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泰、汉时期(3)
汉武帝时,在民族关系上面临的严重问题,就是如何对付匈奴的骚扰。
匈奴遭受汉军几度打击,远遁漠北。
汉朝廷为了进一步制止匈奴的复起,便有了联络西域诸国遏制匈奴的愿望。
汉武帝听取了张骞提出的联合乌孙以“断匈奴右臂”的建议,命他为中郎将,率300人再度出使西域。张骞到了乌孙(今新疆伊犁地区),要求乌孙王昆莫东回故土(指敦煌祁连之间的地区),臣服于汉,以防匈奴,并答应把汉公主嫁给他,作为结盟的条件。但乌孙虽很想与汉朝结好,却又惧怕匈奴,不敢贸然应允。不过从此以后,汉与西域的往来也就进入了极频繁的时期。
张骞死后,乌孙已亲眼看到了汉朝的强盛,同时又惧怕匈奴报复性的侵略,于是自动地结好于汉,遣使献马,表示愿意和亲,结为昆弟之交。
汉武帝当下同群臣计议,同意了这个要求,只是提出说:“一定要先来纳聘,然后才能把公主送出去。”
元封年间,乌孙向汉朝廷献上良马千匹,作为聘礼。汉朝廷便把江都王刘建的女儿细君封为公主,嫁给乌孙王昆莫猎骄靡(又作昆奠),并且还赠送了丰厚的妆奁,以及官属宦官侍御数百人。当时匈奴听到了这个消息,唯恐乌孙被汉朝拉过去,也照样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昆莫。昆莫就以细君为右夫人,以匈奴女为左夫人。
作为汉朝与乌孙的第一个友好使者,细君公主到了乌孙以后,即开始进行政治活动,经常“置酒饮食,以币帛赐王左右贵人”,积极联络乌孙上层贵族,使乌孙与汉朝建立了巩固的军事联盟,初步实现了联合乌孙,遏制匈奴的战略目标。
但细君公主在乌孙语言不通,生活习俗也很不相同,难以习惯,又思念故乡,便作《悲愁歌》(又称《细君公主歌》《乌孙公主歌》《黄鹄歌》),其诗日: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悲愁歌》为后世传诵,被称作是历史上的第一首边塞诗。刘细君也被称为“和亲公主中的第一才女”。
这首诗被班固收入《汉书》,后来又收入汉诗,称为“绝调”。至汉代,传世的名篇都带有浓厚的政治功利色彩。唯独刘细君的《悲愁歌》,通过对周边事物的描写和述说,着重抒发了自己的真切且丰富复杂的感情世界。
它首先突破了“诗言志”的樊篱,给沉闷的诗坛吹进了一股清新的空气。
从《悲愁歌》开始,抒情诗广泛流传。刘细君出生扬州,扬州旧属楚地,故此诗以楚声骚体为制。80年后,班婕妤的《怨歌行》完成了抒情诗由骚体向五言的转变。东汉末年,蔡琰的《悲愤诗》又沿着《悲愁歌》的轨迹继续前行,把抒情诗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据说刘细君这首《悲愁歌》不久后传到汉武帝耳中,让他十分感动,并且非常同情她的境况,于是每隔一年他便派遣使者带着锦绣帏帐,赠给乌孙公主。
按照乌孙的风俗习惯,兄弟可以和寡嫂结婚;儿子可以和非亲生的寡母结婚;如果祖父尚在,孙子竟可以和后祖母结婚。当时,乌孙王昆莫年岁已老,准备让他的孙子岑陬娶乌孙公主为夫人。刘细君当然不答应,她认为这是大逆不道的“乱伦”!她连忙写了一封信,向汉武帝说明了情况,请示应如何处理。当时西汉正想联结乌孙共同对付匈奴,汉武帝就命刘细君顾全大局,“从其国俗”。其实,乌孙的这些习俗,从儒家的封建伦理观念来看,固然是不可思议,而从社会发展的观点来说,不过是原始社会血缘群婚制的遗迹而已。
后来,乌孙王昆莫真的把刘细君嫁给了他的孙子岑陬。昆莫死后,岑陬继立为王。刘细君在乌孙期间约有四五年,生了一个女儿,名叫少夫。
但因为产后失调,加上心绪难平,不久便忧伤而死。
刘细君死后,汉武帝又把楚王刘戊的孙女解忧公主嫁给了乌孙王。通过和亲,乌孙终于和汉朝结成了长期的同盟。刘细君和解忧公主都为此献出了自己宝贵的青春,为汉王朝的安邦睦邻做出了贡献。
刘细君是那个时代的民族英雄,并且她的成就和贡献是多方面的。她既是古代诗坛上突破“诗言志”樊篱的第一人,还是琵琶乐器的发明人。
晋人傅玄《琵琶赋·序》对之考证很详细。唐人段安节在《乐府杂录》中明确指出:“琵琶,始自乌孙公主造。”
由此可以看出,刘细君对人类文明的发展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
蔡文姬命运坎坷赋诗述怀
东汉末期时的蔡文姬,名琰,原字昭姬,晋时避司马昭讳,改字文姬,陈留(今河南开封杞县)人,东汉大文学家蔡邕的女儿,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才女和文学家。
蔡文姬博学多才,音乐天赋自小过人,她6岁时听父亲在大厅中弹琴,隔着墙壁就听出了父亲把第一根弦弹断的声音。其父惊讶之余,又故意将第四根弦弄断,居然又被她指出。长大后,她更是琴艺超人,为时人所称道。
蔡文姬16岁时嫁给卫仲道,卫家当时是河东大族,卫仲道更是出色的大学子,夫妇两人恩爱非常,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一年,卫仲道便因咯血而死。蔡文姬不曾生下一儿半女,卫家的人又嫌她克死了丈夫,当时才高气傲的蔡文姬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回到娘家。
后来,父亲死于狱中,蔡文姬被匈奴掠去,这年她才23岁,被左贤王纳为王妃,居南匈奴12年,并育有二子,此间她还学会了吹奏“胡笳”及一些异族的语言。她在胡地日夜思念故土,回汉后参考胡人的声调,结合自己的悲惨经历,创作了哀怨惆怅、令人断肠的琴曲《胡笳十八拍》,其开头二拍说: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
天不仁兮降乱离。
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
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
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
云山万重兮归路遐。
疾风千里兮扬尘沙。
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
