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引子
南昌，九月的夜晚，夜凉如水，霓虹闪烁。<\/p>
位于南京西路的雅言小筑，稀稀落落地散布着零星的灯光。今天是周末，很多人选择与家人一起去外面享受这个城市的喧哗，欣赏朦胧的夜色，但古田今晚选择了待在自己的单身公寓里。明天一大早，他就要乘坐飞往洛杉矶的航班到洛杉矶医科大学开始为期三年的学习交流了，所以今天晚上他必须把东西都收拾好。<\/p>
房间里正放着老鹰乐队那首经典的《HotelCalifornia》，双吉他的和弦音配合着主唱DonHenley略显苍凉的歌声，使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一种别样的情绪。<\/p>
其实经过整个周末的折腾，要带过去的东西基本上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最主要的行李就是衣服，满满地装了两个箱子。听说美国那边的衣服挺贵的，而且还都是中国出口的货，在那个地方用美元去买“MADEINCHINA”的衣服，这不仅是一件挺滑稽的事情，而且还是一件非常不划算的事情。所以，还不如自己辛苦点，去的时候多带一点，反正不重，又不用自己一直提着。<\/p>
除了衣服之外，最麻烦的还是书籍，尤其是专业书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所有的专业书都厚得像砖头一样，而且全是A4尺寸。这厚厚的一大摞书，不管是从肉体上还是精神上，对那些学医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但是又不能不带。自从古田学了医学之后，这些书已经像白开水一样成为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了，一日不看上两眼，就觉得心里少了一点什么——这也不单单是一种心理的慰籍，而确实是工作需要。所以这些专业书是少不了的，肯定得带上。<\/p>
另外还要带上一些修身养性的名著，如《孙子兵法》和《战国策》这类中国古典名著，虽然现在读的人越来越少了，但如果真的读进去了，就会发现这里面的内容简直回味无穷。自从七岁那年“误读”了家里的那本古文版的《三国演义》之后，古田就迷上了这一类古典名著。这并不能说明古田是个呆板的人，他大学的时候就通读了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英文版全看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喜欢中国的古典文学。在古田看来，所有中国古典文学，都凝聚了中华几千年所孕育的文明以及先人修身治国平天下的高深哲学，在任何时候都具有深刻的教育意义，里面所包含的道理实在是太多了，值得后人研读一辈子。古人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所以，这些古典名著是一定要带的，否则到了洛杉矶再用美元去买中国古典名著，这同样是一件滑稽的事情。<\/p>
古田将桌子上的书籍一边收拾一边往箱子里塞，很快，堆成小山一样的案头变得空空如也了，只剩下垫在桌子最底下的几本平时基本上不翻阅的“冷货”了。这些书平时就没怎么看过，现在即使带过去，也说不定没心情去从头再看，所以还是不带了。<\/p>
正当古田打算将已经装满了书籍的箱子合上时，桌子最底下的一本褐色封皮的书引起了他的兴趣。从封面上看，这应该是一个精装本，按道理来说是没理由被压在最下面的，只极经典的书，他才会买精装本来看。可他实在记不起来这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居然落得被别的书压在最底下的命运。<\/p>
抱着好奇心，他将褐色封皮抽了出来。抽了出来之后，古田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本精装小说，而是一个日记本。翻开封皮，扉页写着一行娟秀的钢笔字：<\/p>
在感情的道路上，因为有你的陪伴，我从来都不曾孤单过。<\/p>
这行娟秀的钢笔字，好比晴空中的一道闪电，刹那间击中了古田原本沉寂的心。多年前的那段往事像喷泉一样从心的最底端直射上来，带来了一阵莫名的颤抖。古田闭上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然后继续翻了下去。<\/p>
×月×日晴今天终于看到了四叶草，是古田特地从乡下找到的，然后放在一个矿泉水瓶子里，一路捧着坐了几百公里的火车带回来送给我的。尽管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四叶草，因为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但是这株草确实有四片叶子。更重要的是，这是他的一片心意，没想到他居然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我很感动，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一个在乎自己的男人远比房子、车子那些实物更值得珍惜，因为车子可能贬值，而好男人会永远升值的。<\/p>
×月×日多云康南市人民医院的机会黄了，我知道古田的心里很不好受，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原本以为有他同学的局长父亲出面帮忙，这件事情有几分把握，但是现在看来，我们的想法太天真了，现实生活远比我们想象得残酷。我原本很不愿意看到他回康南市工作，因为这会让我们之间相隔千里。但是，当他真的丢了那个机会的时候，我却替他感到惋惜。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自己的事业，是无法得到别人的承认的，不要说别人，恐怕连自己的母亲都会看不起。只可惜古田祖孙三代都是“泥腿子”，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到现在还在为自己将来的饭碗奔波。想想真气人，像他这么优秀的人都没单位要，那些招聘的人员真是瞎眼了。<\/p>
×月×日阴一切都结束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这到底该怨谁呢？好像谁都无法责怪。我以为我会恨古田，却发现恨不来。或许真像阿甘的妈妈说的，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可能这就是生活吧，我实在是无话可说。<\/p>
这些文字似曾相识，又仿佛离自己很遥远。古田读着日记本上的那些文字，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涛声依旧，却覆水难收，这恐怕是一件最让人觉得无助的事情了，但这却又是一个无法去逃避的现实。古田忽然觉得浑身没劲，有一种被抽空了的感觉，好像身体的支柱一下子就消失了。他将日记本扔在了桌子上，然后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p>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徒劳无功，这个道理古田明白。但是在香烟织造出的一片朦胧的意境当中，他却发现，明天就要离开这座生活了十年的城市，可是很多事情，却好像一直都陪伴着自己一样，从来就不曾离开过。平时由于刻意压制，这些事情显得很低调，可是一旦因为某个因素触发了，就一发而不可收拾，像泛滥的洪水一样，到处都是，让你无从堵塞。<\/p>
手上的香烟很快就要烧完了，古田狠狠地吸了一口之后，才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但是马上又接着点燃了另一支。<\/p>
在这个时候回想起发生在这个城市的那些往事，现在却已经无法去评判其中的是非功过了，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其中的滋味，只能够接受现实。现实就是：明天的这个时候，古田已经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只能从异国的天空中来遥望这个城市了，或者是清晰，或者是朦胧！<\/p>
《HotelCalifornia》已经唱到尾声了。正如歌词中所唱的一样——“你可以在喜欢的时候结账，但你却永远无法离开”，有些事情是永远无法结束的。<\/p>wＷw．xiＡoshＵotxt.neｔT.xt.小..说...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