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3)

　　当时有钱花的标志其实挺有意思的。妻子是天津人，我是江苏人，我在长江边上，她在海河边上，所以都喜欢吃鱼。我们两个都是大学里的普通老师，因为没有钱，我当时买鱼就专门买死鱼，因为死鱼只要两块钱一斤或一条，活鱼却要六七块钱。

　　我到外面为培训机构代课以后，由开始一二百块钱一个月，变成六七百块钱一个月。当时妻子在中央音乐学院工作，我们住在北大的宿舍里面，所以晚上一般由我负责做饭。记得有一次她下班回来以后，发现鱼汤是用活鱼做的，就很开心。那天晚上好像就成了我们生活的转折点，从此以后她开始对我变得温柔了，可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能吃到活鱼了。

　　我怎样才能对得起我的女儿

　　8年前的一天傍晚，我正在北京召开办公会，妻子从扬州打来电话，说女儿上吐下泻，肚子疼得满地打滚。凭直觉我就知道问题很严重，因为孩子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病过。老师们听说后立刻劝我坐飞机赶往扬州。我还在犹豫，因为会议由我主持，但大家已经七手八脚把我推到门外，说缺了我他们照样能够把会开完。我驱车赶到机场，希望赶上8点20分飞到南京的飞机，结果差了几分钟，只买到了8点半到上海的机票。我匆匆飞往上海，一路上只恨飞机飞得太慢。

　　飞机落地已经10点半。我赶快打电话给妻子问孩子的病情。她告诉我孩子是腹膜炎。腹膜炎一定是由其他更严重的病症引起的，例如阑尾穿孔，或者胰腺炎等，不过医生还没有查出来背后的病症是什么。但不管是什么病症，一定要立刻动手术，否则就有生命危险。我听了以后浑身发冷，给我认识的全部医生打了电话，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们都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动刀子。我担心扬州的医疗技术相对落后，想把孩子转到上海治疗，却被告知时间已经不够了。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狂奔。晚上的公路上到处都是大卡车，东倒西歪挤满了车道，我们的车只能在汽车的缝隙里穿行，从沿江高速到江阴大桥到京沪高速再到宁通高速，经过三个小时的奔波，终于在深夜一点半赶到了扬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生还在做手术前的准备，女儿还没有被推进手术室，在病床上打着点滴。

　　一见到我，孩子眼泪哗哗直流，非常痛苦。我赶紧抱着她说：“没事，不要害怕，有爸爸在，什么都不用怕。”而我自己心里的感觉却像掉下了悬崖一般。医生说还是没有确诊到底是什么病，只能开刀先检查再说。我在手术书上签了字，女儿被推进了手术室。我真想在手术室里陪着我女儿，但医生不允许我进去。

　　手术室的门在我面前重重地关上。

　　我们坐在手术室前的房间里等待，心在嗓子眼里打转。半个多小时后，护士出来告诉我们，病因找到了，是阑尾化脓，由于比较严重，手术时间需要长一点。凌晨4点，在两个小时的手术后，孩子被推出了手术室，由于全身轻度麻醉，还处于昏迷状态。看着孩子苍白但已经变得安详的脸，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把孩子抬到病床上，给孩子接上氧气挂上点滴，我坐在床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意识到孩子对我的生命来说是如此重要。

　　我欠女儿太多。

　　1995年她出生时，正是新东方开始蓬勃发展的时期，我很少有时间在家里，每天都是她没醒来我就出去，她睡着了我才回家。1998年她和妈妈一起到了国外，离我更远了。尽管每年我都努力多去几次国外，但几乎每次都是一个星期不到就回了国。

　　2003年，新东方在扬州建立了以中小学教育为主的外国语学校，我立刻和妻子商量，把她们接到国内，让孩子到新东方上学，这样我可以事业家庭两不误。没想到接回来后，我更是一头扎进了新东方的事务，见到她们的时间比在国外还要少。我在家庭和事业之间挣扎，希望能够保持两者之间的平衡，但结果还是被新东方的事务劈头盖脸地淹没。幸亏孩子很懂事，每次回家都和我很亲热，只要一听说我要回家就常常兴奋得睡不着觉。