两拍张弦兮弦欲绝。
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胡笳十八拍》是感人肺腑的千古绝唱,人们欣赏此诗,仿佛是在听一位不幸的女子在自弹自唱,琴声正随着她的心意在流淌。随着琴声、歌声,我们似见她正行走在一条由屈辱与痛苦铺成的长路上……
建安十三年(208)曹操感念与好友蔡邕的交情,得知文姬流落南匈奴,立即派周近做使者,携带黄金千两,白璧一双,把她赎了回来。左贤王碍于曹操威势只好同意蔡文姬归汉,但不许蔡文姬带走孩子。
母子分离,这是多么残忍的事!
蔡文姬在颠簸的马车上回忆起当年屈辱的经历,写下了《悲愤诗》: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
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
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
海内兴义师,欲共讨不祥。
卓众来东下,金甲耀日光。
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
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
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
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
还顾邈冥冥,肝脾为烂腐。
所略有万计,不得令屯聚。
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语。
失意几微间,辄言弊降虏。
要当以亭刃,我曹不活汝。
岂敢惜性命,不堪其詈骂。
或便加棰杖,毒痛参并下。
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
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
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
边荒与华异,人俗少义理。
处所多霜雪,胡风春夏起。
翩翩吹我衣,肃肃入我耳。
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
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
迎问其消息,辄复非乡里。
邂逅徽时愿,骨肉来迎己。
己得自解免,当复弃儿子。
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
存亡永乖隔,不忍与之辞。
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
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
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
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
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
号泣手抚摩,当发复回疑。
兼有同时辈。相送告离别。
慕我独得归,哀叫声摧裂。
马为立踟蹰,车为不转辙。
观者皆嘘唏,行路亦呜咽。
去去割情恋,遄征日遐迈。
悠悠三千里,何时复交会。
念我出腹子,胸臆为摧败。
既至家人尽,又复无中外。
城廓为山林,庭宇生荆艾。
白骨不知谁,纵横莫覆盖。
出门无人声,豺狼号且吠。
茕茕对孤景。怛咤糜肝肺。
登高远眺望,魂神忽飞逝。
奄若寿命尽,旁人相宽大。
为复强视息,虽生何聊赖。
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勖励。
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
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
归汉的路上,蔡文姬眼前不断摇晃着孩子哀哭的身影,不由吟道:
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
蔡文姬仿佛听到孩子在责问:“妈妈一向那么疼孩儿,今天怎么狠得下心丢下我们?”
《悲愤诗》是中国诗史上第一首自传体的五言长篇叙事诗,这诗开头40句叙述了遭祸被虏的原由和被虏入关途中的苦楚。次40句叙述了在南匈奴的生活和听到被赎消息悲喜交集以及和“胡子”分别时的惨痛。最后28句叙述了归途和到家后所见所感。同时也详细地记述了东汉末年的政治演变和社会情况。
《悲愤诗》熔个人的痛苦遭遇,人民的苦难,异域的生活感受,母子分离的切肤之痛于一体,言语质朴,全篇贯穿着“悲愤”之情绪,没有过亲身经历的人,是无法写出如此感人肺腑的诗的。另外,蔡文姬还作过一首让人品味的七言《悲愤诗》:
《悲愤诗(二)》嗟薄祜兮遭世患,宗族殄兮门户单。
身执略兮入西关,历险阻兮之羌蛮。
山谷眇兮路漫漫,眷东顾兮但悲叹。
冥当寝兮不能安,饥当食兮不能餐。
常流涕兮眦不干,薄志节兮念死难。
虽苟活兮无形颜,惟彼方兮远阳精。
阴气凝兮雪夏零,沙漠壅兮尘冥冥。
有草木兮春不荣,人似兽兮食臭腥。
言兜离兮状窈停,岁聿暮兮时迈征。
夜悠长兮禁门扃,不能寝兮起屏营。
登胡殿兮临广庭,玄云合兮翳月星。
北风厉兮肃泠泠,胡笳动兮边马鸣。
孤雁归兮声嘤嘤,乐人兴兮弹琴筝。
音相和兮悲且清,心吐思兮胸愤盈。
欲舒气兮恐彼惊,含哀咽兮涕沾颈。
家既迎兮当归宁,临长路兮捐所生。
儿呼母兮啼失声,我掩耳兮不忍听。
追持我兮走茕茕,顿复起兮毁颜形还顾之兮破人情,心怛绝兮死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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