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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千古一梦(节选)(3)

  但实事求是地说,十四位航天员的基础知识都不是太好,加上他们绝大多数出生于农村,在修养、气质、风度方面与要求的标准也存在一定的差距,所以只有通过各种严格的训练,才能加以弥补、提高。可航天员个个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再学“英格里氏”,再学文学艺术,再学高等数学和航天医学,该是多么枯燥、多么艰难、多么痛苦啊!据说有的航天员晚上死啃书本时,为了扛住这枯燥难熬的日子,不让自己打瞌睡,常常一手拿着课本,一手拿着牙签不停地扎着自己的脸!有一次英语考试,有个航天员只考了几分,回家后,媳妇第一句话就问,今天考得怎么样啊?他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回答。因为不光无颜面对媳妇,还有儿子也在旁边竖着耳朵呢!于是他当晚一夜不睡,躲在被窝里狂背单词。翌日早上起床,还靠墙倒立,反复背诵。儿子见了问,这是干什么呀?他说这叫“倒背如流”。还有一次,为了培养、提高航天员的艺术气质,航天员大队把十四名航天员专门拉到北京音乐厅去听交响乐。可听着听着,有几位航天员居然在音乐厅里打起了呼噜!幸亏那时候的航天员还默默无闻,加上出门绝对保密,旁边的听众谁也不知道打呼噜的小伙子竟是后来中国的“航天英雄”!

  比如说,航天员抗超重的耐力要达到八个G。一个G即地球表面的标准重力。即是说,我们在地面上是一个G,航天员在升空和着陆时就要高于我们的八倍。人几十万年都是生活在地球上,即几十万年都是在一个G的重力环境下生活,如果从地上飞到天上,一下子就要在八个G的环境里生存。那么怎么才能让航天员适应天上这个新的恶劣环境呢?这就要在离心机上进行适应训练。我曾亲眼见过这种训练。当离心机飞速旋转起来后,随着离心机的不断加速,航天员的脸渐渐涨红,逐渐变形,肌肉下陷,前额凸起,眼球鼓出,全身像压着一块上千斤重的石板,从而导致心跳加快,呼吸困难,其难受的样子无法描述。当然,在航天员的身边也设置了一个红色的按钮,若实在受不了时,也可以伸手按下这个红色按钮,请求停止。但在五年上千次的训练中,却没有一个航天员按过一次这个红色按钮!

  再比如说,为了体验在太空环境中工作的状态,航天员就要进行失重状态的训练,体验失重的感觉。因为飞船一进入轨道,就会进入微重力状态,即通常所说的失重状态。如果航天员能提前体会一下这种感觉的话,以后乘坐飞船上天就会更适应一些。而要进行这项训练,就必须有大型的喷气式飞机,这种飞机可以飞抛物线,飞出25秒的失重状态。但中国没有这种大型喷气式飞机。这种飞机造价昂贵,中国不能为了训练一下航天员就自己专门去造一架,或者掏钱从国外买一架。最好的办法是租用外国的这种飞机。就像一个人想体验一下在空中飞行的感觉,用不着自己花钱去造一架飞机,或者到国外去进口一架飞机,而只需买一张机票,到天上飞上一圈。何况今日之世界早已变成了一个地球村,而地球村一体化经济的最大特点就是不求所有,但求所用。因此,中国决定租用俄罗斯的大型喷气式飞机,让十四名航天员到俄罗斯进行失重体验。

  失重体验飞行是在一万多米的高空进行,飞机要在一小时内连续飞出十二个抛物线,一会儿头朝上,一会头朝下。朝上是超重,朝下是失重,超重、失重,失重、超重,轮番进行,交替出现。虽然失重时间只有短短二十五秒,却要来回折腾十二次!大脑前庭功能和体质不过关的航天员当即便会头晕脑胀,狂吐不止,根本受不了。

  因此,当1999年中国航天员来到俄罗斯加加林宇航中心时,俄方教官一看他们个个身材瘦小,其貌不扬,估计小伙子们的身子骨根本经受不住折腾,便对中方负责人说,可能用不了半小时,这些中国小伙子们就会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中方负责人说,不会的,你放心,这些小伙子的身体棒着呢!俄方教官说,为了对你们航天员的安全负责,飞行中要是他们呕吐了,我们就立即停止。中方负责人一听就急了,心想,这怎么行呢?来俄罗斯进行失重体验,飞一次就是十几万美元!一停飞,十几万美元岂不就打了水漂?于是坚决不同意,并半开玩笑地说,要是有人吐了,你们就把他从机舱里扔出去!不过,希望你们飞抛物线的时候,动作不要太大,我们的小伙子都是第一次体验。俄方答应试一试。

  第二天,十四名航天员临上飞机前,中方负责人对他们说,别忘了,这是我们用美金换来的机会,这个机会对你们来说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所以希望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住,就是吐到了嘴里,也要给我咽回去!

