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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谋雪耻,齐地举国赛马(2)

  “上大夫请看,”邹忌侃侃言道,“如果不出在下所料,三国伐赵,秦当为主谋,张仪辞秦相赴魏,驱走惠施,目的只有一个,结魏伐赵,破纵亲之盟,以解秦围。赵为纵亲发起国,苏秦为纵论倡导人,赵都被围,赵幼主必责苏秦,苏秦必向纵亲国求救,而苏秦首选亦必是齐国。我王想是料定苏秦已在赴齐途中,这才急旨,将赛马会提前旬日。”

  “相国是说,”田婴若有所悟,“我王不想出兵救齐,欲借赛马盛会搪塞苏秦?”

  “正是。”邹忌应道,“上大夫请看,魏攻赵,赵必以死相抗。魏、赵相攻,必两败俱伤。魏得秦助,又结中山,其势正盛,我若于此时救赵,就是与盛势作对,与暴秦翻脸,我与暴秦远隔万千山水,犯不上为赵构怨于秦,是以我王……呵呵呵……”以指节轻轻击案,心情大好。

  “呵呵呵,”田婴这也笑出几声,“相国放心,赛马之事,下官必竭诚尽力,让齐国角角落落全动起来。”起身拱手,“下官这就张罗去!”

  “上大夫留步!”邹忌伸手拦道,“邹忌还想问个琐事,听说去年赛马,各城邑皆有不少人押注,可是真的?”

  田婴心里咯噔一沉,复坐下来。

  赛马会押注等于是变相赌博,堪称各府吏员合法敛财的绝好机会。

  因而,自第一届赛事起,就有精明人引诱押注,发下横财。接后两届,各级吏员纷纷参与赌庄,押注成风,尽皆赚个盆满。主司赛事的上大夫府,明里暗里,自也得到好处不少。这是一块远比封邑捞钱快的肥田,邹忌此时过问,用意不言自明。

  “确有此事。”田婴不敢隐瞒,就将各地赌庄及押注、抽成等一应细节,一一禀报。

  “今年赌庄,”邹忌听毕,倾身问道,“上大夫可有章程?”

  “下官之意是,仍然沿袭去年规矩。相国大人若觉不妥,下官这就取缔所有赌庄。”

  “既成规矩了,怎能取缔呢?”邹忌笑了,“再说,连王上也赌千金,说明赌注合乎上意。以老朽之见,赌注之事,非但不可取缔,反倒可以加倍设置。至于这赌庄嘛,既然各地府尹皆有参与,相国府这也凑个热闹,如何?”

  “太好了,”田婴出口长气,亦笑几声,“有相国府参与坐庄,今年赛马盛会必将空前。”

  送走田婴,邹忌又坐一时,召来家宰,二人驱车出城,径至自家马场。

  邹府马场是于前年始建的,坐落在临淄南侧十几里外的稷山脚下,主要是为响应威王诏令。临淄地势南高北低,稷山一带森林茂盛,山脚下本为成片农田,近年盛行养马,这些农田多被城中权贵圈为马场,相国府后来居上,占据其中一块,约四井见方,内中养马百匹,尽皆百里挑一之良驹,且有日渐扩大之势。

  邹忌将所有马厩例行视察一遍,回到跑马场旁边的草厅里,坐在临时搭建的观台上歇息,等候赛马演练。不一时,精选出来的三辆赛车齐集马场,随着马场总管家臣仇归一声令下,三驷齐驰,车轮滚滚,尘埃张腾。三辆战车上标有赛马等次,沿场地角逐。五圈下来,下驷被远远抛在身后,上驷与中驷之间,差距却在渐渐拉近,到最后一圈,只差半个车身了。

  看到邹忌脸色沮丧,仇归指着上驷道:“禀报主公,距离之所以拉不开,是因为上驷辕马。上驷四马势均力敌,负轭辕马未能突出,当不起统领三马之任,是以拖后腿了。反观中驷,辕马堪比上驷之马,是以可以轻松统领另外三马,车稳而快。”

  仇归本是燕地马贩,善于养马,也颇知马,两年前在燕地犯下命案,几经磨难逃到齐地,刚好邹府聘用养马人才,就被邹忌用为家臣,负责这个新建的马场了。

  “这……”邹忌眉头拧一会儿,“如何才能觅到合适辕马?”

