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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吞巴蜀,张仪入蜀宫险象环生(1)

  在涪鸾、竹叶姑嫂潜伏蜀宫后不到一周,张仪不期而至。

  一切未出公主涪鸾所料,张仪是来向蜀王摊牌的。秦王是王,已经成为自己属国的蜀王也是王,显然不合秦王之意。话又说回来,自秦人入蜀,通国一直配合,通国的王位,也是张仪奉旨拥立的。今蜀地刚定,这就废人王位,于情于理张仪都不好开口。

  然而,政治容不得婆婆妈妈,尤其是治蜀。张仪决定先造一个势,再“点到即止”,让通国“感悟”,自降身价。

  为达到造势效果,张仪几乎没给通国准备时间,只在将到王宫时,使先锋将军都尉墨入宫“禀报”。与此同时,随从都尉墨的数十甲士步伐整齐地踏入王宫大门,将蜀宫正殿里里外外搜索一遍,之后退出殿门,五步一卒,锃亮的枪戟在宽阔的宫院里竖起一条长长的通道,突如其来的肃杀气场吓得宫人腿不敢移,气不敢喘,战战兢兢地挤在旁侧的偏殿里。

  自于涪鸾口中得知巴国之事后,通国食不甘味,夜不安寝,身边又无高人谋划,正自没有主张,张仪这竟到了,且又闹出这般阵势。情急之下,通国愈发慌乱,发不及梳,饰不及佩,跌跌撞撞地出门迎接,匆忙中王冠落下也未顾及,幸亏胖内宰眼快手疾,将一顶冠饰提在手中,气喘吁吁地追到宫门处,才在秦人的枪戟丛中用指尖为他理顺乱发,佩以冠饰。

  主仆二人刚刚理好,远处传来更大的喧嚣。

  无须再问,是张仪驾到。

  通国匀平气息,挺直身体,在胖内宰的搀扶下迈出宫门,走下台阶,面朝由远而近的张仪车马哈腰长揖。

  前有仪仗开道,后有护卫簇拥,张仪夫妇的特制驷马甲车直驱宫门。

  相距约三十步远近,张仪喝叫停车,翻身从车上跳下,亲手放置凳子,扶下早换好一身红妆的香女,夫妇二人趋行至通国前面,伏地叩道:“秦臣张仪并夫人觐见蜀王!”

  通国这也缓过神来,急趋近前,扶起张仪道:“相国快快请起!相国大礼,叫通国如何承受得起!”见香女也一同站起,朝她深深一揖,“通国见过相国夫人!”

  香女拱手回礼,给出个笑。

  “大王,此地风寒,敬请宫中说话。”张仪反宾为主。

  “相国先请。”通国闪到一侧,毕恭毕敬地伸手礼让。

  张仪呵呵一笑,跨前携住通国之手,与他并肩踏上台阶,步入宫门。香女又对胖内宰笑笑,与他一道跟随于后。都尉墨一脸严肃地手握剑柄,走在最后。

  出来时只顾慌张,没顾上害怕,这阵子返回,身边走着笑里藏刀的大秦相国,身后跟着杀人不眨眼的都尉墨,两侧是寒森森的枪刀剑戟,通国不由得额头汗出,腿肚子打战,步伐慢下,几乎是一步一挪。

  张仪瞄见,觉得势也造得差不多了,在行将踏上正殿台阶时,顿住步子,松开通国的手,转对都尉墨,语带双关道:“墨将军,蜀王既为我王册封,蜀地就是秦地,蜀宫就是秦宫,蜀王与我就是一家人了,大可不必这般兴师动众才是。”

  “末将得令!”都尉墨应过,朝众甲士挥手,顷刻间,所有秦卒有条不紊地撤到宫门外面。

  “呵呵呵,”望着一下子空荡下来的偌大宫院,张仪转对通国笑出几声,拱手道,“出征在外,在下为三军主将,墨将军这也是例行秦人军律,大王莫要在意。”

  “通国不敢!”通国亦忙还过一礼,伸手礼让,“相国大人,请!”

