒肴,张锐打算与史万岁边吃边谈。于是命其他人退下,就连牢文歆也不作陪。
张锐先敬了史万岁一杯酒,放下酒杯说道:“世伯,您怎么亲自来了?”自张锐的爷爷张熙算起,史万岁与胡公家三代都有紧密的关系,私下里张锐称他世伯也合乎情理。
史万岁把眼一瞪,说道:“怎么,不欢迎老夫来?”张锐连忙笑着解释道:“呵呵,瞧您说的,晚辈哪儿敢不欢迎您?只是您身为西路军统帅军务繁忙。而且在您离开战区时,万一战事出现个变化,晚辈就实在是担待不起了。”
史万岁夹起一筷菜,放入口中。慢吞吞地咀嚼着,待吞下后才说道:“刘武周不怕战事出现变化小敢亲自来,难道老夫就怕不成?”
张锐一愣,心想:刘武周来我这里之事,只有很少人知道。而且刘武周进入番州地界后,我就派去一连游骑护卫,来都兰城的沿途也做了详尽的安排,消息应该不会走漏地这么快。同样对史万岁的到来,我也做了缜密的安排。按理,他们彼此应该不知道对方的到来。
但史万岁却知道刘武周来了。这只能说明史万岁是在进入番州前,就已经得到刘武周要来的消息。看来,北军的情报人员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对敌方将领的行踪也走了如指掌。
史万岁说完,见张锐深思不语,又长叹一声,说道:“无锋啊,朝廷现在的形式不妙
“扑哧”史万岁还未把话说完,张锐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夫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史万岁有些不悦。
张锐连连摆手,说:“不,不,世伯不要误会小侄不是取笑世伯。只是突然想起刘武周对我说的话”小
“哦?”史万岁好奇地问,“他时你说什么了,让你感到好笑?”
张锐半真半假地说道:“他对小侄说的第一句话,与世伯刚刚说的那句一摸一样。他非常害怕世伯出兵攻打西京,甚至来求小侄出面劝世伯不要对西京用兵。他都这么怕您了,安乐一朝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说实话,张锐是不愿意看到南北双方的西部战区开战。因为双方一旦开战,多少都会对番州战区产生影响。所以他想借此机会试探试探史万岁的反应,看荐不能在自己的调停下,双方达成一定的默契,继续保持西线无战事的局面。
张锐的话让史万岁心里微微一动。想了想,说道:“刘武周是在骗你。”
“嗯?”听这话,张锐收起笑容,问道:“世伯,刘武周为何要骗小、侄?”
史万岁没有立即回答,却饮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后,他才捋着胡须缓缓地问张锐:“无锋,信婪会战的结果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是小侄已经知道了。”张锐一面起身为史万岁斟酒,一面回答说。
史万岁叹息着说道:“为了那场会战,刘炯从青州元景山那里和老夫这里调走大批军队去支援中路。如果中路取胜还好,但那一场大战下来,不仅丧失了中路的优势,也导致元景山和老夫战区的兵力空虚。现在老夫都无法确定能否抵挡得住南军的进攻,何谈出兵攻打西京?”
史万岁说的这些事情,张锐大部分是知道的。当初,刘炯为了确保中路战场对南军的绝对优势,从东西两个战区抽调了许多部队,集中到信樊前线。本来北军是想趁着青州之战的胜利,一鼓作气地在中路打败南军,挥军直取上都。但三月的梅雨,让孙员错失了进攻的最佳时机。如果北军是在三月起进攻,中路南军在少对方二十余万人马的情况下,很可能就败了。似乎老犬都在帮助上都一方,三月份整整下了一个月的雨,等至四月份,还没有等孙员发动进攻。杨素就先动手了。
场大战下来,北军的伤亡人数再加上被南军分化、瓦解走的部队。北军在信樊一带的军队数量已经与南军持平,再也无法形成对南军的绝对优势。
史万岁端起一杯酒,仰脖饮下。语气沉重地说道:“现在,我军的优势已经丧失殆尽,只能等着南军打过来了。如果不出老夫预料,战事将在十月左右结束。”
史万岁说这番话时,面带沮丧之色。模样也仿佛苍老了十岁。张锐甚至发现他端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这让张锐很吃了一惊。
史万岁是谁?他胆量超人,曾单挑过突忽的第一勇士;他意志坚强,曾率部突入敌后数十日,能面不改色地面对包围而来的众多敌军。是什么让他今天表现的如此不安、如此悲观?
自古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难道一代名将老了,变得胆小、多疑起来了?出于对这位迟暮英雄的同情,张锐安慰着说道:“世伯,据小侄了解,上都方面为了信樊会战,也从刘武周处调走了大量的军队。现在西京方面最多只有两万余正规军,他们也无
“刘武周?”史万岁撇了撇嘴角,轻蔑地说道,“如果只是他,就再给他五万人,他也奈何不了老夫。”史万岁这番话时流露出的豪迈、自信,又让张锐找回了那个昔日的虎胆英雄。
不是为此,那是为何?张锐疑惑地又问:“那您是在担心什么?”