  “上驷之马皆为良骥,可日行八百,唯千里马方可统领。”

  “千里马?”邹忌倒吸一口凉气。

  “唉!”仇归轻叹一声,重重摇头。

  一切就如计算好了,在齐威王颁诏举办赛马会的第二日,苏秦一路风尘地由邯郸赶到临淄,一车一马由西城稷门驶入,沿稷下学宫中央官道一路向东,辎车前后张扬的两面硕大旗帜,尤其是后面旗帜上书写的大大的“苏”字,在正当午时的明媚春光下分外扎眼。

  苏秦车马驶至齐宫,要求觐见齐王。当值内臣迎出,说齐王不在宫中,前往马场去了,并说赛马会举办在即,齐国君臣尽皆无心国事,奉劝苏秦最好在赛事结束后再来。

  这是苏秦已经料到的结果,因为将到临淄时,他已从客栈掌柜处探到赛马会提前之事,也忖度这个提前多半是冲他来的。联想到几年前他来齐国合纵之时,齐威王特别摆给他的稷下之考,苏秦苦笑一下,让驾车的飞刀邹掉转车头回返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仍然保留苏秦宅第,且有三位仆从常住打理。苏秦安顿下来,略吃几口仆从端上的茶点,吩咐飞刀邹御车前往田忌府。

  田忌不在府中,家宰报说昨日就到南山马场去了。苏秦看看天色,决定去马场寻田忌。见飞刀邹的辎车上只有一匹马,疲态毕现,家宰就让仆从将苏秦车马赶进后院马厩,卸下歇脚,换作驷马高车,亲送苏秦二人前往马场。

  田忌经营马场多年,场地比相府家的大一倍还多,有马近五百匹,多是他从万千军马里挑选出来的。马场有马夫数十人,善御者近百,一旦发生战争,单是家兵,他就可以出战车百乘。这是一笔巨大财富,也是田忌敢在朝中向包括邹忌在内的人叫板的底气所在。

  落霞满天,田忌兴致未减,仍在马场上与他的几匹爱驹交流,一会儿拍拍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几匹马各作姿态,表达愉悦。见苏秦至,田忌既惊且喜,递给苏秦一条马缰,自己也牵一匹,让另外几匹跟在身后,沿着马场,一边遛马,一边交流时势。苏秦将邯郸之急略述一遍,田忌也将朝中争议和盘托出。

  “对了,”苏秦顿住脚步,“在下差点忘记一事。出邯郸时,魏人拦截,听闻是在下,庞涓亲至,说是为在下饯行。得知在下是来向齐求救的,庞涓语气不无嘲笑,说他在这世上啥也不怕,就怕齐兵,又问齐王会使何人统兵,在下提到将军名号,庞涓让在下捎来口信与你。”

  田忌脸色变了,哑起声音,一字一顿:“他作何说?”

  “唉,”苏秦长叹一声,“此话……还是不说了吧!”

  “苏子但讲无妨。”田忌直逼过来。

  “在下已走一箭开外,庞涓拖长声音由后面叫道,”苏秦看向西方,拖长声音,学庞涓语气,“苏兄,转告那个姓田的,就说在下在此候他,让他小心用兵,此番若是再让活擒,怕就没有艳妆粉面的好待遇了!”

  尽管有所准备,田忌仍旧呼呼喘气,拳头捏得咯嘣响。

  憋不过三息,田忌还是爆发了,将马缰“啪”地扔在地上,一把扯住苏秦衣角,道:“苏子,走走走,这就与我前往雪宫,求见我王,起兵会战那贼。”

  “田将军,”苏秦摆手道,“大王志在赛马,无心议政啊!”

  “什么赛马?”田忌七窍生烟,“姓庞的辱我大齐,这是刻意挑衅!”

  “我说田兄,”苏秦拾起马缰,重新塞他手里,“君子复仇,十年不迟。田兄既已忍过九年,再忍几日又有何妨?”

  田忌又跺几脚,强力把气压下。

  苏秦见他气消,方才拱手道:“田兄,你们忙活赛马,在下无事可做,久没见过孙兄了,在下这想与他叙叙旧事。”

  “这个容易,”田忌朝远处山中一指,“孙兄就在前面山庄。”

  二人当即动身,驱车驶入山道,走有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山坳。说是山坳,实在是个前无出路的死谷,谷底平坦,约百亩见方。除入谷通道之外,三边皆是石坡,各高数十丈,石多土少,颇为陡峭。石缝中长出林木,将谷中景致掩护。左边山上有湍瀑泄下,哗哗之声,在这夜间极是悦耳。

  这个山坳是田忌祖上置办的产业,传至田忌,被他在周边坡顶筑起高墙,又在入谷之处设有门亭,早晚扉门紧闭,有仆役专业守护,外人莫入,既作为田府消夏别苑,又充当危难中临时庇护之所。

  天色黑定。田忌叫开庄门,直入庄中。

  山坳里黑乎乎的,无一处亮光。田忌驱车行至一处草舍,跳下车子,朗声叫道:“孙兄,嫂夫人,有稀客来也!”