  二人步入正殿,分宾主坐下。

  胖内宰站在通国身后,香女坐在张仪下首。

  看到通国脸上仍旧惶恐,张仪指着面前几案,半开玩笑,半缓和气氛:“这几案上空空荡荡,大王总该不会这般待客吧?”

  “上……上茶!”通国嗫嚅道。

  事出仓促,加之秦人清场,殿里没留一个宫人。胖内宰欲召人来,又怕不妥,欲亲手斟茶,却连茶水茶具放在何处也不晓得,只得四顾张望。

  张仪瞧出他的尴尬,笑笑,朝外努嘴。胖内宰会意,急走出去,正在四顾寻人,廊道里闪出涪鸾和竹叶,一个端着茶具,盘中还放着各色茶点,一个提着炭盆和水壶,显然早在恭候,炭火已经烧得很旺了。

  胖内宰看出端倪,压低声,急切道:“公主,你俩……”环顾四周,见并无秦人,方才缓出一气,将二人扯到背处。

  涪鸾腾不开手,弯腰施礼道:“老阿公,听闻有贵宾光临,就让我俩侍奉茶点吧!”

  “公主呀,”胖内宰泪水流出,连连摆手,“万万使不得啊,这这这……你俩快快躲起,老奴另请人去。”

  “阿公啊,”涪鸾声音柔软,二目放电,“那些宫人没有几个见过世面,全让秦人吓破胆了,哪能侍奉得起贵宾呢?再说,我和阿嫂本是茶人,这又熟悉宫廷礼仪,我们堂堂大蜀,总不能因为一杯茶水而让贵宾低瞧了,是不?”

  “公主,你……”胖内宰的目光落在涪鸾腰间。

  “阿公,”涪鸾忖出他已看破,泪水流出,扑通跪下,“涪鸾……代父王、阿哥,还有数不尽的巴人和蜀人,求你了……”

  “唉,”胖内宰长叹一声,闭上眼睛,老泪流出,“使不得呀,孩子,事已至此,你们即使杀掉张相国,也是……”重重摇头。

  “阿公,我们不想杀他!”竹叶急切说道。

  “哦?”胖内宰惊愕了,盯住二人,目光质询,“你们既然不想杀他,这又做什么呢?”

  涪鸾的语气颇为自信:“拿住那个不守信用的畜生,换回父王、阿哥和被他关押的巴子!”

  胖内宰陷入长思,良久,拭干泪水,扭过肥胖的躯体,头前走去。

  涪鸾亦忙擦过泪水,与竹叶换个眼神,紧随于后。

  二女紧跟胖内宰款款步入,在旁侧一个空案上放下茶具,跪地见礼毕,分头忙活起来。

  见是涪鸾二人,通国吓坏了,脸色发白,转对胖内宰语不成声:

  “你……怎么是她俩?快让她们出去!”

  “大王,”胖内宰早已淡定,半是解释,“方才清殿,宫女全跑散了,只有她俩在,老奴就……”

  正在准备茶具的涪鸾迅即做出委屈状,泪水夺眶而出,拿衣襟擦拭。

  “呵呵呵呵,”张仪不知端底,笑着打诨,“蜀地出美人,二位宫女是真正的大美人呢,蜀王别不是舍不得吧?”

  “通国不敢!”见不好再说什么,通国只得哑起声音,转对涪鸾,“莫再哭了,快为贵宾上茶!”略略一顿,话里有话,“二位千万小心,烫伤贵客,大家可都吃罪不起!”

  “呵呵呵,二位美人,莫怕你家大王,但有好茶,只管沏来!”张仪来了兴致,挽起袖子,故意摆出准备挨烫的架势。

  涪鸾止啼,冲他嫣然一笑,见竹叶已把壶水烧开,朗声道:“阿姐,起茶!”