史万岁又饮了一杯酒,说:“老夫是在担心东面。陆柯败退出青州后,在徐州一带布防。经过这几个,月的休整,他的军力、士气都得到了恢复。据老夫猜测,他会在下个月或是至多在七月初,再次发起青州战役。这次,元景山就是有翻江倒海的本事,恐怕也难逃一败。青州失守,战事也就基本结束了。”
张锐站起身来。惊讶地问:“这次信樊会战,上都方面难道没有从陆柯处调兵支援杨素?”
史万岁点点头说道:“是。杨素虽然上表上都内阁,要求从陆柯那里至少调给他一个军团,但被上都方面拒绝了。现在陆柯手中还掌握着陷阵军团和十五军团这十万精锐,另外再加上配属给他的一些南方家族护军和地方预备役,他手中的兵力至少在二十万左右。而元景山手上最多只有五、六万人,并且大多数都毒青州的预备役。”
张锐听罢,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信樊会战前,刘炯从北军东西两个战区往中路战区调兵之事,他从梁卫权那里听到过一些消息,而且梁卫权还对他说,南军也从东西两线调兵去了信樊地区。只是梁卫权说他并不知道南北双方具体的调兵数量,张锐当时相信了他的话。昨日,从刘武周口中似乎也证实了粱卫权的情报。刘武周说西京被抽调的只剩下二万余正规军。从而张锐想,上都方面从陆柯那边调的兵力也绝不会少。
但史万岁这时却说,上都方面并没有从陆柯那里调兵。史万岁应该不会骗自己,他也没有骗自己的必有既然史万岁说的是实话,这就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梁卫权在信樊会战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很可能是受了上都监察院的指使。上都监察院利用梁卫权给自己传递了假情报,就是明显不信任自二,上都监察院不信任自己,也就是上都朝廷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们在怀疑自己向北军透露情报。
想到这里,张锐心中猛地升起一团怒火。但转念一想,他又徒然坐下。虽然从内乱开始后,自己就表现出无意参与内战的姿态,但凭自己在南北两边都有一定的关系,两边都不会对自己彻底的放心。他们怎么能够知道自己会一直保白这点,张锐心里怒火也就熄灭了。心情平静下来。他再仔细琢磨史万岁刚才说的话口发现史万岁所言不虚,北方这次恐怕真的要败了。
陆柯上次进攻青州吃过一次亏,这次会更加谨慎。他以二十万人马对付元景山的五、六万人。几乎肯定能够攻克获胜。陆柯夺取青州后,既可以出兵威逼洛阳,又可以挥军西进,从侧面配合中路的杨素攻打孙晨。无论陆柯向那个方向出击,北军在信婪一带的防线都会随之瓦解。最后,也许双方的下一个战场就在洛阳城下。
再如果孙晨后撤时。被杨素或陆柯抓住机会,整个北军中路就可能崩溃。那样的话,北军连据守洛阳的机会都没有了。
张锐暗思,宁愿在信樊会战中少对方二三十万人,也不调陆柯的部队。上都方面谁这么有气魄,作出了这样的计划?这个计划看似有些冒险,其实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上都方面不调动陆柯的兵力,说明他们是做了两手准备。信婪会战如果南军获胜,陆柯会随之进攻青州,配合中路杨素快速攻取洛阳;信樊会战如果战局会南军不利,陆柯对青州的进攻,能起到对北军的牵制作用。使得北军无法集中兵力,接着进攻上都。
在信樊会战前。北军也会注意南军的调动情况。陆柯想要瞒住北军的情报人员,肯定是假意调动了自己的军队,让刘炯放心调走元景山的部队。刘炯等人当然不会想到,上都方面会冒险少二三十万人,在中路与自己决战。
结果陆柯的部队并没有去信婪地区,现在在徐州一带摆了出来,可想之后会对青州的战局产生怎样的后果。张锐一边感叹。一边想,现在陆柯之所以还没有行动,很可能是因为杨素在信樊会战中把南军的中路部队都集中到了信阳一带,打乱了上都方面的行动计划。怪不得刘武周说,上都方面在***治丧期间,会停止一切战事行动。这是在给杨素留出重新部署的时间。一旦杨素重新部署完毕,陆柯就会发动对青州的进攻。
深思了一阵,张锐问史万岁道:“那现在刘炯有什么计划?”
史万岁笑了一下,说道:“刘炯?仙能有什么计划?他和北王赶去了安江,他们现在完全寄希望于北方的各家族出兵相助。”史万岁这么一说,张锐才明白洛阳方面为什么会紧逼着凉公表态了。
张锐接着又问:“不能从孙晨处调派些人马给元景山吗?”
