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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2荣辱毁誉,姑且上心

  第一卷第二章2荣辱毁誉,姑且上心

  我和季先生情同祖孙。我们是师生,但年龄上,我比他孙子、外孙都小。除了学问,和季先生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平和”,可惜我还做不到。

  ——季老“关门弟子”,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钱文忠

  好誉而恶毁,自古以来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古代豁达的先贤一直倡导毁誉置度外、宠辱不惊心。老子在《道德经》中也说:“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在老子眼里,宠辱观从始至终都不存在,这恐怕已经臻至宠辱不惊的化境了吧,我等草芥之辈虽一生都难以企及,但仍要努力追求。

  宋朝苏东坡居士在江北瓜州地方任职,和江南金山寺只一江之隔,他和金山寺的住持佛印禅师经常谈禅论道。一日,苏轼自觉修持有得,撰诗一首,派遣书童过江,送给佛印禅师印证,诗云:“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八风是指人生所遇到的“嗔、讥、毁、誉、利、衰、苦、乐”八种境界,因其能侵扰人心情绪,故称之为风。

  佛印禅师从书童手中接看之后,拿笔批了两个字,就叫书童带回去。苏东坡以为禅师一定会赞赏自己修行参禅的境界,急忙打开禅师之批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放屁”两个字,不禁无名火起,于是乘船过江找禅师理论。船快到金山寺时,佛印禅师早站在江边等待苏东坡,苏东坡一见禅师就气呼呼地说:“禅师!我们是至交道友,我的诗、我的修行,你不赞赏也就罢了,怎可骂人呢?”禅师若无其事地说:“骂你什么呀?”苏东坡把诗上批的“放屁”两字拿给禅师看。禅师呵呵大笑说:“言说八风吹不动,为何一屁打过江?”苏东坡闻言惭愧不已,自认修为不够。

  《菜根谭》内所提及的“宠辱不惊”、“去留无意”、“闲看庭花”、“漫随云变”的恬静雅适,情怀固然博大,做起来却也困难,连以豁达豪放著称的东坡居士也难以把荣辱完全置之度外。

  孔门贤人子路“闻过则喜”,意思是子路听到别人的指责仍然感到欢喜,子路的谦虚美德被传为美谈,可季老明确地表示他做不到,把毁誉置之度外不是他的主张,他认为毁誉应该置之度内。“置之度内”,并非让你把一切毁誉放在心头,而是要对毁誉加以细致分析。首先要分清谁毁你?谁誉你?由于什么原因?季老举了一个小例子:一个人最心爱的人只有一只眼,于是他就觉得天下人都多长了一只眼,因而对爱人大加赞赏。这样的“誉”能靠得住吗?

  一个人若将一切毁誉完全置之度外,心胸开阔到无法明辨是非真伪的地步,恐怕就会变得糊涂了。每个人都会有友,也会有“非友”。友,难免有誉;非友,难免有毁。若是毁誉得有理,从中获益,那完全可以将这种毁誉置之度内,做到“闻过则喜”便不难了。

  在季老看来,还有另外一种将毁誉置之度内的方式,那就是用沉默的力量与高尚的德行来对待他人的毁谤,虽将毁誉放于心上,却做到宠辱不惊。

  有位修行很深的禅师叫白隐,无论别人怎样评价他,他从不加以争辩,每次都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就是这样吗?”

  在白隐禅师所住的寺庙旁,住着一家三口,女儿年方18,长得如出水芙蓉,上门提亲的人不少,老两口都不满意,便一一回绝了。无意间,夫妇俩发现尚未出嫁的女儿竟然怀孕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使得她的父母震怒异常!在父母的一再逼问下,她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白隐”两字。

  她的父母怒不可遏地去找白隐理论,但这位大师仍不置可否,只若无其事地答道:“就是这样吗?”孩子生下来后,就被送给白隐。此时,他的名誉虽已扫地,但他并不以为然,只是非常细心地照顾孩子——他向邻居乞求婴儿所需的奶水和其他用品,虽不免横遭白眼,或是冷嘲热讽,他总是处之泰然,仿佛他是受托抚养别人的孩子一样。

  事隔一年后,这位没有结婚的妈妈,终于不忍心再欺瞒下去了,她老老实实地向父母吐露真情:孩子的生父是街北的一位青年。

  她的父母立即将她带到白隐那里,向白隐道歉,请他原谅,并将孩子带回。

  白隐仍然是淡然如水,他只是在交回孩子的时候,轻声说道:“就是这样吗?”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事;即使有,也只像微风吹过耳畔,霎时即逝!

  白隐禅师的泰然处之是因为将毁誉完全置之度外了吗?从他那一句发人深省的“就是这样吗”之中,我们不难看出禅师心中泛起的微澜。他将人们的冷嘲热讽放在了心上,不过并非为了报复,而是为了感化。他的行为,是对季老“将毁誉置之度内”内涵的最好诠释。

  大千世界,众生如草芥,由于各人禀赋不同、遗传基因不同、生活环境不同,所以各人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好恶观等,都会千差万别。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各人自是其是,而不必非人之非,若能以自己的德行来感化他人,更是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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