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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第50 节:娶妾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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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堂上的王大老爷拍桌子:“宣判!”他站起来,捧起一张纸念:“土匪张麻子一名斩立决。”
并且用朱笔在张字上点了一点,把笔丢了下去。他们不准他占有“张牧之”这样一个好官名,立
意要叫他土匪“张麻子”。
下面的文章是什么,不用我来说了。剩下的就是把张牧之五花大绑,押赴河边沙坝去砍头
了。只是插在他背上的标子更大一些,上面写的字更显眼一些,押赴刑场的武装队伍更长一些,
滴滴答答吹的号音更惨烈一些,行刑队的大刀更晃人一些。不过还有一点,老百姓来给受难者
送行的队伍从来没有这么长,悲愤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强烈。
全城的老百姓几乎都出来了。他们并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不承认杀的是江洋大盗张麻子,
而是他们拥护的张青天。你看,大家都是紧绷着脸,紧咬着嘴唇,沉默地看着那一队一队走过
去的团防兵,那骑着高头大马担任监斩官的新代理的县太爷。有好多人家,公然在门口摆出香
案,点上香烛,好等张青天从面前过去的时候,给他烧一点纸钱,送他走路。有的还摆着馒头、
肉菜和美酒,给他饯行。这个传统的风俗,新县太爷看了虽然不高兴,可是也没有办法。只是
催快一点。
张牧之呢,他知道他给老百姓办的好事很少,受到的恭维却这么大,他很感动,不住地对
望着他走过去的老百姓点头,表示感谢。别人给他捧酒,他一饮而尽,说声“道谢”。他越是那
么昂着头,挺着胸,坦然地走过去,脸上看不到一点愁苦的影子,越是叫看他的老百姓心里难
受,有的低下了头,有的不住地抹眼泪。
军号凄厉地叫着。
天也变得这么暗淡无光了。
他还是那么走着,坦然地走着,走着……走着……走着……
巴陵野老摆到这里,他那光光的头在灯光下低下去了,口里还在细声地念着:“走着……走
着……”
“怎么啦?”我问了。
他不回答,还是小声地在说:“走着……走着……”好像他现在还看到张牧之在他面前坦然
地走着一样。仔细一看,他的眼泪早已簌簌地滴落满地了。
我们听的人都沉默了。
“那么独眼龙后来怎么样了?”我禁不住又问他。
“不清楚。只听说他们冲出城去以后,拖回西山,后来转到北山、南山,到处打游击,队伍
又像滚雪球一样,一天一天滚大起来。后来听说共产党派人来找过他们,他们拖到大巴山,跟
王维舟的红军合伙去了。以后就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了。”
“那个陈师爷呢?”一个科员问他。
“陈师爷吗?唉,张牧之被抓了以后,他不想马上离开县城,冒着杀头的危险,偷偷混在老
百姓队伍里,给张牧之送了行,才悄悄离开。他的年纪大了,已经没有办法跟着独眼龙回西山,
找红军去了,只好带着一家老小,流落到边远的县份去。当然,他能干什么呢?只好又托人在
一个县衙门里谋一个吃不饱、饿不死的科员差事,混他那余下不多的晚年了……”
“唔,陈师爷恐怕就是他。”后来过了很久,我才忽然悟了出来,对一个科员说。
“嗯,八九不离十。你听他摆的好些事情,不亲临其境,恐怕说不到那么真切吧!”
“硬是他。”另一个科员说,“你没听他说过,那个陈师爷梦想的正和他自己想的一样这样的
话语吗?”
“对头。”我附和说,“你见过他摆到最后,那落满一地的眼泪没有?”
然而,我们只是这么瞎猜猜,没有谁敢去问张科员,也就是给我们摆龙门阵的巴陵野老。
何必去打开别人那痛苦的记忆的匣子呢?
娶妾记
山城走卒
今晚上是黄科员——哦,自从他参加冷板凳会以后,自己取了一个雅号叫做“山城走卒”,
现在该叫他为山城走卒了。今晚上是他拈着了阄,于是他欣然从命,摆起他的龙门阵来。
在没有开摆以前,让我先来说一段“入话”吧!
想必你们知道,或者,想必你们不知道,我们中国从唐朝、宋朝以来就是一个盛行摆龙门
阵的国家。那个时候叫做“说话”或者叫做“平话”、“说评书”,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据说好多伟
大的小说,比如《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还有《今古奇观》,等等,都是在那种街
谈巷议之中,不断传说,不断丰富,然后由文人把这些“说话”和“评书”集中编写成书的。你看
那些小说不是分章,却是分回,在每一回的开头,总有“话说……”,在末尾总有“后事如何,且
听下回分解”,就可以证明了。你们还可以翻一翻《今古奇观》,许多篇故事里,在“说话”没有
进入正文以前,要说一个和正文多少有点关系的小故事,叫做“入话”。入了话,才正二八经地
说起话来,也就是摆起龙门阵来。我也来先说一段“入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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