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7章 下卷(1)

  残诗

  怨谁?怨谁?这不是青天里打雷?

  关着,领土,赶晚儿瓷花砖上堆灰!

  别瞧这白石台阶儿光润,赶明儿,唉,

  石缝里长草,石上松上青青的全是莓!

  那廊下的青玉缸里养着鱼,真凤尾,

  可还有谁给换水,谁给捞草,谁给喂?

  要不了三五天准翻着白肚鼓着眼,

  不浮着死,也就让冰分儿压一个扁!

  顶可怜的那几个红嘴绿毛的鹦哥,

  让娘娘教得顶乖,会跟着洞箫唱歌,

  真娇养惯,喂食一迟,就叫人名儿骂,

  现在,您叫去!就剩空院子给您答话!……

  盖上几张油纸

  一片,一片,半空里

  掉下雪片;

  有一个妇人,有一个妇人,

  独坐在阶沿。

  虎虎的,虎虎的,风响

  在树林间;

  有一个妇人,有一个妇人,

  独自在哽咽。

  为什么伤心,妇人,

  这大冷的雪天?

  为什么啼哭,莫非是

  失掉了钗钿;

  不是的,先生,不是的,

  为是为了钗钿;

  也是的,也是的,我不见了

  我的心恋。

  那边松林里,山脚下,先生,

  有一只小木箧,

  装着我的宝贝,我的心,

  三岁儿的嫩骨!

  昨夜我梦见我的儿

  叫一声“娘呀——

  天冷了,天冷了,天冷了,

  儿的亲娘呀!”

  今天果然下大雪,屋檐前

  望得见冰条,

  我在冷冰冰的被窝里摸——

  摸我的宝宝。

  方才我买来几张油纸,

  盖在儿的床上;

  我唤不醒我熟睡的儿——

  我因此心伤。

  一片,一片,半空里

  掉下雪片;

  有一个妇人,有一个妇人,

  独坐在阶沿。

  虎虎的,虎虎的,风响

  在树林间;

  有一个妇人,有一个妇人,

  独自的哽咽。

  卡尔佛里

  喂,看热闹去,朋友!在那儿?

  卡尔佛里,今天是杀人的日子;

  两个是贼,还有一个——不知到底

  是谁?有人说他是一个魔鬼;

  有人说他是天父的儿子,

  米赛亚……看,那就是,他来了!

  咦,为什么有人替他扛着

  他的十字架?你看那两个贼,

  满头的乱发,眼睛里烧着火,

  十字架压着他们的肩背!

  他们跟着耶稣走着;唉,耶稣,

  他到底是谁?他们都说他有

  威权,你看他那样子顶和善,

  顶谦卑——听着,他说话了!他说:

  “父呀,饶恕他们罢,他们自己

  都不知道他们犯的是什么罪。”

  我说你觉不觉得他那话怪,

  听了叫人毛管里直淌冷汗?

  那黄头毛的贼,你看,好像是

  梦醒了,他脸上全变了气色,

  眼里直流着白豆粗的眼泪;

  准是变善了!谁要能赦了他,

  保管他比祭司不差什么高矮!……

  再看那妇女们!小羊似的一群,

  也跟着耶稣的后背,头也不包,

  发也不梳,直哭,直叫,直嚷,

  倒像上十字架的是她们亲生

  儿子;倒像明天太阳不透亮……

  再看那群得意的犹太,法利赛,

  法利赛,穿着长袍,戴着高帽,

  一脸的奸相;他们也跟在后背,

  他们这才得意哪,瞧他们那笑!

  我真受不了那假味儿,你呢?

  听他们还嚷着哪:“快点儿走,

  上‘人头山’去钉死他,活钉死他!”……

  唉,躲在墙边高个儿的那个?

  不错,我认得,黑黑的脸,矮矮的,

  就是他该死,他就是犹大斯!

  不错,他的门徒。门徒算什么!

  耶稣就让他卖,卖现钱,你知道!

  他们也不止一半天的交情哪,

  他跟着耶稣吃苦就有好几年,

  谁知他贪小,变了心,真是狗屎!

  那还是前天,我听说,他们一起

  吃晚饭,耶稣与他十二个门徒,

  犹大斯就算一枚;耶稣早知道,

  迟早他的命,他的血,得让他卖;

  可不是他的血?吃晚饭时他说,

  他把自己的肉喂他们的饿,

  也要把他自己的血止他们的渴,

  意思要他们逢着患难时多少

  帮着一点,他还亲手舀着水

  替他们洗脚,犹大斯都有分,

  还拿自己的腰布替他们擦干!