  姑嫂二人缓缓站起,一边沏茶,一边环绕几案,咿嘻唱对,足蹈手舞,俯仰拾趋,洗冲沏煮,将杯盏炉壶等一应茶器拨弄得叮当作响,将个寻常的沏茶过程生生变作一曲茶艺表演,曼妙成趣。涪鸾、竹叶原本就是巴地的标致美人,这又操练数日,施出媚功,跳出巴山茶舞,莫说是张仪、香女,即使熟知二人的通国,也是看得傻了。

  就在几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之时,茶水已过两冲,最上口的第三冲沏毕斟好。在一如既往的优美舞蹈唱对中,涪鸾、竹叶各捧一盏玉杯,分别奉送于张仪、香女案前,在案上摆好,绽出一个媚笑,再舒身姿,再起舞蹈。

  张仪显然被这场别致的异域风情震撼了,两手摸向茶盏,两眼依旧盯在二女身上。

  眼见张仪端起茶盏,下意识地就要送入口中,香女陡然出声:

  “慢!”

  香女的声音急促有力,如同断喝。

  二女显然被这声断喝吓一大跳,相视一眼,顿住手脚。

  张仪打个惊怔,放下茶盏,狐疑地看向香女。

  香女瞄一眼眼前茶盏,又瞄一眼二女,伸手摸过茶盏,略略一嗅,看向胖内宰:“请饮此茶!”

  胖内宰略作迟疑,淡淡一笑,伸手接过,眼睛眨也不眨,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涪鸾朝竹叶使个眼色。竹叶长袖舞动,身体翻转,大喝一声:“着!”一枚暗器破空飞出,直取香女。

  与此同时,涪鸾跃过几案,直扑张仪。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已有防备的香女看得真切,闪身躲过暗器,借力纵身,顺手拔出西施剑,凌空劈向竹叶。竹叶万未料到香女有此功夫,躲避不及,本能地伸手挡去,齐腕断掉,另一手再施暗器,未及出手,被香女复一剑刺中左胸,立时毙命。

  待香女腾出手来去救张仪,却是迟了,尚未反应过来的张仪早被涪鸾从身后扯牢长发,将头后扳,一把利刃紧扼在他充分暴露的脖子上。

  香女顿步,二目逼视涪鸾。

  “放下剑吧,刀上带毒,沾血必死!”涪鸾的语气平静得出奇。

  香女倒吸一口气,细看那刀,有顷,扔下西施剑,站于原地。

  张仪的脖颈被涪鸾牢牢扼住,莫说是说话,即使出气也是艰难,只得仰脖坐地,任由摆布。

  涪鸾瞄了一眼,见竹叶横尸,老宫宰中迷药歪向通国,通国则完全被吓呆了,身体发僵,眼珠子也是直的,任凭胖内宰的沉重躯体压在他的腿脚上,只有香女杏眼圆睁,眨也不眨地紧盯自己,周身处在战斗状态。

  “退后一步!”涪鸾语气严厉,几乎是命令。

  香女一动不动。脚下是西施剑,再退她就手无寸铁了。

  “我数三了,”涪鸾加大扼脖力度,开始数数,“一,二……”

  张仪透不出气,憋得脸脖子通红。

  在涪鸾就要数到三时,香女退后一步。

  “再退三步!”

  香女又退三步,再后是大殿的门槛。

  涪鸾松开张仪脖颈,刃尖不离其脖。

  张仪接连深吸几口气,努力沉定下来,轻声说道:“敢问侠女,在下可以说话否?”

  “你不是已经说了吗?”涪鸾冷冷应道。

  “还想再说一句。”

  “说吧!”

  “在下仍旧活着,说明侠女并不想取在下性命。侠女既不谋命,却又这般扼住在下脖子,岂不是太累了?在下有条腰带,带扣就在背后,侠女何不解开将在下反绑起来呢?”