　　曙光从医院的窗户里透进病房，我静静地坐着，等待着孩子从昏迷中醒来，心里充满了内疚。我一定要让她醒来的第一眼就见到我，然后告诉她，爸爸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她病好；告诉她爸爸以后会挤出更多时间和她在一起，再也不会把她和妈妈孤零零撂在一边；告诉她新东方对于爸爸很重要，但她对于爸爸更重要。我会拿起她最喜欢的故事书，把一篇篇故事读给她听，跟她一起分享故事中的悲欢离合，回答她所有稀奇古怪的问题；然后我会放下书，和她一起倾听窗户外的树林中传来的一声声鸟鸣，在鸟鸣声中体会生命的互相呼应。

　　早上8点钟的阳光洒进了病房，女儿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看到我在旁边，苍白的小脸露出了让我心疼的微笑。她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拉着我的手又安宁地睡着了。

　　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趁着女儿睡觉的工夫，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扬州校园的家里。推门走进书房，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张女儿制作的没有完成的卡片。走近一看，卡片左边画了一只眼睛，中间用剪刀剪了一个心的形状，空白处涂上了一圈圈红色，右边写了一个大大的U字，三个图案用英文解释就是I LOVE YOU（我爱你）。在卡片的上方，女儿用粉红色的笔歪歪斜斜地写了一行英文字：Happy Father\"s Day（父亲节快乐）。

　　我一下子明白女儿是在为我制作卡片，突然想起来明天就是父亲节，而我女儿是在制作这张卡片的时候发病被送到医院的。我呆立在房间里，凝视着这张卡片，眼里充满了泪水，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们能够感受温暖，是因为有人愿意付出

　　我们内心渴望被人爱，我们内心渴望被人关怀。

　　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刻：寒冷时有人给你送来暖衣，孤独时有人给你送来问候，哭泣时有人为你擦干眼泪，远行时有人伴你同行，摔倒时有人把你扶起。如果所有的人都被爱着，那该是一个多么温暖的世界。但要创造这样一个世界，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学会爱别人。

　　从小在父母的关爱下长大，我们以为天下人都像父母一样关爱自己。但走进现实世界，我们发现大部分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关心着自己的利益，于是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冷漠，开始感到失望。有的人甚至因为承受不了别人的冷漠或势利而深感痛苦，变得抑郁、精神失常。

　　其实我们犯了一个严重错误，那就是我们假定所有的人都会像父母一样爱我们。父母的爱是无条件的，他们甚至可以为子女献出生命。我们从小习惯了这种无私的爱，长大后接触社会，发现无私的爱太少，世界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好。我们犯的另外一个错误是把自己假定为被社会宠爱的孩子。我们总是等着别人来爱我们，却失去了主动去爱别人的能力。

　　有人会说，我凭什么要主动爱别人呢？当别人都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都只为自己的利益奔忙的时候，我凭什么要爱他们呢？这样的想法表面上似乎有道理，但持这种想法的人生活会过得越来越糟——如果别人不主动爱你，你就不会主动爱别人；但如果没有主动爱你的人出现，你就永远不会被爱。试想，如果所有人都不主动去爱别人，那这个世界将不再会有爱出现。

　　你渴望被爱，别人也是如此。两个人总得有一个要主动爱人，相爱才有可能产生，否则再渴望被爱，也没有人来爱你，因为大家都在等着被爱。因此，一个渴望被爱而不主动去爱别人的人是自私的，因为他只希望得到爱，而不愿意付出爱。

　　我们之所以在人间还能够感到温暖，是因为有人愿意付出。无条件的付出是最崇高的付出，如父母对儿女的付出。这种付出是不需要回报的。还有一些付出也是无条件的，比如有时朋友间的付出不需要回报，又比如很多伟大人物对于社会和人类文明进步的付出也是无条件、不需要回报的。即使是有条件的付出，也能够让人感到温暖。你一心一意爱你的男朋友，也希望你的男朋友一心一意爱你，这是有条件的；你真心诚意对待你的朋友，也希望你的朋友真心诚意对你，这也是有条件的；有的人拼命努力去帮助别人，是为了取得别人的认可和各种荣誉，比如被评为劳动模范或杰出青年，也是有条件的。这些有条件的付出，只要做得恰当，也能够给我们带来很多人间的温暖。