  外面动静显然早已惊动舍内,光亮闪起,舍门洞开,一妇人走出草舍,躬身揖礼。

  见是嫂夫人瑞梅,苏秦躬身揖道:“苏秦拜见嫂夫人。”

  瑞梅确认无误,一脸惊喜道:“真是稀客,我家孙膑后晌还在唠叨你哩。”退往一侧,礼让道,“苏大人,田大人,请!”

  二人进厅,孙膑已在守候。兄弟相见,自然是一番亲热。这边三人闲叙,那边瑞梅下厨,不消半个时辰,端出几道下酒好菜。

  孙膑陪二人吃酒数巡,切入正题,笑问田忌道:“听闻赛马盛会提前,王上悬赏千金,可有此事?”

  田忌方脸一沉,咕嘟一声喝下一爵,抹嘴道:“孙兄,喝酒就是喝酒,莫提不快之事。”

  “何事不快了?”

  “赛马。”

  “呵呵,赛马不是将军最喜之事么?”

  “若是寻常,倒是最喜,只是眼下,”田忌长叹一声,苦笑摇头,“邯郸军情十万火急,我王却旨令赛马赌钱,你说急不急人?”

  “这么说,”孙膑看向苏秦,“苏兄此来,是为邯郸军情了?”

  苏秦点头。

  “说起这赛马事,真该怪你孙兄呢!”田忌看向孙膑,嗔怪道。

  “为何要怪孙兄?”苏秦不解。

  “不瞒你说,”田忌来劲了,连根刨起,“三年前,孙兄让我奏请大王举办马会,不想大王是个马痴,一拍即合,当即旨令上大夫田婴操持,每年一届,定于三月春播后举办。眼下春播未就,邯郸这又军情火急,大王不议出兵救赵,反而诏令提前赛马,真让人……”重重摇头,发出一声长叹,一拳击在案上。

  “说起赛事,在下倒是有问。”孙膑不急不缓,眯眼望着田忌。

  “问吧。”田忌看过来,气仍没消。

  “今年共有多少车马参赛?”

  “五都相加,当不下三百乘,千二百匹。”

  “千二百匹。”孙膑闭目有顷,抬头又问,“如果征召,照你估算,旬日之间,齐国可以征用多少马匹?”

  田忌扳算手指,自语道:“上中下三等赛马,按三十选一计,当有三万六千匹,加上其他,或可征用四万匹。”

  “四万匹?”孙膑眉头微皱,摇头,“还是少了点儿。”

  “什么?少了点儿?”田忌眼睛大睁,“四万匹可征之马,用于御车,就是万乘驷马战车,排列于军阵,天下无敌矣。”

  “田将军,”孙膑却似没有听见,顾自问道,“你的兵士中,能舍车骑马者可有多少?”

  “咦,”田忌一怔,“为何要他们舍车骑马?”

  “将军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能舍车骑马者或有三千。”

  “在下还有一问,将军愿否与庞涓大战一场?”

  “这还用问?”田忌拳头一紧,“在下梦中也想把那厮碎尸万段!”

  “若是此说,将军可让这三千人在一个月内教出三万骑手。”

  “三万?”田忌惊愕。

  “田将军,”孙膑微微一笑,又叮嘱一句,“若想取胜,此事尚须保密,至于眼下,将军大可安心赛事。大王既已悬下千金重赏,将军理当拔得头筹才是。”

  “好!”田忌朗声叫道,“苏兄,孙兄,二位慢慢享用嫂夫人的美酒佳肴,在下这就前往备战,誓拔头筹。”朝二人一一拱手,起身径去。

  入夜,雪宫一片漆黑。

  太子辟疆神色紧张地跟在内宰后面,快步趋入正殿。

  灯光下,威王端坐于席,显然专为候他。齐威王很少于夜间召见臣属,此时召他觐见,必是发生大事了。

  “儿臣叩见父王。”辟疆伏地叩道,声音微微发颤。

  威王扬下手,指指对面席位,见辟疆起身坐下,开门见山道:“疆儿,为父召你来,不为别个,只为赛事。”

  “赛事?”辟疆看向威王,多少有些茫然,“敢问父王,赛事怎么了?”

  “孙爱卿,”威王看向右边,“你来告诉太子,赛事怎么了。”

  辟疆顺眼看过去,方见对面席坐一人,是宫廷马师孙悦,因着一身黑衣,这又刚好坐在灯影下,辟疆急切间未曾留意。

  “启禀殿下,”孙悦拱手道,“往年赛事皆为上大夫田婴操持,大王今日召臣议及此事,臣以为,今年赛事非同往年,是以提请由殿下操持。大王当即恩准,特请殿下相商大事。”