  涪鸾略略一怔,觉得张仪讲得是,遂出手解开他的腰带。张仪主动将手伸到背后,交叉扣在一起,任由她牢牢扎缚。

  “大王,夫人,”见她扎缚牢固,张仪方对通国、香女道,“冤有头,债有主,侠女既然是冲在下来的,就与你二人无碍,出去吧。”

  通国这也缓过神了,忙将宫宰移开,连试几次,方站起来,难受得龇牙咧嘴,看样子,他的腿脚让胖内宰的庞大躯体压木了。

  “阿哥,你不能走!”涪鸾几乎是命令。

  听到这声“阿哥”,通国脸色瞬间白了,却又不敢不听吩咐,只得复坐下来。

  香女又退一步,左脚跟顶在门槛上。

  涪鸾看出她是想借力于门槛,以便跃身,冷冷一笑:“张夫人,你也想留在此地吗?”

  香女看向张仪。

  听到涪鸾叫通国的那声阿哥,张仪已是恍然有悟了,闭目有顷,对香女道:“夫人,听侠女的,出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香女退出门槛,但并没有走开,只在槛外牢牢站定,两眼眯缝,始终不离涪鸾。

  涪鸾瞄她一眼,看出已在安全线外,不再多究,走前几步,弯身捡起香女宝剑,拭下剑锋,脱口赞道:“好剑哪!”

  “侠女好眼力也,”张仪顺口夸她,“这是西施剑,本为吴王夫差赠与美后西施,后为越王无疆所得,转赐在下夫人了!”

  涪鸾也不搭话,拿剑走到竹叶身边,缓缓跪下,将她仍在大睁的眼皮轻轻合上,喃声道:“阿嫂,你一生嗜武,死于此剑之下,亦是值了!”

  “唉!”张仪长叹一声。

  “你叹什么?”涪鸾把西施剑摆放在竹叶怀里,缓缓站起,复回张仪身边,静静问道。

  “为这位阿嫂而叹!”

  “我的阿嫂无须你叹!”涪鸾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在下张仪,敢问侠女尊姓大名?”

  “你的仇敌,巴王嫡女涪鸾!”涪鸾转到他前面,手拭利刃。

  “仇敌?”张仪故作惊愕,不解地扭头看她,“在下愚钝,敢问公主仇从何来?”

  “仇从何来,你自己清楚!”涪鸾声音阴冷了,几乎是一字一顿。

  张仪盯住她的眼睛,良久,做出懵懂之状:“在下愚痴,还请公主详释!”

  涪鸾嘴角撇出冷笑,利刃指向张仪:“死到临头,还想抵赖!”

  “好吧,”张仪闭上眼睛,“在下不抵赖,在下只想求问公主,能否让在下死个明白?”

  “我这问你,我的父王在哪儿?我的几位阿哥又在哪儿?”

  张仪方才已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什么,早有主意了,因而坦然许多,不无夸张地“咦”出一声,道:“这些日来,他们一直和在下在一起呀!”

  “你……骗人!”涪鸾的刀刃再次逼近他的脖颈。

  “唉,”张仪长叹一声,“公主呀,你让在下怎么解释才肯信呢?

  二十日前,在下与巴王及诸巴子在江州相聚,之后就去阆中,前几日又与在下一路赶奔蜀地!”

  这是一个全新的信息,涪鸾眼睛大睁,愣怔有顷,显然不信,将刀子在他脖子上又紧一紧,低声喝道:“我不信!他们让你下了迷药,这辰光正被你押在江州大牢里呢!”

  “他们被在下押在大牢,公主可是亲见?”

  “这……”涪鸾语塞。

  “唉,”张仪又是一声长叹,“公主呀,难道你一定要相信谣传、屈死我张仪吗?你的父王这辰光就在蜀地,难道公主……”顿住话头,夸张地摇头。

  “你……”涪鸾大睁两眼,“此话当真?”

  “在下身为大秦相国,堂堂七尺男儿,还能蒙骗你个弱女子不成?

  你的父王前几日与在下同车赴蜀,欲与蜀王商议巴、蜀边界划分,昨晚在下还与你的父王喝酒谈天来着。”

  “那……父王何在?”