  谁知那大个儿的黑脸他,没等

  擦干嘴,就拿他主人去换钱;——

  听说那晚耶稣与他的门徒

  在橄榄山上歇着,冷不防来了,

  犹大斯带着路,天不亮就干,

  树林里密密的火把像火蛇,

  蜒着来了,真恶毒,比蛇还毒,

  他一上来就亲他主人的嘴,

  那是他的信号,耶稣就倒了霉,

  赶明儿你看,他的鲜血就在

  十字架上冻着!我信他是好人;

  就算他坏,也不该让犹大斯

  那样肮脏的卖,那样肮脏的卖!……

  我看着惨,看他生生的让人

  钉上十字架去,当贼受罪,我不干!

  你没听着怕人的预言?我听说

  公道一完事,天地都得昏黑——

  我真信,天地都得昏黑——回家吧!

  灰色的人生

  我想——我想开放我的宽阔的粗暴的嗓音,唱一支野蛮的大胆的骇人的新歌;

  我想拉破我的袍服,我的整齐的袍服,露出我的胸膛,肚腹,胁骨与筋络;

  我想放散我一头的长发,像一个游方僧似的散披着一头的乱发;

  我也想洗我的脚,洗我的脚,在巉牙似的道上,快活地,无畏地走着。

  我要调谐我的嗓音,傲慢的,粗暴的,唱一阕荒唐的,摧残的,弥漫的歌调;

  我伸出我的巨大的手掌,向着天与地,海与山,无餍地求讨,寻捞;

  我一把揪住了西北风,问他要落叶的颜色,

  我一把揪住了东南风,问他要嫩芽的光泽;

  我蹲身在大海的偏旁,倾听他的伟大的酣睡的声浪;

  我捉住了落日的彩霞,远山的露霭,秋月的明辉,散放在我的发上,胸前,袖里,脚底……

  我只是狂喜地大踏步地向前——向前——口唱着暴烈的,粗糙的,不成章的歌调;

  来,我邀你们到海边去,听风涛震撼太空的声调;

  来,我邀你们到山中去,听一柄利斧斫伐老树的清音;

  来,我邀你们到密室里去,听残废的,寂寞的灵魂的呻吟;

  来,我邀你们到云霄外去,听古怪的大鸟孤独的悲鸣;

  来,我邀你们到民间去,听衰老的,病痛的,贫苦的,残毁的,受压迫的,烦闷的,奴服的,怯懦的,丑陋的,罪恶的,自杀的,——和着深秋的风声与雨声——合唱的“灰色的人生”!

  恋爱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恋爱他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他来的时候我还不曾出世;

  太阳为我照上了二十几个年头,

  我只是个孩子,不认识半点愁;

  忽然有一天——我又爱又恨那一天——

  我心坎里痒齐齐的有些不连牵,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的上当,

  有人说是受伤——你摸摸我的胸膛——

  他来的时候我还不曾出世,

  恋爱他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这来我变了,一只没笼头的马,

  跑遍了荒凉的人生的旷野;

  又像是那古时间献璞玉的楚人,

  手指着心窝,说这里面有真有真,

  你不信时一刀拉破我的心头肉,

  看那血淋淋的一掬是玉不是玉;

  血!那无情的宰割,我的灵魂!

  是谁逼迫我发最后的疑问?

  疑问!这回我自己幸喜我的梦醒,

  上帝,我没有病,再不来对你呻吟!

  我再不想成仙,蓬莱不是我的家;

  我只要这地面,情愿安分的做人,——

  从此再不问恋爱的是什么一回事,

  反正他来的时候我还不曾出世!

  常州天宁寺闻礼忏声

  有如在火一般可爱的阳光里,僵卧在长梗的,灵乱的丛草里,听初夏第一声鹧鸪,从天边直响入云中,从云中又回响到天边;

  有如在月夜的沙漠里,月光温柔的手指,轻轻地抚摩着一颗颗热伤了的砂砾,在鹅绒般软滑的热带的空气里,听一个骆驼的铃声,轻灵的,轻灵的,在远处响着近了,近了,又远了……

  有如在一个荒凉的山谷里,大胆的黄昏星,独自临照着阳光死去了的宇宙,野草与野树默默的祈祷着,听一个瞎子,手扶着一个幼童,铛的一响算命锣,在这黑沉沉的世界里回响着;

  有如在大海里的一块礁石上,浪涛像猛虎般的狂扑着,天空紧紧的绷着黑云的厚幕,听大海向那威吓着的风暴,低声的,柔声的,忏悔他一切的罪恶;

  有如在喜马拉雅的顶巅,听天外的风,追赶着天外的云的急步声,在无数雪亮的山壑间回响着;

  有如在生命的舞台的幕背,听空虚的笑声,失望与痛苦的回答声,残杀与淫暴的狂欢声,厌世与自杀的高歌声,在生命的舞台上合奏着;

  我听着了天宁寺的礼忏声!