  据现场的翻译后来说,这天俄方不但没有减小反而暗中加大了飞机飞抛物线的幅度,说是要考验一下中国航天员的前庭功能和身体素质到底如何。结果没想到,失重飞行刚进行到一半,俄方一个助理教练就吐得一塌糊涂。而中国十四位航天员不但一个没吐,反而全部完成了俄方规定的科目,最终赢得了俄方教练们的一片掌声。

  当然,航天员也是人,也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十四名航天员中,除杨利伟出生于辽宁绥中县西关街外,其余十三人无一例外全是贫寒的农家子弟。纯朴善良、吃苦耐劳、勤奋好学、追求上进,是中国航天员最可贵的品质。而作为从农村走进军营、从茅房住进高楼的中国航天员,除了身负民族的飞天使命之外,自当兵那天起,就发誓一定要通过自己的艰苦奋斗去改变自身的社会地位,摆脱家庭的贫穷困境,这也是他们有别于世界上其他国家航天员的一个显着特征。正因为他们绝大多数出生于农村,生长在农村,小时候吃过很多苦,上学时家里连学费都交不起,只能借钱读书,所以他们能有今天这样一种生活待遇,已经感到很满足了,从不计较待遇和报酬。有一次,广东省的一位副省长问有关负责人,航天员一月能拿多少钱?有关负责人告诉他说,三四千吧。这位副省长很吃惊,说,三四千还算钱?我看三四万也不多!航天员们听说这事后,很不好意思,说,我们什么都不怕,就怕说钱。

  航天员大队训练科科长张平说,十四名航天员都很朴实。性格有的比较外向,有的比较内向,外向的大约占三分之一。但多数航天员都能敞开谈,随便聊,在跟他们的交往中能做到无话不谈。航天员都很聪明,个个都是人精,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很大,每个人本身的智力、理解力和记忆力都非常好。最大的特点是个个争强好胜,上进心强,训练科目再苦再累也要完成,训练指标无论如何也要达到,计算机都达到了二级水平。打篮球时,从不服输,对方只要赢了一分,马上就拼命抢回来。他们年轻气盛,大的矛盾没有,小的磕磕碰碰是难免的,但都不在乎,彼此都非常谦让。另外,每个人在平常生活中自我和相互的保护意识都非常强,比如打篮球不小心碰着谁了,立即就问,怎么样,没事吧?

  不过,常人与生俱来的弱点在航天员身上同样存在,比如担心、害怕。一位航天员说,我们刚当飞行员的时候,第一次开飞机,心里就有些怕。选上航天员后,刚到航天城参加训练时,心里也有点怕,只是嘴上谁都不说而已。为什么呢?因为驾驶飞机和驾驶飞船毕竟是两码事情,你面对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体。加上对飞船、火箭的性能特点不了解不清楚,就会产生种种担心与顾虑。飞机上天可以飞很多次,这次不行有下次,下次不行还可以再飞一次。但飞船不行,飞船上天只有一次机会,不可能给你第二次机会,也不允许你有第二次机会,行不行就一锤子买卖。万一上去了下不来怎么办?心里难免就会犯嘀咕。后来,逐渐知道载人航天是怎么回事了,逐渐熟悉飞船、火箭的特性了,摸到规律了,心里也就不怕了。因为我们毕竟飞了那么多年的飞机,又有这么多年的航天员知识与技能的训练,还有那么多优秀的航天专家!

  航天员们兴趣比较广泛,常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生活需求他们同样也有。他们喜欢收集一些纪念品,比如扇子、刀具什么的;他们喜欢文学作品,看一些传记、小说、科幻读物等;他们喜欢辩论,也善于辩论,比如看“新闻联播”,看着看着就辩起来了;他们爱好运动,喜欢篮球、乒乓球、羽毛球和足球,有的围棋也下得不错;他们个个都能喝酒,一般都能喝半斤八两,最多者能喝一斤半左右,而且喝了还不醉!

  吴川生说,大部分航天员以前做飞行员时都有抽烟的历史,到了航天城后,开始时也抽烟。后来我们从医学的角度考虑,建议他们不要抽烟,他们便通通戒了,而且说戒就戒了。这也是航天员毅力的一种体现。因此,除了过节聚会,航天员一般不抽烟,不喝酒。但一旦喝起来,就不得了,他们身体素质好,个个都是海量,酒桌上很少找到对手。