  “嗨,也是凑巧,今晨我俩就要登车入宫时,忽闻一桩奇事,你父王定要去看,在下拗不过他,只好让国尉司马错陪他去了。”

  “是何奇事?”

  “说是附近人家养头母豚,前日产下一怪,长鼻子,小眼睛,五条腿尽皆胳膊粗细,仅只两日,块头竟比母豚还大,有人说是大象呢!”

  涪鸾眼珠子连转几下:“有此奇事,你为何不去?”

  “嘿,在下鼻子眼儿全不信!母豚生象,这不是瞎扯吗?再说,象也只有四条腿呀,天底下哪有五条腿的象?蜀人擅长瞎编,在下上过几次当了!”

  想到父王生性好奇,涪鸾不由得信了,眼皮子眨巴几下:“梓犨阿哥呢?”

  “原说要来的,临走时让你父王留在阆中,说是让他准备移都江州呢。”

  “既是此说,你立马请出我父王!不见父王,我不会信你!”

  “夫人,”张仪吩咐仍在门外的香女,“这辰光巴王想必看过稀奇了,你速去城外,有请巴王,莫提在下和公主,只说蜀王有请!”

  香女应一声,正要走开,张仪又道:“关上殿门,免得有人打扰!

  还有,传令墨将军,在巴王驾到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入宫门一步,违令者斩!”

  香女听出话音,大大咧咧地跨进殿门,将两扇门拉上,虚虚掩起,不慌不忙地走下台阶,扬长而去。

  听到嘚嘚嘚的脚步声渐去渐远,张仪长舒一气,看向涪鸾:“在下实不明白,公主何以认定巴王、巴子被在下害了呢?”

  “巴人全是这么讲的!”涪鸾应道,语气远没有前些时肯定,“他们还说,你们秦人把巴人勇士全部射杀了!”

  “这这这……”张仪苦笑一声,看向通国,“这些谣传大王信不?

  在下是应大王和巴王之邀出兵的。这般翻山越岭替人解围,做的全是赔本买卖,秦王起初是死活不肯哪。后见大王苦苦相求,是在下于心不忍,这才说服我王,千里迢迢赶来救援解难,不想却又……”

  “阿妹,”通国亦觉对不住人了,转向涪鸾,“想是谣传了,就阿哥所知,相国不是那样的人。”

  涪鸾低下头去。

  “公主,在下渴了,能赏口清水不?”张仪咂吧几下嘴唇,显然是真渴了。

  涪鸾将壶里的水倒出一盏,递他口边。

  “不会有毒吧?”张仪盯住涪鸾,故作狐疑道。

  涪鸾白他一眼,喝一口,复递给他。

  张仪似是再无顾忌了,咕嘟几声一气喝下,开始大谈与通国、梓犨二人如何在咸阳相识,如何建下兄弟般情谊,尤其是梓犨,为人如何爽直,如何讲义气,二人如何饮酒,酒后如何耍疯,如何谈天说地,彼此无疑,等等。涪鸾听得感动,渐渐觉得是自己误信误解了。

  “公主,”张仪似又想起一事,看向涪鸾,“听人说,公主与大王早年结有婚约,可有此事?”

  听到婚约二字,涪鸾面色羞红,勾下头去。

  张仪转向通国:“大王,有这事没?”

  “嗯嗯,”通国嗡出两声,声音很小,几乎是嘟囔,“那时我俩还小哩。”

  “呵呵呵呵,”张仪迭声笑道,“在我们中原,这叫娃娃亲,所有姻亲中,娃娃亲最是难得,你俩这桩婚事,真正是天作之合呢。大王,你看这样如何,待巴王赶到,由在下出面张罗,为你俩做个见证,让这桩好事情有个圆满!”

  见张仪大谈亲事,涪鸾羞涩难当,心中一直吊着的那根警弦怦然裂断。

  “公主,再请一杯水喝!”张仪再次恳请。

  涪鸾对他笑了笑,将刀放在几案上,为张仪倒完水,侍奉他喝完,又为通国斟满一杯,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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