  见是这事,辟疆吁出一气,不无放松地看向孙悦。孙悦是秦穆公时着名马师伯乐孙阳的第八世孙,世居祖地郜邑。郜邑本为郜国都城,郜室于百年前绝祠,其地并入宋室,三十年前割让于齐,世居郜都的伯乐后人也就顺势成为齐民。至孙悦,因擅长祖传相马术而受威王重用,特聘为王室马师,官至大夫,十年来已为王室觅得千里马数匹,良马塞厩。齐国数度赛马,王马地位迄今无可撼动者,皆孙悦之功也。

  辟疆对他笑笑,拱手回礼,道:“辟疆不学无术,今年何以不同往年,还请先生赐教。”

  “殿下折杀奴才矣。”孙悦回个笑,侃侃应道,“往年赛事,无非赛马。今年赛事,于赛马之外更多一赛,就是赛钱。”

  “赛钱?”辟疆长吸一口气,身体前倾,情不自禁地重复道。

  “据臣所知,各都邑殷实之家,无不在为赛马下注,赌注少则数金,多则百金,更有甚者,赌以千金豪注,是以臣称之为赛钱。”

  “疆儿,”威王接腔,声音故意拖长,“马也好,钱也好,皆为国力。既然赛的是国力,万不可马虎,你当全力以赴,不可有失。”

  “父王,”见威王提到国力,辟疆打个激灵,小声禀道,“三国兵加赵室,庞涓围困邯郸,苏秦求救,已是水火之急了。”

  “魏人伐的是邯郸,”威王微微一笑,瞥他一眼,“不是临淄,你急个什么?”

  “父王?”辟疆不解了。

  “疆儿,”威王敛住笑,倾身过来,“你须记住,当年魏伐中山,以文侯之明,乐羊、吴起之智,大魏武卒之力,尚且历三年才破,何况今日伐赵?”

  辟疆若有所悟,轻轻点头。

  “再说,你拿什么去打?战争打的是钱粮。寡人查问过了,库粮虽说不缺,钱却不足。无钱,何来辎重器械?钱在哪儿?钱在各邑百姓豪吏的私库里。如何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拿出来呢?下注!是以此番大赛,赛马倒在其次,赛钱方为根本。你可传寡人旨意,取缔五都设注,所有注庄收归王室统辖。”

  见父王算计在此,辟疆豁然开朗,大是叹服,闭目思忖一阵,似是想到什么,迟疑道:“如此甚好,只是各级吏员、各地赌庄早为今年赛事摩拳擦掌,煞费苦心,若是临时取缔五都设注,只怕他们一时……”

  “嗯,你说得是,火不可急熄。”威王连连点头,略一思索,“这样吧,传旨田婴,五都赌庄依旧由五都分设,但决赛赌注,必须由王室设庄,他人不得涉足。”

  “儿臣遵旨。”

  “还有,”威王看向孙悦,“孙爱卿,依你眼力,今年赛事,可有与王马一决高下的?”

  孙悦摇头。

  “五都之马,可有与田将军府马一决高下的?”

  孙悦再次摇头。

  “这个不妥。”威王思考良久,摇头道,“一边倒的比赛没有看头。若无看头,就不刺激;若无刺激,就不会有人肯下大注。”

  “若是此说,”孙悦笑道,“臣倒有个主意。”

  “爱卿请讲。”

  “能与田将军府中赛马一拼高下的,或为成侯之马,但成侯之马输在上驷,因其上驷缺匹合意辕马,如果……”孙悦顿住了。

  “说下去。”威王直望过来。

  “两个月前,臣在中山觅得骐骥一匹,名唤如风,目下尚不为外界所知。我王若是舍得,臣请……”

  “去吧,”威王摆手止住他,“就依爱卿之意,务必闹出个景致来。对了,此马花去寡人多少库金?”

  “两百。”

  “听说成侯经营盐铁,置业不少,这价钱嘛……”威王努嘴,微微闭目。

  孙悦会意,拱手道:“臣领旨。”

  “千里马?”邹忌两眼放光,长吸一口气,身体前倾,两只老眼眨也不眨地紧盯新近投来的门人公孙闬,“你敢笃定?”

  “回禀主公,”公孙闬略作迟疑,“臣不善马,只是今晨闲逛马市,恰遇一人卖其坐骑。臣观那马状态雄奇,声闻九天,断非寻常之马,也是一时好奇,上前打问价钱,那人开口即要三百金,毫无还价余地。三百金堪称天价,臣大是惊叹,回到舍中,与人议及此事,方才得知主公思马如渴,深恐误下主公大事,是以冒昧求见。”

  “那马现在何处?马主何人?”邹忌急问。

  “在北市马场,臣未问马主姓名,观其颜色,貌似北地胡人,说是特为赛事而来,途中遇雨,因惜马而误下脚程,昨日才到马市,欲为那马寻找新主。”

  “公孙闬,”邹忌略一思索,草草写就一书,递给公孙闬道,“你持此帖即刻前往宫廷马师孙大人府宅,敬请孙大人屈驾北街马市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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