　　但有条件的爱是容易出问题的，可能会让人产生怨恨心理和报复心理：你爱一个人得不到回报时，可能就会怨恨；你拼命劳动得不到承认时，就会产生不满；你为一个人献出了很多，对方不为你做任何事情，可能就不仅怨恨，还会报复。有条件的爱如果处理不好，常常会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只有当爱别人且不计回报，心情像白云一样潇洒时，才能够真正达到既爱别人又爱自己的境界，而这样的爱才是纯洁持久的。只有这样做，对于我们个人的幸福才会有真正的好处，才会把我们自己摆到生存的最佳状态。

　　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们至少有两点必须学会：

　　第一是要从渴望被爱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学会主动爱别人，先把温暖送给别人，这样也许别人才会把温暖送给你。

　　不要觉得这样做不值得，想一下日月星辰、草木万物、蓝天白云、高山流水，是我们爱它们还是它们爱我们？答案是我们爱它们。因为我们爱它们，我们才会对它们产生那么多美好的感情，才会写出那么多美好的诗歌散文，它们的美丽是因为我们内心的美丽而产生的。当我们爱别人的时候，情况也是一样的。你的内心产生爱的美丽，别人内心会产生被爱的幸福，大家的感情都变得美丽了，你的生命就会拥有美丽。

　　第二是我们要学会无私地爱，因为只有无私的爱，才能保持爱的美丽到永远。要做到这一点也不难，我们爱蓝天白云、高山流水，从来没有要求它们给我们回报什么，只要我们看到它们，内心就得到了满足。如果我们把这种态度用于对别人的爱，那我们得到的满足和幸福就会多得多。当然，这需要我们具备很高的修养，因为人类的行为和感情远比蓝天白云变化莫测得多。在种种的变化无常中，如果我们还能不被表面的变化所左右，保持一颗爱人之心，就能达到生命的圆满境界。

　　只有身体力行，你才知道主动的爱和无私的爱对你的生命有多大的好处。这不是要大家成为圣人，也不是要大家大公无私，而是希望你能够用正确的方法来成就自己的生命，套用老子的语气来说，叫作“大私于大爱之中”。

　　因为别人，我们活得更好

　　一个厨师做出了美食，如果只是为了自己享用，那将没有任何快乐可言，只有当别人品尝并赞美他所做出的美食时，他才会感到无比的快乐。一个人买了一束玫瑰花，如果只能送给自己，那意味着他的生活一定冰冷孤独，玫瑰花也会因此黯然失色。因此，不管你如何强调为自己而活，实际上却是为别人活着。

　　为别人活着有什么不好吗？没有，不但没有什么不好，而且真的很美好。人是社会性的动物，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融入这个社会，得到别人的认可，尤其是被我们热爱的人认可，这就是我们生命的本质和全部意义，也是我们生命能够成长的全部秘密。

　　大学时代，青春呼唤着我们去凸显自己。我们像雄性的鸟类，用彩色的羽毛来装扮自己，总希望自己比别人更有吸引力。我有个同学，为了吸引女生的注意，每天早上跑到女生宿舍前面的树林中去拉小提琴，直至被女生们集体喝止，沦为我们寝室晚上熄灯后永恒的笑料。大学最后两年再也没有听过他拉小提琴，但他每天仍旧早早外出，直到有一天听到他用流利的美语和外教交谈，我们才知道了他每天早起的秘密，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当然他很快成了女生们追捧的对象，而我们也因此多了几分嫉妒和惆怅。生命就这样成长起来了。

　　一个人的成长需要别人的关怀和鼓励，就像花的成长需要园丁的浇灌和修剪一样。有时你对别人的一点关怀能使别人的命运改变，有时别人对你的一点关怀能使你从此与众不同。

　　一个来自农村、家境贫困的男大学生，在周围来自大城市的同学的比照和压力下，深感自卑；由于精神状态极其不好，期末考试三门不及格，面临退学的危机，绝望中想了断自己。同班的一位女生得知此事后，出于同情买了一束鲜花去看他，说了他的一大堆优点，并告诉他很多女生都对他有好感，只是因为他深沉严肃不敢与他接近。女生走后，男生精神大振，立刻拿出教科书复习，在开学时终于全部补考及格，并且从此发奋图强，在毕业时成了全班最优秀的学生，拿到了美国著名的普林斯顿大学的奖学金。出国前，他请那个女生吃饭，向她表示感谢。女生告诉他，当时她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安慰他，但是现在他真的具备了当时她所说的全部优点。

　　请记住：不管你有多么艰难，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很多人比你更艰难，他们需要你的帮助和鼓励。因为你的出现，他们的生命将会变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