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40章 西伯利亚道中忆西湖秋雪庵芦色作歌

  我捡起一枝肥圆的芦梗,

  在这秋月下的芦田;

  我试一试芦笛的新声,

  在月下的秋雪庵前。

  这秋月是纷飞的碎玉,

  芦田是神仙的别殿;

  我弄一弄芦管的幽乐——

  我映影在秋雪庵前。

  我先吹我心中的欢喜——

  清风吹露芦雪的酥胸;

  我再弄我欢喜的心机——

  芦田中见万点的飞萤。

  我记起了我生平的惆怅,

  中怀不禁一阵的凄迷,

  笛韵中也听出了新来凄凉——

  近水间有断续的蛙啼。

  这时候芦雪在明月下翻舞,

  我暗地思量人生的奥妙,

  我正想谱一折人生的新歌,

  啊,那芦笛(碎了)再不成音调!

  这秋月是缤纷的碎玉,

  芦田是仙家的别殿;

  我弄一弄芦管的幽乐,——

  我映影在秋雪庵前。

  我捡起一支肥圆的芦梗,

  在这秋月下的芦田,

  我试一试芦笛的新声,

  在月下的秋雪庵前。

  (1925年9月7日《晨报副刊》第1267号)

  第一章 翡冷翠的一夜[翡冷翠(Firenze,意大利文),现通译佛罗伦萨,意大利一个城市的名字。]

  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

  你也不用管,迟早有那一天;

  你愿意记着我,就记着我,

  要不然趁早忘了这世界上

  有我,省得想起时空着恼,

  只当是一个梦,一个幻想;

  只当是前天我们见的残红,

  怯怜怜的在风前抖擞,一瓣,

  两瓣,落地,叫人踩,变泥……

  唉,叫人踩,变泥——变了泥倒干净,

  这半死不活的才叫是受罪,

  看着寒伧,累赘,叫人白眼——

  天呀!你何苦来,你何苦来……

  我可忘不了你,那一天你来,

  就比如黑暗的前途见了光彩,

  你是我的先生,我爱,我的恩人,

  你教给我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

  你惊醒我的昏迷,偿还我的天真。

  没有你我哪知道天是高,草是青?

  你摸摸我的心,它这下跳得多快;

  再摸我的脸,烧得多焦,亏这夜黑

  看不见;爱,我气都喘不过来了,

  别亲我了;我受不住这烈火似的活,

  这阵子我的灵魂就象是火砖上的

  熟铁,在爱的槌子下,砸,砸,火花

  四散的飞洒……我晕了,抱着我,

  爱,就让我在这儿清静的园内,

  闭着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

  头顶白树上的风声,沙沙的,

  算是我的丧歌,这一阵清风,

  橄榄林里吹来的,带着石榴花香,

  就带了我的灵魂走,还有那萤火,

  多情的殷勤的萤火,有他们照路,

  我到了那三环洞的桥上再停步,

  听你在这儿抱着我半暖的身体,

  悲声的叫我,亲我,摇我,咂我,……

  我就微笑的再跟着清风走,

  随他领着我,天堂,地狱,哪儿都成,

  反正丢了这可厌的人生,实现这死

  在爱里,这爱中心的死,不强如

  五百次的投生?……自私,我知道,

  可我也管不着……你伴着我死?

  什么,不成双就不是完全的\"爱死\",

  要飞升也得两对翅膀儿打伙,

  进了天堂还不一样的要照顾,

  我少不了你,你也不能没有我;

  要是地狱,我单身去你更不放心,

  你说地狱不定比这世界文明

  (虽则我不信,)象我这娇嫩的花朵,

  难保不再遭风暴,不叫雨打,

  那时候我喊你,你也听不分明,——

  那不是求解脱反投进了泥坑,

  倒叫冷眼的鬼串通了冷心的人,

  笑我的命运,笑你懦怯的粗心?

  这话也有理,那叫我怎么办呢?

  活着难,太难就死也不得自由,

  我又不愿你为我牺牲你的前程……

  唉!你说还是活着等,等那一天!

  有那一天吗?——你在,就是我的信心;

  可是天亮你就得走,你真的忍心

  丢了我走?我又不能留你,这是命;

  但这花,没阳光晒,没甘露浸,

  不死也不免瓣尖儿焦萎,多可怜!

  你不能忘我,爱,除了在你的心里,

  我再没有命;是,我听你的话,我等,

  等铁树儿开花我也得耐心等;

  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

  在这园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

  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

  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

  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

  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

  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六月十一日,一九二五年翡冷翠山中

  (1926年1月2日《现代评论》第3卷第56期)

  第一章 在哀克刹脱(Excter)[哀克刹脱,现通译为埃克塞特,英国城市。]教堂前

  这是我自己的身影,今晚间

  倒映在异乡教宇的前庭,

  一座冷峭峭森严的大殿,

  一个峭阴阴孤耸的身影。

  我对着寺前的雕像发问:

  “是谁负责这离奇的人生?”

  老朽的雕像瞅着我发楞,

  仿佛怪嫌这离奇的疑问。

  我又转问那冷郁郁的大星,

  它正升起在这教堂的后背,

  但它答我以嘲讽似的迷瞬,

  在星光下相对,我与我的迷谜!

  这时间我身旁的那颗老树,

  他荫蔽着战迹碑下的无辜,

  幽幽的叹一声长气,象是

  凄凉的空院里凄凉的秋雨。

  他至少有百余年的经验,

  人间的变幻他什么都见过;

  生命的顽皮他也曾计数;

  春夏间汹汹,冬季里婆婆。

  他认识这镇上最老的前辈,

  看他们受洗,长黄毛的婴孩;

  看他们配偶,也在这教门内,——

  最后看他们名字上墓碑!

  这半悲惨的趣剧他早经看厌,

  他自身痈肿的残余更不沽恋;

  因此他与我同心,发一阵叹息——

  啊!我身影边平添了斑斑的落叶!

  (1926年5月27日《晨报镌刻·诗镌》第9号)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同类推荐 春风沉醉的晚上 沉沦 这边风景 江南三部曲 繁星·春水 猫城记 子夜 鲁迅经典作品 推拿 走到人生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