史万岁摇着头说:“不能。信樊会战中孙晨所部不仅伤亡较大,需要休整重编。而且从中西战线集结到信”四咯部队,编制也变得混乱不是编整部队都需婪凡的时间,何况南边还有杨素在盯着。只要他的部队一调动,杨素肯定会发起进攻。”
是啊!张锐现在彻底明白了。什么治丧期间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只要刘炯敢在这个时候调军队去青州,杨素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向孙晨发起进攻,而陆柯也会随之而动。北军中路各部在还没有重新编制完毕削吉况下,只怕会败得更快。
张锐随后又想,北军的东路、中路战区都遭到南军的进攻,史万岁的西路战区还能安枕无忧?南军发动进攻后,史万岁如果放弃潢关撤向洛阳,北军的西线就会为之洞开。刘武周既可以尾随史万岁逼近洛阳,又可以转道配合杨素攻击孙晨部。史万岁肯定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因为一旦如此做了,北军失败的罪名都会压到史万岁的头上。
而史万岁不撤,仍然坚守潢关。等北军中路失败后,他的退路了会被切断,将受到南军的两面夹击;结局也是失败。张锐心想,难怪史万岁今日显得沮丧、不安,恐怕世上没有人能在预知自己必定会失败后,还能表现得从容镇定、若无其事。想到一代名将注定难逃失败的命运,张锐喘嘘不已、神色黯然。
史万岁见张锐低头不语,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拍了拍张锐的肩膀,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事情真如老夫预料的一样,即使是败了,老夫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老夫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老夫麾下这几万将士和那些跟随着老夫出生入死十几年的部下们今后的命运
“也许,”史万岁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站起身走到窗口,望着外面的天空,喃喃而道:“也许只有我。才能救他们。”
从史万岁的话里,张锐感觉他怀有以死谢罪的想法。他想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上都方面时他部下将士们的赦免。这次参与内乱的人数太多,上都方面最终获胜,也不可能追究每一个参与北军将士的罪责。史万岁身为安乐帝一朝的重臣,也是北军的主要将领之一,他很难得到赦免。如果他以死向天佑帝谢罪,或许上都方面会赦免他部下的罪责。
但张锐无法眼睁睁看着史万岁自杀,急忙起身劝道:“世伯,事情还没有坏到这种地步,也许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史万岁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说道:“老夫也知道事还未至此,和你说这些也是发发牢骚而已。走。咱们接着喝酒
从史万岁的话中,张锐又听出。这些事情他并没有跟部下们说过,甚至连陆柯准备进攻青州的消息都瞒着下面。谁也不想未战,就先乱了军心。可是这些事情闷在心里,终究难受,所以今天他才会对自己一吐为快。
张锐再敬了史万岁一杯酒。问道:“世伯,您的家眷现在何处?”
史万岁一边吃菜,一边回道:“自飞骑军出兵西部平叛以来。老夫就离开了他们。前段时间,老夫将他们接到潢关,也终于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
张锐犹豫了一下,说道:小侄想请您的家人去我的开远领地做客,不知世伯可否同意
史万岁惊讶地看着张锐。他很清楚张锐的意思,是想把自己的家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史万岁想到过,上都方面获胜后会追究参加过安乐帝一朝人员的罪责,所以,他就没有奢望兵败之后还能活下去。也因此,才萌生了以死谢罪的想法。但他也想过,天估帝在这场内乱中获得胜利,为了安抚民心、尽快恢复国内次序,应该宽厚地赦免这些获罪人员的家眷。
现在听张锐这么一说,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如果自己的推测有误,岂不是害了全家人?可是要把家眷送到开远去,会不会因此害了张锐?张锐知道史万岁在担心什么。于是把话挑明说道:“世伯可以先把他们送离潢关,暂时安排到一处安全的地方,然后再由小侄的人把他们秘密接去开远。
在张锐的一再劝说下,史万岁最终无法割舍亲情,点头同意了他的这个提议。他也认为,只要这事做的隐秘,应该不会走漏消息。
成功劝说史万岁同意转移家眷后,张锐想再接再厉劝史万岁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自己也走。可是被史万岁断然拒绝了,张锐劝了几声,见他心意已决,也没有再劝。他能理解史万岁的心情,如果换成自己,也绝不会在失败后抛弃战友、部下单独逃命。饭后,史万岁就匆匆向张锐告辞。史万岁这次亲自来都兰城吊孝,是担负了游说张锐的任务。但他知道张锐不想参战,而且在现在的形势下,他也不打算劝张锐参加安乐帝一方。因此,他今天才会把自己知道实情道出。他也不怕张锐会到处去宣扬,如果张锐是这样的人,他就真是瞎了眼。
史万岁想走,可张锐不放他走。再三挽留他住上一晚。史万岁拗不过张锐,最后只得同意住下。安排好史万岁的住处后,张锐就去找刘武周。他打算先探探刘武周口风。看有没有办法帮帮史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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