  此外,航天员们还喜欢跳舞。为了增强航天员的文化气质和艺术修养,教学中给他们设置了文化艺术欣赏课,并安排他们观摩一些大型的文艺演出,如交响乐、轻音乐、歌剧等,国内国外演出的都有。开始时他们听不懂,后来搞了个管弦乐队,让他们学五线谱,吹管乐,部队的一些文艺演出都要求他们上台表演。此外,一些书法、美术、演讲、卡拉OK以及体育等方面的活动也让他们参加。他们通过亲身体验,渐渐培养了兴趣,到后来有了一定的欣赏水平。部队还专门组织了一些女同志教他们跳舞。刚开始,十四个航天员没有一个会跳的,到后来没有一个不会跳的,而且兴趣颇大。航天员每年都有疗养的机会,但按规定,航天员疗养时不能带妻子。为什么?因为是健康疗养。健康疗养是调理航天员的身体,不是夫妻共度蜜月,只有康复疗养即受伤后的恢复疗养才允许带妻子。航天员在家训练时,每个周五可以回家,周六、周日自己安排,周一早上按时归队,夫妻生活与飞行员近似。虽说多了些约束,少了些自由,可每周能与家人团聚,日子并不寂寞。但到了疗养院,难免就显得孤单,因为疗养院对航天员的活动范围有限制,一般不准步出疗养院大门。航天员在家被“关”,出来还要受管,便与站岗的战士磨蹭,变着法子也要出去溜达一圈。后来疗养院组织舞会,给了航天员一个放松的机会。于是,跳舞成了航天员最喜欢的消遣方式,而疗养院的姑娘们也喜欢和又帅又酷的航天员跳舞。这一来,有的航天员的妻子便有点紧张。别看航天员个个在外八面威风,在家却几乎都是“妻管严”!据航天员大队一位负责人说,十四位航天员至少有一半怕老婆!因此,他们不光在家要受妻子的“领导”,出门也得服从妻子的“遥控”。好在航天员不仅飞行技术出色,对付老婆也有一套。比如,有一天晚上,舞会即将开始,一位航天员的妻子突然打来电话“查岗”,问,你在干什么呢?航天员说,我准备出去。你出去干什么啊?我出去开会。开什么会呀?你就别问了,反正是很重要的会,领导还在那边等着呢!妻子一听老公说“开会”,而且还有“领导”在“等着呢”,便放心地挂了电话。于是航天员关掉手机,从容步入舞场,搂着一位姑娘便“蹦喳、蹦喳”地跳了起来……

  那么,航天员在妻子的眼中又是个什么样子呢?

  我曾对十四名航天员的妻子做过采访,我们不妨来听听其中几位的原始录音:

  杨利伟的妻子张玉梅说,杨利伟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脑子比较好使,反应比较快。十四人里面他的基础不是很好,但有一次我去食堂吃饭,碰到他的教员,教员对我说,祝贺你,你们家杨利伟英语考了一百分!以前他对家务事基本不怎么做,家里的事没怎么让他操过心。但2001年7月,我查出来得了肾炎,住院了,杨利伟从这个时候开始做家务了,对我也很体贴,很照顾。他觉得很内疚,因为他以前不管家。医院那种地方,各种病菌比较多,我不想让他去,但最初做肾活检的时候,他陪了我一个半天、一个晚上。我做完之后他就参加飞行训练去了,我出院的时候他还没回来。杨利伟平常工作非常忙,但他还要辅导孩子学习。孩子八岁了,上小学三年级。每次送孩子去学英语,只要能去,都是他带着孩子去。近期他们做强化训练,每个周末回来都拎着一个包,包里全是模拟器训练的教材,每做一次都是新内容。他跟我说,每次他都是第一个做。他们的训练量很大。他说一次训练下来,他的体重能减两公斤左右。他的老部队的领导对他都很关心,有个副团长打电话对他说,利伟,你要是第一个上天,我组织一个战友团给你助威!我就试探着对他说,别太拼命了,差不多就行了吧。他却很认真,说那不行,我来这儿是干什么的?不上天,我当航天员干吗?在平时的闲谈中,我感觉他有想第一个上天的愿望。

  翟志刚的妻子张淑静说,在我的眼中,翟志刚主要有三点。第一点,他是一个很负责、很温情的丈夫。比如说,他每天无论工作多么疲劳、多么忙、多么晚,他都要给我打个电话,让我放心。第二点,他是一个很可爱的父亲。每个周末儿子见他回来,特别亲,好像好久没见到爸爸似的。他放下东西就陪儿子一起玩玩具,一起学习。我跟他开玩笑说,给儿子买的玩具,每次都是你先玩。有一次儿子住院了,一个病房住了六个人,别的孩子下午都是父亲来看,晚上是奶奶、外婆来看。我们家就我自己。儿子就问,妈妈,我的爸爸怎么跟别人的爸爸不一样啊?我说怎么啦?儿子说,爸爸怎么不来看我呢?说得我挺心酸的。后来他给儿子道了歉。其实他对儿子很关心,就是太忙了。第三点,他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他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他一直对母亲非常孝顺,对家里的哥哥姐姐也很好。直到现在他都有个信念,他说他的工作不是为了他自己,老父亲和老母亲都在老家看着呢!总之,他这人做什么事都要做好,动手能力比较强,做起事来特别细,细的时候我觉得我一个女人也不如他!他心理素质特别好,坐班车的时候有个老师跟我说,他做离心机训练的时候,有的人很紧张,他还面带微笑呢!他这人心态挺好,对航天员这份职业信心挺足,聊天的时候他跟我说,如果他被选为首飞第一人,他会毫不犹豫,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完成任务。如果选不上,也一定尽力配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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