  这是哪里来的神明?人间再没有这样的境界!

  这鼓一声,钟一声,磬一声,木鱼一声,佛号一声……乐音在大殿里,迂缓的,漫长的回荡着,无数冲突的波流谐和了,无数相反的色彩净化了,无数现世的高低消灭了……

  这一声佛号,一声钟,一声鼓,一声木鱼,一声磬,谐音盘礴在宇宙间——解开一小颗时间的埃尘,收束了无量数世纪的因果;

  这是哪里来的大和谐——海里的光彩,大千世界的音籁,真生命的洪流:止息了一切的动,一切的扰攘;

  在天地的尽头,在金漆的殿椽间,在佛像的眉宇间,在我的衣袖里,在耳鬓边,在感官里,在心灵里,在梦里……

  在梦里,这一瞥间的显示,青天,白水,绿草,慈母温软的胸怀,是故乡吗?是故乡吗?

  光明的翅羽,在无极中飞舞!

  大圆觉底里流出的欢喜,在伟大的,庄严的,寂灭的,无疆的,和谐的静定中实现了!

  颂美呀,涅!赞美呀,涅!

  毒药

  今天不是我歌唱的日子,我口边涎着狞恶的微笑,不是我说笑的日子,我胸怀间插着发冷光的利刃;

  相信我,我的思想是恶毒的因为这世界是恶毒的,我的灵魂是黑暗的因为太阳已经灭绝了光彩,我的声调是像坟堆里的夜因为人间已经杀尽了一切的和谐,我的口音像是冤鬼责问他的仇人,因为一切的恩已经让路给一切的怨;

  但是相信我,真理是在我的话里虽则我的话像是毒药,真理是永远不含糊的虽则我的话里仿佛有两头蛇的舌,蝎子的尾尖,蜈蚣的触须;只因为我的心里充满着比毒药更强烈,比诅咒更狠毒,比火焰更猖狂,比死更深奥的不忍心与怜悯心与爱心,所以我说的话是毒性的,诅咒的,燎灼的,虚无的;

  相信我,我们一切的准绳已经埋没在珊瑚土打紧的墓宫里,最劲冽的祭肴的香味也穿不透这严封的地层:一切的准则是死了的;

  我们一切的信心像是顶烂在树枝上的风筝,我们手里擎着这进断了的鹞线:一切的信心是烂了的;

  相信我,猜疑的巨大的黑影,像一块乌云似的,已经笼盖着人间一切的关系:人子不再悲哭他新死的亲娘,兄弟不再来携着他姊妹的手,朋友变成了寇仇,看家的狗回头来咬他主人的腿。是的,猜疑淹没了一切;在路旁坐着啼哭的,在街心里站着的,在你窗前探望的,都是被奸污的处女;池潭里只见些烂破的鲜艳的荷花;

  在人道恶浊的涧水里流着,浮荇似的,五具残缺的尸体,它们是仁义礼智信,向着时间无尽的海澜里流去;

  这海是一个不安静的海,波涛猖獗地翻着,在每个浪头的小白帽上分明地写着人欲与兽性;

  到处是奸淫的现象:贪心搂抱着正义,猜忌逼迫着同情,懦怯狎亵着勇敢,肉欲侮弄着恋爱,暴力侵凌着人道,黑暗践踏着光明;

  听呀,这一片淫猥的声响,听呀,这一片残暴的声响;虎狼在热闹的市街里,强盗在你们妻子的床上,罪恶在你们深奥的灵魂里……

  白旗

  来,跟着我来,拿一面白旗在你的手里——不是上面写着激动怨毒,鼓励残杀字样的白旗,也不是涂着不洁净血液的标记的白旗,也不是画着忏悔与咒语的白旗(把忏悔画在你们的心里);

  你们排列着,噤声的,严肃的,像送丧的行列,不容许脸上留存一丝的颜色,一毫的笑容,严肃的,噤声的,像一队决死的兵士;

  现在时辰到了,你们让你们熬着,壅着,迸裂着,滚沸着的眼泪流,直流,狂流,自由的流,痛快的流,尽兴的流,像山水出峡似的流,像暴雨倾盆似的流……

  现在时辰到了,你们让你们咽着,压迫着,挣扎着,汹涌着的声音嚎,直嚎,狂嚎,放肆的嚎,凶狠的嚎,像飓风在大海波涛间的嚎,像你们丧失了最亲爱的骨肉时的嚎……

  现在时辰到了,你们让你们回复了的天性忏悔,让眼泪的滚油煎净了的,让嚎恸的雷霆震醒了的天性忏悔,默默地忏悔,悠久的忏悔,沉彻的忏悔,像冷峭的星光照落在一个寂寞的山谷里,像一个黑衣的尼僧匍匐在一座金漆的神龛前;

  ……

  在眼泪的沸腾里,在嚎恸的酣彻里,在忏悔的沉寂里,你们,望见了上帝永久的威严。

  婴儿

  我们要盼望一个伟大的事实出现,我们要守候一个馨香的婴儿出世——

  你看他那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

  她那少妇的安详,柔和,端丽,现在在剧烈的阵痛里变形成不可信的丑恶:你看她那遍体的筋络都在她薄嫩的皮肤底里暴涨着,可怕的青色与紫色,像受惊的水青蛇在田沟里急泅似的,汗珠站在她的前额上像一颗颗黄豆,她的四肢与身体猛烈的抽搐着,畸屈着,奋挺着,纠旋着,仿佛她垫着的席子是用针尖编成的,仿佛她的账围是用火焰织成的;一个安详的,镇定的,端庄的,美丽的少妇,现在在绞痛的惨酷变形成魇鬼似的可怖:她的眼,一时紧紧地阖着,一时巨大的睁着,她那眼,原来像冬夜池潭里反映着的明星,现在吐露着青黄色的凶焰,眼珠像是烧红的炭火,映射出她灵魂最后的奋斗,她的原来朱红色的口唇,现在像是炉底的冷灰,她的口颤着,撅着,扭着,死神的热烈的亲吻不容许她一息的平安,她的发是散披着,横在口边,漫在胸前,像揪乱的麻丝,她的手指间紧抓着几穗拧下的乱发;

  这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

  但她还不曾绝望,她的生命挣扎着血与肉与骨与肢体的纤微,在危崖的边沿上,抵抗着,搏斗着,死神的逼迫;她还不曾放手,因为她知道(她的灵魂知道!)这苦痛不是无因的,因为她知道她的胎宫里孕育着一点比她自己更伟大的生命的种子,包涵着一个比一切更永久的婴儿;因为她知道这苦痛是婴儿要求出世的征候,是种子在泥土里爆裂成美丽的生命的消患息,是她完成她自己生命的使命的时机;因为她知道这忍耐是有结果的,在她剧痛的昏瞀中,她仿佛听着上帝准许人间祈祷的声音,她仿佛听着天使们赞美未来的光明的声音;因此她忍耐着,抵抗着,奋斗着……她抵拼绷断她通体的纤微,她要赎出在她那胎宫里动荡着的生命,在她一个完全,美丽的婴儿出世的盼望中,最锐利,最沉酣的痛感逼成了最锐利最沉酣的快感……

  呻吟语

  我亦愿意赞美这神奇的宇宙,

  我亦愿意忘却了人间有忧愁,

  像一只没挂累的梅,花雀,

  清朝上歌唱,黄昏时跳跃;——

  假如她清风似的常在我的左右!

  我亦想望我的诗句清水似的流,

  我亦想望我的心池鱼似的悠悠;

  但如今膏火是我的心,

  再休问我闲暇的诗情?——

  上帝!你一天不还她生命与自由!

  “我要你”

  (《“Amoris Victima”》第6首,Arthur Symons

  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这多久,

  是我唯一的奴隶,我唯一的女后。

  我不能没有你,你早已经变成了

  我自身的血肉,比我的更确切。

  我要你!随你开口闭口,笑或是嗔,

  只要你来伴着我一个小小的时辰,

  让我亲吻你,你的手,你的发,你的口,

  让我在我的手腕上感觉你的指头。

  我不能没有你。世上多的是男子们,

  他们爱,说一声再会,转身又是昏沉,

  我只是知道我要你,我要的就只你,

  就为的是我要你。只要你能知道些微

  我怎样的要你!假如你一天知道

  我心头要你的饿慌,要你的火烧!

  她怕他说出口

  (朋友,我懂得那一根骨鲠,

  难受不是?——难为你的咽喉;)

  “看,那草的上蹲着一只蚱蜢,

  那松林里的风声像是箜篌。”

  (朋友,我明白,你的眼水里

  闪动着你真情的泪晶;)

  “看,那一只蝴蝶联翩的飞;

  你试闻闻这紫兰花馨!”

  (朋友,你的心在怦怦的动;

  我饷也不定是安宁;)

  “看,那一对雌雄的双虹!

  在云天里卖弄着娉婷;”

  (这不是玩,这是不出口的好,

  我顶明白你灵魂里的秘密。)

  “那是句致命的话,你得想到,

  回头你再来追悔那又何必!”

  (我不愿你进火焰里去遭罪,

  就我——就我也不情愿受苦!)

  “你看那双虹已经完全破碎;

  花草里不见了蝴蝶儿飞舞。”

  (耐着!美不过这半绽的花蕾;

  何必再添深这颊上的薄晕?)

  “回去吧,天色已是怕人的昏黑,——

  明儿再来看鱼肚色的朝云!”

  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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